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八十六话顾夜白,请为我还手
但他也知道,顾夜白现在已几乎是强弩之末。
时间,却还有十多分钟。
不仅身,背,手脚,他的头也受了伤。鲜血汩汩而下,一片炽红。
“还手。”有声音响亮传来。
正前方,仓库门口,随着声音,突然而至的两抹身影,在逆光中,有点看不分明。
顾夜白浑身一震,不顾发间倏下的汗和血,利眸一转,凝了过去。
那个总是笑弯一双眉眼的人,便向他的方向狂奔过来。
“顾夜白,你为什么不还手?还手,还手啊!”
“言,不要过来!”
侧身险险避过击落在头顶和前胸的棍棒,但因心情激荡,一双眸只在那女子身上,顾夜白肩膊和腿脚仍受了两棍。
他闷哼了一声。“走开,如果你想我死你就过来。”
背后,Susan大叫,“言,回来,你这样会让他分心的。”
顿住了脚步,悠言两手掩上眼,泪水从指缝里簌簌而出。凝着那抹被众多男子包围,击打的身影,她喃喃道:“你为什么不还手?”
一侧,林子晏忍不住红了眼,嘶喊道:“他不能还手,他一旦动了手,姓魏的那个杂碎会把你的图片发到学校的论坛上。”
向来坚强的Susan忍不住轻轻哭出了声。
悠言却收住了所有眼泪,乌眸,冷冷望向那站在不远处趾高气扬的丑陋男人。
魏子健挑眉,“是这样没错。学妹,你的模样不怎么,身材倒还挺正。”
唯有紧紧握了拳,顾夜白才勉强压抑住冲上去把那杂种打死的炽热欲望。
任由她这样被人欺侮?除去那剥夺去他哥哥性命的异母大哥,平生第一次,他有了想把一个人狠狠撕毁掉的杀心。她,是他的。那个人却妄图染指她,她美丽的身体,她最私密的地方被他窥遍。那个人让她受伤,让她痛苦,让她哭。他从不舍得对她做的,有一个人却统统做了。那人,怎么敢?
转过眸,望进他的眼中。悠言知道,他也在凝着她,哪怕在惨烈的打斗中。
因为惮忌图片被发到网上,所以,你宁愿被他们打吗。你头脑一向这么聪明,身手也好。我不知道,红白带代表了什么,但我知道,那是让你能不受伤的力量。傻子,你却任他们这样欺凌。仅为这样一个微末的希望。我,怎么值得你这样对待。那是性命攸关。够了,你为我做的,已经够了。
“顾夜白,我们分手吧。”她含泪笑道。
顾夜白大震,重瞳,紧紧攫向那抹离他并不太远俏生生的身影。
Susan,林子晏和唐璜皆大吃一惊。
魏子健冷笑看戏,另一侧的龙力神色却愈加复杂,这一回却是掷落在悠言身上。
“我自己犯的错,就该我去承受。顾夜白,即使你不还手,这个人也未必会兑现他的承诺。”悠言凄凉一笑,从裤袋里掏出一只手机。
“魏子健,谢谢的卑鄙,如果你不曾打阿珊的主意,那么我也不会有这个。”
“顾夜白,还手!”
“如果,你一定不还手,那么就由我自己把自己的照片发出去。”
在场之中,没有人会料到悠言说出这样的话。即使聪睿如顾夜白。
一个女孩的名声,荣辱,有时比生死更重。这图片,一旦被贴到网上,那么,路悠言便彻底被毁掉。如同,被沉进无底的沼泽。
谁会想到悠言这样的倔强和决绝?
“悠言,你疯了。”Susan拼命摇头,想奔上来制止她,却知她心里苦,她的心甘情愿,脚下便拔不出任何力量。
魏子健狠咒了一声,便要冲上前,却瞬间动弹不得,一个人轻轻站到他的前面。
“龙力,你要做什么?”他大惊,不意这人此刻竟反他。
龙力冷冷道:“你怎样无耻,要怎么对待他们我不管,但那只是个女人。”
“抢回来,给我抢回来。”魏子健疯了一般吼喊,围攻顾夜白的人,立刻有数人拔出,向悠言跑去。
可憾的是,他们没有成功。
伴随着浅浅的低鸣,那个被他们围殴至受伤甚重的男人,在顷刻间把要离开的人全数截下,打翻。
他怎么会容忍有人在他的眼皮下去伤害她?
悠言紧握着手机,一步一步退到墙边,满脸的泪痕,又轻轻笑。
如果她爱他,她绝不会让人伤害他。即使,要赔上她自己。这是爸爸自小便教过的承担和勇气。尽管已消耗极大部分力气来抵御攻击和伤口的疼痛,但这些人的底子并不好,顾夜白很快便夺过其中一人的棍棒。后面的动作,比的再不是力量,而是技巧和招式。
酣斗中,他轻扫了龙力一眼,淡淡出声,“可以拜托吗?”
魏子健瞪大眼睛,正不敢置信局面被扭转,把手机掏出来要动作,却陡然被一股重力锁住肩胳。
第八十七话逆转
“龙力,你背叛我?”
龙力挑了挑眉,不耐道:“你是不是有毛病?我什么时候跟你站在一边,你自己下贱就好,别侮辱了我。”
“那你为什么帮顾夜白?”魏子健不死心,嘶叫连声。
“我没有帮他,只是他刚刚拜托了我。他是我真正的对手,被对手请求去做一件事,是一种荣耀。你到底懂不懂?”说到这里,龙力索性缄默了。
林子晏拿胳膊一撞背后的唐璜,两人都笑了,倒没有想到龙力是这样的人。
骄傲狂妄,却总算磊落光明。
剩下的打斗,时间并没维持太久。把与林唐两人纠缠的几个人也撂倒,顾夜白脚步踉跄了一下,却仍站得笔直,向立在墙侧的女子一步一步走去。
鲜血,和汗水。还有,清浅的笑,淡淡的笑。
悠言大叫一声,奔了过来,投入男人的怀中。两人紧紧拥在一起,他身上的血汗把她的衣裳也染红。
“笨小白,很痛是吧?”他身上的伤口,吓坏了她。刚才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坚强,在他怀中安全的气息里,一一崩塌。从他怀里脱出,伸手去摸他身上血迹斑驳的地方,丝毫不敢用力,泪水,一丛一丛,掉得凶猛。
顾夜白微微皱了眉,指腹在她眼底一抹,“好丑。”
他的语气,藏了一丝宠溺,悠言想起他刚才所遭受的罪难,心疼之极,哭得便愈发凶。
“路悠言,给我记着,回去和你算这笔账。”
粗嘎的嗓音在她耳际扫过,悠言一怔,顾夜白已放开了她,往前走去,那是魏子健与龙力的方向所在。
悠言皱皱眉,突然明白他说什么。刚才,她说,她要与他分手。情非得已。她话既出口,便已做好把照片发出的打算。一旦成了真,她还怎么能和他一起。他的语气不善,是压抑了的怒气,悠言想想,现在也生了后怕。
众人的目光定落在顾夜白身上。
林子晏冷笑,朝魏子健做了个无声无息的口型:你等着看怎么死吧。
魏子健簌簌发抖,低吼道:“都起来啊。”
被打翻在地的没有人能站起,即使有,早已被刚才那男人的气势所摄退,他出手快而狠,谁还会傻到愿意再赴这趟浑水。
“顾夜白,你想怎样?你以为把我的手机拿走就行了吗?我早已做好备份。”魏子健挣了挣,阴鹜大笑。
一记重拳狠狠击在他脸上,顾夜白勾起嘴角,笑得明媚。
魏子健吃痛,却再也不敢多话,只瞠目看着他。
“Susan,你带她出去,谢谢。”
Susan不明所以,但仍点点头,悠言不解,跑过去,担忧道,“咱们走吧,去医院,不然你会死掉的。”
低沉的笑在幽闭的仓库响起。
龙力勾勾嘴角,“哦,顾夜白,你要死掉了。”
悠言的脸涨红,知道龙力在笑她傻气,瞪了他一眼,又去拽顾夜白的手臂。
顾夜白抬手摸摸她的脑袋,“言,你跟Susan先出去,我很快出来。”
Susan明白顾夜白是要把照片的事情解决,走过来,拉过悠言,低声斥道:“跟我出去。”
悠言一心挂在顾夜白的伤上,照片的事倒抛在脑后了,这时也有了点省悟,深深看了顾夜白一眼,便跟Susan离开。顾夜白轻笑。
魏子健却越来越心惊胆战。这个男人愈笑,眼角眉梢愈见冷冽,那让人战栗的巨大压迫感,像阴影一般要把他吞噬掉。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他道:“我做了很多备份——”
“是我愚蠢了。”男人的薄唇轻启。
该说,他失去了一贯的冷静。只因,这事涉及到她,他便如疯狂了一般。刚才,那小女人的话提醒了他.筹码,其实早握在一方,端看谁强。
“谢谢。能把他交给我吗?”他朝龙力淡淡出声。
龙力微微挑了眉,“只要你记住,你我之间,还有一战。”
顾夜白颔首,伸出手。
龙力一笑。
空气漫过清脆的声音,击掌,定下男人之间的承诺。
“魏子健,到清算我们之间的帐,开始吧。”重瞳,暗黑。
待看到顾夜白手上的动作,林,唐对望一眼,唐璜冷笑,“对极了。”
原往门口走去的龙力,听得古怪的声响,折身一看,末了,也笑了。
唐璜打架不行,但专业却是精湛的。悠言虽看不懂,但也只觉他的包扎手法异常干净利索。清理,抹药,包扎,最后,给顾夜白输了液。
这一番下来,也到了晚上。几个男人又在阳台里谈论了一些什么,林,唐两人便告辞,Susan笑嘻嘻的也跟着要走。
顾夜白淡淡道:“子晏。”
林子晏点点头,两人交换了个眼色。
悠言看得糊涂,想得辛苦,呆了一下,想到Susan要走,叫了一声,说,和她一起。
Susan妩媚一笑,然后玉指一摇,“No!”
几个人鱼贯而出,把门拉上,动作默契,速度飞快。
悠言心想这下完蛋了,她没忘记那人和她说过什么。从回来便一直想问他们到底在仓库里对魏子健实施了怎样的惩戒。她和Susan看到那人脸色遽变跑出,离开。却又似乎,没受什么皮肉伤。
一眼看过去,男人坐在她对面的沙发,双腿优雅地交叠,拿了本美术杂志在看,似乎并没有留意她。悠言瞟了他几眼,便慢慢挪起身,蹑手蹑脚向房间走去。眼见门一关,便成功着陆,一只手却横了过来,撑在门上。
第八十八话惩罚难为
悠言呆了一下,大叫一声,便向床上冲去,想用被子盖个严实当乌龟。
屁股还没粘上床沿,却教人捞了起来。
“我要睡觉。”悠言两手盖上眼睛,手指又露出一道细细的缝隙。
“行,先把帐结完。”顾夜白挟了人,在床侧坐下。
悠言气闷又害怕,那大掌便落到她的屁股上。
顾夜白明白,在仓库里她喊出那句话的用意。为她受伤,他甘心情愿。他从没想过要她的回报。如果不甘愿,那么,一早,他便不会为她那样做。如果甘愿,他又怎么舍得要她用这样的方式来回报?却不无震撼。更多是,狂喜和感动。这女人,真是个笨蛋。甚至,他还考虑过,如果这个笨蛋真的把照片发出去,他要怎么办?好像,没有犹豫过。他想的,其实是——她该怎么办。他还是他。不会因了这样就不会不要她。只会,更爱。但真的动怒了。她怎能这样轻易就去说那两个字!
手上的力道,重了。
这回,她似乎很乖巧。没有挣扎,没有吵闹,只是任他打屁股。
不过是他狠心的打,她泪水大颗的掉。掉得凶了,就拿过他净身以后新换的衣服揩揩眼泪。然后,继续掉。
顾夜白怔了一下,下面的几下就再也下不了手去。
“喂,你要打快啊。”悠言吸吸鼻子,去摸他僵在空中的手。
“你很想我打你吗?”顾夜白淡淡问,不无一点好奇。
“傻子,挨打,你愿不愿意?”悠言擦了擦眼泪,在他膝上挪了挪,换了个姿势,重新趴好。
顾夜白紧皱了眉。第一次,有无可着力的感觉。咬了咬牙,终究,还是打不下。看着她红通通的兔子眼,硬声道:“不闹了?”
悠言哼了一声,翻翻白眼,“我闹了,你也不会放了我,你这人,铁石心肠。”想了想,声音低了,委屈道:“而且,现在也不能闹。”
顾夜白越发奇怪,捏了捏她的脸颊,“为什么?”声音,仍是绷硬。
悠言不耐烦了,搞了半天,也不见他打,索性从他腿上滑下来,“喏,不打,我去洗澡睡觉。”
她腿短,才走了几步,就让人给拽了回来。
男人的气息轻轻喷薄在她的颈项上。
“你反悔了啊?”悠言苦着脸,又重新趴好,道:“轻点儿行不行。”
“为什么?”他轻声问,眉心皱得越发的紧。
悠言看见了,又伸手去揉他的眉,咕哝道,“皱什么皱,又不是我打你。你以为我不想闹?可是——”她想了想,咬唇,轻轻撩起他的衣服,呆呆去看他身上被纱布缠绕的伤口。“我不敢乱动,怕碰了你的伤口。”想到他的疼痛,悠言鼻子一涩,又开始洒金豆。
不曾想到她是这份心思。顾夜白的眉心放了又蹙,挑起她小巧的脸,慢慢吻去她的眼泪。他的温柔,讶了她。
愣了好久,悠言才翘起丝笑。胆子又开始大了起来。“小白,你们到底对魏子健怎么了?还有,刚才你和小林子学长在嘀咕什么啊?”
“不告诉你。”
“……”悠言气窒。
“为什么不问照片的事情?”男人又淡淡问。
悠言调皮笑。“因为你比我紧张。那我还鼓捣来做什么?”
这次轮到顾夜白沉默了。
悠言哈哈大笑,抱住他的脖子,往他的脸上乱啃一气。
顾夜白眉一扬,“嗯,反了。”
天旋地转过后,悠言被摔在床上。
这一夜,便在悠言咯咯而笑和微小细碎的呻吟声音中过去。
顾夜白没有再和她提裸照的事情,但她有种预感,那件事确实已经过去。后来的几天,又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一,她收到一封信,那封信来自靳小虫。信里说,魏子健在外面有房子,小虫去过,把私藏的她的照片备份都毁掉,并办了转学,永远不会再回G城,最后,只请求她的原谅。二,在她收到信的翌日,魏子健在校外驾车出事,一只眼睛瞎了,一条手臂被毁,成了半个残废。他很快也办了退学手续。
事情来得蹊跷,悠言想问顾夜白,但最后,她没有问,那人也没有说。她被他深深眷宠着,这,已足够。后来,Susan还是找了林子晏。
林子晏笑着低声说:顾夜白做了三件事。一,那天,在仓库,作为回报,他也给魏子健拍了一些“照片”。二,嘱咐林子晏去找靳小虫。第三件,林子晏没有多说。但悠言和Susan却明白,给魏子健以其人之道,不过是权宜,要那卑劣的小人不敢妄动,那个男人在确保他的女人的照片被悉数毁掉后,也出手毁了一个人,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三,宫泽静回了日本。在悠言预感他们三人之间还会发生点事情之前,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正如她来时一样,异常安静。
悠言开始明白顾夜白真正的手段。
第八十九话爱,不顾忌
前三件事也就罢。第四件事,却是这一年的假期,她和顾夜白的庐山之行不得不夭折。她要回老家。他爸爸的续弦妻子王璐瑶病了,病况不轻。她心疼妈妈迟筝,虽不情愿看到父亲与王阿姨在一起,但对那个温婉的女人,却从来也不讨厌。晚辈该尽的责任还是要负。
夜色初上。
“悠言,你买了车票没有?”许晴随手叠了件衣服,丢进行李箱里,一边道。
Susan在上铺探了头下来,一头长发,飘逸美丽。
“她没有。”
“为什么?”
悠言笑道:“晴,我不回去了。”
“啊?”许晴诧了。
“她都怨念三个学期了。大二那年,她回老家,大三第一学期,顾夜白被顾家老爷子点名,跟在他身边,学习管理企业的东西。第二学期,悠言这厮不知为什么又跑回家。”
时间,已过去了几近两年.这是悠言大四的第一学期末.
G城,没有哪一个人不知道艺讯社,这全国有名的企业集团,名下主营拍卖,画廊,广告传媒等众多产业。自顾夜白在学校扬名,那出色的画技引起顾家老爷子顾澜的注意,找上了这顾家在外的私生子。顾夜白把自身所有锋芒收敛起,为的就是避开与顾家有纠缠。但让人惊奇的是,这一次,他却没有拒绝与顾澜的接洽。他的心思如晦,没有人能猜。
许晴还是不解Susan所说,也没深究,只淡淡道:“悠言,你毕业以后也不用烦恼工作的事情了。谁想到顾夜白不但是潜藏的天才,还极大可能是艺讯社首席的继承人。”
悠言笑了笑,却垂下眸。
悠言大三的第二学期,顾夜白不知用什么方法说服了顾澜,把机票也订好了,偏生,出发前几天,她一直以来尚算稳定的病却发作了。虽吃药稳住了情况,但迟濮担心,还是连夜送走了她。
正幽幽想着,有人敲门,却是隔壁几个女生和怀安。
一个女生笑道:“怀安有事情宣布。”
Susan撇撇嘴,道:“周美人,劳驾了。
怀安瞥了Susan一眼,淡淡道:“不客气,你小心别在上面掉下来就好。”
Susan冷笑,悠言赶紧接了口,“怀安你赶紧说,我们等着听呢。”
“系里这学期还有些活动经费剩下,明天便开始没有课了,大家看看是这两天出去聚个餐还是有其他什么提议?”
“我随大伙。”许晴笑道。
“我也随意,不过悠言嘛,就不必把她算进去了。”Susan道。
“为什么啊?”几个女生好奇了。
悠言脸上一红,正要回答,门口却插进了优雅的声音。“请问,路悠言在吗?”
悠言颊边的红晕顿深。
这声音——会连名带姓会她的时刻,不多。要么,他很生气。要么,像现在一样。
“顾夜白,你来了。我们正说起你家悠言,你就来了。”门口,几个女生也微微红了脸。却不忘嘻哈取笑。
顾夜白淡淡一笑,虚应了一句。
怀安一怔,不由自主望了这个男人一眼,每见一次,便觉得他的清俊与风韵多添一分。他今天不知道从那儿过来,一身笔挺的银灰色西装,穿上正装的他,多了几分成熟迷人,又抿了丝许慵懒,贵族的气息愈发昭然。可惜,这个男人的眼里似乎永远只有一个女人。苦笑,都说得不到的永远最好。在理吧。
顾夜白触上她的视线,礼貌地点点头,眼光便投到那慵懒趴坐在椅子上的女子身上。
怀安心里一疼,黯然,很快唇边掠过不动声色的笑,讽刺嘲弄。
许晴,你又在看什么呢,那目光不怕明显和炙热了点么吗。
“东西都收拾好了没?”顾夜白挑眉。
他嘴角恶魔般的笑弧太明显了,悠言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滚下来,慌乱中,脚丫狠狠踢到椅脚,鞋子也很不给面子地滚了出去。
硬生生的一下,她痛得眼泪也飚了出来,跌坐回椅中,委屈地瞅向顾夜白,叫一个控诉。
女生们早已笑得人仰马翻,包括Susan。
顾夜白脸色微微一变,快步走了过去,低斥道,“你这是跟谁急?”
悠言咬唇,一张红扑扑的脸,水润欲滴。
男人半蹲下身子,把她的足踝抓放到自己的膝盖上,细细察看那趾上红肿了的一块。
所有的笑声,一下凭空消失。顾夜白为人低调,但这两年在学校的风头却越来越盛。很多人也便好奇起他和悠言之间的事情。自从两年前的校园祭,所有人都知道顾夜白对路悠言的宠爱。但更具体的,便一无所得。悠言不说,但平日里,或多或少,相熟的女生也会从Susan口里探到一些小八卦。但谁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宠她。甚至,在所有人面前,为她轻轻揉着脚趾,这样的动作,没有多少个男生愿意做,因为不屑也觉得尴尬。
第九十话死过人的旅馆
但这个男人做起来却这样自然,不忸怩,不卑亢。
怀安把手中的意见调查表捏得紧褶,才克制了那要夺门而的冲动。
刚才,怀安看过她,她知道,许晴冷笑。是的,与怀安一样,她也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人。
当日的校园祭,她有事回老家,错过了他前两场的比赛,还有重剑的小组赛,但最后的决赛还有电脑编程的比赛,她看了。还有,颁奖礼。震撼。但让她对他生了感觉的是,后来的那个午后,他抱着高烧昏迷的悠言回宿舍。她第一次,与他在近距离相对。他坐在床侧凝望悠言睡颜时的专注,那深邃的瞳,似乎就这样刺穿了她的心门。怀安,就一起沉沦吧,然后,谁,也得不到。呵呵。看着他帮她提了行李,两人一起远去的身影。笑到最后,许晴却终于觉得苦涩。
耳畔,一个女生似乎在问:顾夜白要送悠言回家吗?”
“不是。”Susan的声音,很轻,却有着一抹欢愉。“迟到了两年的约会,现在去完成。”
谁在她耳朵上呵痒啊。悠言皱眉,去拍那拧上她耳朵的手指。
“起来,小懒猪,快到了。”好听的声音,淡淡的吹息,让她耳珠,蒙上一层浅浅的热气。
“再一下,我再睡一下下。”在温暖的怀抱里蹭了蹭,她迷糊地叫。
那人,似乎没有了动静。只是,未几,两只手指,捏上她的鼻子,她呼吸困难,就张开嘴巴,使劲呼吸了几下。
一声闷笑从某个方向传来。
她心里一动,困惑地睁开眼睛。
却是邻座一对情侣笑着看她。那女孩,容颜姣好,此刻,正笑翻在她情人的肩膀。那男孩杨志,老家便在庐山。这个假期,把女朋友小雯带回家,是游玩,也是去见见杨志的父母。飞机上偶遇,闲谈间知道彼此都是高校的学生,几个年轻人,一下便熟络起来。
悠言脸一红,冲他们点点头,想起自己上飞机不久,就埋进顾夜白的怀里呼呼大睡,羞愧,也不挨着顾夜白了,赶忙直起身子。
顾夜白淡淡道:“所幸,猪也还是有一点羞耻之心。”
悠言小声道:“小雯,你不睡一下啊?”
“悠言,你这是独丑丑,不如众丑丑的心理。”小雯指控。
悠言被说中心事,悻悻低头玩沉默,在小雯的笑声中,竖起耳朵去听两个男人交谈。
小雯却道:“悠言,陪我上趟洗手间。”
杨志笑道:“你们女生真是,这种事情也要人陪。”
小雯嗔道:“你也可以找顾夜白陪你。”
两人男人缄默。
悠言呆了一下,乐呵呵地笑,小雯微哼一声,拉过她就走。
杨志苦笑,“这女人给我惯坏了,你的女朋友就很乖。”
他的女人,很乖?顾夜白唇边抿了道弧。
杨志又笑道:“你们找好酒店或者旅馆没有?”
“在山上订了小舍。”顾夜白道。
“正想说,如果你们没有预定地方,可以到我那里小住。不过,看你的样子,就像有备而来。”
“你那边有地方?”
杨志哈哈一笑。“我家就是开旅馆的。”
顾夜白莞尔,“原来是招揽生意来了。”
杨志呸了一声,大笑,“都是朋友,我自然是包你住宿的,拼着给我爹娘唠叨就是。”
“既说是朋友,那我可不能让你爹娘唠叨你。”顾夜白一笑,道:“山上,还是山下?”
“山上。”
“成。”
杨志诧异了,“怎么?”
顾夜白笑道:“在山上就好办,我把原来的退掉,就到你那边叨扰些天了。只是,也事先说明,朋友的话,我是绝不能让你父母唠叨你的。”
杨志怔了一下,随即明白他的意思。
绕过悠言的位子,一拍顾夜白的肩膀,“顾夜白,你这人爽快!这朋友我交了。冲你这一句,我要收你钱,还不得给我爹娘骂死。”
顾夜白也淡淡笑开。
杨志想了想,又压低声音道:“只是,不瞒你说,我家旅馆死过人。”
“嗯?”
杨志的语气有丝迷茫,眼神又透出几分古怪,顾夜白并非多事的人,但这时仍不免生出一两分好奇。
“不过,说起来,也是多年前的事了。”杨志蹙起眉,眸中折出一点光亮,像浸进某种回忆中,“那时候,我还很小,就念小学的年纪,有一天——”
“说什么来着,这么的神秘,听到广播没有,我们把东西收收,快到了。”
过道了,小雯的声音挤进来,几分兴奋。
杨志朝顾夜白一笑,“回头再说。”
他扫了悠言一眼,又道:“晚上把你女朋友也带过来,我把这事跟你们三个说说,绝对骇人。”
顾夜白勾勾嘴角,“敢情你还打算吓两个女孩子来着?”
悠言好奇,“吓?吓什么呢?”
小雯啐道:“阿志,鬼故事?老娘可是被吓唬大的。”
杨志逸出丝叹息,苦笑,脸上又浮出几分复杂。
第九十一话如琴
末了,他道:“凑巧的话,这些天我们也许还能看到一个人。”
没有听到始末,悠言彻底糊涂,一双眼睛乌溜溜的望着顾夜白,顾夜白抚抚她的发,微微一笑,正要和她解释几句,舱里一阵骚动,却是已经到南昌机场。
江西不比G城,G城是南方城市,即使冬天,气温也不会太低。这边刚下过几场雪,现在温度稍有回升,但还是冷冽冻人。
下了飞机,顾夜白一手挽过两人的行李,一手揽住悠言,把她裹进自己的大衣里。
小雯看见了,便去拧杨志的臂,要他效法。
杨志捏了捏眉心,对顾夜白道,“伙计,你似乎比我还要变本加厉。”
飞机上,杨志便说过小雯被惯坏。
顾夜白明白他暗寓什么,他淡淡一笑,也不分辨。有杨志这老油条在,顾夜白正好省了心。
机场大厅。
两个女孩凑在一起说话,杨志便和顾夜白说几个乘车的路线。只是无论哪种方法,都必须中转,机场大巴,公交,长途巴士,折腾下来得几趟车。
顾夜白瞥了一眼正与小雯说着话的女人,眉间淌了层浅浅的疲惫。
目光扫过杨志,见他凝向小雯,心里一动,便笑道:“如果是我们两个人倒好办。”
杨志点点头,试探道:“顾夜白,要不我们乘计程车直接过去?”
杨志这话,正中顾夜白下怀。只有他一个,怎么坐车,他并无所谓,但对于悠言,他舍不得她受累。
早在出游前,便计划好在机场直接乘计程车到庐山。只是,这样的话,费用则翻倍不止。现在毕竟是四人行,他本想这车费由他来付,但考虑到一来杨志必定不愿意占这便宜,二来不知他的经济状况如何,这样说出,怕欠了当。现下,由他提出,正好。
待到达目的地,天已黑下来。两个男人摊了车费。下了车,杨志笑道,“我家就在前面。这点钱,就不让司机赚了。”
“都说不识庐山真面目,大家正好欣赏一下庐山的夜景。”
“阿志,这是哪里?那边的湖好美。”小雯挽上杨志的臂膀,惊叹连连。
悠言为一雪前耻,在车上大家眯眼休息的时间里,东张西望,坚决不睡;最后一段路,当大家都养饱了精神,开始谈笑风生的时候,她便一头扎进顾夜白的怀里,昏睡起来。及至下车,顾夜白把她抱了出来。现在听得小雯的声音兴奋难抑,心痒,懵懵懂懂地从男人的怀里抬起头来,却见四周山峦寂静,灯光散落在四周,丛丛叠叠。灯光,便是人家。这山与墨郁的林涛,连绵不绝,如烟如云。一点浩瀚缥缈,但人迹散布,又有了一种难言的温情。及眼处,是一抹巨大澄净的湖。似乎转过几处山道,便能临其境。那湖,在山林翠嶂环绕里,就着湖边屋舍灯光,那暖昧的颜色便似晕开在水里,倒映着的景象,渲染成华丽的宫殿。却又有几丝朦胧不清。如梦幻泡影,似乎,一触即碎。
“这里是如琴湖。”悠言脸上现出几分怔仲,蹙了眉。
杨志正要解说,闻言,笑道:“悠言做了功课,哪像你。”说着,捏了捏小雯的脸颊。
小雯也笑了,“难得让你能如数家珍一番,你这厮还不好好珍惜。”话里,大有不识好人心的意思。
“你对,这得了吧。说起这如琴湖,是因形如小提琴而得名,蚊子,你看看,像还是不像?”
“这黑压压的,它看我像小提琴还差不多。”……
顾夜白却微微皱了眉。大手,扳过悠言的脸。
近两年的相处,两人的默契愈发深了。对方的情绪,几乎在第一时间便能感觉到。即使,像顾夜白的深沉,很多时候,他的情绪变化,悠言还是能一下察觉。尽管不知他内心想什么,但他是喜是怒,她却清楚而笃定。同样,悠言此时的恍惚,顾夜白也立即捕捉到。
“言,怎么了。”
悠言摇摇头,“没事儿。”
杨志和小雯说说笑笑,已走在前面,与二人拉开一段距离。
悠言噤声,垂了头走路,顾夜白也不逼迫她,只淡淡道:“嗯,似乎我一直还不知道我的小猪为什么心心念念要到这里来。”
她明白,他对她的疼惜和在意。“我爸妈是在这里相识的,如琴湖。”她低低道。
她说了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