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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愿为兮一身(14)(15)(16)]

[T.xt小,说[天堂}[正文:愿为兮一身(14)]

“一辈子呆在牡丹亭,也比给胡安武当小妾强百倍。”我不管韩夫人的面子下得来下不来,只管反驳,我希望非云能醒悟过来,希望韩夫人能收回成命。

“我不比你艳绝洛阳的非烟,有府尹大人捧着,”非云又冷笑一声,“我跳不跳火坑,不劳你操心,我烧死了我活该,也不用你替我收尸。”

这话刺痛了我,我想起了樊姑娘,也想起了非雾,我一下子张口结舌,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是的,非云她自己愿意,与我何干!我一顿足,离开了非云的房间,临走的时候,想了想,又回过头来,说,“非云,你既然已经决定了,我也不多说了,只有一件,入了胡府,万事小心些。”

我这话说得凄楚,非云的脸上一暗,毕竟,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她多少会想起我们一起哭过一起笑过的日子吧。

我不等她回答,就离开了她的房间。

我原来想如果非云是被韩夫人逼的,就去找河南尹出面,阻止这件事,既然他能阻止过一次,就一定能再阻止次,可是,非云居然是自愿的。

她到底在想什么!

我回到书房,拿过鹂儿递给我的笔,醮饱了烟墨,在刚才溅了墨的地方挥洒起来,寥寥几笔,勾勒出了一幅画。

“姑娘,”鹂儿吃惊道,“你刚才不是说要画一幅墨菊吗,怎么变成了一幅墨荷图!”

不错,我画成了一幅墨荷图,不,应该说是一幅残荷图。

画上几株败叶,残缺不全,不复盛夏之田田,一茎荷花,已经是凋谢了一半,茎亦枯瘦异常,呈现出凄凉的秋景,令人黑暗神伤。

我掷下笔,长叹一声,“花开花谢,奈之如何!”

第二天,日暮时分,胡安武吹吹打打,一行人很招摇地来到了牡丹亭。

我没有出去看,也没有到非云的房间道别。也许非云并不想见到我,徒增不愉快罢了。

天籁司离大门比较远,只能听到隐隐地听到乐声。

我坐在房中,为非云担着心,我好像已经预见了她的结局一样感到悲伤。我又想起那一次我们三人抱头痛哭的情景,非云,这个倔强的,要强的,不能容人的女孩,离我的生活越来越远,终究,我们成了不相干的两个人,所以的恩恩怨怨也都烟消云散了。

喜乐声终于消失了。

跟着别的小丫环出去看热闹的鹤儿回来了。

鹂儿问她,“鹤儿,非云姑娘今天顺顺当当地出去了罢?”

“很顺当,非云姑娘今天可真漂亮啊,简直比真正的新嫁娘还漂亮百倍呢。”鹤儿一团天真地叹着。

鹂儿比她大一岁,略懂人情世故些,当下嗔道,“你一张嘴就知道混说,什么叫真正的新嫁娘,非云姑娘今天可不就是真正的新嫁娘么。”

鹤儿嘻嘻一笑,“我说错了,以后再不混说就是,要混说,也只有在你面前混说。”她说完我,又神秘地悄声说道,“上花轿的时候,我恰好就站在跟前,告诉你,我看到了非云姑娘的眼睛滚下两颗泪来,就两颗,泪珠儿一滚落,她回头瞧了瞧牡丹亭,就一弯腰上去了,绣了大红喜字的绣帘就挂了下来,也不知道她在轿子里面流泪了没有。”

[正文:愿为兮一身(15)]

“非云姑娘在牡丹亭都呆了六年了,多少有依恋之情,就如女儿出嫁,离开家门一样,上轿前都要哭一哭的,这叫哭嫁,你不懂。”鹂儿笑道。

我的心却一颤,非云,也预见了自己的命运了么?

鹤儿和鹂儿两人还在嘀咕个不停,我却无心听下去了。我站起来,道,“你们陪我下去,到后花园转转吧,我又想去看看菊花了。”

“姑娘真是爱菊成痴啊。”鹂儿走过来,“要不要换件衣服。”

“不必了。”我吩咐鹤儿,“把那把小剪子拿上,菊花的枝叶太繁密,需要剪剪了。”

鹤儿应声去找来剪子,鹂儿给我披上一件白色披风,披风的边绣有浅黄的小雏菊。

走在回廊上,我看见前面不远处的一根柱子上依着一个姑娘,一身水红衣裙,正在低着头想些什么似的。尽管有四个月不见她了,可我还是一眼认出非雾来。

我低声对鹤儿和鹂儿道,“你们去修剪菊花的枝吧,千万小心了,别剪着花了。”

我尽管爱菊如痴,可从小到大,都不会摘哪怕是一朵的菊花,正因为深爱,才不会对它有任何伤害,可惜世上绝大多数的人不懂得这道理,四处摧残着花儿,还美其名曰喜欢。

鹂儿和鹤儿应了一声,先行一步走到非雾面前,双双对她施了一礼,“非雾姑娘。”

非雾好像从梦中蓦然醒过来,回头张望,看到了我。

我向她走过去。

鹂儿和鹤儿轻快地走了,边走边清脆地笑着,真是无忧无虑的好时光啊。

“非雾。”我轻轻叫了一声。

她看着我,脸上出现了轻浮的笑容,“原来是全洛阳最美丽的姑娘呀。”

“非雾,在我面前不必这样。”我盯着她的眼睛。

非雾的眼睛迅速暗下去,“非烟。”

“你还好吗。”我柔声问。

“像我这种残花败柳,无所谓好不好。”非雾自暴自弃地说。

“不,”我决定地说,“不,非雾,在我心中,你永远是那个如水般的姑娘。”

“被弄脏了的水。”非雾有些尖利地说。

我伸出手,拉住了非雾的双手,“我相信,你的心永远是纯净的。”

“不说这些,非烟,非云离开了牡丹亭,这个傻姑娘,她总是这么叫人不放心。”非雾的眼睛流露着关心。

“各人有各人的命,现在叫人不放心的人是你。”我感觉到非雾的手有些颤抖,她似乎已经不习惯我拉她的手了。

“说得对,各人有各人的命,非烟,你的命应该比较好,你这么善良,一定会有好结果的。”非雾说着,又自嘲起来,“至于我,没什么放心不放心的,在巫云司,谁是省油的灯!稍不小心,就会被挤下去,我已经习惯了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了。”

“要不,我找韩夫人,让她把你调回天籁司,我们做伴。”我明知道韩夫人不是容易被说服的人,可如果非雾愿意,我就要去试一试。

非雾摇摇头,“非烟,这不可能的,你见过谁能从别的司调入天籁司,何况巫云司的人,你不用担心我,我这样挺好,能在寻欢作乐中让自己忘掉一切。”

[正文:愿为兮一身(16)]

我黯然低下头。

“也许,我会找个有钱了,赎回身子,做个小妾,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像我们这种出身的人,就算是做小妾,也比别的小妾低一等,还不如留在牡丹亭逍遥快活呢。”非雾尽量轻松地笑笑。

“对以后,有打算吗。”我问完才觉得这话很多余,纯粹是废话。

“难道你有?”果然,非雾反问。

我无法回答,我跟她,没有什么区别。

天黑了下来。秋风更紧了,呼呼地在回廊来回刮着,满世界都风声,吹入我们的心中,沁着凉意,我禁打了个冷战。

“我要回去了,巫云司不同天籁司,随时都会有客人来,如果找不着人,管事的李大娘会责怪的。”非雾轻轻地把手从我的手中滑出来,掠掠头发,“非烟,我走了,你要保重。”

她的身影在曲曲折折的回廊飘着,好像脚下没有踏着实地,悬浮在空气中一样,一会儿就消失了。

我怔忡了良久,叹了一口气。

中秋到了,按风俗,中秋除了全家团圆外,还要去给去逝的亲人上坟烧香。我决定去给樊姑娘上坟,这是我份内的事,樊姑娘没有亲人,我就是她的妹妹。

韩夫人听了我的请求,眼睛微红了一下,道,“非烟姑娘,难得你有这份心,樊姑娘在九泉下有知,也一定很欣慰,去吧,我叫人给你准备上坟用的东西吧。”

我摇摇头,“谢韩夫人,我想亲自去买上坟用的东西。”

韩夫人沉吟道,“也好,要什么尽管问金大娘要。”

我向韩夫人施礼后,回到房中,鹂儿和鹤儿已经为我准备好了热汤,我虔诚地进行了沐浴,换上白衣白裙,头发只是挽起来,插上李公子送我的玉钗,披了一件白披风,还特别在脸上蒙了一块白纱,虽然会更引人注目,可甚少能让人认不出我来,也就不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我让鹂儿抱上琵琶,我要在樊姑娘坟前,给她弹一首曲子。本来我想拿是筑,可筑毕竟太不好带,就罢了。

我们先上街,除了香烛,我没有买别的祭品。我弹一首琵琶曲,是最好的祭品。

雇了一辆比较宽敞的马车,由鹂儿指路,向着东郊奔去。下葬樊姑娘的时候,鹂儿去了。

樊姑娘的坟在东郊的一个小土坡上,并不远。我们很快就到了,吩咐了马车夫在坡脚等着,鹂儿抱着琵琶,鹤儿拿着香烛,我们向土坡慢慢往上走。

“就在那儿。”鹂儿一指前面不远处的一棵桃树下的新坟。

桃树,冥冥中,真的有什么是注定的吗!樊姐姐那么喜欢桃花,死后,真的葬在了桃树下。

我停下脚步,郊外山坡上的风很大,把我的白色披风鼓荡起来,好像一面白色幡旗似的招展着。这山坡孤零零地立在原野上,一如生前寂寞的樊姑娘,我的心痛起一阵阵难言的悲伤,几乎不忍举足。

近坟情更怯。

我忽然觉得自己对不住樊姑娘。

鹂儿和鹤儿也受到了感染,脸上呈现出悲伤。

一代佳人,就这样孤单地长眠在此。这就是樊姑娘的最后归宿,爱过,等过,哭过,痛过,就是没有恨过,没有悔过!

姐姐!

我心中悲呼着,一遍又一遍。

鹤儿腾出一只手扶我,向坟前走去。

一个小小的土包,上面只有一块小小的木碑,上面写着几个小字:樊桃花之墓。ww w . xia oshu otxt.NE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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