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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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梵语中，Samsara的意思是生命的无限轮回。轮回，再生，在宁静祥和的循环回转中，寻找永恒的归宿。据说这款香水花了设计师保罗整整十一年的时间，香水全部采用天然香精配制而成，以檀香和茉莉作为主要原料，浓重的东方色彩是这款香水最为突出的特色，瓶身以深红、金和黑三色为主色调，以东方文化中特有的浮屠宝塔为设计灵感，温暖中透着深邃和神秘。”
来来往往的年轻男女穿着华贵而笔挺的礼服，举止优雅得体，端着盛了香槟的高脚玻璃杯，三三两两地礼貌交谈着。当这个声音响起的时候，周围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了交谈，转头过来认真听她说话。清亮温婉的声音缓缓回荡在每个人的耳畔，不时有照相机闪光灯闪烁和快门声响起。
正在说话的女子看起来很年轻，身穿一条蓝色抹胸的短款礼服，黑发齐肩，侧分后在鬓角别了一支闪烁的水钻发夹。她相貌不是绝美，但生得亲和温润，连说话时似乎也在甜美地笑，唇边浮现出两个小小的梨涡。
女子边说边走，说话间，指尖横移，已经介绍到了另外一个展品。身侧的几位记者于是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
“不过比起Samsara，我可能会更喜欢同品牌的另外一款，大家现在可以看到，就是我们眼前的这一瓶——Guerlain Cherry Blossom，白柔樱花，清新花香调，前调以樱花和绿茶为主，中调是甜樱花和浆果以及紫丁香，尾调则是柔和的天芥紫花。每年三四月，整个日本都被盛开的灿烂樱花所笼罩，浪漫缤纷。娇兰香水系列的创办人Jean-Paul Guerlain被这样的景象感动，于是将樱花的芬芳调制成这款限量版的樱花香水。”
很显然，限量版更容易引起人们的关注，人群中发出细小低沉的议论声。
现场展出了各色精致美丽的香水，富丽奢华的装修格调，仿若名贵香水的王国，这里能看到各种限量珍藏抑或顶级的产品。
“小夏，听说明高有意进军香水业，所以才安排今天这个展会，有没有什么小道消息透露给我们呀？”
短发的女记者凑过来轻拍她的肩膀，头发刚贴着她的脸颊擦过去，就听见对方笑眯眯地问道，一口京片子说得字正腔圆、清脆悦耳。
如果业内有什么风吹草动，恐怕没有人比面前这位著名香水鉴定师夏以蓝知道得更清楚了。
“这个我真不知道啊！”
夏以蓝无辜地摊开手，朝熟悉的朋友耸了耸肩，她跟身边这些记者都是旧识，私底下交情很好，但是这次确实连她事先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她跟在场的其他嘉宾一样，都是收到这场香水展会的邀请函才来的。
“哎呀，连你都不知道，那让我们上哪儿弄消息去啊！”
大家纷纷叹气，女记者朝夏以蓝嘟起嘴巴表达她的郁闷和抱怨，夏以蓝于是伸长了手臂将手中端着的香槟横在她面前，半分调笑半分嗔怒地说道：“你省省吧卓晶晶，你‘八卦小天后’的名号是白叫的吗？你会弄不到消息，我才不信呢！”
“哼，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我生气了呢！”
卓晶晶假装气鼓鼓地一甩头，语气忽然从京片子转为温柔细软的上海腔，大家顿时被她逗得前仰后合，忍不住笑出声来。夏以蓝看着她微笑不语，卓晶晶演不下去，也跟着笑起来，转头接过夏以蓝的香槟，就着她的杯子喝了一口。
“咦？”
她的眼睛忽然闪了闪，神色一凛，感慨道：“哇，他竟然也来了！”
“谁？”
夏以蓝好奇地顺着卓晶晶的目光看过去，人群在瞬间喧哗，又骤然安静，自动分为两边，为来人让出一条路来。
身穿湛蓝色修身西装的男士挟着一股锐利的冷风缓步走来，面色冰冷，但光看举止做派，就能看出他是出自名门的世家公子。
“是夏天希！”
卓晶晶跟现场很多年轻女人一样，一边望着神情优雅却冷漠的男人忍不住露出花痴的表情，一边用力拽着夏以蓝的胳膊来回摇晃：“有名的富二代，你看你看，他好帅呢！”
传说中夏氏集团董事长的儿子，标准的高帅富。
据说，他很少出现在这样的公开场合，这次恐怕是碍于明高的面子，才亲自出席的。
夏天希的身后跟着两个身穿灰色西装的男人，英挺帅气但稍逊他一筹，不过还是足以吸引旁人的眼光，因为这两个人长得一样，高矮胖瘦一样，穿的西装款式也完全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脸上各自挂着一副招摇的蛤蟆镜，一个橘色，一个绿色。
夏以蓝看到夏天希的身影，顿时无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装作不经意地低头去看展柜上的香水，低垂的眼眸掩盖了一闪而逝的惧怕。
尽管在场的诸位女士都试图主动向夏天希举杯示好，但他似乎完全没有理会这些人的意思，只是挟着一股寒意穿过人群径直往嘉宾休息室走去。
夏以蓝小心地回过头，只望见夏天希淹没在人群中的那个高傲的背影，这才松了一口气。
幸好没有被发现，早知道夏天希会来，她就不来了。
“夏小姐？”
夏以蓝正在暗自懊恼，心想要不要趁着还安全的时候提早离场，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人在叫她。
“夏以蓝小姐？”
又喊了一声，卓晶晶听到了，连忙推了夏以蓝一把，她这才回过神来，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啊，我是。”
叫她的也是个年经很轻的女子，穿着一件紧身白色长裙，显得高雅而华贵。只是她的发音和咬字稍稍有些吃力，而且语调颇为怪异，有几分ABC说汉语的味道。
“你好，我是李云娜，不知道能不能跟你……呃，独自谈谈。”
李云娜一脸诚恳的笑容，显然她想说的应该是“单独谈谈”而不是“独自谈谈”这么诡异的语句。夏以蓝努力在脑海中搜寻这个名字和这张脸，但是她很快就确信自己并不认识这么一个人。
“李云娜？你就是明高……”
倒是卓晶晶忽然转动眼眸，恍然大悟地一拍大腿想要公布真相，李云娜竖起手指按在唇上，于是卓晶晶将没说出的话卡在喉咙，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在一旁咳到昏天黑地。夏以蓝很快就意识到其中的深意，于是沉静地点了点头，用英语答道：“Of course。”
李云娜礼貌地笑了笑，侧身做出一个“请跟我来”的手势。
明高把这次香水展会的场地设在一间顶级会所，一楼搭建了展柜，做了现场布置，同时提供冷餐和饮品。二楼则是私人会晤和休息区域，但并非所有人都有资格上来。
“冒昧打扰了。”李云娜在夏以蓝面前坐下，双手交叠在一起，挺直了腰背，一副名门淑女的做派。
夏以蓝也端坐着不敢失礼，点了点头，笑着寒暄了一句“哪里”
“是这样的，想请您帮个忙。”
李云娜说着低头拿过手包打开，姿势优雅地取出一张名片递过来，一边自我介绍道：“我代表明高品牌开发部，想邀请您为我们鉴定一款即将投入研发的香水。”
“鉴定香水？”
夏以蓝接过名片，之后礼貌地回递了自己的名片。对方的提议显然让她觉得有些意外，她虽然是香水鉴定师，但是多数时候都是受邀鉴定即将上市的香水产品，而这种尚未投入研发的香水，公司是极少向外人公开的。
“哦……应该没有问题，我最近的工作还……不算太忙。”
夏以蓝认真思考了几秒钟，动了动身子换个姿势回答道，她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拒绝的理由。毕竟明高也是香港上市公司，这么看来，他们确实有进军香水产业的计划，她不介意与他们早点建立起良好的关系，这对她的工作很有好处。
“那可以邀请您明天到我们公司来详谈吗？”
李云娜见夏以蓝答应了，于是又问道，她的态度一直很礼貌，想了想又补充道：“时间由您来确定。”
“OK。”夏以蓝拿出手机查了查自己的工作行程，与李云娜简单敲定了见面的时间，她工作的自由度本身就比较大，所以时间安排上并不为难。
说完正事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夏以蓝记得夏天希还在现场，于是想办法找了借口提前溜走。
匆匆走到停车场，远远地就看到一辆车肆无忌惮地横在她的车前面，双胞胎在一旁上蹿下跳，争先恐后地朝她打着手势，指指车里的人又做出愤怒的表情，意思大概就是“老板生气了”。
夏以蓝无奈地长叹一口气，看来躲是躲不了了，她站在原地停了两秒钟，然后用力握紧自己的包带，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后车窗缓缓摇了下来，男人的侧脸在停车场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朦胧，夏以蓝听到他冷冷地说了句“上车”，于是认命般地拉开车门，坐在他身边。
“哥……”
她语气放柔软了，整个人也干脆松懈下来，侧头望着他。
北京商界的圈子里，都知道夏家有位公子，但并不知道夏天希其实还有个妹妹。比起声名显赫的夏家老爷子夏霆和年少有为的大少夏天希，夏以蓝简直就是再微小不过的存在，甚至连她最好的朋友，也不知道她夏家二小姐的身份。
“父亲回国了，他很想念你。你已经很久没有回家吃过饭了。”
夏天希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话的时候，语气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冷漠。只是他还是一直望着前方，没有转头看她。
听哥哥提到父亲的时候，夏以蓝低下了头，心里略有些愧疚，四年前她离开家到法国进修，直到半年前回国也没有回家探望父亲。
“我知道你一直在躲我。”
夏天希轻轻地挥了挥手，示意双胞胎当中的一个开车，他们俩各自戴着一顶白色的绒线帽子，上面有绒球晃来晃去，显得很有喜感。
其实双胞胎长相一模一样，唯一能区分他们的便是着装打扮。今天两人穿的棉外套是不一样的，一个黄色一个蓝色，所以夏以蓝能分清楚他们俩。蓝衣服的是哥哥何忧，不喜欢说话，比较酷；黄衣服的是弟弟何乐，话多又活泼。
开车的是何忧，何乐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两个人表情诡异但一言不发，显然是怕夏天希的冷气场将他们俩秒杀。
“我没有。”
夏以蓝咬了咬唇，回答得很牵强。
夏天希沉静地转头去看窗外急速向后掠去的景物，语气强硬，眼睛连眨也不眨一下，冷然道：“我不准你躲我。”
“我说了我没有！”
夏以蓝压低声音又重复了一次，因为回忆起了什么，所以情绪显得有些激动。
“回家吧。”
夏天希终于转过头，伸出手去抓夏以蓝的手。夏以蓝慌乱地将他的手挥开，连身子也开始往座位的角落里缩。
四年前那一夜发生的事似乎还历历在目，冷傲的少年强硬地想要亲吻她，被她挣脱，后来她惊慌失措地逃离了夏家。他们是兄妹，她不能接受夏天希竟然有那么疯狂的想法！
“哥，你不能这样。我们是兄妹！”
夏以蓝几乎愤怒害怕得要吼出声来，但是顾忌还有双胞胎在场，她的语气收敛了稍许。
“那又如何？”
夏天希缓缓动了动身子，目光寒冽刺骨，“你只是父亲收养的，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夏天希，你这是要时时刻刻提醒我，我只是夏家收养的陌生人吗？”
夏以蓝的眼睛顿时红了，连声音都提高了几分，心上硬生生扎进去一根刺，痛得她不敢呼吸。
很多事情她都忘了，也许是因为不想再去回忆，所以她后来真的就忘记了一切不好的事情。她是如何来到夏家，如何被收养，母亲是如何死在她面前，一切的一切，她统统都想不起来了。
她痛苦地捂住额角，低下头。
“不，我只是想证明，我爱你没错。”
夏天希虽然面色还是一样冷峻，但是语气分明柔软下来，他害怕看到最疼爱的妹妹的眼泪。
爱一个人，是没有错的啊！
从第一次见她开始，他就确信，这个女孩，是属于她的。
那时候他只有九岁，夏以蓝七岁，她的母亲带着她到家里来做客，记忆里的夏以蓝有长长的睫毛和粉嫩的脸蛋，仿佛精美可爱的洋娃娃，跟在母亲的身边。那个女人穿着红白相间格子的小礼服，却穿了一双鲜红的高跟鞋。她的容貌美艳，笑声妖娆，仿若古老的神话故事里会魅惑人心的狐妖。
不到两个小时，她衣衫不整地死在了夏家的客房里。
那个如同洋娃娃一般的女孩，就那样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被盖上白布，抬走，却始终一声不吭。她的父亲早就过世了，又没有别的亲人，后来，父亲便办了收养手续，将她留了下来。
后来，他看着她一点点长大，走出童年的阴霾，渐渐变得开朗漂亮。
再后来，他发现他早已经认定的女孩，其实并不爱他。
“哥，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我只当你是哥哥……”
夏以蓝无助地摇着头，她怎么才能说服夏天希放弃这个疯狂的想法？她虽是夏家的养女，可是名义上，她和夏天希依旧是兄妹。这样的感情是禁忌，更何况，她从来都没有爱过他。
“无所谓，反正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个世界上，我才是最爱你的那个人。”
夏天希的语调沉稳有力，仿佛在诉说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夏以蓝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夏天希这个模样让她觉得害怕。
双胞胎吓得不敢出声，连车速都跟着快了起来，夏以蓝意识到自己已经不能留在车里，她不想再和夏天希待在一起，他那些沉重的爱会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于是她焦躁地用力拍着前面的车座，大喊道：“停车！给我停车！”
何忧想要停车，但是夏天希没有出声，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夏以蓝愤怒地拉着上了锁的车门用力摇晃，像一头绝望的小兽。
“停车。”
夏天希突然冷喝了一声，何忧手忙脚乱地将车停下，开锁，还没停稳，夏以蓝就拉开车门冲了下去！
“开车，去公司。”
夏天希收回视线，不再去看夏以蓝，沉默地转过头看向窗外。车窗外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一座座从视线里后退消失，他忽然觉得自己无比寂寞。
确实，他看似拥有很多，可是，连最爱的人都不愿意留在他身边，这跟一无所有又有什么分别？
这时已经是深冬，临近圣诞节，天气格外地冷，夏以蓝系紧脖子上的围巾，缩紧身体，一头扎进了寒风里。
她走得很快，完全不理会身后的夏天希可能会有怎样的举动，现在，她只想离夏天希越远越好。
那些荒唐的念头早就该结束了，可为什么她就是逃脱不了呢？
全身冻得几乎僵硬了，夏以蓝裹紧身上的大衣，跌跌撞撞地在街上走着。
她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绝望而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试图在人群中找到那个离自己远去的身影。任凭寒风吹打她的衣襟，她觉得自己身处冰窖，却想不出停下的理由，更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是何处。
天空在那个时候飘起了雪花，一片片微小而晶莹的雪花，从视线里跌落，落在她的脸上和鼻尖上，很快就被她呼出的热气所融化。
夏以蓝觉得自己已经被冻得开始流鼻涕了，抬手擦了擦，忽然身边传来温暖的歌声。
介于男人和男孩之间的声音醇厚芬芳，他轻声唱着，仿佛在一次次自我询问，又像是在无声地叹息。
他唱：“我们之间的爱情掉在哪里？拥有的快乐怎么会是空欢喜？”
那样的声音令人动容，被时光尘封的记忆，就那么毫无征兆地涌上心头。
她循着声音缓缓转过身去，那是一家甜品店正在放着的情歌，这里距离她家已经不远，但她对这家店完全没有印象，恐怕是新开的。平时都是开车经过，所以根本没有留意。
那家甜品店的名字叫Sun Flower，招牌是一朵带着笑脸的向日葵。
虽然此时已经是傍晚，站在门口却依然能够嗅到阳光的味道。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面前闪过，夏以蓝心中一惊，那个许久不曾提及的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是他？是他吗？
她毫不犹豫地一把推开甜品店的门，顿时一股芬芳的甜香扑面而来，她心里怀着忐忑与期待，因为连她也不能相信自己会在这里见到那个已经消失了整整三年的人。
这只是一个渺小的希望罢了。
夏以蓝走进这家装修得温暖柔和的小店，抬起头的一瞬间，看见一个男人在浇花。
他身材高挑，略瘦，头发有些自来卷，显得很柔软，他穿着白色的衬衫，外面罩着格子围裙，额角有隐约的汗水，脸上带着轻柔的笑意，温柔的灯光全数洒在他的脸上，暖融融的，晕开一片金色的光芒。
夏以蓝瞬间僵硬在门口，在看到他笑容的那一刻，她的脑海里忽然不受控制地涌出了四个字。
鲜花满楼。
时光回溯，她仿佛回到格拉斯连绵不绝的薰衣草花田，花朵随风招展，散发出浓郁而幸福的香气。
有个男人深情款款地向她走来，对她说：“那是爱情的味道。”
她于是愣了一下，走神的工夫，男人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到来，于是放下水壶，转过身，指了指门口挂的黑板，朝她粲然一笑，那双眼睛里的光芒灿若繁星。
夏以蓝回头看去，黑板上写着“欢迎光临，所有商品请自选”一行字，是很挺拔清秀的字迹。
“有热饮吗？”
夏以蓝心里失望了一下，虽然很像，但，这个人显然不是她想要找到的那个人。
记忆中，他并不是长这个样子的。
男人点了点头，抬手递给她一份餐单。他的手指修长舒展，抬手指点，却不说话。
“热巧克力吧。”
夏以蓝完全不用思考，巧克力是她的最爱，她随手合上餐单，抬眼就看到柜台里摆着一款黑白两色的手工巧克力球，装在白瓷的碟子里，于是禁不住喜上心头，急忙指了指道：“这个我也要。”
男人朝她微笑，抬手将巧克力端出来给她，然后将牛奶和淡奶油加热，又拿了黑巧克力来，混合在一起，在平底锅里缓缓化开，搅拌。
他的动作轻柔，舒展而美好，这样的画面让夏以蓝看得舍不得移开目光。她端着一碟子巧克力，站在那儿安静地望着他，动也不动。
男人将化开的热巧克力加入朗姆酒，然后倒进白色的骨瓷杯子里，抬头撞上夏以蓝的目光，于是礼貌地一笑。
他一直都不说话，只是笑，笑容温暖灿烂宛若阳光，让人忍不住猜想他的声音是什么样的，会不会跟他的人一样温柔。
夏以蓝在心里默默地想着，挑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
热巧克力不是用可可粉冲的，所以味道浓郁香醇得多，巧克力球里面包裹了香滑的巧克力糖浆、葡萄干和榛子，吃起来齿颊留香。
暖流在身体里缓缓回转流动，唇齿间蔓延着甜蜜的味道，夏以蓝觉得自己冻僵的身体慢慢有了知觉，她舒适地呼了口气。
男人寂静无声地转身离开，不一会儿又缓缓走来，夏以蓝闻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甜的香气，是橙子混合了蜂蜜的味道。
男人将一碟切成小块的橙子放在她面前的桌上，上面应该是淋了蜂蜜，她惊诧自己并没有点任何水果，但男人只是笑了笑，转身便要走。
“我没点这个……”
夏以蓝叫住他，但男人摇了摇头，做出一个手势，似乎是在说，这个不收钱。
“你……”
夏以蓝似乎意识到了些什么，但是又不敢确定，她生怕误会。从她进店到现在，这个漂亮温和的男人没有说过一句话，回应她的只有微笑和手势，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这显然是不合常理的。
面对她疑惑的目光，男人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笑容依旧温和。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指了指自己，又摇了摇手。
仿佛是在解释自己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原因。
一个这么温柔、如同鲜花一般缤纷灿烂的男人，竟然是不会说话的。
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好像被狠狠戳了一下，夏以蓝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勉强笑道：“对不起。”
男人连忙摆摆手，想了想又掏出手机，飞快地打了几行字，递到夏以蓝的面前。
夏以蓝见上面写着：巧克力吃太多会腻，搭配些水果比较好。
“谢谢。热巧克力很好喝，我很喜欢巧克力。”
夏以蓝连忙道谢，言语略有些无措地解释着，这个男人显然温柔而细心，让她觉得温暖。
男人低头又在手机上打了几行字，写的是：那欢迎以后常来，我叫辰皓。
他叫辰皓，连名字都如此温暖和柔软。
“你好，我叫夏以蓝，你可以叫我小夏。”
夏以蓝朝他伸出手，辰皓的手指舒展开，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那双手温暖而有力，五指纤细修长，上面似乎还带着奶油甜腻的香气。
辰皓笑得优雅而从容，于是夏以蓝也忍不住缓缓微笑，两人相视而笑，那应该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但是夏以蓝觉得，这样的场景，仿佛来自一场时光深处注定的邂逅。
三生石前，红尘背后，分不清时光的浅淡，也看不透陌生和熟悉。
她忽然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里的台词：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窗外的雪，似乎下得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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