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愿为悦己者容

　　坐在我对面的，是我又一个相亲的对象。他这是第一次见我，手中就捧着一束玫瑰花。我看到他那束花的时候，不喜，只惊，有一种撞墙的冲动。

　　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相亲，以后不管我妈我姐如何求我，我都不相亲了。我不能将我有限的美好人生都奉献给了这些二到无穷大的事情。

　　不过好在这个男人是重视这次相亲的，比起那个祝奡鹍来……哦，我真的不太想叫这个名字，这个自以为很有文化的名字，我叫起来都觉得别扭异常。言归正传，比起那个骄傲的大鸟来，他好太多了，起码没有让我负责饭费，这是最最重要的。

　　玫瑰男，我真的懒得记这位相亲者的名字。因为相亲次数太多，我的脑容量已经明显不够用了，我们姑且叫他“玫瑰男”吧。

　　玫瑰男一看到我，马上露出欣喜之色：“原来你和照片一样啊，真好！”

　　我实在听不出来这是夸奖还是贬低，赶紧问：“你的意思是？和照片一样……漂……亮？”

　　玫瑰男摆摆手，说道：“漂……漂亮，很漂亮呵呵。我的意思是，我看了太多处理过的照片了，PS痕迹太重，你是唯一一个和照片相符的人，没有欺骗我，我特高兴。”

　　我还是没有听到期待中的赞美，有点郁闷，勉强笑笑说道：“你也一样，也很真实呵呵。”

　　玫瑰男把花送给我后，开始了滔滔不绝的演讲，这点和祝奡鹍有得一拼。他说：“现在的女孩儿太会打扮了，根本用不着去韩国整容，化妆完就和易容差不多了。不瞒您说，我相亲过的几个女孩，照片拍的跟大明星似的。眼睛黑，真黑，跟个无底洞似的，可实际上拆了假睫毛，一双眼睛顶多就两个黄豆大；下巴也尖，真尖，跟三角板似的，可一看本人，就是个大饼脸。我特想知道你们是怎么化妆的，怎么拍照的？咋就这么能瞒天过海呢？”

　　我凑近他的脸，看着他的眼，一脸疑问地问他：“先生，你问错人了吧？你看我这样像是会化妆的吗？我没把假睫毛粘到眉毛上，已经是很不错了。”

　　他说：“是啊，是啊。马小姐是纯天然的，纯天然的。不过我倒是觉得，女人偶尔修饰一下，也是很好的。”

　　我问：“那你到底是想要化妆，还是不想要化妆的女孩呢？”

　　玫瑰男笑嘻嘻地，眼带意淫之色，抑扬顿挫地背起了诗：“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妆罢低头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哈哈哈，你看，古人化妆品不发达，可还是要化点好看的嘛。女为悦已者容，女人总是要让人赏心悦目才比较好，马小姐是有点过于素了。哈哈哈哈……不过也没事，没事。”

　　没等他笑完，我已经拎包而起，对玫瑰男说：“是呢，我现在觉得特别不好意思，拿这样一张素脸面对着您，那我先回去化个妆啊。谢谢你的晚餐。”

　　我飞奔的身后传来一句骂声：“林子大了真是什么样的女人都有，你以为你谁啊？”

　　是啊，我以为我谁啊？我这么差劲，就不耽误你们的幸福了。

　　很快老妈就打来电话，不用问，旁边肯定还有一个多事的我姐在偷听。我妈说：“列列，你总是这样，让妈很难做的。妈的朋友都被你得罪光了。”

　　我姐抢过电话，说：“妈妈今天在地铁上还碰到两个年轻男孩，聊了一路。走的时候留了他们的QQ，等你自己去聊呢。”

　　我的心已经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这种没完没了的相亲，除了让我的自信心越来越弱之外，再也没有为我带来其它的什么。

　　很多次的相亲，我伶牙俐齿的吓跑了对方，其实我是想先声夺人，在别人拒绝我之前，先拒绝了别人。我很自卑。我看不上别人，别人也看不上我，我只是作为一个自卑者在垂死挣扎地自我保护而已。

　　我这次没有再跟妈妈犟嘴，而是认真地对她说：“妈，我知道你为我的婚事操碎了心，我也让你失了很多面子，但真的不要再为我张罗了。你看你，地铁上认识的陌生男人都能互留QQ号，妈，对于我的未来夫君，你的要求真的都没下限了吗？我知道自己适合啥样的人，我自己找，保准在30岁之前嫁出去，好不？”

　　我妈被我说得有点动容，一时就答应了，说：“好，我不管你了。你自求多福吧。”

　　挂了电话，还不想回家，就一个人去商场里面闲逛。每次走到有镜子或玻璃的地方，都会悄悄看看镜子里的自己，看看是不是真的那么糟糕。

　　不差啊！

　　我家在北京，一家四口住在一个70多平方米的老房子里，挤是挤了点，好歹不用花租房子的钱。姐姐出嫁后，只剩下三个人住，本来是足够了，可这家伙经常没事就跑回娘家，动不动就要和我挤一个被窝，还占用我的半个衣柜，所以我是一天消停日子都没过上。

　　我每个月工资的三分之一给父母开销，剩下的全是自己的。用我妈的话来说，就是“挣钱的人了，得交饭费”，嗬，真够会算的。我家祖籍在东北，因为工作关系，早年间跟随爸爸来北京定居，但直到现在，爸妈说话还是有一些东北味儿，乡音不改。

　　好久没逛商场，发现不认识的品牌又多了些，全都是齐刷刷的英文名。明明是国产的，非要取个洋名字，好像不取个洋牌子衣服就卖不出去一样。

　　我每次买衣服都要翻一翻衣服的标签，看看价格，这是我看到衣服的第一个动作。这动作为我换来的是服务员的白眼儿。

　　但我是有点存款的，我平常买东西很少，女人家们喜欢的小饰品半件都没有，所以也存了一点钱。想买几件漂亮的衣服还是买得起的。摸摸钱包，狠了狠心，决定今天大放血一次。

　　钱不是万能的。我现在终于知道了这个道理，当我把看上的衣服一件件指给服务员看的时候，大多数服务员都表示没有我的尺码。我再度被重重一击，扭头就走，打算去那几个欧洲的品牌看看。

　　几天不在江湖上行走，这世界上的人都如此苗条了吗？

　　两个小时逛下来，我的手里已经提了不少战利品。除了衣服外，还买了护肤品和彩妆，都是我以前舍不得买的品牌。而且重点是，我买的衣服都比我现在穿的小一号。

　　是的，我要减肥！我就不相信我塞不进这些衣服里去，我就不相信我不能在第一时间内抓住男人的眼光。这世界上任谁都阻止不了我寻找男人的步伐。

　　回家后，姐姐看到我买了这么多的东西，有点惊奇。她拿出我的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来比划去，我一把抢过来，说：“亲爱的姐，这不是你的风格，别动。”

　　她又拿起我的彩妆，直接就往脸上抹，我又一把抢过来：“这也不是你的风格。姐，感谢你以前给我化妆品用，我这一只口红是买给你的，这才是你的风格，‘粉红佳人’。”

　　我姐开心地接过口红，大呼小叫地说：“这个牌子，哇，我都舍不得买耶！谢谢你了我最亲爱的宝贝妹妹，嗯亲亲。”

　　我看不惯她一口台湾腔，满脸鄙视：“拜托你别这样说话，还有，多多不需要你照顾吗？成天跑出来，一点都不像个当妈的。”

　　“多多啊，她爷爷奶奶都抢着带呢，都轮不上我。”马哲说。我想，姐你做人家妈妈太不合格了，你知道么？

　　我妈有点怀疑，她说：“列列，你是不是受刺激了，一下子买这么多东西。穿上漂亮的衣服就能找到白马王子了？妈看光这个不行，你的脾性也得好好收敛收敛。”说完又叨叨我姐：“哲儿，你别拿妹妹的东西，难得她有了这个要打扮的心。”

　　我说：“妈，我相了这么多次亲，你还找不到规律吗？我们每次一见到相亲对象，第一眼看什么？外表呗！外表就是最最最最重要的！我算是看透了，这年头没有人看到我的内涵，看到我的纯真，都是清一色的外貌俱乐部。”

　　我对着铺在床上的一大堆新衣服和瓶瓶罐罐，举起右手对天发誓道：“老娘的未来就靠你们了！从今往后我立志保养，外加减肥，绝不辜负老妈和老姐对我的期望，把一等一的男人抱回家。”

　　“是嫁出去！还抱回家呢，还想招女婿啊？”老妈被我逗笑了，说了两句就出门了。

　　孙总的家中。

　　因为护肤品用得高级了，又讲究了使用方法，按照同事乔安妮教的，层层步骤一个不落地执行，一天天下来，皮肤比以前好了很多，摸起来再也不硌手了。用乔安妮的话说，就是“皮肤的基数太低了，一用就见效”。

　　还有一个发现我变化的，是孙总的太太，刘嘉倩。女人看女人，眼光总是最犀利的。

　　“马列，你最近谈恋爱了吗？”刘嘉倩细声细语地问道。她是个漂亮的女人，平时很有修养的样子，很少见她大声说话，从未发过脾气。

　　“没有，没有人要！”我从来没有想对刘嘉倩掏心掏肺，她可是我上司的枕边人啊！

　　“需要我给你介绍吗？”刘嘉倩好心来了。

　　“谢谢刘姐啦！”我小心拿捏着说话的分寸，“我相亲过太多次，最后都不成，还让彼此的介绍人都很尴尬。所以我已经决定不相亲了，免得让很多人跟着我难堪。”

　　刘嘉倩是个聪明人，听我这样说，就再也不问了。光这一点就比我身边的一堆七姑八婶强出一百倍。现在“结婚”两个字是我的定时炸弹，一碰就能惹得我爆炸。要问为什么？还能为什么啊？本小姐我爱情的滋味还没有享受过呢，初吻还在呢，就要被迫拉埋天窗了么？

　　“那我就不介绍了。小马，我倒是挺好奇的，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呢？”

　　我想了想，脑子里把李想的形象一勾勒，就随口说了出来：“我喜欢聪明一点的，长得别太丑，神秘一点，外冷内热或外热内冷都行，人品好，而且必须是个普通人。我对那种太有钱、太优秀、太骄傲的男人驾驭不了。”

　　我这时想到了那个祝奡鹍，心想这种优秀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必须靠边站。于是我把这段相亲的经历讲给了刘嘉倩听。

　　刘嘉倩也听得哈哈大笑。她说：“博士生多了，像这么自负的倒不多见。小马，其实你的要求也不少呢。而且我只是随便问问，你马上就说出来一大串，照我看，你肯定是照着某个人说的，我就不八卦你的秘密了。不过我是过来人，你不要觉得我倚老卖老啊，我觉得吧，适合你的就是最好的，还有一定要对你好。一个男人就算各方面条件都是顶级优秀，若是不爱你，那些条件全都是白搭。”

　　“你说的太有道理了！刘姐，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百年书，你要是早给我说这些，我肯定不至于是剩女了。刘姐，你以后有机会常这样教导我哈，我太缺乏这方面的知识了。”我趁机大拍领导夫人的马屁。

　　“小马，你其实挺漂亮的，没有人和你说过吗？你以前太疏于修饰了，最近状态就不错，感觉要红鸾星动了呢。姐送你一瓶香水和朋友们从国外带回来的化妆品，平常多保养一下，等着迎接你的桃花吧。”刘嘉倩顺手就从旁边的转角柜上拿一瓶香水给我。

　　我却之不恭受之有愧，接受吧，我是真心不想吃人的嘴短；不接受吧，又怕得罪了上司夫人。正在心里打着小算盘，纠结该不该收的时候，刘嘉倩已经用她的纤纤青葱手，优雅地打开了香水，对着空气喷了喷。

　　“味道不错吧？”刘嘉倩问我。

　　“真好闻啊。”

　　“这些我都用不上，送给你吧，留着也是等着过期。你这么长时间照料我家的几个宝宝（狗狗），我一直没有机会谢谢你呢。”刘嘉倩执意要送。

　　我只好收下。心里却有一种被绑架的感觉，这以后得再牺牲我多少的喷嚏啊？我只想到了以后要更多地照顾她的宝贝狗狗，可没有想到，她原来是有事问我。

　　“小马，你们公司最近忙不忙？”

　　我以最快的速度转了一下脑子，不知道她要问什么，但说忙一定没错。于是回答她：“嗯，忙呢，每年这个时候要制定明年的计划了，各部门都忙得要命，尤其是当领导的。”

　　刘嘉倩嘴角上扬，眼含深意，有点不信我的话。她说：“我说呢，最近我老公回来得越来越晚了，你看，这都周末了也不休息。”

　　我马上理解了她的意思，说：“是的，有时候我们下班了，还能看见几个领导在那里开会、做报告，领导阶层的人真不容易啊。”

　　刘嘉倩一时也不好再问什么，只好说：“行了，小马，今天也差不多了，麻烦你了啊。大周末的你也早点回家休息吧，谢谢了。”

　　我道了别，一溜烟儿的跑出了她家，手心都冒出了汗。伺候完领导，还得伺候领导夫人，步步惊心，我容易吗？我暗自发誓，以后每次来他家，控制好时间，到一定时候就让闺蜜打我电话，假装有事把我叫走。

　　伴君如伴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