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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这是我欠你的离别(5)

  这时,他忽然想起上学时放假回家,看见妈妈和张叔同坐在一张桌子前吃饭的模样。那碗筷交错的世俗家景与浓浓的平淡感情,味道中少有甜腻,甚至有些乏味,但是它依然陈旧得让人迷恋。他明白,妈妈和张叔是幸福过的,他们一定在某段日子里像爱人一样相处着,互相接近着、依靠着。他们虽不曾有像夫妻那般朝起晚归的陪伴,但是他们曾相互依附着生活过,而这短暂的依附与甜蜜,可能比其他人一生中获得的所有幸福,还要多吧。

  余航想到这儿就站住了脚,脑海中出现的这一幕开始有了变化。他好像看见张叔放下碗筷,独自一人缓缓地消逝在画面中,而母亲因为张叔的离席,也从有说有笑的幸福模样变成现在的憔悴与苍白。

  余航这才明白妈妈失去的是什么,他忽然读懂了妈妈眼中的那种孤独与绝望,并非仅仅来自张叔的离去。他终于体会到心爱的人在承受苦难或是离自己而去时,自己的那种无能为力。还有妈妈在接受命运撞击以后,花了几十年时间修复的伤口,再一次被人挖开、展示,表现出不可愈合的衰弱与绝望。

  想到这儿,余航全身发软,巨大的痛苦仿佛从他胸中奔腾而出。他蹲在妈妈和张叔对角的远处开始哽咽,此刻他知道,眼前的妈妈虽然没有倒下,但是那世界里的光与灯,却在张叔走的时候,全都熄灭了。

  Letter Time:一场好梦

  梦:

  见字如面。

  从今年的三月到现在,我一共瘦了十二斤。我把这个消息公布在朋友圈以后,除了“一方有难,八方点赞”的损友党,大部分女孩子都是来求教程的。我知道你没有这方面的担心,因为你和我一样,是个怎么吃都不会胖的怪异体质。不同的是你是女孩,这值得你炫耀,我却不行。

  你有许多值得炫耀的东西,你的耐心,你的执着,还有你的好脾气。这些优秀的性格让你一直活得非常有质感,你不同于其他女孩,不习惯对感情有依赖,不依靠外界找存在感,并且只相信紧握在手中的东西。或许这就是我当初喜欢你的原因吧。

  感情这东西在时间面前很渺小,无论回忆给了它多么盛大的包装和加冕,也只能任其宰割,因为它面对的不仅仅是流逝的考验,还有载体本身对它的筛选。就好像刚刚接到你的电话,听你哭了半个小时以后,我居然会如此平静。我真的没想到闹到最后,我们的关系竟和路人别无二样。我们没有在一起过,但还一直是朋友,却不承想你我之间的缘也接近于萍水之份了。

  通话末尾,你问我:“以后你要是有了恋人,我就不能这么和你打电话了,对吧?”

  “是的。”我斩钉截铁地回答,态度硬得像是拒绝电话推销的工作人员。

  随之而来的是你浓重的呼吸声,我听得出那叹息由意料之中的沉重包裹着一部分失望,卷在一起丢给我。随后,你道了一句平常的“谢谢”,说有空来我这边玩。我一时语塞,挂掉电话后,脑海中翻滚出许多和你在一起“玩”的日子。

  我们相识是在大三下学期,所有人铆足了劲儿为大四的实习做准备,只有我们俩还不紧不慢地看电影、打羽毛球。天气热的时候坐在图书馆门前的长凳上喝食堂一楼的木子铁,看人们急匆匆地在图书馆内外来回奔波。

  和你相处的那段时间真的特别舒服,两人莫名契合的习惯和行为感知,似乎早就剥夺了你我之间的界限。我陪你采购拿重物,你陪我买书听讲座,我们一起跑步,玩一款傻傻的游戏,吃完饭去下沉广场吹凉风。

  这样的舒适,不断地将我拉向你,一步步不可逆转,一阵阵窃喜连连。

  可即使我们的所有话题都巧妙地避开了工作、毕业,或是有关分别的词汇,这样舒适的日子也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随之而来的大四打断了。

  一批穿着朴实的父母带着自己的孩子在学校里留影,新生们用充满期待和警觉的目光打量着我们。老师们开始分组带毕业创作,每个人都攥紧拳头,准备向论文发起冲击。我们终于不得不收起冠冕堂皇的逃避,正了正衣襟,踏进大四的紧张期。

  你问我开题报告这玩意儿应该怎么写。不忍心让你失望,也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在你面前表现的机会,于是我花了一个晚上在电脑前整理资料、下载案例、学习、仿照、修改。迎着第二天的朝阳,好像是拼凑一幅你笑脸模样的拼图,将报告一点点拼接完成,最后一遍检查后按下保存的刹那,你完整的笑脸印在屏幕模糊的字间。

  说实话,我早就忘了后来你高兴的样子,只记得电脑那头的你打了一大串感叹号和感谢,那使我很满足。也是从那个时刻开始,我在心中告诉自己,我们毕业后应该去同一个城市打拼,我应该和你一起流浪。

  于是,我每天都在地图上寻找,找一个适合你,也适合我的城市。一个非常傻的行为,我却分析得甚有趣味,哪里离我们的家都近一些?哪个城市更适合人居住?哪里的工作和我们的专业对口?我一个圈一个圈地画上去,像在画发生战事的据点。

  于是,反击战就这样开始了,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每天都扎在图书馆和工作室里找资料查文献、画图找灵感,一个人对着四五台电脑做设计,不停地做。所有人都放学了,你在C楼教室的玻璃外面看着我,怀揣爱意地笑。有时候上完晚课,朋友敲敲玻璃,指指手表示意我已经很晚了。

  后来论文三审时,我的论文被放在学院的群共享里当作范本,而我的毕业设计也是应届的全系最高分。当然这些事情你无从知道,我曾想过把我为了和你在一起而准备的这一切告诉你,可还没来得及,故事就终结于此了。就好像战争一旦开始,就没有办法很好地收场,感情大多也是如此。

  那一晚,我走出C楼已至深夜,脚步声孤独清脆,我却感觉特别踏实。突然天空中有烟火出现,远处传来一阵欢呼,好像有人故意起哄。我踩着好奇大跨步就去了,走到人群外围,目光穿过人墙,一眼就看见了惊慌失措的你。而你的面前,还有一个单膝跪地、手举玫瑰的男孩。

  你也看见了我,目光中有些难以解释的慌张与尴尬。最后,你在众人的欢呼中无法下台,只得接过了男孩手中的花。

  人们开始欢呼,甚至还有破音的鬼叫。灯光暗下,世界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是对视,你脸上没有惊喜也没有幸福,我强挤出一点笑容,佯装祝福的模样鼓了鼓掌,便狼狈地慌忙退出,好让一场惊喜可以拉上完整的帷幕。

  我记得我很久没有那么难过了,一整夜我都在摆弄着手机,希望从你那儿知道一些什么,或者是期待你和我解释一些什么。脑袋不受控制,感情指挥着逻辑进行推理,给你编织了“骑虎难下”“怕拒绝会伤对方的自尊”等类似的理由。直到天光大亮,在一片失望中昏睡过去。

  醒来时,看到你的未接来电,我按捺着激动平静地回过去,你也确实像我说的那样和我解释,接过那束花,也只是为了当时可以圆满地收场。听到这番话,我几乎要从床上跳下来,因为这样的解释足以证明,你和他仅仅是现场直播的逢场作戏,而你却更在意和我之间的关系。

  像是沙漠中迷路的人看见了一座村庄,绝望的疲惫得以缓解,步伐又变得稳健有力。

  但是之后的日子里,那男孩一直没有放弃,他总是活动在你的周围,总是在我找到你的前一秒先找到你,缠着你。我开始生气,甚至要求你粗暴地支开他,而我们那时并没有确定任何关系,我们还因此吵了一次架,真是没想到我们会为这样无聊的事情而红脸。最终,你接受了我的无理要求,屏蔽了和那个男生的所有联系。但是,我们确实因为这次吵架,而有了隔阂。

  学校招聘会的前一天,我看着作品集自信满满,想问你准备投哪里的简历,准备去哪个城市生活。电话里,我们约在女生宿舍楼下的过道里见面。我走到那儿时,看见你站在过道的门口尴尬地维持着和那个表白男生的对话。你看见我以后,主动挽起我的手臂,似乎向他宣告着什么。我礼貌地朝着那个男生笑笑,自知笑中带有一丝轻蔑,虽然幼稚可笑,但也确实在心底暗爽许久。

  学校并不是很大,过道里也还有我们共同认识的朋友,我们在大家的注目中离开。我目光如炬,扫开一条路。可是出了过道,你就松开了挽着我的手。我有些意外,也没有多问,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而最想问的那一句“你想去哪儿?”我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说出口。

  离别的日子里,时间撕扯着我们的快乐,居然没有一场欢笑是踏实的。

  我们吃的最后一顿饭,选在一家人极其少的日本料理店,我们都心不在焉地胡乱点了一通。菜很久没上,我们也不急着催,菜上了一桌,我们也不急着吃。东西参半地聊着,我忽然意识到这一幕虽然无数次地发生过,但今后可能不会再发生了。我们好像有很多时间可以相处,又好像这是仅剩下的几个小时,我要把握每一个可能说话的机会,一分一秒地、紧张地、珍惜地,数着过。

  后来,我们开始一杯杯地喝清酒,喝到最后眼神模糊、言语不清。你好像哭了,又好像没有。迷离中你叫着我的大名,你说:“墨啊,我是喜欢你的,可是这种喜欢有太多自我克制,因为我知道你不会跟我回家,而我只想当一个小女人,想在父母身边,不想远走,只要平平淡淡的就够了,不想太累,也不想追求太多……”

  而我想都没想就开口说:“也许我可以和你回家啊。”

  那一刻,你笑了,笑得特别开心,梨花带雨。但是,我看得出那笑容背后的东西,你似乎也了解这一时冲动说出的话,需要付出多少去实现,所以你的笑还是由兴奋夹杂着失望混合而成。这笑容,好像扎开了我心里的一个包袱,将自认为收拾好的情感全流露了出来,我泪眼婆娑,竟难过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走的那天我没有去送你,我想过给你一个结实的拥抱,想过在车站看你从车窗里朝我挥手,可你是知道我的,向来不喜欢离别的人,又怎么愿意面对离别?于是,我又喝了一场大酒,在昏睡的梦中,逃避着你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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