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番外【19】

　　“你还是不愿留在我身边？”他惊诧地问道。

　　“是！不仅是你，所有和你有关的，我统统不要！”

　　说罢，我便起身大步离去，头也不回地跑出山洞。

　　我想他是明白我的意思的。

　　我不但不要和他的情缘，亦不认同这七世情缘。

　　哪怕他认为我冷漠无情也好，无理取闹也罢，既然我从开始就做出了牺牲的准备，就没打算再回头。

　　不知不觉中，一行清冷划过脸颊。

　　“为何要这般伤害他？”紫衣男子站在山洞外，拦住我的去路，皱眉问道，“我感觉得到，你明明是爱他的。”

　　我瞪了他一眼，反问：“你是何人？”

　　男子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笑道：“自然是你的第七世，黑暗魔尊素昔。”

　　黑暗魔尊？

　　“你也打算将自己的心交给我？”

　　素昔一愣，笑得越发张扬：“交给你？是了，心自然是给你的，可我并不打算将它挖出来。我们的第七世才刚刚开始，既未与你结一番情缘，又未体会尽这世间滋味，说实在的，我还真舍不得将这颗心挖出来。”

　　我好奇地打量着他，未料他竟不是生魂，不免不解问道：“那你待如何？”

　　素昔想也未想便道：“既然你不愿同玄天在一起，那便与我结一世夫妻如何？”

　　说罢，他便朝我伸出手来，微眯着眼，目光里满是期待。

　　我抬眉：“方才我对天帝陛下说的那番话，想必阁下已然都听了去。他，我不要，有着他的心的你，我也不要。难道阁下还不明白我的意思么？”

　　素昔微微一怔，无奈地摊开双手：“我不明白，我与玄天皆是这世间男子上上之选，为何你谁都不要？”

　　上上之选？是了，上上之选。对一个女子而言，这般男子自然是极好的。

　　然而并非我不要，而是，不能要……

　　我淡淡一笑，迎着清风缓缓说道：“有的时候，我很期待有人愿意还他一个真相，劝他别再如此执着；有的时候，我又期待他永远都不知道真相，就让我像从前那般静悄悄的离去、消失、好似我从不曾走进他生命里……如今，我也将此话说与你听，劝阁下莫再执着……”

　　素昔虽不解，但也轻叹道：“知道吗，你口中的真相，也是我曾想了解的真相，可时至今日，我却希望自己从不曾了解过。为何我会是天帝的第七世，为何我生来便不是人，而是魔君……我心里有很多疑问，渴望得到解答。可我最想知道的却是，为何我一直有个愿望，而那个愿望偏偏是找到你，爱护你，保护你，生生世世，不离不弃……后来我知道了，呵，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你是与我今生有缘的如烟，可我的心却是他的心，你的魂却是蒲丝的魂，这一世，我们究竟是自己，还是别人？你我在一起，究竟是成全的自己，还是别人？”

　　看着素昔苦涩又无奈的表情，我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轻轻一笑：“无奈此生是凡人，很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但我却知道，凡间女子一生所求，不过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可惜，我虽凡人，却仍是蒲丝的心。蒲丝心怀天下，只得将儿女私情抛在脑后。”

　　素昔不解：“这同天下有何关系？”

　　我淡淡一笑，天帝玄天，冷漠无情，威严无比，却独独对我一人钟情，独独对我一人关怀备至，和言细语。

　　叫我如何不动心？我又何曾没有动过心？

　　那日天宫之上，玄天着一身白衣款款步入眼帘。

　　锋眉俊眼，轮廓分明，一双深邃的眼不住打量着我。

　　素来清冷的天帝竟冲我笑了起来，微微弯起嘴角，低声试问：“你便是与我未来的妻蒲丝？”

　　未来的妻……

　　似乎从一开始，他就早已认定这种关系。

　　不待我回答，便扣住我的手腕带入宫中。

　　彼时，年轻的天帝时常下界从凡间带着新奇的玩意儿送我，牵着我的手告诉我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一只风筝，一根糖葫芦，女儿家戴的首饰，或是一朵娇滴滴的红花……

　　他总是问：“蒲丝，你喜欢吗，喜欢吗？”

　　我红着脸不知该如何回答。而他对我的沉默总是淡淡一笑，宠溺地拍着我的头说：“没关系，我总会找到你喜欢的。”

　　许多时候，我都想大声告诉他，我是喜欢的。

　　无论他送什么，我都喜欢。

　　但我不敢言语。我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花仙，而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帝，为何是我与他相配，我怎会与他相配，会不会是月老弄错了？

　　我总是这般问自己，终有一日，我不安地去找月老，想要问个明白，未料却在半路上碰见了九天玄女。

　　是了，九天玄女，便是今日拦住素昔的女娲娘娘。

　　而我的丫鬟嫣红，则是天宫神兽，是玄天赐予我的。未想第七世，她竟陪着我……

　　“原因，你就不能告诉我么？”

　　素昔不依不饶的问，不免让我重重吐了口气。

　　那些年，我一直独自背负着这个秘密，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我也渴望找人倾诉，可我不知该告诉谁。

　　嫣红和玄天是陪在我身边最多的人，可我不能告诉玄天，我害怕他会怪罪旁人。我也不敢告诉嫣红，因为担心她会将此事传出去。

　　但……一个人背负一个沉重的秘密，始终太累太累……累到我只能以死得以解脱。

　　可后来呢？

　　后来我轮回转世，玄天挖心幻灵石，又与我结七世情缘。照如今的形势看来，他似乎仍不打算放手。

　　也许，我需要编织一个让他放手的理由。

　　也许，我需要其他人来帮我一起来完成这场迫不得已的骗局……

　　“你说得不错，我爱玄天。”

　　下山之后，我低声对素昔说道。

　　微风拂面，让人神清气爽。未想将心事说出，竟是这般畅快。

　　素昔皱眉：“那你为何要三番四次地离开他？”

　　“因为，我知道了一个秘密，一个有关三界的秘密。”

　　那年，我去找月老，半路却遇上了九天玄女。她拦住我的去路，不许我离去，急急说道：“你留在他身边，会害死他的！”

　　害死他？

　　“为何？”

　　九天玄女长长叹了口气：“你与天帝有姻缘不假，但你二人若是真在一起，那便会祸害三界。那时便会生灵涂炭，无一活口，三界不存！”

　　我不信，脸上挂着僵硬又尴尬的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既然是天定情缘，那又为何不能一起？

　　“你还不明白吗？你与天帝虽是天定姻缘，但一旦结合，便会颠覆世界。蒲丝，一切皆是命，也许我们谁也逃不过，但我总想，若是你不与天帝成亲，是不是就能化解这场灾难？”

　　“那时起，我便觉得天命是件可笑的事。它让我今世为仙，让我成为蒲丝，让我与天帝结一段情缘，亦让我毁灭三界……可****与万物生灵，孰轻孰重，谁人不知。但我不想玄天为难，不想让他认为所有事因他而起，所以我独自背负着这个秘密，直到以死亡逃避……”

　　说完这番话，我长长吐了口气，压在心底的大石终于落地。

　　素昔目瞪口呆，显然有些不信：“你相信九天玄女的话？你不认为她是妒忌你与天帝结缘，故意说谎来诓你的么？据我所知，当年女娲造人，亦是受了天帝的指示，两人相识已有几千年。而你不过经历七世，与天帝相识一千年不到……你就不怀疑她是别有用心么？”

　　我淡淡一笑：“若是一个人这般说也罢，可在我死后，孟婆也曾同我说过这番话。”

　　那年我还是蒲丝，第一次走奈何桥，第一次饮孟婆汤，第一次站在三生石前……

　　孟婆端着那汤，无奈地摇头叹气：“世人皆道神仙好，却不知神仙也非无忧无乐者，身不由已，命不由己啊！”

　　后来，我是月灵公主，第二次见到孟婆，她仍是摇头叹气，不知是怨我命途多劫，还是怨天帝太痴情。

　　再后来，孟婆便同我说起了那场预言。

　　天帝与蒲丝结缘，一年之内，山崩地裂，海河覆土，三界灭亡，万物死寂。

　　而这个预言，只有掌管轮回的九殿阎王和捏泥造人的女娲知晓。

　　从一开始，他们便知此事。只是我一直未出现，而如今，我活脱脱地再次站在了天帝眼前。

　　素昔不安地看着我：“那你打算如何？躲也躲不了一辈子，就算你此生寿命终结，想必玄天也会用续命丹药保你长生不老。”

　　我淡淡一笑，反问他：“凡人只有三世轮回，而我却有七世。原先我不懂，如今我懂了。这七世之后，若我无法继续生存，灵魂便会在三界六道中消失，从此以后，他再也找不到我。”

　　素昔惊讶，显然，他未料到我会说出这番话。

　　我不再理会他，缓缓走在小路上。

　　万物众生皆有灵性，怎能因我一己私念来消失于世？

　　我今世是宁如烟，可我却记得，我是蒲丝。哪怕我只是一名毫不起眼的小仙女，但即为仙者，我便不能让不该发生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