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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爱华的葬礼 (1)

  那小男孩时经纬见过的,在明爱华的葬礼上,是陆父再婚后生的。陆父连忙向时经纬介绍:“小致,他妈妈今天和朋友逛街去了,”他看看挂钟的时间,“估计快回来了。小致,这是——”陆父顿了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时经纬,按年龄其实可以叫叔叔了,不过辈份就显得不对头了。时经纬连忙接口道,“小致,告诉哥哥你读几年级了?”

  “下学期念初一,”小致神色里显出些飞扬和骄傲,“我直接从五年级升到初一的!”

  那模样里很明显的透露出“表扬我吧,表扬我吧”的味道,还不等时经纬顺水推舟地表扬他,陆父已在小致额上敲了个板栗:“见人就说,见人就说,说两个月了,骄傲自满可是要不得的啊!”

  小致吐吐舌头,在陆父怀里横七竖八地乱拱,说同学约了四点半打羽毛球,大约是陆父不放他出去,所以现在开始谈判讲条件。陆父拍着他的头说:“时大哥是你姐姐的好朋友,你打电话给邱邱说有客人来,改天再打球好不好?”小致撅起嘴,很不满意陆父的哄劝,陆父只好加码,“你上次不是说想换球拍吗?今天乖乖地留在家里,爸爸明天带你去买新球拍。”

  “我要YY的球拍!”

  “好,好,YY的。”

  “一言为定不许耍赖!”

  “一言为定!”

  小致瞥时经纬一眼,颇得意的样子,一边和陆父拉钩拉钩一百年不变,时经纬心道这小孩只差找张纸出来让陆父签字画押了,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浪。

  但凡提起孩子,大人们总是骄傲万分的,陆父也不例外。刚刚批评完儿子骄傲自满的陆父,马上便兴高采烈地向时经纬介绍小致的骄傲成绩,比如奥林匹克数学竞赛拿了金奖啦,刚刚又在少儿钢琴大赛里进入复赛啦,说着他还催促儿子:“小致,给哥哥弹弹你最近正在练的练习曲好不好?”

  小致的钢琴弹得相当不错,看出来确是下功夫练过的,正在学的练习曲,也远超时经纬所见过的同龄小孩。弹完一曲后,小致的妈妈回来了,也是时经纬在笙馆见过的,衣着打扮都恰到好处,既不花哨也不嫌土气。记得陆茗眉提过,她继母是陆父刚出来单干时的下属,为人踏实勤快又上进,正是陆父这种生意人最实在合衬的贤内助型。

  没多久小保姆也买菜回来,小致的妈妈和时经纬寒暄数句后,便进厨房指挥小保姆给一家人张罗晚饭。吃饭时的话题来来去去都是关于时经纬的工作、陆茗眉的工作,隐约也有打听时经纬的经济状况和将来的打算之类。小致很骄傲地显摆自己的姐姐有多么优秀,还故作不经意地透露说,他有同学的小叔叔偶尔见过陆茗眉一次,就常常来找他套近乎打听他姐姐是否有男朋友云云。告辞时一家三口又都殷勤挽留,并盛情邀请时经纬和陆茗眉以后多来走动。

  总之,这是无可挑剔的一个三口之家。

  陆父虽是个生意人,却并不市侩,谈吐颇豁达,事业小有成,亦懂得知足常乐;小致的妈妈亦不是什么狠毒后母,相夫教子样样都很体贴周到,对陆茗眉的终身大事亦十分关心;至于小致呢,小小年纪,已知道恩威并用,管教他心里这位“未来姐夫”了。

  在时经纬这么多年所见过的形色人等里,如此和睦美满的家庭,其实是很难得的。

  夫贤妻惠,父慈子孝。且依时经纬的观察,那绝对不是做给他看的表面文章。

  这一家人,是真真正正的,幸福美满。

  只是从陆家告辞的时经纬,莫名地觉得心酸。

  这家庭很美满,只是,没有陆茗眉的位置。

  他们亦不是不关心陆茗眉,那关心亦不是不真诚,只是,总好像隔着一层什么。

  时经纬甚至觉得,若陆父滥赌酗酒,续弦狠毒刻薄,连同那位可爱的小朋友,也变成个不成器的小霸王,或许他的心里,要不那么难受一些。

  她的父亲家庭美满,她的母亲事业有成,她身边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的,值得旁人羡慕。

  只是,都与她无关。

  时经纬不敢肯定,陆茗眉这么多年的孤单落寞,是否与他现在的感受一样。

  夏天的夜晚,来得比平常时候要晚。崇明岛的天空,比市区要蓝得通透明澈,连夕阳坠落时那道金光,似乎都绚丽灿烂些。

  时经纬很希望自己有时别和陆茗眉这么“心有灵犀”,可惜世事总不能尽如人意。

  粉墙黛瓦的民居式三层别墅,映在碧海蓝天的背景色中,极是古朴别致。程松坡买下这套别墅的时候,显然是做好长居的准备的,院落里种下的绿萝,不经意间已爬上围墙。绿萝繁衍的速度快,不过因种下的日子并不长,还不曾铺满墙垣,错错落落、蜿蜒婀娜地伸展开去,倒也别有一番意味。

  时经纬找到陆茗眉的时候,还不是在这里,而是在崇明县下的一个24小时服务的提款室里。因是在郊区,银行在尽量扩张的情况下也要注意压缩成本,故修了许多24小时提款室,里面架几台存取款机,旁边再开一个小休息间,派一个固定的业务员在里面接受附近客户的咨询。但凡不要紧的业务,大家也不介意让业务员带回去办理,既发展客户,又省下单独开个支行的成本。

  陆茗眉的新岗位,便是在这样的提款室里守门面了。

  见时经纬找到这里,陆茗眉有片刻的讶异,旋即又缓过神来,谁让这位仁兄是个Mr.KnowAll呢,他真要找个人,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她不愠不恼,神色温和地看着坐在她办公桌前的时经纬:“你总不至于和我说,你的业务范围也扩张到这里来了吧?”

  时经纬耸耸肩,很悠闲的模样:“你有好介绍的话,我不介意呀。”

  陆茗眉往后靠向椅背,面色和缓,目光微抬,落在时经纬那副很无所谓有又无所谓无的脸孔上:“时经纬,你这又是何必呢?”

  时经纬一手撑在办公桌上,身子微向前倾,很认真地问:“那你这又是何必呢?”

  陆茗眉淡淡一笑,再没有原来和时经纬每一见面便针尖麦芒的态度,相反的,现出极不同寻常的平静。良久后她扯扯嘴角,笑容里有些疲倦:“时经纬,你知道我们……不可能的。”

  时经纬轻轻点头。

  “我已经累了。”

  时经纬仍笑着点点头。

  “人谈恋爱也好,或者……别的什么,”陆茗眉摊手比划了那么一下,“都是很耗力气的。从认识程松坡到现在,我已经花光了……全部力气。”

  时经纬单手撑住下颚,很认真的模样,摸着下巴,点点头。

  “你很好,”陆茗眉微叹一声,面露疲态,“但我真的再没有多余的感情和时间,能投放你的身上。”

  “我明白。”

  “那……你还……”陆茗眉无可奈何地笑笑,“现在他不在,连遗骨都不晓得在哪里,我很想为他做点什么,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我只能在这里陪陪他,就当是……他曾经在这里留下过气息吧,我就陪着这些,他呼吸过的空气也好。”

  时经纬双唇紧抿,不发一言。

  “所以,时经纬,你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你不用把我想得这么伟大,人归根结底都是自私的。”

  陆茗眉不解地盯着他,他笑笑说:“爱一个人也好,什么也好,牺牲啊奉献什么的,人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内心深处的心理诉求。”陆茗眉眼神更加疑惑,时经纬又解释道,“意思就是,不同的人追求的东西也不一样,有人喜欢杀身成仁,有人喜欢舍生取义,说白了,都是为了满足自己内心的某种诉求。我呢,一向都这么与众不同,对吧?”

  他边说还边陋习不改地抛了个招摇的媚眼:“所以我愿意为你做什么,就跟你现在愿意为程松坡做什么一样。他死了,你做什么他都看不见,但你还是要做;你不鸟我,可我还是看着你就高兴,我就乐意这么追着你了。归根结底,也是为了满足我这种与众不同的、变态的心理诉求,对吧?”

  陆茗眉哑口无言。

  这是时经纬头一回直白地向她袒露心声,时经纬这样的人,别人躲躲藏藏的事,他要做得光明磊落;别人光明磊落的事,他偏要遮遮掩掩。

  他们这么你来我往的,竟也像攻城掠地的战争一般,虚虚实实、实实虚虚。

  陆茗眉没料到时经纬肯在明显毫无转圜的情况下,如此明晰地剖白心迹。

  她无端生出些哀悼的情绪,仿佛明了自己已万劫不复的陷落。

  时经纬开车送她回去,偌大的三层小别墅,空空荡荡。时经纬一走进去,便觉得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要把他往里吸。他问陆茗眉:“住这里,不怕吗?”

  陆茗眉抿唇笑笑,点点头:“晚上挺吓人的。”

  “有没有兴趣出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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