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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路上车不多,到达甪直的时候,夜色已深。

几千年历史的江南古镇,此时早已陷入一片无声的寂静。

古桥流水,甪直因水而生,也因水而荣,街道狭窄悠长,车子开不进去,辰皓停了车,见夏以蓝还在熟睡,原本想要叫醒她,可见她睡得宁静的模样,终究还是不忍心打扰她。

他脱了外套,小心地披在她身上,将她打横从车里抱了出来。

夏以蓝睡得很沉,呼吸均匀,眉头却紧紧皱在一起,仿佛有什么化不开的伤感。辰皓其实并不知道,这样的熟睡,对于她来说,是极为奢侈的东西。

她的睡眠很差,要么是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睡不着,要么是合上眼睛就做噩梦。

而现在,也许是太累了,又或者是辰皓车上被阳光晒过的味道让她觉得莫名安宁,竟然少有地睡熟了,就连辰皓将她抱下车的动作都没有吵醒她。

不过,没过多久,夏以蓝还是醒了。一阵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她在睡梦中觉得肚子饿了,于是就那么囧地被自己肚子咕噜直叫的声音吵醒了。

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身上盖着辰皓的外套,整个人蜷缩在一张古旧的沙发上。

这是间有点年头的房子了,望着天花板,夏以蓝眨了眨眼睛,怎么也有……七八十年?

厨房里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夏以蓝手脚并用地从沙发上爬起来,就看到远远的,辰皓的背影在灯光底下,被镀上了一层浅黄色的光晕。

空气里弥漫着蜂蜜的清甜香气,还有刚烤好的蛋糕散发着软绵绵的牛奶味。

这样的味道让夏以蓝觉得更饿了,飞机上的那一餐之后,除了巧克力,她就再也没有吃过东西了,此时能吃到这样的食物,让她空荡荡的胃幸福得微微发痛。

“嘿,辰皓……”

夏以蓝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开口喊了一声。

辰皓于是转过头来看她,他在淡粉色的棉布衬衫外面罩了围裙,图案是紫色格子。男人似乎有些疲倦,态度稍显慵懒,但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美好。

他朝夏以蓝做了个手势,好像是手语,见她显然不太明白,于是指了指手中的托盘,似乎在说:“要不要吃一点?”

夏以蓝连忙点了点头,她忍不住摸摸肚子。哭了这么久,不饿才怪。

辰皓递给她一杯水,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仰头做了个干杯的动作,然后又竖起了大拇指。

“先把水喝了,再吃东西比较好?”

夏以蓝很快猜出他的意思,笑着弯起眼睛。

水里面放了蜜糖,味道不浓,散开了有种淡淡的清甜,不冷不热,喝下去胃里暖暖的,很舒服。

辰皓这才把碟子里的蛋糕和叉子摆到夏以蓝面前,他是那种很细心的男人,知道饿久了要先暖胃,然后才能吃小份的食物。

夏以蓝早就被面前蛋糕的味道吸引,但也注意着不敢吃太快。蛋糕只是用了最简单的配料,鸡蛋、牛奶、砂糖兑进面粉,加了用微波炉化开的黄油和在一起,然后放进烤箱,没有奶油的雕琢修饰,可入口松软,味道并不甜腻。

“你做的?”

夏以蓝注意到辰皓的围裙上沾有面粉。

辰皓点了点头,他的衣袖挽起来,露出一截手臂,双手修长,指节匀称,一看就是个手巧的人。

夏以蓝见他满眼期待的表情,于是用力咬了一大口蛋糕,含混不清地称赞道:“真好吃!你的手艺真棒!”

她原本就很喜欢吃甜食,芒果乳酪蛋糕是她的最爱。

辰皓露出无奈的笑容,对于夏以蓝这样孩子气的表情,他也无力抵抗,于是坐下端了另一碟蛋糕,默默地吃起来。

他吃东西的动作很优雅,夏以蓝一边咽着蛋糕,一边忍不住抬眼偷看,辰皓是个很容易吸引别人目光的男人,她在心里总会不经意就用Ken来作比较,记得那时候,Ken的吃相也是这么优雅,也喜欢下厨做菜。

夏以蓝在心中默默念叨着,不愧是兄弟,某些地方,他们俩真像啊!

略一走神,就不知道是多久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夏以蓝发现辰皓面前已经整整齐齐地叠了三个盘子。很显然,在她发呆的这几分钟时间里,他已经吃掉了三个夏以蓝份的蛋糕。

“这里是你家?”

夏以蓝对辰皓的食量稍有些错愕,又不好问,于是干脆转换了话题。

辰皓点点头,从裤袋里掏出手机,唰唰打了一行字:“这是以前我们一起住过的老房子。”

他并没有说那个“我们”指的到底是谁,可是,猜也能猜到,他说的是自己和Ken。

辰皓见夏以蓝的目光顿时一阵阴沉,知道她心中所想,于是在手机上又打了一句:“我带你去看他的房间。”

他脱了身上的围裙,起身走在前面。这房子并不大,除却客厅、厨房之外,便只有两间不大的卧室。辰皓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扇门,里面的景象让夏以蓝百感交集,竟然一时间愣在当场。

她脚下一软,险些没站稳,赶紧扶了门框,身子软软靠在上面,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这确实是Ken的房间,对她来说,真的太熟悉了。

他们在格拉斯住的小公寓也是这样,Ken有些习惯太明显,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比如他喜欢将东西叠成一叠放着,喜欢把削好的铅笔一支支摆在桌上。

尽管辰皓与她打字交流并不是很方便,但并不影响夏以蓝将整件事情弄清楚,反正,她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听辰皓讲完这个故事。

Ken死在巴黎的街头,交通意外,肇事司机是醉酒驾驶。

几经辗转,辰皓认领回了他的遗物,发现他在出事半个月之前,在巴黎一家颇有名气的手工香水铺子里,专门定制了一个香水瓶。

图样是Ken亲手画的,是一朵向日葵的形状。

那是他打算送给夏以蓝的圣诞礼物。

“原来……那天他非要拉着我去巴黎……”

夏以蓝想起自己曾经看到的那个金色的香水瓶,在昏暗的灯光底下,绽放出伤感却温暖的光芒。

那是爱情的味道。

可是,她的爱情离开了,只留下了这瓶香水。

夏以蓝倚在门框上,任凭身体缓缓下滑,最终蜷缩着,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这就是你要给我的惊喜吗?

三年前的圣诞节,你精心设计的礼物,三年后的今天,你始终还是没能亲手交给我。

迟到三年的礼物,整整一千零九十五天,也许白天我可以假装坚强,可你知道吗?每个夜晚,睡不着的时候,坐在阳台孤零零等着天边露出第一丝光明,我的心里,是多么绝望。

“Ken……”

夏以蓝喃喃低语,重复着那个已经在心中被默念了无数次的名字。

辰皓目光悲伤地望着神情绝望的女子,最终缓缓俯下身子,蹲在她面前,张开双臂。

他不能说话,于是只能望着她,将全部的怜惜和安慰,都融进那双浅淡却满含温柔的眼眸里。

夏以蓝久久地望着他,看着看着,那双眼睛忽然就变成了记忆中Ken的模样,微微上扬的桃花眼,眼波流转,明亮如同上好的琥珀。

“Ken……”

她满脸泪水地朝他笑,流着泪却还在笑,破碎得不成声音的笑。

我好想你。

没说出的话,此时看来,已经不再重要了。

夏以蓝伸手想要抚摸面前男人的脸庞,却在抬起指尖的那一刻,被辰皓用力握住了手腕,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中!

男人的肩膀似乎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宁的港湾,无论再大的风浪,只要靠向这里,就会瞬间化作一片平静蔚蓝的水面,温暖,从容。

夏以蓝趴在辰皓的肩膀上,失控地放声大哭起来。

确实,她忍得够久了。

那些眼泪积聚在她心里,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真的需要这样毫无顾忌地大哭一场,将一切悲伤绝望都化成泪水,然后流出眼眶,让时光风干成透明虚无的水汽。

然后,把有关这个男人的所有记忆统统从脑海里删除,坚强快乐地活下去。

连同他的那份,一起拥有。

因为她曾经来过,爱过,流泪过。

这样就够了。

辰皓觉得肩头传来沉甸甸的重量,夏以蓝的哭声渐渐低沉下来,只是不住抽泣,他将手小心地放在她的肩头,暖融融的,让人觉得莫名安宁。

也许是因为困扰了整整三年的梦魇终于烟消云散,夏以蓝此刻觉得格外疲倦,她不知不觉就合上双眼,伏在辰皓的身上睡着了。等到怀中的女子传来均匀的呼吸,辰皓终于敢小心地挪动一下僵硬的身子,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反手将她打横抱起来,放在那张Ken曾经睡过的床上。

我猜今夜,你一定想留在这里,陪他最后一程。

辰皓帮夏以蓝盖好被子,然后转身,从一排的瓶瓶罐罐中找出薰衣草精油,点了香薰灯,房间里缓缓散开轻柔的香气。

薰衣草有助睡眠,辰皓心里这么想着,忍不住又抬手摸了摸鼻子,薰衣草的味道,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桌上的铅笔被碰得咕噜噜滚了几下,辰皓看到便垂下眼眸,伸手拿了一支,在指尖转了两圈。

抚平平铺的白纸,他像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目光中流露出坚定的神色,埋头在纸上唰唰写了起来。

我想,你一定很爱他。

所以你不想用时光来抚平心里的伤痕,宁可由着它一直流血,让自己用疼痛来铭记他的存在。

你不想忘记他。可是,你战胜不了时间。

夏以蓝,你真的还记得他的模样吗?

你闭上眼睛的时候,脑海中还能清晰地勾勒出他面容的轮廓吗?

就算他现在站在你面前,你真的能一眼就认出他吗?

其实,你已经开始渐渐忘记他了,不过是你还在坚持着,不让自己忘记而已。

你不让自己忘记难以圆满的爱情,不让自己忘记刻骨铭心的初恋,可是,这样真的值得吗?

辰皓写了很久,可抬起头看到纸上写满的字时,还是缓缓摇着头,手上用力,将它揉成一团,紧紧地,握在掌心里。

铭记过去,会让自己活得很累。

可是那些惨痛的过往,午夜梦回时的满脸泪水,又要怎么忘记呢?

他看着满桌琳琅满目的精油香料,记忆里Ken年少俊朗的一张脸忽然浮现脑海,然后渐渐模糊,直到消失不见。

他微笑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Ken,再见。

第二天清晨,夏以蓝起得很早,也许是因为难得睡好,原本苍白的脸上多了两抹红晕。

但是她发现辰皓并不在,客厅的餐桌上摆着面包和牛奶,装着大半杯牛奶的玻璃杯底下压着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我出去跑步了,煎蛋和香肠放在锅里,吃前记得热一下。

夏以蓝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辰皓满头大汗、奔跑在晨光里、落了满身柔和光芒的画面,她忍不住笑了一下,这样的场景真的很美好。

她动作敏捷地把自己收拾利落,包括拿出化妆包,给自己上了个素雅的淡妆。看着镜子里自己浅浅微笑的模样,仿佛昨夜那个哭得声嘶力竭、在辰皓怀里几近崩溃的女子,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Ken死了,可是生活还要继续,至少她知道,他是爱她的,他留给她的礼物,让她觉得心中无比欢喜。

人生的过程,就是不断地学会如何放下,然后,试着重新去追求和拥有。

所以,她应该让自己活得更坚强一点。

辰皓晨跑归来,披着一身晨光,皮肤上泛着细小的水珠,折射出缤纷的颜色。就算是寒冬,他还是带着一身鲜花般的缤纷,靠近他,就仿佛走进了春天一样。

夏以蓝刚好在桌边收拾碗筷,听到动静,抬头正迎上辰皓的目光,于是她朝他嫣然一笑,道:“回来啦!”

这句话一下子就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经过昨天,他们已经不再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而是能分享心事、互相照顾的朋友。

辰皓点点头,随手抓了毛巾,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夏以蓝将碗筷送进厨房,发现里面存了不少食物,于是忍不住好奇问道:“这些东西都是你带来的?”

辰皓点点头,把手机拿出来打字:“这边买东西不是很方便,就自己带来了。”

夏以蓝“哦”了一声,便扭开水龙头开始刷碗,厨房里传出哗啦啦的水声,辰皓帮不上忙,就退了出来,去房间换下晨跑的衣服,再出来就见夏以蓝一边用毛巾擦手,一边左右张望,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你给我打个电话行吗?我不知道把手机扔到什么地方去了。”

夏以蓝四处翻不到她的手机,辰皓于是按了她的号码,但是听不到任何响声。他诧异地望着她,夏以蓝皱着眉头认真回想,道:“吃早饭之前,我发了一条短信,然后就……”

辰皓无奈地摇摇头,弯腰往餐桌底下看去,一眼就看到桌脚边静静躺着的手机。

他伸手把手机捡起来,递给夏以蓝,伸出食指晃了晃,做出一副教训小朋友的样子。

“哦,没电了。”

夏以蓝按了按电话,不亮了,刚刚记得电量好像只剩百分之三了,现在这会儿没电是正常的。

“不充电?”

辰皓用自己的手机打字给她看,夏以蓝摇了摇头,勉强笑道:“反正没什么事,不充了。”

也许这样关机也好,应该不会有人找她吧?卓晶晶知道她来了苏州,除了夏天希,她想不出还有谁会在意她的存在了。

“难得来一趟,带我出去走走吧!”

夏以蓝适时地转换了话题,辰皓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便不再追问,而是欢快地点了点头。

甪直是拥有五千多年历史的吴中水乡古镇,小桥流水,古镇深巷,尽管是深冬季节,但还是游客往来如织、络绎不绝。

一叶小船,缓缓划开宁静的流水,辰皓和夏以蓝面对面坐着,撑船的是当地的中年女人,穿着蓝布印花裙,头上包着三色头巾,唱着一曲吴侬软语的民间小调,颇有当地的特色。

“她唱的是什么歌?”

夏以蓝忍不住问,辰皓便在手机上打了字回答她:“这是当地人欢迎游客时唱的歌,名字叫《祝福》。”

祝福,多么美好的词啊……

夏以蓝忍不住露出笑容,伴着悠扬的歌声,小船在水中左右摇摆,听着潺潺水声,不远处的人家,年轻的女人在青石板上洗衣,初升的朝阳温暖明亮,照在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一抹振奋人心的亮色。

那是三年来,夏以蓝过得最快乐平静的一天。

黛瓦白墙,木门木窗,沿着卵石和花岗石铺成的街道缓缓行走,不时穿过古色古香的石桥。甪直因为桥多而有“桥都”的美誉,留存下来的41座石拱桥,夏以蓝在辰皓的陪伴下,一座一座地看过,这样竟然也花费了整整一天的工夫。

不用去思念,不用去遗忘,身体的每个毛孔都能在阳光底下自由地呼吸。

夏以蓝想,如果能一辈子都生活在这里就好了。

她喜欢这里古色古香的石桥流水,更喜欢这里摇曳着银杏浅香的空气。

逛完了所有的桥,夏以蓝拉着辰皓坐在街边的小茶馆喝茶,傍晚的风有些凉,吹在脸上竟然也有几分寒意。

“这里真好。”

夏以蓝知道辰皓不会回答她的话,于是自顾自地往下说:“让我想起在格拉斯的时候,生活也是这样,很平静,有种发自心底的满足感。”

没有大都市的浮华,喧嚣过后,只剩下蓦然回首的细水长流。

“你很爱他。”

辰皓打字很快,几乎是几秒钟就能打一行字,等夏以蓝看过之后就飞快地删掉。

夏以蓝知道对方说的那个“他”,指的是Ken。她垂下眼眸,轻轻点了点头,没说话。

辰皓轻拍她的手,将手机递过去,上面写着:“他会希望你幸福的。”

幸福是多么美好的一个词汇,可惜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事情是奢侈的,比如幸福。

辰皓的手很温暖,让夏以蓝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因此恢复了暖意,她低头看到辰皓的指尖修长,骨节匀称,是一双很美的、不像男人的手。

那双手正搭在她的手上,于是夏以蓝回报给他一个笑容。辰皓是个让她愿意亲近的男人,也许因为他是Ken的亲人吧,她也愿意将他看作可以分享心情的朋友。

“辰皓,你为什么会想到把Ken的香水拿出来拍卖?”

夏以蓝问,这是她很想问的一个问题。她心里一直有个猜测,但是,又得不到证实。

“为了纪念他,也为了找你。”

辰皓沉思了片刻,然后温柔地笑了,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

夏以蓝心里其实也是这么想的。辰皓只知道Ken有个女朋友,但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要想找到她真的很难。也许这样做,还会有一丝渺茫的希望。

“Ken是调香师,他到格拉斯旅行,是为了采购香料、寻找灵感,后来他告诉我,他找到了爱情的味道,所以要留在那里住一段日子。可是没多久,我就接到了巴黎警方的电话……”

辰皓垂下眼眸,见夏以蓝看完,于是删掉上一行字,又打了一行字:

想,你一定会认得这个味道。”

夏以蓝托着腮,很真诚地看着辰皓,但辰皓只是垂下头,将手机递到她面前,夏以蓝于是挪动身子凑过去看,见上面写着:“那瓶香水的名字,叫作Only Love。”

夏以蓝一愣,忍不住抬头去看辰皓,一张缤纷的笑脸忽然落入眼帘,近在咫尺,她才发现自己已经离他那么近了。

两人几乎是面对面,鼻尖近得都快要贴上了。

辰皓觉得心里一阵灼热,年轻的女子身上带着纯真的气息,她应该是夏家唯一一个干净无罪的人吧?他呆呆地不知该怎么做才好,是退开还是保持这样?

夏以蓝感觉到辰皓浅浅细微的呼吸,他的头发乌黑而轻柔,有一缕飘下来挡住了额头。他的睫毛很长,每眨一下眼睛,都能看到细微的颤抖。他的眼眸是浅淡的茶色,几乎与Ken的一模一样,都是那种让人看了会怀疑他薄情的颜色。他的眼角,有一颗浅浅的泪痣,仿佛一滴泪珠的形状。

就那么凝望着,忽然心中一阵莫名的悸动。

许久没有那种心动的感觉了。自从三年前Ken离开之后,夏以蓝就觉得自己的心死了,带着对Ken的爱,一起彻底死去了。

可是现在,她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自己那颗已沉寂如水的心,忽然加速跳动。

为什么?

她几乎是有些惊慌地退开,然后故作镇定地整理起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

那一刻,辰皓也忍不住低下头,藏起眼中复杂寂寥的神色。

两个人就这样尴尬地沉默着,夏以蓝默默在心里数着数,从一一直数到了五十六,她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打破这样的沉默:“那时候,除了爱情,我们一无所有。”

辰皓抬起头,目光闪闪,疑惑地望着她,那样的神情似乎是在问,理由呢?

“他曾经对我说过,这是爱情的味道。”

夏以蓝收敛了目光,抬头望着远方的小桥流水,夕阳西下,天涯尽头,有多少人还痴痴地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爱情存在?

至少,她自己算是一个吧。

辰皓望着她安静而认真回忆的模样,脸上笑容明媚,心里却忍不住在想,这个世界上,真的还有真爱存在吗?

这个世界上,想要得到一些东西,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注定不能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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