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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 初恋

1999年 初恋

1999年,双龙坝。

自从在心里种下了一个要去北京的梦想,得意就开始努力攒钱了。

1999年,她每个月的工资是350元。她计划每个月存200块钱,并且希望这个学期帮几个家庭困难的学生垫付的几百元学费能尽早发还她。

义务教育,是有村干部监管的。为了保证入学率,学校让家庭困难的孩子先入学,每个学期100块钱的学费,暂时先在老师的工资里扣除。期中考试一过,校长统计了全校拖欠学费的学生名单,在一天晚饭以后,叫上全校的老师一起,打着手电筒去挨家挨户收学费。

得意至今难忘那些穷困的老实巴交的父母,在点着煤油灯的堂屋里,迎接鱼贯而入的老师们,忙不迭地端凳子,递茶水,然后坐下来,向老师倾诉生活的艰难。小学校长已经习惯了,不为所动:“你说的情况,我们也理解,但是,老师工资就那么点儿!每学期都要为你们垫付好几百!老师也要吃饭,也不容易!”

这样说来说去,多数家长会想办法把100块钱交了。遇到一些实在交不了的家长,得意非常震惊地听见校长说:“那,我们只好把你们家的鸡抓走了!”

冬天来了,如果要去公路上散步,需要穿上风衣,围上围巾。

得意在乡下,一天天,就是那样度过的。

直到有一天,来了一个人。

她正在上课,突然听见汽车喇叭的声音,就跑出去看,看见一辆挂满泥巴的吉普车,停在公路边的大树下。来人了!她心里想。

下午她去村委会,路过村长家,村长冲她招呼:“来来来,严老师。”

得意走进去。村长介绍说:“这是县里司法局的小谢。这是双龙坝小学的严老师。”

“你好!”

“你好!”

然后他们就坐下来喝酒。冬天喝啤酒,怎么喝也喝不暖和。

从那天起,得意的散步,多了一个伴儿。小谢住在村长家里,每天晚饭过后,就站在公路边等得意。他个子很高,迈一步,得意得跨一步半才跟得上他,所以,基本上,他在散步,她在小跑。她和他走累了,就坐在路边的草地上休息。那个季节,每一天,草的颜色都在变,变得越来越枯黄。

小谢到双龙坝来,一待就是一个多月。他似乎没有正经工作做,每天都在村委会和干部们下棋,他还教会了得意下五子棋。

坐在公路边下棋,秋风四起,他们不觉得冷。

有一天,下起了倾盆大雨,无法散步。

得意请他来她的宿舍里来听音乐。

外面风雨交加。得意把录音机打开,放进了伍思凯的磁带。

“说好和你一起流浪,失约的我独自飞翔,下雪街头独自地行走,握不住一杯温热的咖啡……”

歌声一出来,整个房间就生动了。得意说:“外面的雨下得越大,在屋子里就觉得越舒服。”小谢表示同意。

雨声越来越大,一个闪电,一声雷响,得意才意识到,天已经全黑了下来。

录音机快没电了,伍思凯的歌声越来越慢。她蹲下,在柜子里找电池。小谢突然大声说:“别找了。”得意的心猝不及防地乱跳。她站起来,他就站在离她很近的地方。

得意有一种预感——他要来亲她了。她想,如果他真要亲,那就让今夜成为她的初吻吧,那,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过了好长时间,他也不来亲。

得意打破沉默,说:“坐啊你。”

他不说话,也不坐,只是看着她。

将有什么要发生的感觉越来越浓,得意努力控制自己的紧张,不想让他看出自己在想什么,她想,你可不要试探啊,你就直接来亲我好了,你要是试探,我肯定会拒绝的……他还是没有行动。

得意又蹲下去说,太暗了,得找两根蜡烛来点上……他突然抓住得意的胳膊,把她拉起来,拉进他的怀里,她没站稳,他亲她了。

窗外打雷又闪电,但初吻的感觉,并没有文学作品里描写的那样天雷地火,昏天暗地。得意有点不舒服,呼吸不畅,嘴唇湿润湿润的……啊,不过如此啊!她想。

从那天以后,得意渐渐喜欢上了亲吻的感觉。

每天去上课,她比孩子们还盼着下课铃声。当她扔掉粉笔走出教室的那一瞬间,微笑就已挂在脸上,心情无比美妙。她知道,他在宿舍等她,他们又可以倒在床上,拥抱在一起,狂亲一番。

散步还是继续,只是多了一些欢笑,一些传统的玩闹,比如,赛跑,或者你背我一段之类的。心里被恋爱填满,让人不知疲倦。不知道有多少个晚上,他们都不睡觉,就是亲昵,缠绵,说话,缠绵,亲昵,说话,但是,从来没有脱掉过衣服。得意认为,那是一件未知的,很严重的事情,不能去做。他似乎也这么认为,从来没有强硬的动作。

得意在他耳边说:“你知道吗?我过去很疑惑,两个人接吻的时候,鼻子搁哪儿呢?”

“那你现在知道了吧?”

“知道了……”

得意能感觉到,他的身体起了变化。

他会问得意:“你知道男人的那里是什么样的吗?”

得意说:“知道啊!小时候,我看过我弟弟的雀雀!是不是……像胡萝卜一样,”她比给他看,“尖尖的?”

“那你想看看吗?”他去摸皮带。

“啊!不要啊!”

他们闹做一团。

第二天,得意依旧认为,男人的那里,像胡萝卜一样。

他们就这样没日没夜地在一起,20多天。

得意问他:“放寒假了,我要回县里去,我能在县里见到你吗?”

“不知道。”

“为什么?”

他欲言又止,然后说:“我父亲在对面的山上,有个矿场,我有可能去那里。”

“你什么时候走?”

“不知道……”

“那你走了,还会来看我吗?”

“会!”

“我要是回县城,怎么找你?”

他给得意留了他家里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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