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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问君何事轻离别

第三十二章
问君何事轻离别

青灯、竹影、古佛、深禅、沉香三柱,彼岸花开。

我躲在敦煌寺斑驳的禅房外,高垂的经幔上繁复的经文不复当初的颜色。木鱼声声,梵经默送,寺庙内一片安宁。敦煌寺由于不在城中,所以长安人很少来这里,比起长安城内的罔极寺、大慈恩寺、卧龙寺、大兴善寺和南门外的青龙寺,这里可谓是香火稀少了。

“愿佛祖保佑我儿和秦王殿下早生贵子。”禅房内传来一个声音,我不由得心跳加速。难道,这禅房内的人就是刚才过去的老夫人?想起那乞丐说她菩萨心肠,我突然有了主意。

“让我死吧,我不活了……”我冲手心吐了几口口水,抹在脸上,使出了以前装可怜的把戏。我一边哭喊着,一边冲进禅房,也不看众人,直接就往佛像上撞。

我一边哭喊着,一边冲进禅房,也不看众人,直接就往佛像上撞。

“作孽啊!快!快拦住他!”那夫人慌忙叫人拖住我,几个和尚连声念阿弥陀佛……

“别拦着我,我爹死了,我娘死了,我哥哥死了,姐姐也死了,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啊?”

“公子有话好好说啊,有什么难处我们可以帮你,佛门重地,何必寻短见呢?”那夫人捏着念珠,卖力劝我。

“我家是正经的生意人,往返回鹘和大祁跑商,我娘吃斋念佛,祈求全家平安。可是!前些日子,回鹘人听说长安来的就杀。我爹还有唯一的哥哥就是这么死了。我娘受不了刺激也病死了!我现在在长安,连要饭都不行!我还活着干什么!”

“可怜的人,你可以出家。”那夫人插了一句。

出家?出你奶奶的家!

“我是个女人,怎么出家?怎么出家!你们这里会收留我吗,会吗?”我一把扯下发带,披头散发地就朝佛像撞去。

哎哟!这些和尚听见我是女的,居然立刻送开抱住我的手!我收不住往前冲的身子,整个脑袋哐铛一声撞上了佛像。大肚弥勒佛笑咪咪地看着我,那圆滚滚的肚子把我撞得眼冒金星。迷糊中,我只来得急看清那佛像边的对联:大肚能容天下难容之事,慈颜常笑世间可笑之人……

……

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中,迦叶莲台坐,佛祖拈花笑。一个小乞丐抓头问佛祖,世上可有比她更可笑之人?佛祖笑而不答。乞丐不甘心继续问,可有人如她,一生都是笑话?众生代为回答:“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可笑之人必有可爱之处,等千劫过后自然能够幸福。”幸福,小乞丐眼中迷茫,佛祖却消失于天地。

“夫人……她好象醒了。”

“佛祖保佑,谢天谢地。”佛祖?我好象真的梦到佛祖了。平时住破庙,自杀还要撞佛像,说我与佛无缘我都不信。

平时住破庙,自杀还要撞佛像,说我与佛无缘我都不信。

“醒了就好,翡翠,给她安排下吧。”那老夫人捧着佛珠说道。

“是,夫人。你就在这里住下吧,夫人见你与佛有缘。特地留你下来抄诵佛经,参悟佛道。”不是吧,那不是过着尼姑一样的生活?我郁闷地应承下来,开始打量起周围来。铜漏流沙,禅声依旧。窗外落日黄昏,暮霭成霞。

这时候,一个丫鬟端上茶,青釉瓷碗上浮着莲花图案,衬得那丫鬟的手臂更是凝如玉。我呆呆地喝着茶,目光在房间里继续搜寻。房内摆着红木案,案上的梧桐琴散发着古木的香味,一琴师正焚香弹佛曲。看来这夫人不是一般地“信佛”。

就这样,我在皇甫将军府住了下来。我一边做着些日常的活,一边等待机会去找曜告诉他星释的阴谋。

这夫人的生活可谓是比白开水还乏味,每天就是听佛诵经,最可怜的是,我一日三餐都要陪着她吃素。

“阿扇,吩咐厨房,晚上准备些好菜。”像往常一样,皇甫夫人的贴身丫鬟将菜单递给我,上面详细地纪录着每道菜的口味,佐料,甚至连不准用猪油必须用茶油都写上去了。我接过菜单,有气无力地扫了一眼。说实话这些菜单真的很没创意,所有菜都清淡得一个味道。

“这菜单是不是错了啊?怎么会有荤呢?”夫人天天都是吃斋的啊。

“今天王爷和王妃都会回将军府,自然要多准备些菜。”翡翠冷冷回答。

“王爷?”我手一颤,几乎抓不稳菜单。

“一惊一乍的干什么!还不快去通知厨房准备饭菜!”翡翠扫了我一眼,我应承了一声。一整个上午,我都在想如何向曜解释新婚之夜弃他而去的事情,又该如何告诉曜星释的阴谋。我的脑袋乱乱的,精神也有些恍惚。

一整个上午,我都在想如何向曜解释新婚之夜弃他而去的事情,又该如何告诉曜星释的阴谋。我的脑袋乱乱的,精神也有些恍惚。

“阿扇,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前厅的观音像都落了一层灰了,你也知道夫人最宝贝那观音像了,还不快去擦干净,你想我们陪着你一起被夫人责罚吗?”管事的嬷嬷敲打着拂尘尖叫着吩咐我,她在激动的时候,两个青蛙般的大眼睛会从满脸的肥肉中挤出来,看上去十分凶狠。

“我现在就去”我嘴上答应着,片刻不敢怠慢。在将军府呆了这么段时间,我对这个将军夫人很是忌惮。这个皇甫夫人和她的破石榴女儿一样地凶狠。表面上,她一心向佛,慈悲为怀,实际上却并不如此。曾经有丫鬟不小心弄破了一张佛像,她居然将那丫鬟活活打死了。

这些日子我在王府,过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得罪了这个老太婆。

……

将军府的布置奢华中带着肃穆,前厅与大堂相连,中间只隔着东西两道贺门。厅堂极为深阔,一张紫檀嵌玉云龙纹地屏边摆着一架朱漆雕填描金花卉纹柜格,那尊青花古瓷的观音像就摆在柜格的正中。我小心翼翼地搬来一把圈椅,踩着椅子就爬上去擦观音像。

“王爷喝茶。”隔壁的大堂内传来奴婢们的请安声。

“什么东西,不冷不热的给谁喝?”砰,似乎是茶杯落地的声音。

我站在圈椅上大气也不敢出,只发呆似地盯着贺门边高脚花架,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才意识到自己在颤抖。

“行了,起来吧,以后别惹王爷生气了。”身边那个温柔的声音,是皇甫柳儿!

一股压抑堵在我心口,我眼前一黑,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眩晕。乒!我手上一松,观音像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我猛然惊醒,立刻下来趴地上收拾碎片。

一只绣花鞋落在了我的手上,地上的碎瓷片立刻扎进了我的掌心。深入骨髓的疼痛撕裂手掌,我不禁哼出了声。翡翠在看到夫人的观音碎了时,冷笑着踩着我的手。地上鲜红一片,是我的血。

“阿扇,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你打碎了夫人的佛像,佛祖会怪罪夫人的?”她一边笑着问我,一边加重了脚上的力道。

“我不是故意的。”我申辩道,还未说几个字,翡翠又加重了脚下的力道。

“不小心?既然你连一尊佛像都拿不稳,这手留着何用?不如,废了它?”翡翠声音出奇地温柔,而我却听得毛骨悚然。

“天啊!你这个该死的小蹄子,居然打碎了我的观音像!亏我对你像亲生女儿,你居然如此恶毒!”我的痛呼声惊动了大堂的人,那“菩萨心肠”的夫人心疼地看着满地染血的碎片,颤抖地指着我骂道。

我疼的几乎昏厥,努力地睁眼看她身后的男人。曜,救我……

曜默默地看着我,眉目之间带着从未有过的尊华。一身绣龙黑袍紧紧地勾勒出硕长的身段,双瞳中锁出一缕倨傲的神色。他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眼中的颜色更加深邃。他盯着我,嘴角习惯性地扬起,目光却冷得可怕。

救我,我嘴唇动了动。臭狐狸,救我,求你。

我卑微地看着他,他眼中的冷漠让我心痛超过了掌心的疼痛。

“像这样的人,拖出去打死就行了,何必闹得人不得安生?”曜不耐烦地扫了看了看我。

他说什么?那个“死”字在我耳朵里嗡地一声碎掉,我听不真切,甚至连意识都觉得模糊。

“曜,我有话要对你说。”曜,若你真的那么恨我,我可以消失在你的世界里,可是不是现在。

看见我反抗,下人们冲上来,拖着我就往外走。我更加狠命地挣扎起来。

“算了,何必为这种身份卑贱的人生气呢?小王爷就快要出生了,就当是为他积福。上次我听说陈嫂那还缺个帮手,不如让她到王府,帮着点忙。”皇甫柳儿缓步走到我面前,俯身看我说。破石榴,本姑娘才不要你的施舍,我最讨厌这种假惺惺的女人了。我心中恶意一生,一把抓住了她的衣摆,狠狠地看着她。

“啊——,你疯了,放手!”她尖叫着跳起身,我心中一阵悲愤,赌气似地不肯松手。几个人冲出来掰我的手指头,十指连心。

“还不过去把她拖开!万一伤了王妃和未出生的小王爷,你们担待得起吗?”翡翠连忙吩咐众人来掰我的手,皇甫夫人不停地念着经,曜冷漠地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带着厌恶。我拼却了力气不松手,手指的剧痛丝毫比不上心里的痛,曜的神情和曾经的过往,就好象一把匕首,一刀刀地将我心中那些最后的伪装和防备斩碎。不能松手,我可以被欺负,可以被践踏,可以忍受这世界上所有的屈辱还依然毫不在乎地笑,可是我不能……不能在曜面前,承受这么多。

“喀擦……”一声清脆的响声,伴随的剧痛传来。曜的脸轻轻抽动了下,瞬间又恢复了那淡漠神情。我的手无力地垂下,面前是软塌下去的指头,我有些错觉,那已不是我的手。

“本王乏了,这个女人,既然你喜欢就送给你吧。”曜看了眼皇甫柳儿说道,他拂了下衣摆从我身边走过,目光不曾在我身上停留片刻。

“恭送王爷。”一群人纷纷下拜,皇甫柳儿轻轻地扬了下嘴唇,她走到我面前,捏起我的下巴,仔细端详了片刻。

“玉扇儿,想不到你也有今天。你差点害得曜不能娶我,这笔帐我会慢慢跟你算。我真想不通,你费尽心思要嫁给曜,何必又要逃婚?你这叫自作自受!”

“呸!”我喉头一涩,喷了她一脸的鲜血。看着她恶心愤怒的样子,我忍不住笑出声来。真痛快,从来不知道“反抗”会让人这么痛快,看来本姑娘是压抑太久了!

“你——,不准笑!你还笑!来人,给我打,狠狠地打。”

拳脚雨点般落了我一身,胸中一口口的鲜血涌出。我依旧笑着,笑久了,眼角居然有了泪。玉扇儿,你哭什么,你从小就被人打到大,这点打算得了什么?断手断脚又如何,你不是早习惯了么?可是为什么,心那么地痛?

“玉扇儿,你还真当自己是回事了?你们全家都进了死牢,谁还可以保你?你要感激我,多亏了我今天留了你一条命。你给我记住,现在的你连街边的乞丐都不如,你就是我身边的一条狗!”

耳边是皇甫柳儿恶毒的话语,身上是雨点般落下的拳打脚踢,我渐渐地意识模糊,越来越疲惫。好累……

雨如针般落着,溅碎一地晚清秋,窗外梧桐正好,而案前的几枝桃花却是早败了。我推开窗户,朝手心哈了口气。窗外是城阙森如铁,秦王府的金色琉璃瓦间横亘着一条卧龙,檐角处的龙头静默地抬首含珠,远眺着灰色的天空。如今的秦王府不复从前的萧条,一草一木都张显着主人的尊华。

秋末时分,空气里透着些寒意。丫鬟房里的火盆中燃着些零星的碳,一股子焦了的红薯味在空气中起伏,一闻就知道是有人在火盆里打了埋伏。

“谁让你在房间里烤红薯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凶狠的女人站在门外。

“赵嬷嬷。”我一见管事的嬷嬷来了,连忙低了头站在一旁。

“赵嬷嬷,屋外凉,不如到屋里歇歇喝口热茶?”一旁的丫鬟嘴巴甚是甜。

“不了,娘娘让玉扇儿送新缝的衣被过去。玉扇儿,还不快走!”

我心里咒骂了一句,只得乖乖地跟去伺候。那破石榴真是小人得志,想打跨我?抱歉,我可是被践踏惯了的乞丐,她想靠点污辱就让我伤心痛苦,没门!

绕过花园,我来到了西厢房,我步子放重了几分,故意踩坏了些花花草草。刚走到门口,我就听见一阵刺耳的谈笑声。

“哈哈,我说是男孩。”

“是吗?本王可认为是位小郡主。”

掀起湘竹绣帘,曜正和皇甫柳儿谈笑风生。那破石榴一脸娇羞地摸着肚子,曜也满脸关切。看到我进门,曜眉头一拧,一下子沉了脸。

“你把被子铺好放下就可以走了,王爷,我让下人缝了小王爷出生穿的衣服,等一下您瞧瞧。”

我咬了咬唇,当没听见他们两的话,安心地铺着床单。我的一只手因为折断了指骨没得到好的医治,现在几乎使不上力气。现在只能靠着另一只手,慢慢地铺床。

“王爷今天晚上不如就留在西厢?”

我的手一颤,指甲勾起了一丝金线。忍,玉扇儿,你一定要忍!

“行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下去吧。”破石榴下了逐客令,我却迈不开步子。曜今晚会留在这里,这是唯一的机会可以跟他说星释的事情了。

“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我有事,要单独向王爷禀告。”鼓起了勇气,我终于说出了口。曜并不意外,只眯了眼,玩味地看着我。

“这里没什么事是柳儿不能知道的。”他看着我,语气中无悲无喜。我被他一句话堵着,犹豫着该如何开口。

“是啊,我和王爷之间没什么是不能说的。”

“是吗?如果我说是关于皇甫将军的事情呢?”我眉毛一挑,索性信口开河。曜有今天,靠的不过是皇甫忠义手中的兵权。我提这个人,他势必忌惮。反正我当叫花子的时候就学会了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了,这一次也不怕编什么故事。

“你说我爹干什么?”破石榴脸色一变。

曜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拖着我就往里屋走。他的力道很大,丝毫不带怜惜。到了他的寝室,他把我狠狠地推进房。

“说,你究竟知道些什么?”他咬牙切齿。

“那一晚,我全听见了!我知道你不过是害怕我爹掌权,才故意接近我,破坏我进宫之事。我也知道,你为了和皇甫忠义合作,答应了他,事成之后,你会休了我娶破石榴!”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若不是想你过得好,我要这江山来何用?我为了取得皇甫忠义信任说的话,你当成真的。所以你背叛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是不是?玉扇儿,我真想挖开你的心看一看,你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我为你做了那么多,我的真心你却根本就感觉不到。还是,你根本就不屑?”曜愤怒地拧过我的头发,“既然走了,为什么又要回来,你当我南宫曜是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你以为,我也和你一样没有心,不会痛的吗?”

“曜……”看见他痛苦疯狂的样子,我心猛地抽了一下。曜那天和皇甫忠义说的话,全部都是假的吗?他是为了取得他信任才那么说的吗?原来……他是爱我的。欣喜在胸口漫开,甜蜜与痛苦一起沉浸,我想哭,又想笑,一颗心漂浮不定。

“说,为什么要回到长安。只要你说是为了我,一切我都不追究。”曜看着我,眼中期待那样明显。

“我就是为了你。”我看着他,坚定地说道。他一把揽过我,把我死死地拥进怀里,我可以听到他结实的心跳。玉扇儿,他真的爱你,你怎么这么笨,这都感觉不出来?

“我会找太医医好你的指骨。”他低头吻我的手指,眼中全是懊悔与怜惜。

“不痛,曜,你别这样。其实……我来长安找你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你跟星释,是不是在合作?”

“星释足智多谋,如果不是他想出这个调虎离山的计谋,把烨骗去了回鹘,长安这边我们恐怕没那么容易得手。我已经正式公开他的身份,让他在王府任职。”曜拨弄着我额头的刘海说道。

“不,曜,你听我说。星释这个人很危险,你一定要离他远一点。他的真实身份是已故楼兰国的王子,之后又被回鹘可汗送来长安做质子,在长安他受尽了屈辱和虐待。他勾结南诏国,挑拨大祁和回鹘的关系,为的就是两国兵戎相见、你和烨兄弟相残。南诏国举倾国之力,助他在长安城外建立长乐坊,笼络江湖势力。他还在长安城按照回鹘地牢格局建立了庞大的地宫。他真的是图谋不轨,他是想害得我们大祁亡国才甘心啊!”

“是南宫烨教你说这些的?他编出这么一个故事来,是想让我对付星释,然后和他冰释前嫌?”

“不是的,这都是真的。曜,你要相信我!”

“相信你?我刚才他妈的差点就相信你!我居然会再次相信你这个水性扬花的下贱女人!以为你回到长安真的是为了我,原来又是为了南宫烨!”

“不——,不是,我是为了你。”我有些慌乱,曜的样子很吓人。

“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你玩弄,玉扇儿,我就发过誓,不会让你有机会再伤害我。我一定要让你后悔自己活在这世上!”他一把将我推倒在床上,他双手撑在我头边,我被他困在方寸之间,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我委屈地看着他,他眼中是火红色的凶狠。

“你为了烨,还真是用心良苦呢。从长安到回鹘,这么危险你也肯去。这一次又冒险为他来当说客。他真的对你这么重要?他平日里都对你做了些什么,是这样,还是这样?”他的手抚过我的脸,向下,抚摩我的脖子,然后再往下,猛地扯开了我的衣襟。

“不——,你想干什么?”我心中惊恐,他猛地吻住了我,绝望而猛烈。我卖力地挣扎着,可手却因为指骨的断裂半点使不上力气。

“怎么这么青涩?难道,烨不曾好好调教你?”他看着我,火红的眼中带着嫉妒的疯狂。他粗暴地撕去我的衣服,分开我的双腿,压下身来。

“曜,不要。放开我,你疯了!”这不是我认识的曜!屈辱让我更加的恐惧。

“疯?什么叫疯?连爱你这么疯狂的事情我都干过了,还有什么可不疯的?从你带我去长安西街吃东西,从你跟我彻夜长谈,从你对我笑,从你说要嫁给我我就疯了!我疯得居然看不出你的险恶用心,我疯得以为自己真的很幸福,我疯得想和你过一辈子!我是信了你的鬼话,才会被你践踏!”曜一声低吼,我猛地弓起了身体。身下撕裂般地剧痛,曜已然贯穿了我。我从来没想过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将自己给他。他毫不怜惜地一次又一次刺入,我咬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浑身支离破碎的感觉,让我以为自己会活不过今夜。

曜一声低吼,我猛地弓起了身体。身下撕裂般地剧痛,曜已然贯穿了我。我从来没想过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将自己给他。他毫不怜惜地一次又一次刺入,我咬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浑身支离破碎的感觉,让我以为自己会活不过今夜。

“疼吗?你可知道我比你还疼?你有没想过被你出卖,我会有多疼?”他眼眸中全是伤痛,那一瞬间,我居然怨恨不起来。我是很疼,可我是心疼你啊……臭狐狸。

“狐狸。”我喊他,为什么,我们两个会变成这样,彼此伤害?

“别叫我狐狸!”他力气大了几分,我指甲掐入他的肩膀。心中的震惊却湮没了疼痛,一定有地方错了,我们都错了!

“停,求求你,疼——”我在他怀中抽泣,他却不肯放过我。

“玉扇儿,你给我听着:我要你记住。无论你爱不爱我,你都是我的!”他话中带着不容拒绝的狠厉,那样的霸道。他吻住了我,疯狂地要我,带着饮鸠止渴般的孤注一掷。窗外雨幕千叠,落在眼前,幻化为那从前的一幕幕。他从天而降和我搭讪,他和我一直在西街吃混沌,他为我喝下毒酒,他和我有一搭没一搭地斗嘴,他冲进皇宫不惜和母妃反目也要把我抱出,他说他不能不爱我,他说除了他没人肯娶我——,玉扇儿你真是个笨蛋,这么多的曾经,怎么假得了?

“扇儿,别离开我……”他低声唤着我,他一点也不温柔,我的断指被他死死地按住,旧伤口又一次地撕裂。对不起,曜,我从来也没想过要在新婚之夜丢下你。我只是不想你错下去。我不怕你恨我,只怕你害死了烨自己有一天会后悔。我没有兄弟姐妹,我希望你有。我没有亲情,我希望你有。我宁可你恨我,也要你此生……没有遗憾。

泪水湿润了面容,刚落下,又被他粗暴地吻干。我从来都看不懂自己的心,或许我一直懂,却总是装做不明白。我是那么地害怕自己会被伤害,总把自己隐藏在懵懂之外,总以为自己是那个不知伤痛为何物的小乞丐。而这一刻,在曜疯狂的伤害下,我却发现我比自己想象得更爱曜。看到他的痛苦,我会比自己还痛。此刻我清醒地明白,我所做的所有,都是为了他!我爱他,超过了世上的一切。此一生,怕不会再有这一刻那样了然。十丈软红,旖旎如同蝴蝶梦,仿佛一瞬就会化为灰烬。可如果这一刻让我飞蛾扑火,燃尽此生,我也绝不后悔。

……

那一夜,我回忆起来,总以为只是梦一场。因为我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回到丫鬟房,照旧有一堆的衣服要洗,一大把的活要干。唯一不一样的是,我的心情比以前要平静得多。

我破例能够进曜的房间打扫,每日帮他摆端正书,为他准备点心。做这些的时候,我半点不觉得委屈,有时候在心里还会窃喜。就好象妻子为丈夫料理好一切,等着他回来的感觉。或许是因为我从小就没有家,哪怕一点点的安宁,都会让我有在家的错觉。

我帮曜更换好焚香,因为手的伤没好,动作有些不利索,香头烫得我哆嗦了一下。我有些赌气地瞪了那焚香一眼。我不喜欢那香料,闻起来总觉得头晕,无奈曜死活不肯更换,只要将就着用。

“我真没见过你这般的女人,明明是打你骂你罚你,你却还能自个乐得这么开心。”

我心里一惊,这个水一般清润的声音实在太熟悉了。是——星释!

“据说,你回来是为了劝曜和烨联手对付我。”他身手弹了弹月白色的长袍上的灰尘,袍子上殷红色的牡丹分外娇艳。或许只有他才配得上这样妖娆的花色,艳得让人眼疼。

“干什么发抖?你很怕我吗?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玉扇儿姑娘。”

“你别太得意,总有一天曜会看清楚你的真面目的!”

“哦,是么?可是他宁可相信我也不肯相信你呢。你为了他吃尽苦头,可他为你做了什么,他伤你,害你,甚至还想杀了你?你真的一点也不恨他吗?”他眸中越来越深邃,声音如弦乐柔转。我的眼前开始迷糊,往事如烟般在脑海中萦绕不去,从前那些蔑视,侮辱,那些遭遇的种种一幕幕闪过。我被打,他冷眼旁观,我被折断指骨,他无动于衷。他刻薄的伤害都化为了骨子里的毒,恨如蚂蚁吞噬最后的心智。

“恨他,就杀了他。他死了,生生世世都不会离开你……”

充满诱惑的声音,丝薄地铺开,在我心底纠缠。杀了他?让曜死?瞬间,我全身冰凉,一下子清醒过来。我怪他吗?是的,我怪他。我怪他不知道珍惜,我怪他冷漠无情。可是我更忘不了那些温存的往昔,忘不了他的点点滴滴。我爱他胜过怪他,我怎么会想要他死,就算是我死,我也要他活着。星释,你不了解我,我并不是那个养尊处优的丞相千金,我只是那个一无所有的小叫花子。曜给了我此生最灿烂的温暖,无论这温暖是否是他的精心设计,那依然是我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光。我要的很少很少,只要对我稍微好一点点,我就不惜用全部去交换那如萤光般短暂虚妄的幸福。

“我失败了,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的眼睛很像一个人。我还是没办法对你用‘摄心术’啊。”星释自嘲地说道。

摄心术?这么说,刚才,我差点被星释控制了神智?

“我的眼睛,像谁?”第一次看到星释露出这样柔情的目光,我有些疑惑。

“刚认识她的时候,我不知道她是女孩子。看她被人欺负了只知道哭,就嘲笑了她几句。那知道那丫头,性子那般的烈,自此之后再也不哭。她就天天跟在后面,赶都赶不走。我犯了错被人罚,明明不关她的事,她也要揽到自己身上。后来我才知道,她居然是个女孩子。为了家国,不远万里,扮成男子来长安受苦。她却说,认识了我一点也不苦。”

星释嘴角上扬,勾出一抹笑。不是妖异的笑,而是像天下所有人一样,温暖的笑。

“她是追月公主吗?”看着星释眉目之间难得的温柔,我小心地问。

“你也知道她?”

“恩,我知道你们一起逃离了长安,回到了南诏国。为了平息这件事情,南诏还奉上了国宝月灵珠。可是后来,她却病死了。”

“她不是病死的,她是被大祁害死的。南宫灏觊觎南疆宝物,逼迫南疆献出月灵珠。但是你是否知道,追月从小身体就很差,一直靠着月灵珠的灵气她才得以存活。交出月灵珠,就等于要了她的命!可她……她明知道自己离开月灵珠不能长活,她还用月灵珠来交换我们的自由。她明明病得很重,却还装成很轻松的样子逗我开心。真是个笨得可以的女人,我这样的人怎么值得她……”

“你别这样。星释你放弃吧,如果追月在天上看到也希望你快乐,她不会愿意你被仇恨纠缠。”

“不要随便猜测她的想法,你还不配。你们根本不了解追月,如果我要醉,她会陪我喝。如果我要死,她会陪我死,如果我要杀人,她会帮我放火。那是我的追月,唯一的追月。”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道。

“大家都不知道月灵珠对追月那么重要,而且,当时追月病重,皇上不是不想归还月灵珠,而是……珠子失窃了。”

“哈哈哈哈,玉扇儿,我真该说你天真还是傻?你想告诉我,一切都是无心之过?想让我既往不咎?如果是我……不小心伤了你的南宫曜,你是不是也可以就这么算了?”星释看了我一眼,歇斯底里道。

“你想对曜做什么,你这个疯子!”听到他说曜,我顿时慌乱起来。

“我是疯子?呵呵,快要变成疯子的是南宫曜。你看现在的他,多疑,暴躁,凶残,贪婪,嗜血。你知道为什么么?你猜猜看这房间里燃的是什么香?这是南诏国的奇花——曼陀罗。长期吸食会让人神智涣散。南宫曜已经用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你对曜下毒!”我惊叫出声。

“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我动手,我告诉皇甫柳儿,这种香味可以让曜爱上他。”

“你真卑鄙!”难怪曜越来越喜怒无常,变得阴郁乖戾,原来是这香料做怪,我一时气愤,将香炉打翻在地。

“没用的,这些药不过是辅助作用,让他的弱点更暴露罢了。其实,真正让我成功的还是你!你抛弃他而去,他变得很脆弱。南宫曜的意志很难摧跨,如果不是你,我真不能保证我的摄心术能够成功。我只需要不断提醒他,你背叛了他的事实。他心里的爱就会变成恨,自己把自己吞噬。”

“你对他用了摄心术?”

“不错,我给他下了咒语是,越是深爱你,越要伤害你,至死不渝。所以,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爱得越深,他的恨意就越强。让他亲手毁了自己最珍视的东西,这本身就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这也是他们南宫家,害死追月的代价!”

“你无耻!”

“我做的还不止这些。我今天给皇甫柳儿的一盅冬虫夏草汤里多放了一味药,现在她应该已经给曜送汤去了。”

星释的话音未落,我已经飞奔出去。在我转身的瞬间,没有留意到星释在我身后古怪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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