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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一到开春的时节,扶桑就送来几株樱花,我瞧着花匠拿着的那几株沾着土的幼苗,觉得颇为稀奇。

恪儿在一旁问:“它们真的是漂洋过海来的吗?”

“是的,殿下。”花匠回答,“这是扶桑人从东瀛坐了整整七十二天船,历经风雨和暴雪到达我国边境,然后又换马车在陆上跑了将近一个月才带到长安来的。”

恪儿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棵树苗,珍惜地瞅着,甚至还探鼻去嗅那泥土的咸腥味儿。

长安的春风温暖又柔和,仿佛是一夜之间,太液池畔的杨柳就都抽芽了。偏殿的回廊下来了一对燕子筑巢,从天明起就啁啾婉转不歇,内侍监听闻就立即派人拿着长长的竹篙要端掉,恪儿和愔儿急得跳脚坚决不让人碰。过不到半个月,这对燕子生下一窝小燕子,肉嘟嘟的身子淡黄色的喙,每日吱吱喳喳地叫着,好不欢畅,他们便常常攀着梯子上去看,看到肉团一般浑身绒毛的燕子便喜不自禁。

这年的东风,给华章殿送来的是欢乐和生机。

等宫里的柳条全部变青的时候,恪儿终于按捺不住跑来问我:“娘亲,怎么那樱花还没开?”

我笑了,放下手中的书,对他说:“那花还得五个春天才开呢。”

“五个春天?”他瞪大眼睛,“到时候恪儿都长大了。”

“是啊,恪儿到时候都十四岁了。”

他面露失望之色地看着绿叶融融的树苗:“那我不是看不到它灿若云霞一般的美景了?耶耶说,过几年我就要出宫立府了。”

“到时候,娘送几株樱花给你,好不好?”我看着神情酷似李世民的恪儿,心里感伤道,当年和我在大兴宫里游戏的季子,就是这般年华啊。转眼间我的儿子都这么大了。

他摇头:“这是娘亲心头好,恪儿不要。以后恪儿年年回来看就是了。”

我将这个小男子汉搂到怀里,说:“娘亲最宝贝的就是你们三个,其余什么都不重要。”

在有他们之前,我心中还多少有着当日清高骄蛮的影子,但自从有几个小人儿追在我身边声音艾艾地喊着“娘亲娘亲”后,我便将那影子和石榴裙一起缩在箱子底,今生今世也不打算让它再见天日。

同为母亲,长孙皇后现时最大的骄傲便是承乾的聪慧,东宫的教习师傅常夸承乾领悟力佳,一个来月光景,一本《大学》背得滚瓜烂熟,讲经也头头是道。李世民多次称他足以为兄弟之表率。

在寂寂后宫中,仅凭着一份宠爱或暂时的地位是永远不够稳妥的,母以子贵是亘古不变的定律。李世民是长孙皇后的依靠,长孙无忌是她的辅助,而承乾才是她的屏障,所以她待承乾自和别的孩子不同,自幼每一项教养都分外慎重,严苛而谨慎。

承乾生性活泼,九岁孩子的烂漫天性总让他无法接受母亲的严苛管教,于是时不时爱“捅些娄子”让对他抱有很大期待的母亲生气。

一日我和月娘、明媚三人坐在皇后那儿喝茶,正谈得开心间,却遇上韦妃急匆匆地赶来,她素喜大红衣装,无论四季永远一派喜气,可能天气太热,于是月白的半臂滑落了一半,露出一半雪白的酥胸随着急促的脚步跳得愈加激动。

皇后见她,笑着招呼:“你来了人就齐了。”

韦妃也不行礼,匆匆就说:“娘娘,臣妾刚在园子里头见着太子为了两只蛐蛐儿正发脾气呢,也不知道是那些伺候的内侍们怎么不懂事儿惹太子了,太子气得正用马鞭抽他们呢。臣妾瞧着太子正在气头上不敢劝,又怕太子气坏了身子,就赶紧来告诉娘娘了。”

皇后一听,顿时面色绷紧,道:“有什么不敢劝的?你只管拉着他到我这儿来就是了!春明,快,去园子里将太子带过来,我倒要看看有什么大事儿需要私动刑罚!”

我们三人对视一眼,顿觉气氛尴尬,只得默默喝茶。

不一会儿承乾来了,气冲冲的小脸涨得通红,握着鞭子跟在春明后面。还不等他行礼,皇后就拍起桌子:“你如今大了是不是?我素日教你的那些规矩都忘干净了?”

承乾闻言更是恼火,梗着脖子嚷道:“他们好端端将我的蛐蛐儿弄死了,我去逮新的他们还拦着!还动辄拿母后来堵我!”

皇后怒斥:“你那些宝贝虫子确实是我叫他们弄死的,而且从此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除了书房和马场哪儿都不许去!那些斗鸡斗狗的毛病都是哪儿学来的?成天不务正业,我问你,昨儿个你父亲叫你看的那些奏疏都看了没有?”

“我都看了!”承乾反驳,“功课我也做了,师傅还夸我赋写得好来着,比青雀都强,为什么我还不能玩儿?云汉他们都在玩儿,为什么只我不行?”

“因为你是太子!”皇后瞪着他,“是未来之君!”

“可父亲也会玩鸟下棋啊,那日我还见他教云汉斗蛐蛐儿呢!”承乾气红了眼眶,小脸上满是委屈。

“你若文治武功比得上你父亲一丁点儿,我也不必这样操心了。”皇后说,“我现在这样管束你,就是为了你像你父亲一样,将来能做个勤政爱民的皇帝!”

承乾兀自嚷道:“我玩蛐蛐儿就不能做个好皇帝了?前日父亲还夸我有明君之相呢!”他没等皇后说话,又气哼哼地说,“青雀和丽质成日嬉戏,也没见你说什么,怎么在我这儿就横一堆竖一堆规矩呢?摆明了嫌弃我,你眼里只有青雀好,他爱读书不爱动,连蛐蛐儿和蚂蚱都分不清,才是好儿子呢!”

这话可捅了篓子了,皇后气得满面通红,却只捂着胸说不出来话。我们见事态闹大,赶忙劝道:“太子别说了,皇后都是为你好,为母亲的哪有不疼孩子的?正是皇后对你期待深,才会这般严格要求,快别再说这种糊涂话了。”

韦妃赶上前替皇后拍后背,边拍边说:“太子您今日可太不像话了,皇后娘娘教子有方可都是后宫表率,不是我托大教训您,您今日所为实在太辜负皇后……”

承乾不待她说完,就跳起来将马鞭“啪”的一声往地上砸去,那一声巨响只怕宫门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他瞪着眼睛吼道:“不用你教训我,你是什么东西?不都是你素日在我母亲面前挑唆的?我们母子失和与你倒有什么好处?你不必教训我,回你的月华殿待着去吧,你这德行怪道父亲一年都不上一次你的门呢!”

韦妃没想到会吃这一枪,顿时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只是皇后愈加气恼,顺手将案上的瓷杯“通”一声扫下地。

正越闹越厉害,我们苦于束手无策间,突然门外内侍报:“皇上驾到。”

李世民穿着朝服就赶进门来了,见我们大家都敛神屏气的模样,问道:“都怎么了这是?”又见太子和皇后横眉立目的样儿,立即明白了却又佯装不知,笑眯眯地说,“今日这茶是怎么不好了?皇后平日里最节俭,今天竟全泼在地上,谁煮的茶这么不像样?”

皇后正欲言,李世民又抢着斥承乾道:“还愣在这儿干吗?赶紧出去重新沏一壶好茶来,朕那儿有才送来的新茶,你只管找人要去,煮好了给你母亲送上来!”

承乾还想说什么,被刚偷偷跟着李世民进来的乳母拉着衣袖给拉走了,我们见状也纷纷告辞,留下他们夫妻处理家务事。

刚走进园子,明媚便抚着胸口说:“从不曾见她发这么大脾气,可为这么点子小事儿值当吗?”

月娘撇撇嘴:“她若是摊上我那个混世魔王,还不得气成什么样。”

我笑:“我们那几个没教养的小猴子不会是她教养出来的,她调理的孩子多半都得像泰儿那般乖巧才行。”

明媚道:“孩子嘛,贪玩调皮也是正常的,我们打小儿不也这么过来的?太子论起来已经是争气的了,又何必这么求全责备?”

“我们打小是皮过来的,可她估计不是,我倒觉得她自打出娘胎起便是这样端庄肃穆,为母仪天下生的。”月娘说,“前日听说皇上问她对某件政事的意见,她倒立即来了一篇牝鸡司晨的大道理,倒把皇上闹得没趣。”

“这就是她识趣知礼的地方。”我说,“她坐在这位置上,多少人盯着,娘家又单薄。太子也好兄弟也罢,若是要出了点差池,别人都会指点不休。说是母仪天下,其实倒和活在箭靶上时时担心被人射中是一样的。”

月娘揶揄我:“难怪你说不稀罕,原来是犯懒不肯应付。”明媚跟着“扑哧”一笑。

我也笑:“你还别说,这位置除了她还真没人坐得了,这后宫中所有人加在一起也没人能像她将这贤内助的角色唱得这么好。”

“我们也不想坐。”月娘刚说完,明媚又接口:“除了某人。”

我们三人相视一笑,明媚说:“我可数着呢,她今日又穿红了,我倒要看看这三百六十五日她还倒能穿几日红。”

后来听说饶是李世民替太子求情半日,皇后依然罚他在东宫禁足一个月,日日除晨昏定省外只得在寝宫内写字自省,连月俸都减半。

恪儿平日和他最玩得来,于是常问我:“太子什么时候能和我去乐游原呢?已经到了放纸鸢的时候了。”

我抚着他的头,道:“太子将来是要做一国之君的,不能和你们一样整日嬉戏,他得学着处理国家大事,通晓古今道义,唯有如此将来才能做个不辜负臣下百姓的好皇帝。所以,以后你们这游戏的事儿,就别老拉着他了,免得他去不了看着又眼馋,白叫他揪心。”

恪儿大人样的叹口气,说:“幸好我只想做个将军。不然若是我也不能走马下棋斗蛐蛐儿,多没意思。”

我乐了,逗他:“做将军就可以整天玩乐吗?”

他义正词严地回答:“不,做将军就可以退敌千里护我疆土,将来长大了,我要做太子的左膀右臂,替他镇守边疆。”

我摸着他的头,颇为欣慰:“恪儿真乖,恪儿真是娘亲的好孩子。”

虽然换了名字,但这宫里的春风依旧有醉人的香气,那是牡丹、芍药、玉簪的味道,也是宫中那些发髻高束、脂粉艳丽的宫人们身上的味道,还有孩子们的笑语欢歌,他们裹在一起催醒了一年中最美的时节。我带着鸿雁又在园子中每日摘花晒花,恨不得醉卧花丛中乐此不疲,将它们亲手做成红红白白的香粉,或将它们熬成蜜,或是做成干花枕在睡梦中,或笼在衣袖中,带来一年的甜美和喜悦。

李世民来的时候,总命人小心打着灯笼跨过院中那些“重峦叠嶂”的晒花席子,他常打趣我,今日他又跨过千山万水无数天堑来看我这“巫山神女”、“采花娘娘”了。我拿刚调好的玉兰香囊朝他掷去:“呸!贫嘴贱舌惹人厌!”

他接过香囊,捧在鼻前深深一嗅,喜滋滋地说:“真好闻,我正好每日带着。”

这春风吹开得不只是花儿朵儿,连孩子们也眼见得一日大过一日,蹿起个头来简直一夜之间就可长高好大一截,恪儿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了,一笑一颦都活脱脱像他父亲。就连愔儿都不再是每夜扭着小屁股要娘亲陪的小肉团团了,他也跟在哥哥身后,一字一句地念:“关关雎鸠,在河之洲……”那煞有介事的腔调,我听着听着便笑得前俯后仰。

这深宫里,若有什么最教我开怀,便是前十四年中和此时的天伦之乐。无论我怎样愁苦疲乏,一见他们三人的笑脸,便有上山打虎下海捉鳖的气力。

我曾对鸿雁笑道:“若父亲母亲知道我现在这样,一定会感慨:那麻烦的缠人精小兰因,也有今日。”

我只可惜,季子若是在,他的孩子也该这般大了吧,若我们真的隔邻而居,他吹笛来我弹琴,孩子们也能似我们幼年时一般成日一同嬉戏,该有多好。

一日,恪儿不慎受了风寒,发了热才喝完药睡下,太子便过来寻他。

太子比恪儿长半岁,个子也差不多一般高。但他和青雀、丽质不同,不像皇后和长孙国舅都是丰腴温和的长相,他看上去清瘦伶俐,一双亮如晨星般的眼睛一望即知资质不凡。

我出来迎着他,道:“太子来找恪儿的?不巧他今日微恙才睡下,等他赶明儿好了我叫他去东宫拜候太子?”

他闻言,礼貌地躬了躬身,问:“云汉没事儿吧?”

“不打紧,只是发了点热,过几日便好的。”

他点点头,突然向左右嗅了嗅,笑道:“淑妃娘娘这儿好香啊。”

我笑了:“你喜欢吗?这是玉兰香,最是幽静不过的,我还有些香料,给你送些去?”

他摇头:“算了,母后不爱这些东西,也不让我摆弄。我就走了,等云汉好了我再来寻他。”

我行礼恭送:“太子慢走。”

我看着他衣冠楚楚的背影,在心中道:“多好的少年。”

可还没等他再来我这儿,他落马受伤的事儿便沸沸扬扬传开了。最早将这事儿传到我耳朵里的是明媚,她那日傍晚打皇后娘娘处出来就直奔我这儿,一进院就嚷嚷道:“昀姐姐,您还不快瞧瞧去,太子落马受伤了,据说左脚都不能动弹了呢!”

我们正用着晚膳,一听这话都大吃一惊,恪儿急忙推开碗追着明媚问:“燕姨姨,您这话从哪儿听来的?确实吗?”

她说:“我才从皇后那儿来,没见着人,听说皇上皇后和韦妃都赶去东宫了!”

恪儿一听便冲向外头,一边跑一边喊:“娘亲,我去探探太子!”我忙着人拿上他的披风赶上他。

“这是怎么回事?”我转头问明媚。

原来承乾今日下午来我这儿找恪儿就是趁皇后打盹儿的时间约着他一起去乐游原放纸鸢的,没寻着恪儿便拉上了李佑几个,哥儿几个玩得开心,将纸鸢放飞之后,又跑起马来。乐游原本就是长安城内赏春玩乐的热闹地,所以公子哥特别多,他们几个又是素服出宫没人认得出来,于是跑着马便和人杠上了,都是少年意气、血气方刚,哪里肯认输,于是便赛起马来。这一圈两圈疾驰之中承乾竟不慎落马,左脚还被紧随其后的马蹄踩了一脚,现在肿得老大,皮色黑紫,据说一下地便钻心地疼。

我皱起眉,心疼道:“孩子真是受罪了。”

“可不是。”明媚说,“皇上气得要将那几个和太子赛马的小子处斩,还是皇后清醒,拦着不让,说是太子玩心重与人无尤。这不,此刻月娘还带着佑儿在东宫那儿候着呢!”

“这是为何?”我问。

“佑儿和太子一同去的,虽说是太子自作主张,但佑儿到底没劝阻,出了这档子事儿,月娘怕怪到佑儿身上来,便拉着他去请罪去了。”

我叹气:“可怜天下父母心,月娘这辈子除了为她弟弟和儿子,再也不会为谁折腰了。还好皇后素来宽大明理,定然不会怪罪佑儿的。”

明媚点头:“皇后真是什么都没说反而宽慰月娘,就是皇上将佑儿一顿臭骂,孩子泣涕涟涟可怜着呢,月娘又不敢劝。”

“受伤的终究是太子啊。”虽如此说,但我还是免不了替月娘伤心。

“咱们也去看看吧?”

“过些时吧,现在东宫一定闹得乱哄哄的,咱们何必再去添乱。”说毕,我唤来鸿雁,吩咐道,“你找些清火消淤的花蜜和茶来,找个人送去东宫,就说我和燕妃打发人来问问太子病况,怕添乱就先不过去了,改日再去探视。请太子好好休息,皇上皇后宽心保重。”

她答应着转身去叫人,我陡然转念又喊她回来:“还是你自己去吧,怕别人说不明白。”

她点点头,取了东西去了。

过几日东宫消停下来后,我和燕妃去看了看承乾,太医已经分为几班轮流守着了,扎脉放血诸多方法都试过,但承乾依旧无法起身,有人传言太子的左脚是彻底废了。

我们见他的时候,他面色青白,阖目窝在床上,受伤的脚裹着重重纱布搁在被外,那肿大的关节看着便叫人揪心。我此刻更佩服皇后当时那种情境下的克制和深明大义,虽说她古板无趣,但那是真心胸,我等小女子都比不了。

我见他睡着,和明媚将带来的草药等交给守着他的乳母,小声询问了几句病情后便准备告辞。却不想承乾突然开口:“淑妃娘娘,那日云汉来我没能告诉他,麻烦你帮我给他带句话,就说我以后瘸了,都不能和他一块儿骑马打猎了。”说着,只见他苍白的面上淌下两行清泪。

我也一阵心酸,忙安慰他道:“太子不必多心,这伤只不过是一时之事,恪儿还等着您和他一起骑马拉弓呢。”

他苦笑着摇头。

明媚也说道:“是啊太子,您不必灰心,皇上皇后一定会请最好的大夫给您医治,这点儿小伤,您又年轻,一定恢复得很快。”

可无论我们怎么劝,他都不吭声,他乳母见状跟在旁边落泪。承乾那白如纸的面上顿时失了往日神采,睡在朱红色的帐子里更显得颓丧。

月娘后来和我说,太子曾和乳母抱怨,为什么他受伤是乳母落泪而不是他亲生母亲?

“皇后心中一定痛不堪言,只是她若是落泪,皇上必将更为震怒,她怕因此牵连他人。”我说,“也怕哭哭啼啼失了威仪,也加重太子对伤势的忧心啊。”

月娘点头:“乳母也是这样说的,但太子却又问:那若是青雀受伤,皇后可还会这样寡情?”

“这话是怎么说的?”我此刻全然偏向皇后,怜惜她的一番苦心,“皇后对他要求严苛,不过是希望他能做兄弟楷模日后能做明君,他难不成真以为皇后偏心?”

月娘道:“你我做母亲的自然明白,可那几岁的孩子怎么会晓得?皇后平日和他又不苟言笑,这心结啊,不知何时才能解开。”

可恪儿一日从书房回来后老大不高兴,我忙问他:“怎么了?”

他皱着眉,愁肠百结地对我抱怨:“青雀怎么能说那种话呢?”

我问:“他说什么了?”

“他说,太子这次若是摔死就好了,那他也不用占着这位置了。他说他当太子会比太子还合适呢!”

我又惊又怕,忙一把捂住恪儿的嘴,板着脸嘱咐道:“你这话可不许对任何一人说起!知道吗?只当没听见!不然你我还有弟弟妹妹可都活不成了!”

恪儿被我吓得连连点头,一双大眼睛里都是疑惑和恐惧。

我放开他,将他搂到怀里,温言哄着:“乖,这话是很严重的,青雀不该说,你也不该传。他日后要再说,你就走开。他这样想当然是不对的,你们都是亲兄弟,应该兄弟情深互相照应才是。”

恪儿伏在我肩上,乖巧地应道:“儿子知道了,娘亲放心。”

后来几夜,我躺在李世民身边,听着他起起伏伏的鼾声,心中默默替他忧虑,这帮孩子长大,谁知会让他操碎多少心,只愿我曾在气极时说的那句旧事重演兄弟阋墙的话不会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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