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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节:第 八 章 无人解爱萧条境(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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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菩萨第三次来,是冯夙陪同。我正昏睡,恹恹睁眼,却瞥见他清目一眄。他安静坐着,笑容亦幽幽绽出。随后诊脉、问询、换药。

  我神色间便有了几分温婉。自那日,他推心置腹般与我说:"我是医生,我信我自己的道。你的病,眉尖心间,且放宽一寸,定然会有转机的。"我心中便有一些暖意,刻意要将一些思绪忘却。

  "药很苦罢?"他忽然轻声问。我一怔,说道:"半年多,早惯了。"他面上有不忍的神色,倏忽掠过,却欲言又止。

  三日后,又见到他。既已熟稔,便也有些话说。

  我问他:"你是从小就学医么?"他说:"是,我家世代为医。"过了须臾,我沉吟道:"关于我的病,他们是怎么和你说的?"他一怔,懵然看我。许久,才淡淡地说:"他们说的,我忘了。"

  我心中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异样。然而,也只是勉强笑了笑。他依然低头理着药箱,许是没看见罢。

  黄昏时服药。翠羽进来,手掌上是一束青葱的小草,寸把来长。在我诧异的目光下,她轻笑道:"刚才高大夫走到门口,嘱我收好,服药后给你吃。"

  我有些意外:"哦,他方才怎么不说?"又问翠羽:"高大夫还说了什么?"翠羽摇头一笑:"没有了。四公子回头催他,他赶紧走了。"

  服药后满口苦涩。我依言取了一根草,轻轻抿进口中,慢慢嚼。草是细细的圆管,有甜丝丝的汁,以及生涩的清芬,倒将那药味之苦抵去几分。

  仿佛很久之后,寒冬来临,我才问起高菩萨:"那些草呢?现在不需要服了么?"他望着我,眸中清亮,又淡淡地说:"这时节,已经没有那些草了。"

  我默默饮药,若有所思。

  3 这一年的正月,家庙里依然冷清。

  我想起宫中的歌舞宴饮,我的霓裳羽衣,那仿佛是前生的事了。神思便有些恍惚。翠羽见此,忙走过来轻声劝道:"高大夫临走前交待了,你不可久坐,还是躺下吧。"我不觉微笑看她:"你倒把他的话当圣旨了?"翠羽笑道:"高大夫的话,难道你不听么?"我一笑,平静的,却又泛出些惆怅。

  他的话,我总是顺从的。他的要求极其简单,不可吹风,不可久坐,不可多思、多虑……我笑道:"你这般罗嗦,病人就没耐心了。"相处日久,话里便有了玩笑的意味。他也笑道:"医生不能没有耐心,病人更不可以。"这话,我听了一怔。

  临近年关时,他回洛阳。

  一日,我忽然问起翠羽:"都好几日了,高大夫怎么不来?"服他的药,也有三个月了。并不是没有起色的。翠羽道:"你忘记了?高大夫回去了啊,上次才向你辞行呢。"我恍然记得有这么回事,记忆却也不真切了。无奈苦笑。

  除夕夜,凄冷的纱窗上映着薄薄的灯烛。窗外有风,树影幢幢。看着凄凉,却不抵心中怅然。

  冯府送了精致菜肴过来,桌上碗盏铺陈。我轻轻摇头。翠羽劝道:"小姐,高大夫临走时交待了……"我微微一笑,打断她:"又是他的话。"勉强下箸,我心中蓦然一动:太皇太后已经去世了,冯家将来如何呢?

  心中忽又滋生了微茫的期望,如今,太皇太后已经不在了。他没有肘制,我亦少了羁绊……然而,人在佛门,身负沉疴,千般不自由,我又能如何?

  草草吃过,又推了碗盏。翠羽叹道:"细想来,他们也真是绝情。皇上不必说了,可自家的父兄、姐妹……"我举目直直地望着她,翠羽的话音渐渐转弱。她不忍说,我却要说:"冯家已经没有我这个女儿了。"

  开春的一天,门外忽然车马嘶鸣。

  其实,我并没有多思念他。但,听说他来了,心中却也是喜的。浮生寂寞,他三五日来一趟,心中竟隐约存了期许。病中的容颜固然憔悴,比之先前,却又润泽了些。我斜倚在床头,枕边置一卷《严楞经》,随手翻来。

  高菩萨轻声进来,眉目含笑。我亦含笑。然而我们之间也并没有别的话可说。他认真看我,以医生审视般的细致,然后微笑,仿佛放下了很重的心事,说道:"唔,气色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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