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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勿忘我

  这封信让我掉进了蜜罐里,世界好像突然变成了新的。我坐飞机去西安,我要立刻见到她,我要对她说我爱她。

  很多和林小朵相关的细节在贺年的记忆里,不断回放,不断演绎,朝着如诗如画的方向发展,也许每个人在回忆初恋时都愿意这样,天是蓝的,花是笑的,看着姑娘青葱一样的手指,想要给她一枚戒指,那时常常是没有的,于是就用草编一个,或者就是一个易拉罐的拉环……寻找那根手指的时光最美啊。其实,有些记忆,人是不愿意去碰的,要么回避,要么跳过,这些差不多都是伤都是疼,贺年也不例外。

  贺年和夏苏坐在一起,这一回他们不是像平时那样坐在咖啡馆里,而是在酒馆里要了一间包房,饮品也从咖啡改成了酒。

  夏苏以为贺年要以酒壮胆的,其实不是,贺年只是偶尔喝一小口,她跟着抿一点儿。

  贺年说,1985年你在干什么?

  夏苏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说,可能还会为没吃上一颗糖而大哭一场。贺年笑了说,那时你还在吃奶哪。夏苏笑了。

  贺年说前不久听一个朋友说,那年她在日本。那年3月到9月,筑波国际科学技术博览会在日本举行,为了给这个以科技为主题的博览会添一些人情味儿,日本邮政厅推出了一个“许一个心愿2001年再启”的活动,所有的邮件他们都会冷藏起来,到21世纪再邮寄出去,这个是挺浪漫的主意。当时她给国内的男友写了一封信。后来回国了,把那事给忘了。

  直到2000年日本的同学打电话给她,说那年冷藏邮件的事情,说很多人找到邮政局要求收回自己的信,因为物是人非。同学问她的信要不要处理,她一下愣在那里,时间漂洗了15年,她的信里写了什么?她竟然想不起来,她让同学把信改寄给她。后来她收到了信,信里只有一句话:××,我要我们在一起。看到那句话,她哭了,那句话像是一个讽刺,她根本不知道那时的男友现在在哪里,是活是死她都不知道。

  夏苏叹息了一声,她觉得他的开场白不错,听得出来,这样的开场,他肯定构思过。

  贺年喝了一小口酒,夏苏也抿了一口。

  接下来,贺年直接进了故事:……我收到了林小朵的包裹,是她画房墙上的那块蓝布,蓝布的另一面,画着一幅水粉画,沙滩上两条小鱼的嘴抵在一起,天空中有个大大的太阳,有两个人蹲在那里看着鱼。画面上有一行字:假如你不吻我。包裹里还有一封信,林小朵在信上说,我一直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可是你没有。那天,我一直以为你会取下那块布的,可是你没有。那次在小镇,我掉进河里,你捞起我,后来我感冒了,那时我们说到了相濡以沫,我说,对女孩子来说相濡以沫,就是她感冒时,有个男孩肯吻她,你也没有……那块布是用蓝色染的,是一种叫蓼蓝的植物的汁……

  这封信让我掉进了蜜罐里,世界好像突然变成了新的。我坐飞机去西安,我要立刻见到她,我要对她说我爱她,如果还有机会……我们都给了彼此,那是多么的欢喜,那时她的签证已经办好,我向她保证我会等她四年,我会去加拿大看她……我们像旧时私订终身的公子与小姐。

  谁也没有想到,那么快乐的日子里,竟然发生了一件改变我们的事情。那是个晚上,我们坐在公园里,我们拥抱着,三个人悄无声息围住了我们,他们有刀,一个人用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冰凉的。另外一个人的刀架在林小朵的脖子上,他们要我们别喊叫,第三个人把手伸进她的裙子里……她喊叫了起来,她喊抓流氓,抓流氓,我刚一张嘴,那人的刀就朝下一压,我没喊出来声……

  接着几束手电筒照了过来,那三个人飞快地跑了。林小朵哭着整理着衣衫,我想要抱抱她,可是她推开了我。收拾好自己,她走了,我跟着,她回到了画廊,没等我走过来,她关上门。我就在那里站着,我知道我错了……夜半,她把我的行李放在门口,一言不发,然后把门又关上了。

  我在西安待了两天,我承认我不勇敢不够男人,但我还是乞求她看在我的脖子洇出的血痕的份儿上原谅我,可她不理我。最后,她还是说了一句话,再见。

  一句话,就两个字,再见。她的电话没有关机,可是她不肯接我的电话。半个月之后,她的电话接通了,却是她的母亲,飞机刚刚从虹桥机场起飞,她母亲在电话里对我稍稍表示了谢意,似乎是我成全了她……那时我在街上,突然号啕大哭。一会儿就围了一圈人,他们都以为我丢了钱,劝我不哭,说钱丢了还可以挣的……他们哪里知道我丢了一个人……飞机在天上应该是孤单的,所以总有跑道等着它,我不知道林小朵在那边是不是孤单,也许她跟她父母说过什么,他们不告诉她任何消息,如果我问,他们总会说她在那边很好,很好……

  说到这里,贺年沉默下来,端起手中的酒杯,把一杯酒一点一点喝了下去。他看着夏苏说,眼睁睁地看着女友被人欺侮,不说拼了,竟然连一声呼救都没有,我就是一个懦夫。

  夏苏像是突然明白他努力寻找林小朵的原因,他是内疚的是自责的后悔的,于是他想当面请求林小朵原谅,并且得到她的原谅,然后他的内心才会安宁……

  夏苏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我说生命都是宝贵的,你也不会因此开心。因为这件事太突然了,而你们都没有准备……

  贺年打断了夏苏的话,他说,林小朵那一声再见,我以为一生再也不见的,可五年后的春天的午后,我忽然接林小朵的电话,那时我在午睡,她来武汉了。

  夏苏看着贺年,他的眼睛突然明亮,好像当年的激动还在,可是,那么明亮的眼光并没有持久,片刻之间就暗淡了。变化之快,让夏苏惊讶。

  贺年伸手抱住了后脑勺,有心理学家认为当人悲伤失望时都会抱住头,那是因为他在自我安慰,从很年少的时候,母亲就是这样安慰他的。

  贺年说,那时我和米月结婚了,林小朵好像明白这件事,她在电话里说,只想和我说几句话,不会打扰她的幸福。我是开心的,藏在我心里的结,终于有机会解开了。她住在长海酒店,离我家并不远,我们约好下午见面。

  也许我太开心了,开心得有些失态,米月问我是谁,我说一个同学从国外回来了,她问姓名时,我一下就吞吞吐吐了,我还没学会撒谎,我从来没有跟她说过我和林小朵的事情,这让米月警觉了,可米月没有说什么。我出门时,米月半躺在沙发上,我说,我去了啊,她朝我挥了挥手,飞吻了一下。

  我慢慢朝着长海酒店走,好像浑身都是劲儿,可脚步却是软绵绵的,我想我应该买一束花给她。我走进花店,想买红玫瑰似乎不合适,黄玫瑰呢也好像不合适,最后决定买一束勿忘我……我走过了一条街,再走过一个丁字路口,船形的饭店就在眼前了……

  贺年眉头皱了起来,挤得双眉之间隆了起来,他又一次抱着脑袋,久久地抱着……许久许久,他再次开口。

  就在我走过那条丁字路口时,我听见一声惊呼,刺耳的刹车声。我回头看,米月倒在路中间,扑散着的样子,像一只受伤了鸟……米月就这样,到现在都没能醒来。我去见林小朵,也没打电话给她,直到现在也没有见到她……

  夏苏不知道说什么,这故事出乎她的想象,跟她看到的听到的也不一样。她拿过瓶子,给他满上,给自己也满上。举起杯,她一饮而尽,他也干了。

  她看着他,他看着她,直到眼泪落下来。她抱着他的脑袋,他抱着她的脑袋,没说话,也没哭,像两只雪地里的动物。

  许久许久,夏苏说,那我们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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