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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她一定是在作梦!

    而且是场诡异到极点的恶梦!

    在这个荒唐可笑的梦境中,她从一名平凡、平淡,甚至还有些贫穷的大学生,摇身一变成了——

    “董——事——长——好!”

    充满元气的口号似惊雷,猛地贯穿左妤媗脆弱的耳膜。

    瞪着眼前一票黑压压的人马,左右两排俊男美女个个衣着光鲜华丽,嘴角噙着职业级的灿烂笑容,整齐划一地朝她弯腰摆出四十五度鞠躬礼,衬着背景金碧辉煌、气派奢华到几乎炫花她双眼的名家装潢,她只觉得,此刻她混乱的大脑正处于停摆当机的非常状态。

    “如果是梦,这阵仗未免也太惊人了。”她茫然无措的低喃。

    视线缓缓由眼前朝她弯身行礼的俊男美女身上,移向众人身后那以烫金篆刻镶嵌在火红墙面的几个大字——

    皇鑫大酒店。

    是的,没错!

    在这场荒腔走板的恶梦中,她从一个平凡无奇的台湾大学生,成了香港某间富豪酒店意气风发的大老板。

    “天晓得,我才不过十九岁,还未成年耶!”

    老天爷居然开了她这么大一个玩笑,究竟有没有搞错?

    是哪个笨蛋想出这种荒唐主意,居然要她这个清纯无染、青春洋溢的花漾女孩当他们堕落酒店的负责人?!

    这样摧残国家幼苗……呃,严格点来说她已经不能算是“幼”苗了,但、但至少还是根嫩草吧?

    如此糟踏国家嫩草,还算是个人吗?!

    左妤媗在心里不住紧张地暗骂,一抬首蓦地发现那群酒店服务生、小姐的眼睛全如探照灯般刺痛地打在她身上,害她有些畏怯地向后退了几步。

    此时此刻她只希望自己能有足够的勇气,胆敢眼一闭:心一横,转身拔腿冲出这个气氛诡异到极点的场合。

    可穿不惯高跟鞋的双脚却在这时狼狈地拐了下,害她身形一个不稳,差点就要糗大地滚下台阶和长长的红地毯来个零距离亲密接触。

    幸好,一双厚实有力的大掌及时按上她的肩头,定住她微晃的身子。

    “怎么了,麻雀公主?生平第一次见到这种大场面,被吓傻了吗?”

    她的身后传来男性戏谑的调侃。

    是了,就是这家伙!

    就是这个连说话语调都神气跋扈得教人着恼的男人,狠心地一脚把她踹入火坑,将一名未成年花漾少女推向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花花成人世界。

    左妤媗硬着头皮微抬起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包覆在质料顶极、车工精致的铁灰色西装下,那男性宽厚结实的胸膛。

    接着视线缓缓上移,越过那好似兽链般紧紧栓在男人颈项的银灰领带,她可以觑见男性沉毅的下颚,透着浓浓的刚硬气息,脸部紧绷的线条显见主人并不常开口笑,是个严肃到令人乏味的家伙。

    再悄悄往上看,映入眼底的是他高挺的鼻粱,与一双冷冰冰的凌厉锐眸!

    “哈啾!”

    好冷。

    眼前的男人仿佛连怀抱都会冻得人皮皮剉。

    不巧和黑勋冷厉的眼神四目交接,左妤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用力推开对方的怀抱,拉出彼此之间的距离,她深切怀疑他体内流着异于常人的蓝色血液。

    因为他根本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冷血动物!

    “怎么?没见过世面的公主,真被这种小小的排场吓呆了?”

    为她明显排拒自己的反应拧起眉,黑勋习惯性地将手插在西装裤口袋,微扬起下颚,语气中透着不满与轻嘲。

    “我、我没事,用不着你操心!”窘态教最讨厌的人看见,她羞恼地涨红了俏颜迭声说道。

    她不领情的态度,着实惹恼了他。

    “哼,别往脸上贴金!”

    非常坏心眼地冷笑了声,他漠然开口,又吐出一连串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我只是担心以你脱线又莽撞的性子,若不好好看着,恐怕会来不及活到二十岁和我签下产权让渡书,就意外跌断脖子,早早去和你那不负责任的父亲相会。”

    说到这儿,他眼神幽黯地顿了下,才再度开口,“你可千万别让我白忙一场,知道吗?我的公、主、殿、下!”

    在众目睽睽下挑起她小巧的下巴,黑勋沉肃的面容蓦地凑近她,一字一句如冰珠般轻缓而冷凝地在她耳畔警告,没让外人听闻他们之间的小秘密。

    什么公主殿下?

    说得比唱的还好听!

    在这男人眼底,她不过是个好操控的傀儡公主,并且是用来实现他并购这间酒店的道具罢了。

    虽然明白自己受人利用的角色与地位,但听见这种无情无义的冷血发言,左妤媗仍忍不住在心头燃起一把火,熊熊地烧呀烧的,她此刻两只拳头握得死紧,只想一拳挥掉对方太过冷肃不苟言笑的碍眼表情。

    可是呀可是,身侧紧握的拳头终究没有这般放肆的愚勇。

    “嗟,又不是家里开葬仪社,干么老是板着张棺材脸?”末了,她只能很没骨气地偷偷说他坏话。

    亏他生了一副不坏的相貌,偏偏脸上那股凉透骨子的冷意,直教人望而兴叹、退避三舍。

    “……”

    不过向来耳尖的黑勋可没错过她胆子忒大的忤逆批评。

    这个不懂得安分守己,永远学不会乖巧听话的傀儡公主!

    打从两人第一次见面,他就明白原本自己推算完美的计划,怕是没办法按照剧本顺利走到终场。

    但许久未曾遇过挑战的他,却莫名地被这个韧性坚强的十九岁女孩挑起嗜战欲,内心总不时传来一股强烈的趋策,鼓舞着他亲自下场和她对战搅和,非在她气得牙痒痒又莫可耐何的懊恼神情下,夺得最终的胜利不可!

    “魅影先生,您与小姐……呃,我是说,您与董事长才刚下飞机,一路舟车劳顿实在是辛苦了,我们已准备VIP室供两位用餐歇息。”

    眼看气氛僵持不下,服务领班一身冷汗涔涔地被众人拱出来,小心翼翼地报告着,生怕一个不留神触怒这对刚接手酒店经营权的顶头上司,今晚就被新老板赏一盘鱿鱼快炒回家吃自己。

    服务领班的话才刚说完,酒店外头忽然响起一阵喧闹。

    “也该是时候找上门了。”

    瞥了眼被人砰的一声用力推开的酒店大门,黑勋——也就是服务领班口中必恭必敬尊称的“魅影”,仅是淡淡掀起眉,看着一路朝他与左妤媗恨步冲来的人马,冷凝神情丝毫未有松动的迹象。

    “你!就是你吗?”

    不顾警卫阻止,大张旗鼓喧嚣闯入的男女约莫四、五名,为首的是位年纪五十出头,浑身上下珠光宝气的中年妇女。

    只见她一进门,戴着特大翡翠玉戒的食指就这么气抖抖地越过黑勋肩头,指向站在他身后的左妤媗,怒气冲冲地尖声质问。

    “款,这位大婶,你问问题也该问清楚一点吧。”被人问得一头雾水,她只能无辜地眨眨眼,很诚恳地开口建议。

    她就是什么?

    这问题连左妤媗自己都很茫然,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呐。

    “哼,还敢给我装傻!你这狐狸精生的野种,趁我老公一死就想回来争财产?你想得美!这皇鑫大酒店是留给我两个儿子常平和常安的,哪轮得到你这不要脸的贱种继承!”

    不理会左妤媗的话,中年妇人只是一个劲儿的指着她鼻头破口大骂,言词间什么难听的形容词都出现了,听得莫名其妙挨骂的左妤媗满脸黑线外加一肚子火,原本就隐隐作痛的额头,此刻又疼上几分。

    拜托!

    谁来帮她结束这一场恶梦好吗?

    瞪着眼前混乱可笑的场景——

    活像八点档连续剧泼妇骂街的中年妇人,和面对种种恶毒谩骂,仅是冷着一张脸丝毫不为所动,偶尔还出言挑衅气得来人火冒三丈、吱吱乱叫的商场悍将冰山男,以及忙着劝阻妇人并与对方发生拉扯的警卫和服务生……

    “这只不过是一场梦……一场没完没了的恶梦……”

    左妤媗再也无法忍受地按着剧痛不已的额角,原本只是用来自我安慰的低语愈说愈大声,也愈说愈气愤,后来逐渐变调成为倾尽全力气呼呼的高分贝宣泄,最后不但成功掩盖过眼前好比菜市场般的混乱争吵,同时也喊出自己诚心祈求的愿望——

    “拜托谁来把我打醒啊?!”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刮子声,回荡在瞬间寂静的华丽酒店内。

    呜呜呜,好痛!是哪个王八蛋真的打她?还打得这么狠、这么带劲!是跟她有仇吗?

    头脑疼痛晕沉中,她只感到脸庞热辣辣的,眼眶也酸酸的,更不幸的是她穿不惯高跟鞋的双脚在一阵踩空后,终于要害她跌断脖子了。

    “左妤媗!”

    男人隐含怒意的低咆,穿透她的耳膜。

    视线模糊中,她看见一向不苟言笑冷冰冰的黑勋,凝肃脸庞勃然变色地朝她疾奔而来,那紧拧的眉头、眼底一闪而逝的异样情绪,她是否可以将之归类为“关心”呢?

    “你这个笨蛋,连闪都不会吗?!”将差点滚下台阶的她及时拥入怀中,瞪着她苍白的面容和肿了大半的脸庞,他又急又气地骂道,并藉由怒吼来掩饰心底异样浮起的担忧与骚动。

    算了,去他的关心!刚才是她脑震荡一时闪瞎了眼,才会错将他无情的眼神看成是关怀。

    可这会脸颊被泼妇甩耳光打得热辣辣也就算了,耳朵还被黑勋近距离的责骂荼毒得很痛很痛,身体也被他毫无节制的力道弄得很疼很疼,她不得不怀疑他是故意的!

    左妤媗最后索性赌气地闭上眼,任由意识渐渐远离这场混乱。

    这样也好,至少昏过去后一觉醒来,自己就能摆脱这场荒唐可笑的恶梦,和那个老爱板着脸、拧眉睨视她的急冻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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