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李想的理想

　　李想原来真的有事要和我聊，他说他不想再当公务员，想去自己一直仰慕的企业应聘，问我一些面试与工作上的问题，同时问我的意见，美其名曰是请教。

　　“我是你什么人呐？问我意见干什么？这是属于人生方向的大事，我可不敢帮你决定，你是不是该回去问一下你的爸妈？”我嚼着一块上好的牛排，对他的态度很不理解。

　　“看在我请你吃大餐的份上，你就说说你的意见嘛。没事，不用有压力，我就当多个参考。”李想恳求我。

　　我想了想，说说自己的意见倒是无妨，可重点是我本人就是一个职场菜鸟，前几天还刚刚被黑了一回呢，能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见解来呢？可事到如今，我就不懂装懂一回吧，要不看他可怜的小眼神儿，我于心不忍。

　　“那你说，你最喜欢的是什么行业？或者说对什么感兴趣呢？”我进入角色相当快。

　　李想大概就等我这么一问，一下子来了精神。那表情就跟一些选秀节目上，选手被导师问到“你的梦想是什么呢”时一样一样的。他早就准备好了要向我表述一番呢。

　　李想拿着手中的餐具，一边说一边比划着：“马列，我有时候特别羡慕你们的工作。上次同学聚会时，我看到梁爽他们几个聊天的状态，散发出来的那种充满希望的感觉，很是羡慕。尽管好多人都是在发牢骚，但牢骚中又掩饰不住对各自工作的那种兴奋和火花。坦白讲，你们聊的好多内容我居然都听不懂，我压根儿没有接触到过那么多丰富的工作内容。我觉得你们那才叫工作，我这就只是个饭碗。或许你们觉得我这是铁饭碗，你们还羡慕我对不？可我告诉你，如果一个年轻的人，提前就进入一种老年的生活状态，成天做着一些60岁以上的人都能做的事，你就会觉得没意思了。”

　　我提醒他：“你说话就说话，把手里的刀放下，怪吓人的。”

　　李想放下了餐具，双手握在一起，样子很认真。他说：“你说让我问父母的意见，呵呵，其实我已经问过他们的意见了啊。他们是公务员，也希望我是公务员，这不，我也顺了他们的意了吗？”

　　李想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我最喜欢的行业，我只知道一个皮毛，只知道那个行业的名字，知道是做什么的，但人家是怎么工作的，我不懂，所以才想接触接触。”

　　我很想知道，立刻问：“你喜欢做什么？”

　　李想告诉我说：“我喜欢电子商务，看到这几年这个行业的发展那么蓬勃，还出现好多让我佩服的创业者，真是心神向往。家里买过不少这类的书籍，包括人物传记都有，越看心就越澎湃，我越澎湃，我爸妈就越打击我，我现在连理想都不敢和他们谈了。”

　　我笑着说：“哇，电子商务行业，原来是我们‘李想的理想’啊。不过，我也不是很懂哎，我们公司是广告公司，我在公司也只是个助理，唉，前几天还有一次升职机会被我错过了，所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帮你呢。”

　　李想说：“不是让你帮我。就是想问问你的意见，你觉得如果我辞掉公务员的工作，去找个这样的工作，可行么？还有，像你们这样的去一些好的公司面试，需要什么条件呢？我这样的工作背景行不行，吃不吃香，我还需要做些什么样的努力？哪方面需要加强？”

　　李想连珠炮式地问了这么多的问题，看他的样子，足以判定他是认真的而不是一时兴起。我也停止了吃东西，陷入了思考。这么大的事，我可得好好地回答，别一时嘴快把人家的前程给耽误了。

　　我想讨李想的欢心，就不能再说“你现在工作挺好的”这类的话，他明显对现在的生活状态很不满意；也不能打击他的信心，让他对未来更绝望。该说点什么好呢？

　　我想了想，诚恳地对他说：“首先，你要确定自己不是一时心热，不要哪天路走得困难了，又后悔现在的选择。”

　　李想举双手双脚保证说他不是一时心热。

　　我接着说：“那就好，不然我就成了罪人了。如是你真的有这样的打算，就要开始为梦想准备了，不要只是空想。工作背景这些东西，说重要，也不重要，关键还是看你个人的决心。毕竟工作背景也只能代表过去，虽然好多公司在乎这个，但那也不是绝对的，因为现在的公司越来越看重员工的可塑性了；至于需要什么条件，当然是本领越高越好，技能越专越好，多学点东西更不是什么坏处。现在的优秀人才是越来越多，想让简历看着辉煌一些，就得多学习，外语呀，专业知识啊什么的。像我，就因为可以照顾我们老板家的宠物，都成了一种优势。反正就是技多不压身啦。”

　　李想认真地听着，他的认真让我有了压力。好家伙，我不知不觉成了老师了，像讲课一样向他陈述这些内容。压力之外，我还有一种被关注的幸福感：在我印象中，李想从来没有这么专注地听我说过话。

　　我不辱使命，继续搜索枯肠，尽力多说些。“我觉得以上那些条件，统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的态度。你必须要考虑好将来一切的可能性。如果将来做不下去怎么办？如果电子商务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好怎么办？如果一路上困难重重怎么办？你会不会退却？会不会后悔现在的选择？会不会依旧保持一份热忱？我想，这些才是最重要的。李想同学，如果是我，我可能眼睛一蒙黑就去闯了，根本不会想那么多。可现在说的是你，你是要辞掉一个挺稳定的工作的。所以我才要把这些问题都抛给你，说这些不是让你害怕，是让你想清楚。”

　　李想听完，沉思少许，问我道：“马列，你刚才说，如果是你，你根本不会想那么多是吧？”

　　我说这么多话，都没有顾上吃美食，总算有空档再吃了，所以加紧吃了几口意大利通心粉，才抬头回答他的问题。

　　我说：“是的，因为我是穷人，穷人不怕人生的转弯，横竖都是那样，再坏又能怎么样？所以不会考虑太多。但你不一样！”

　　李想哈哈大笑，说：“你刚才抛出的问题，我以前也都想过了，我不相信我会差到什么地步。而且我态度绝对是鲜明的。我现在最大的困扰主要是来自于父母，他们要是知道我想这样做，非气疯了不可。”

　　我嚼着美食，肯定地点点头：“父母的意见也不无道理，这年头，梦想重要，生存也重要。梦想和现实，就好比鱼和熊掌，古人说不能兼得，父母觉得也不能兼得，只是因为做起来比较难。或许，也可以兼得呢？李想同学，马列对你有信心！”

　　我举杯和他碰，鼓励他。

　　我提醒他说：“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老大不小了，别再那么叛逆，要和父母好好沟通，也要听他们的意见。不要硬碰硬，毕竟长辈们吃的火锅都比我们吃的泡面多。”

　　“嗯，我会和他们好好沟通的。”李想心情好起来：“马列同学认真说起话来，和平常咋咋呼呼的样子很不一样呢。”

　　我不好意思地笑着。这时，我才想起之前的那个问题，于是问：“喂，李想，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你的模特美女COCO呢？回老家了还是去演出了？”

　　“去演出了，我们越闲的时候，演艺人员越忙。”

　　“那她要是知道我们俩单独吃饭，不会吃醋吧？”其实只要一提到李想的女朋友，我心里都是酸酸的，外表上还要极力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要担心也是应该我担心吧，她的生活圈子很色彩斑斓呢，哈哈。”李想盯着我的脸，轻描淡写地回答我的问题。然后，再次直指我的妆容问题，他说：“马列，你上班是不是需要天天化妆？”

　　“从来不化的。”我脱口而出。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说错了，我的回答赤裸裸地表达了我对他的重视。

　　“看出来了，”李想揶揄我，脸色一本正经，就像得了面瘫：“睫毛涂得像是苍蝇腿，眼线中间断断续续的，时白时黑，而且，还用18岁小女生最爱的淡粉色唇膏。”

　　我的手心里都是汗，简直无地自容。我反唇相讥：“你是在讽刺我老？我说李想，这就是你对我的报答么？我耗费了多少脑细胞才想出来那么多鼓励你的话，你却是句句损我。是啊，我没有你的模特儿女朋友会打扮，既不会画眼线，也不会涂睫毛膏，而且还有点残花败柳。但我洒脱我骄傲，我就这样茁壮成长，还屁颠屁颠地活到了现在，成长得还不错，怎么着？”

　　李想就好像没听见一样，一脸诡秘不说话，就任我在这儿发泄。

　　我当然不会就此罢休，继续委屈地说：“我又不当你的那啥，你对我挑剔干什么？”

　　李想看我生气了，不再逗我：“你看你激动的，其实我只是想表达，你不用化妆也是如花似玉，清水芙蓉嘛，呵呵。”

　　我认定这是挖苦我的话，不喜只惊，低头继续扫荡着盘中餐，相当不开心。

　　“怎么？哭了？喂，我是说真的呢。”李想看我吸鼻子，以为我哭了。

　　我哪有这么脆弱，被别人埋汰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天干地燥，鼻子不太通畅罢了。

　　“我这么经不起打击吗？哭你个大头鬼。”我说。

　　李想放心了，他说：“没哭就好，我是真心的话。对了，马列同学，你是第一个知道我有改行想法的人，你一定会支持我的是吧？”

　　我强调：“我当然会支持你。不过目前我的支持貌似不重要，你还是抓紧时间争取你父母的支持吧！”

　　李想点头称是。然后又问我：“过年要是没事，可以来我家玩儿，可以叫上在北京的同学一起。当然，你单独来我也不介意。”

　　此刻我的心里早又晴朗了：李想居然把他这么大的决定第一个告诉我，说明我在他心里还是有一席之地的。只不过，或许人家只把我当哥们罢了。都怪自己，总是忍不住就流露出那种纯爷们的气息，精心的打扮也白费了。

　　我狠狠地敲了一下自己的头，骂自己一句：连装个淑女都不会！

　　我对李想说：“好啊。你是主人，你想叫谁就叫谁，我都没意见，到时候再说。”

　　春节的聚会就这么草草地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