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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大漠千里走单骑

第二十八章
大漠千里走单骑

夜,墨黑如铁。半弯上弦月,带着一丝妖异的色彩。清冽的竹香,若有似无地在空气中回旋,那么熟悉,那么危险。

“老大,你怎么停了下来?”

“这味道……”

竹香,好象在哪闻到过这个味道。是他!

我猛地抬头,那黑暗里的男子,有着与夜一样颜色的发,如同最纯的丝缎一般在空气中飘扬,婉转处流淌出水般的光泽,又似月光般朦胧。他慢慢抬头,眼中的神采让这十丈红尘也黯然失色。

“星释……”

“我是不是该庆幸,你并没有忘记我的名字。”他的声音,宛如正在融化的冰雪,玲珑萧索。

“我该向你道一声恭喜。不,不对。身为王妃的您,却在新婚之夜想要离开,你该不会是想要向南宫烨通风报信吧。”

我心里一紧,把花花和草草护在身后。这个浑身散发着妖异气息的男子,仿佛一朵暗夜开放的优昙,散发出绝望的气质,让人在夏夜里,也不由得全身发冷。

“不关他们的事,我可以跟你回去,但是请你放过这些孩子,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我感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而星释却只浅浅微笑。那低眉颔首间的笑,透着清浅的媚意,酥到骨子里。只不过,他似笑非笑的眸子里,却有着让我惧怕的戾气。

那低眉颔首间的笑,透着清浅的媚意,酥到骨子里。只不过,他似笑非笑的眸子里,却有着让我惧怕的戾气。

“从这里下去,按照我的图往地道西北方向走,到出口的地方,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一辆马车。那辆马车匹匹都是千里马,如果你日夜赶路,它们可以半个月之内把你送去关外。马车内的食物,足够你们过这些天,沿途都有驿站,我已经吩咐了人替你们换马。出了关,能不能活着,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你不是一直帮曜的吗?”

“我欠你一个心愿。长乐坊规矩,闯三关者可以实现一个心愿,你当天并没有许愿。而且,你很像我一个故人。”薄雾浮沉,远远看去,黑衫男子立于夜空之下,仿若那三千繁华外独自寂寥的一抹烟青色的月华,清冷,孤独,落寞。

“谢谢你。”

“你不需要向我道谢,也许以后你会后悔今天的决定,憎恨我也说不定。踏出这长安城,就等于背叛南宫曜,玉扇儿,你好自为知。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他溶入夜色之中,渐渐不见踪迹。这个男人,果真如鬼魅一般可怕。

我没时间去想他,拉着花花草草就往井里去!

等我从地道里出来,天已经半亮了。原来这地道通向的是长安北城外的树林了。两边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只有中间有一条蜿蜒的小道,泥土和杂草混迹,似是被人走过,又似被马踏过。路边树叶上的露水还未褪尽,珍珠一般凝于叶瓣之上。

我和花花他们挤上马车,我们几人谁也不会驾马,只得胡乱地喊着号子。这马也不知道听懂了没听懂,拉着我们就往前奔去。我挑起帘子,看着眼前郁郁葱葱的树林变成一团模糊的绿色,便再也看不真切了。

我们渐行渐西,一路上也顾不得停歇。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赶了多久的路,路边的景色越见荒芜,黄沙漫天,鲜见人烟,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回鹘了。

我挑起车帘,极目远眺。花花果果也探出了脑袋。

“哇,老大,这什么鬼地方啊,这么多沙?”果果吧唧了下嘴巴,呆呆地说道。

“是啊,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啊,好怪啊,老大,你是不是带错路了?”草草抓着脑袋看我。

“笨蛋,打仗了大家当然都跑掉了罗,我跟你说,这里以前比长安城还热闹呢!”我一巴掌拍在草草脑袋上,心里纳闷,这里这么多沙,怎么都不像人能住的地方。难道我真的走错了路?糟糕,这破地方该找谁问路?

“不是吧,老大,你说这里比长安还热闹。我除了沙看到的还是沙,连个房子都没有耶,你真确定这里就是去回鹘的路?”瓜瓜也叫了起来。

“这一打仗,房子都倒了。回鹘人房子都是沙做的,那一倒都变成了沙嘛。全部给我闭嘴,吵得头疼死了。”我闷闷地说道。

我从马车里出来,脚刚刚踏上这沙土就深深地陷了下去。沙砾被太阳烤得很烫,我眯着眼睛抬头,只看见黄色的阳光,黄色的沙丘,还有黄色的风……

奇怪,风怎么有颜色?我抿着唇,皱着眉,看着远方的风。那是灰黄色色风,如同一条苍莽的沙龙,旋转到天空。回鹘的风,居然和长安也不一样,如同黄色的巨蟒,直立着朝我们扫过来。我们的马匹突然像受了惊一般,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我担心这马发了疯会拉着车跑,立刻顾不得看那怪风,转身就要上车。可那些马却半蹲在沙地上,满眼恐惧,仿佛被吓傻了般。

可那些马却半蹲在沙地上,满眼恐惧,仿佛被吓傻了般。

只片刻间,风沙顿起。到处都是灰黄色的空气,狂风将沙砾甩到我脸上身上,不一会儿,我身上就被沙砾割开了无数小口子,热辣辣地疼着。在我还没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股强劲的风,几乎要把我抛向天空。我看见那如黄蟒般的风,居然越来越近,大得足够遮挡整个天空。那不是风……而是风卷起的黄沙,直入云霄!

“全部躲在车里,别出来,趴下!”我的声音淹没在漫天的黄沙当中,四周都是灰蒙蒙的,隔绝了阳光。黑暗中,我只来得急死死地抱住车上的一根木栏。巨大的风,撕扯着我,空气中的沙砾几乎让我窒息。

在意识模糊的瞬间,我只想着不松手,千万不能松手。我死死地抱住马车,任凭压抑的沙砾将我掩埋,任凭那疯狂的风沙将我卷起……

……

“我可以放任这世界上所有的轻佻,却永远无法伤害你。我可以……我可以漠视这个世界所有的情感,却永远……不能不爱你。”

“你这婆娘这么凶,除了我谁还敢要?”

“别乱动,我抱我娘子谁敢异议?你要慢慢习惯,以后要抱一辈子的。”

“出嫁从夫,相公说话,不准顶嘴。”

……

“从一开始,我就没喜欢过她。当初接近她,让她爱上我,为的不过是阻止她入宫,不想让玉进贤得逞罢了。等我得了这大祁的天下,自然会把她给休了,给柳儿一个名分。”

“不可手软,不择手段,不留后患。”

……

曜的声音,他的身影在我眼前模糊,我想看,可看不清楚。好疼,好冷,我浑身就好象被拆散了玩偶,到处都断裂般地疼着。

好疼,好冷,我浑身就好象被拆散了玩偶,到处都断裂般地疼着。

“扇儿,扇儿……玉扇儿!”

是烨的声音吗?还是我在做梦?他看着我,淡淡的笑着,满目深情。可突然之间,他面目狰狞起来,他手伸向我,掐住我的脖子,不要,烨,我是玉扇儿,你认不出来了吗?别杀我……

“小饭桶,小饭桶,臭婆娘?快起来,别睡了。你真以为,我喜欢你吗?你凭你这样的要饭的,我也会喜欢你吗?你不过是一个只会偷鸡摸狗的叫花子,不过,我最讨厌小偷了……”曜露出狐狸般的笑,越走越远。我的心,也仿佛跟着他走远,不再属于自己。

“你真的以为你是玉扇儿吗?你不过是西街一个没爹没娘没人要的臭要饭的。叫花子是变不成公主的,乞丐,一辈子都是乞丐!”

我看见我自己……不,玉扇儿,嘲笑着看着我,似笑非笑。她牵着曜的手,走远,然后慢慢回头,一脸鄙夷。那神色,就好像以前把我丢出门口的大户人家,也好像抓住我偷东西的户主。他们看着我,仿佛看着一颗尘埃,卑微得随时可以视而不见的尘埃。

玉扇儿,你不过是盗用了人家躯壳的小偷罢了。你偷得来身份,却偷不来幸福。到头来,全部都是你一相情愿的表演。从小到大,不会有人注意到你,大家永远都唾弃你,厌恶你。你这一辈子,永远都只有羡慕别人的份,羡慕别的孩子能吃热包子,羡慕别的孩子有爹娘疼爱,羡慕有钱人家小姐能带首饰。你偷来包子吃,你偷来首饰带,你偷偷学她们的一举一动,却不过是东施效颦。你明明嫉妒,明明想要,却偏偏要装成满不在乎,却偏偏要把那些说成一文不值。你用最笨的方法维护那一点自尊,却忘记了,一个一无所有的乞丐,根本没资格拥有尊严。你甚至奢望爱情,到头来却不过是被人玩弄一场。

一个一无所有的乞丐,根本没资格拥有尊严。你甚至奢望爱情,到头来却不过是被人玩弄一场。

心好疼,好象一生也没有这样难过。我只想把心埋藏在黑暗中,永远不要再见阳光。原来,玉扇儿的这一生不过是一场笑话。不……我不是玉扇儿,我不过是个小乞丐!但如今,我连乞丐也做不了了,我回不去了,我连自己都不是了……

“老大……”

“老大……老大你千万别死啊,大家帮忙摇啊!”

一声声凄厉的呼喊,声嘶力竭。谁在喊我?别推我,疼死我了。一声声的老大,越来越近,吵得我脑子都快炸了。谁在摇我,别摇了,我困,好想睡觉。可偏偏那些声音不想让我好好睡,他们猛烈地摇晃着我,呼喊着,我不得不睁开了眼。

“老大,哇——”我刚睁开眼睛,就看见四个挤在一起的脑袋。八只又红又肿如同桃子一样的眼睛齐刷刷地看着我,当看到我醒来的时候,他们集体大哭,肩膀耸得和筛糠一样。

“老大,你在车边上都被沙给埋了,是果果他们一起把你给挖出来的。我们以为,你没气了……”花花用肥肥的小手,替我擦掉脸上的沙尘。我吃力地抬起了手,像抹掉他们脸上的灰尘,可却没半点力气。他们的鼻涕混着尘土,在脸上弯出一道道的痕迹。猛地看过去,很像四只小花猫。

“水……”

我张了张嘴,觉得嗓子干得刺痛,吐出的那个字都快冒烟了。花花他们连忙把水递给我,我咕咚咕嘟地灌了几大口,这才慢慢恢复了神智,想起了那古怪的黄蟒风!该死,居然一阵风都能把我给刮晕。我猛地喝了口水,清凉的水沁入肺腑,带着甘甜的香味。我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人也精神了不少。等我喝够了,吐出那股热气,力气也恢复了几分。几个小家伙见我喝水,也在一边吧唧嘴巴,他们小小的舌头,舔着干裂的嘴唇,巴巴地看着我。

几个小家伙见我喝水,也在一边吧唧嘴巴,他们小小的舌头,舔着干裂的嘴唇,巴巴地看着我。

“你们嘴巴干成这样,喝点水吧。”

“老老老大……最后一壶水,已经被你给喝掉了!”果果怯生生地说道。

“什么?”我听了这句话,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从地上窜了起来,没水了?难道我真要死在这鬼地方?四个小家伙被我吓了一跳,各自退后了半分。

“我们必须赶快上路,没水我们会死的。”

“老大,我们的马一直跪着,也被沙子给埋了。我们都努力刨你,没来得及刨它……它死了……”

“马……也死了?”

我朝前望去,累累黄沙下,只看得到微微露出来的半个马头。沙砾已经淹到马车的窗户口,车内也装了不少沙。如果当时再埋得深点,恐怕,花花草草他们也要出事了。

如今,我们几个,没有水,没有马,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也不知道方向,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大漠的夜晚,格外的寒冷。我一个哆嗦,抱紧了胳膊。

沙暴过后的夜空,纯净得让人嫉妒。漫天的星光,如同不小心散落的钻石,一颗颗地滚落在墨黑的绢布之上。苍穹中,仿佛张开了无数眼睛,安静地看着那断崖隔壁,看着这一望无垠的黄沙,看着凡世间如同蜉蝣般卑微的生命。

“老大,这地方好怪啊,白天热死人,晚上冻死人。”花花钻进马车里,从埋了一半的沙砾中翻出衣服裹上。

“说你们几个没有文化你们还不相信,回鹘就是这个样子的啦。”我嘟囔了一句,这地方真邪门得紧。差点没把我给害死,现在我浑身都还酸疼呢。全身上下都是被沙砾划出的血口子,随便甩下头发,都能落下沙砾来。

“我们还是回马车里,不然估计这样下去会冻死。”我命令道,然后钻入马车中,我们一捧捧地将车里的沙砾给丢出来,等到累到就靠在窗边,呼呼地睡着。

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我竟然一夜无梦,难得地安好。

“老大,好漂亮啊,那是不是就是回鹘?”

一大清早,我就被孩子们的欢呼声给喊醒。我下了马车,呆呆地看着天际处。远处静穆的山脉,在金色的朝阳下渡上了一层霞光,仿佛少女腮上了胭脂般娇媚。而重重山脉上,居然耸立着一座城池。那座城中,有着奇怪造型的城堡,飞天舞女的壁画,还有低眉善目的佛陀。朦胧的迷雾中,金色的佛塔高耸入云,静静地俯瞰着整个大漠。那是完全不同于长安的另一派堂皇与大气,如果说长安的贵气在于其嫡系皇族的风华,那么这座城的贵气,却在于它超越尘世的雍容。

“看得到了,那里有个城,这回我们有救了!”草草兴奋地喊着。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回鹘,但是只要有城,有人烟,就一定能问到路,一定能买到食物和水!我和四个孩子就不用死在这鬼地方了。奇怪,说它邪门还真邪门,明明昨天还什么都没有,今天就多出了一座城堡!看来这地方的风真厉害透了,一刮,把城都给刮来了。

“我们就朝那方向走,看样子中午我们就能走到那里住了。”我收拾着行李,不由得兴奋起来。这几日,日夜赶路,跑坏了几匹马,天天都是在马车上度过的。这次终于可以进城好好休息一阵,顺便打听一下烨军队的消息。

马已经死了,马车也没用了。我只好同着四个孩子,一步一停地在这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鬼地方走着。经过了昨天的沙暴,黄沙中露出了森森白骨,看上去像是动物的尸体。一些早已经枯死的胡杨也裸露在外,伴随着那些白骨,显得阴森森的。

我咬牙踏着这些白骨枯枝前行,太阳烤得干裂的皮肤,翻出一道道口子,如同凌迟般地刺痛。我和孩子们都不在说话,低着头赶路。流沙很软,踩下去烫烫的,一脚陷下一个坑。然后再回头,那些脚印却迅速地被风沙给抹平了。我们谁也不想成为这半路上的白骨,只能坚持走着。鞋子很单薄,脚上起了血泡,

我们谁也不想成为这半路上的白骨,只能坚持走着。鞋子很单薄,脚上起了血泡,

只是,尽管我们努力的赶路。但那不远处山脉上耸立的城堡却仿佛生了腿般,我们走了多久,都不曾变化过,好象还是那样的远。到了中午,我无力地跌坐在地上,茫然且挫败地看着那城堡。

……

太阳垂直地投下巨大的光热,连浮云都阻挡不了它的火舌。半天没沾过水,我感觉自己的肚子都能点着火来。看着那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到的城,我有些挫败郁闷,难道……我们真的要死在这鬼地方吗?

“老大,你听,什么声音?”一直闷不吭声的瓜瓜突然说话。

我竖起了耳朵,是铃铛的声音,一声声,在这死气沉沉的大漠中听起来格外的悦耳。

“追上去,有人!”我惊喜地吩咐道,四个孩子一听,也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连滚带爬地朝那铃铛声奔去。

翻过沙丘,我们果然看到了一队人。他们背着沉重的行囊,缓步走着。听到我们的呼喊,他们转过身来,一脸的惊讶。

“真的有人,哎呀,这什么东西,有怪物!”我刚要走过去,一个庞然大物朝我回头。那怪物身上秃出两个大疙瘩,脸不像马也不像牛。

“别怕,它很温顺的,不是怪物。你是中原来的吗?”说话的人是个看上去年龄不大的女子,有着一双黝黑的眼睛,格外地出神。她有着油麦色的皮肤,海藻一样的头发披下,额头带着墨绿色的宝石。她的口音很怪,说着并不利索的汉语。

“它不咬人吗?你不是中原人吗?”我伸手想去摸那马不像马牛不像牛的怪物,那怪物突然回头,冲我吐了口热气,我吓得大叫一声退了几步。

那怪物突然回头,冲我吐了口热气,我吓得大叫一声退了几步。

“别怕,它叫骆驼,我们都是靠它在这大漠走的呢。我叫加娜塔,是高昌人。之前我和大家送了一批香料和皮毛去长安,换了丝绸,打算卖到巴格达去呢。”加娜塔顺了顺骆驼的毛,骆驼温顺地趴了下来。

“呃……这位加了层塔姑娘。你说你是高昌人,你知不知道回鹘怎么走啊?还有那说的那个‘八个大’,是什么地方啊?”我听得一头雾水,看来这大漠和长安差得够远了。

“姑娘是要去回鹘吗?高昌是回鹘都城,离这里还远着呢。等出了玉门关到了楼兰,快到雅尔湖的时候就到了高昌了。你是第一来大漠吧,你是要去回鹘哪里啊?”

“我也不知道,我是来找人的。”

“那可就难了,咱们回鹘虽然不比中原富足,可地方可大着呢。从东到玉门关,西过葱岭一直到大海,南抵昆仑山、喀什,北达天山以外。如果不知道要找的人在哪,哪怎么找啊?而且这一路都有沙暴,你就这样走很容易出事的。这条丝路我也走惯了,不如你就跟着我们。等出了玉门关,到了敦煌城,你再打听打听有没你要找的人。”

“谢谢你啊,加了层塔姑娘。”

“在外就是要照应嘛,姑娘你年纪轻轻独自在外真不容易,连我都很佩服您呢。来,喝口水。这些是您的孩子吧,看上去真可爱。我知道了,一定是您相公来这里经商,你带着孩子来汇合。快让孩子们上骆驼吧,瞧着脚都走肿了。”

啊?我嘴巴张了张,我像是生过四个孩子的人吗?再瞧花花草草他们早已经爬上了骆驼,丝毫也不害怕。他们摸来摸去很是好奇,那骆驼比马还温顺,耐心地让他们蹭着。骆驼不紧不慢地在大漠里走着,脖子上的驼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大家都很热情,把身上带的吃的分给我们。只是这些人里面只有那个加了层塔会中原话。

大家都很热情,把身上带的吃的分给我们。只是这些人里面只有那个加了层塔会中原话。

一路上,她给我讲着大漠的故事。讲细细长长的沙漠蛇,讲有着白肚皮大耳朵的狐狸,讲大漠外的草原,雪山。我这才知道,回鹘和大祁一样,是一个国家。在统治了楼兰这些小国后,回鹘的疆域越来越大,百年前大家信奉萨满教,之后凌霄阁引入摩尼教,回鹘就都信奉了摩尼教,这个宗教在中原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大光明教。回鹘有着和中原的长安、洛阳一样的城市,比如高昌、北庭、敦煌。大家会吹羌笛,跳胡旋舞。每年,大量的商旅,都会沿着这条叫做“丝绸之路”的沙漠道路,来到中原交换货物。

在她的故事里,有风景秀丽的漠北风光,也有惊心动魄的家国历史。传说中,有个叫尉迟雪溶的中原人,带着一身武功在昆仑雪域创立了一个叫凌霄阁的地方,后来他爱上了回鹘公主,成为了回鹘驸马。从此,武林中的凌霄阁,就和回鹘皇族密不可分。后来也就是凌霄阁阁主,帮助回鹘君王,扫平障碍,将楼兰等国归于之下。

我心里紧了一下,凌霄阁!上次在古井底,烨的娘亲不是说长安的地宫格局和回鹘凌霄阁的地牢一样么?难道长安的地宫,真的是回鹘人所为?

在加娜塔的讲述下,渐渐的,我开始了解这个地方了。这里到处都是大漠,有水的地方就有人家。大家都在寻找绿洲,但是绿洲并不会固定在一处的,所以他们经常搬家,以游牧为生。这里白天热,晚上冷,还时常会有沙暴。沙暴来前只需要把自己绑在骆驼上,就不会被吹走。大家带着一种大大的,支起来可以住人的,叫做帐篷的东西,赶路的时候停下来休息。

我们一直走着,直到太阳西落,也没有走到之前我看到的城堡面前。加娜塔说那是海市蜃楼的幻像,真正的敦煌城还有远着呢。

加娜塔说那是海市蜃楼的幻像,真正的敦煌城还有远着呢。

……

如此,我就跟着他们一路走着。白天赶路,晚上睡,走过了玉门关,走过了大漠。直到一天一早,我被一真喧闹声吵醒。

“快跑!”

“怎么了,有强盗吗?”我睡眼惺忪,茫然地问道,大家都跑什么啊?

“城里传出了消息,中原和回鹘打起来了。你还是往前走了,可汗下了命令,但凡中原来的人,无论是谁,杀无赦!”

“你说打起来了,前面有中原的军队?”我惊呼出声,难道烨他们就在前方?太好了,走了这么多路,不就为了这一天么!

“是啊,就在敦煌附近,你别去了。我看我们还是在这里分手,你们赶快逃回去吧。”

是烨,一定是烨!逃回去,我又不认识路,回去死得更快。我当然不能回去,我要进城去找烨他们!

“我一定要去敦煌,让我跟着你们走吧。”

“你……好吧,但是你们几个必须换成我们的衣服,不然被认出来就完了。”加娜塔见我如此坚决,叹了口气,从驼背上的褡裢中取出几件色彩斑斓的服装,她皱了下眉头,再次翻了半天,最后还是将手中的衣服递给我。

“你先将就着穿下吧,帽子拿好。”

我点了点头,二话不说就拉着花花草草他们在旁边还未来得及收的帐篷里换上了回鹘服装。那是件男子的“袷袢”长袍,和中原一样右衽斜领,只是颜色要鲜艳得多。就我身上这件艾德丽斯绸质地的泡子,上下不知道用了多少种蓝色染就而成。湖蓝,深蓝,墨蓝,灰蓝交割的条纹,修出身材曲线。我小心地系好腰带,那腰带是用彩棉编织而成的,花纹艳丽,比我们中原的衣带要宽许多,倒有点像我以前当叫花子的时候捡来绑衣服的破布。我脱下被烤得变了形的中原布鞋,套上到半膝处的羊皮靴。靴上配着一把英吉沙小刀,看上去十分英武。

花花草草他们也欣喜地互相抢着对方头上的帽子,那些四楞小花帽上有着用彩色丝线绣成的图案,上面点缀着珠片,看上去极其奢华。我将长发挽起,挑了顶蓝白相间简单花式的帽子戴上。等我从帐篷里出来的时候,穿着打扮已经和其他回鹘小伙子无异。

“这衣服很适合你。”加娜塔看到我的时候眼前一亮。

“我也觉得很合适呢!”这样一块布把自己一围,简单大方,颇有以前我的乞丐破服的神韵!我回头看四个小朋友,他们圆滚滚的身子好不容易挤进了那些衣服里,怎么看怎么像长安街卖的圆皮彩鼓。

看我们换好了衣服,大家也都收拾好东西起程。我坐在一头骆驼背上的褡裢上,脚歪歪斜斜地靠在箱笼边。一只手挡着太阳,另一只手不停地扇着风。骆驼散漫地在大漠上走着,背上的褡裢啪啪地拍着。加娜塔小心地注意着天气和沙漠上随时可能出现的情况。

云层在沙地上投下巨大的阴影,阻隔了一部分的阳光,我喝了口水,天气太热,除了喝水我几乎吃不下什么。突然,加娜塔做了个手势,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几个壮汉手不自觉地移到了跨边的弯刀上,神情戒备。四个小朋友也觉察出了气氛的不对,他们将没吃完的饼子塞进了腰带里,舔了舔嘴巴。然后拍了拍骆驼背,骆驼一蹲下来,他们一个个就从驼背上滚了下来。四个孩子黑白分明的眼睛骨溜溜地转着,他们靠着骆驼,找了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藏好。对面沙丘上隐约出现了人影,那是……

四个孩子黑白分明的眼睛骨溜溜地转着,他们靠着骆驼,找了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藏好。对面沙丘上隐约出现了人影,那是……

“怪物!”

我不由得喊了出来,这里怎么这么多怪物?那是一队人马,为首的两名女子一身白衣,看上去不像回鹘装束,倒有点像中原的打扮。她们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两人穿着打扮均无二样,长得也差不多,应该是对双生儿。她们的坐骑是两头浑身雪白,长得像猫,却不知道比猫大多少倍的东西。

那怪物看到我们,突然长开了嘴巴,发出恐怖的咆哮。我看到它如尖刀般锋利的牙齿,每一颗牙齿,都比我脚边的刀要长。它低声吼着,爪子在沙地中刨着。

“可汗有令,但凡中原来人,杀无赦。”骑在怪物背上的蒙面女子缓缓开口,说的是回鹘语,幸亏这些日子,我学会了一些回鹘话,能听懂她说什么。

“白狮侍女,凌霄阁主座下白狮侍女!”人群中有人喊了起来。

“是昆仑山上的人,他们是凌霄阁的人!”

一时间,所有人都下了骆驼,黑压压地跪倒一片。加娜塔拉了拉我,我也跟着跪下。我歪着头,瞄了那些人几眼。那两位女子目光如剑,扫过众人。白狮侍女?难道这浑身雪白,毛茸茸,很像猫但是比猫大很多的东西,就是长安街大户人家门口的狮子?

“其彼净风,取五类魔,於十三种光明净体,囚禁束缚,不令自在。魔见是已,起贪毒心,以五明性,禁於肉身,为小世界。炁以十三无明暗力,囚固束缚,不令自在……”众人匐在地上,突然用回鹘话念念有词,我被吓了一条,云里雾里的也不知道这些人在干什么。

“他们都是信徒,看来没有我们要找的人。”其中一个女人微微侧首,冷冰冰地说道。

“师妹你太草率了,居然没有发现这条漏网之鱼。”另一个女子看了眼身边的女人,突然将手中的水晶弯弓指向我。“你,把我摩尼圣言再颂一次!”

“其彼净风,取五类魔,於十三种光明净体,囚禁束缚,不令自在。魔见是已,起贪毒心,以五明性,禁於肉身……”我心里暗叫不妙,幸亏本姑娘记性好,只得照葫芦画瓢地将刚才他们念的东西再念一遍。

“从‘炁以十三无明暗力,囚固束缚,不令自在’开始!”该死!这臭女人太狡猾了吧,叫我背这么古怪的东西。我怎么知道这句话后面是什么!

“不令自在……其彼贪魔,以清……以清……贪魔……”刚才那些人在念什么啊,都怪我注意这女人说话,没仔细听。

“‘其彼贪魔,以清净气,禁於骨城,安置暗相,栽莳死树;又以妙风,禁於筋城,安置暗心,栽莳死树。’我摩尼圣义,岂是你一个汉人所能领悟的。你眼神飘忽,毫无敬意,半点不见虔诚,一看就知道是混入商队中的。中原奸细,受死!”她轻轻说道,不过这回说的是汉语,每一个字我都听得很清楚,尤其只最后那个“死”字,如响雷一样炸在我耳朵里。两个女人同时举起了弓,手慢慢拉开,我想跑,可是腿肚子抖得太厉害,怎么也跑不动。

“不要杀我们老大……”人群中响起几个稚气的声音,笨蛋,谁叫你们几个家伙出声的。那女子冷冷一笑,用眼神示意手下,片刻她们身后的人全部都举起了刀。

“不要啊……”我惊呼出声,心仿佛要从胸口跳出。女子嘲讽地笑着,手一松,一箭破空,朝我射来。

我睁大了眼睛,看到那水晶箭头在阳光下,折射出森冷的光。看到高举的弯刀,就要朝花花草草劈去。

“叮!”一声脆响,在沉寂的空气中爆裂开来。

“我有说过要处死他们吗?”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容貌,却带着我从未见过的陌生。

“什么人!”两个女子大概没想到有人能用沙砾做武器,将她们的飞箭打落。

白衫男子,立于茫茫黄沙之间,眉宇间一丝温润。他——,怎么会在回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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