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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在老家的日子,慕容芹每天从白天熬到深夜,从深夜熬到白天。母亲的厚爱在世俗包围下,显得苍白无力。

  世界是一个大闷罐。慕容芹感觉自己被淹在咸菜缸里,和她的灵魂一起慢慢腐烂。

  每天,她都把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生怕人家看到她的影子。她的灵魂和躯壳都有些扭曲,徘徊在神经病与魔鬼的边缘。

  慕容芹感觉自己是个内外都变态异常的肉体。

  世界都是怪怪的,环境都是怪怪的,人都是怪怪的,自己也更是怪怪的。

  有一天,老妈神神秘秘地拉着慕容芹的手,低声说:“听说你们那旮旯学校的‘中华鳖’升官啦,刚刚调任教育局常务副局长。现在旮旯学校的校长是苟安生。他们是自己人嘛,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你管这些干什么?”慕容芹不屑地说。

  “唉,当初叫你不要去打工你不听,现在倒好,弄得两头空,也害了叶可良。要不,随便在学校混一混,有时间去烧烧香,说不定你也能当个团委书记、工会主席什么的。至少也可以做个年段副组长。”老妈说。

  慕容芹不禁笑了起:“那些钱还不如去买些红薯,放在家里慢慢烤来吃。”

  “你这孩子,不求上进。”老妈埋怨说。

  “哎呀,等哪一天我活得不耐烦了,回来买个官,让你脸上有光彩。”慕容芹干脆说。

  “说得这么简单。”

  “没钱就复杂,有钱什么都简单。要不,你就要敢于把火热的脸蛋去对着冷屁股假装傻傻地微笑,外表装孙子,内心骂他狗屁不懂,以求心理平衡。或者经常叽叽歪歪说些自己内心都冒鸡皮疙瘩的话。”

  “你这犟脾气,到哪里都会吃亏的。”

  “吃什么亏?风水轮流转。你再憋一憋,哪一天实在憋不住了,非要我做官不可,我就回来买一个,跟在街边买个搓箕、扫把一样,没什么神秘的。”

  老妈起身把一扇窗户关上,小声说:“不过也是,你表舅妈的干儿子前后花了两万多元,就弄了个学校的教务处主任。表舅妈说,她干儿子有雄心壮志,准备再拜一两年,弄个校长玩玩。他们那些亲戚朋友都说她干儿子很有本事,都好羡慕他。”

  “就是嘛。那你还说买官不简单。”慕容芹说。

  “这简直都是和尚打伞——无法无天啊。”老妈摇头叹气说。

  慕容芹说:“算了吧,外面的事你还是不要打听太多好,装糊涂一点过日子,才能安度晚年。”

  母亲欲言又止。

  慕容芹问:“苟安生有女朋友了吗?”问完她才觉得这话自讨没趣。

  老妈说:“早有了,听说马上就要结婚了,是个刚走出校门的漂亮女教师。人家现在是校长,听说主动追他的人可多了。还都说他德才兼备。”

  “是吗?”慕容芹没感到奇怪。

  她知道,在这里,苟安生如果不被认为才德兼备,才是一个黑色幽默。在这小小的县城,只要你会写一两首诗在校内刊“发表”,就被称为“诗人”,或“文不错”的人。只要能在过年时写一副对联贴在门口,就被称为书法家。

  苟安生一天到晚都对着别人摇头晃耳,理所当然就是德才兼备的人了。慕容芹想。

  慕容芹很想仰天短叹!她觉得自己没有多少气可长叹了。

  她母亲说:“你们原来的中华鳖校长因体型怪异,找不到女朋友,现在一升官,也有人跟他订婚了。那女的,是学舞蹈的,听说长得很苗条,刚好互补。”

  “是不是旮旯学校毕业的那个校花?”

  “好像是。”

  “那是我们书记的女儿。”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

  “你这孩子,就是不听话,要不,在咱们这里混几年,嫁个总务主任、副校长,肯定没问题。人长得又不比别人差。”

  哪壶不开提哪壶。慕容芹心里好不是滋味。

  “要是嫁了后,男人当不成官呢?”

  “这就没必要去考虑了。再说,只要当了几年官,一辈子不愁吃穿。你没听说过吗?才做了几年小官,中华鳖’已经买了豪宅,苟安生已经在县城郊区建了一座花园大院。”

  “是吗?”

  “你老爸辛苦了一辈子,也才建了这么一小栋房子。现在的人啊,心可狠了,当了个几十品的小官,年纪轻轻的就拼命捞,三十多岁就建别墅。提出什么三十九岁退休,言下之意是在三十九岁前要捞够,从此享清福。你说这些年轻人怎么像军阀混战时期的地方军官?真是作孽啊。”老妈皱眉摇头。

  慕容芹笑了笑,无以作答。

  在老家的日子里,慕容芹不敢主动与人接触,除了陪叶可良,就一个人呆在家里看电视,看书,看一切可以看的东西。

  慕容芹终于知道什么是度日如年。

  这里有一堵无形的墙。她被无形地囚禁一所宽阔而狭小的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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