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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子成知道把话说重了.”子成,记住,你是我的明星学生,半途而废,实在可惜.”
子成告辞.
在大堂看到染色玻璃上拉丁文大学格言:Summacumlaudis,至高荣誉.
她站着凝视,当日她每朝经过这句格言都觉得骄傲,高等学府,追求学问,高尚理想,今日,她有疑惑.
子成转到图书馆,管理员看到她证件抬头说:”杨先生找你.”
子成一看,杨自新就站在她面前.
子成问:”你来报到?””我来接女朋友回家.”
子成微笑:”我们是男女朋友关系吗?””伯母说,要令女伴笑口常开.”
子成咧开嘴笑,”我正考虑转往何系,图书管理可好,抑或纺织,农科,考古?天文也不错,本校天象馆赫赫有名.”
杨自新温和的说;”读书要学的,其实是思考能力及应对困难,我不劝你转系.””因为无论读哪一科,都是写报告记分数吧.””正是,没有一科容易读,大学不会轻易让你毕业.”
杨把手臂搁子成肩膀上,好像兄弟,又似队友,手臂沉重,可是叫子成舒服.”是伯母叫你做说客?””不,我只是提出我忠实意见.””你见过真实世界,如何再回到这象牙塔里坐井观天?””子成你太偏激,做学问是另外一个境界.””让我们去吃冰淇淋,修养生息,挑战最高荣誉.”
走过池塘,自新弯腰拾起一块石子,子成注视他,以为他要表演技巧,让石子在水上跳舞,谁知他只随手一扔,咚的一声,石子沉下湖底,反而有小鱼受惊跳跃出水面.
子成微笑,她也拾起石子,逐颗丢进水中,有人自树丛探出头高声叫:”朋友,我们在垂钓,你们去别处玩可好?鱼都叫你们吓走了.”
子成挽着自新的手离开.
“离开大学,便是蛮荒世界,无处享乐”
邻居以为他们是夫妻:“杨先生太太,回来了。”
子成也懒得分辩。
正当以为风暴之後有好日子过,母亲的电话来了,她开门见山,也不解释,只是简单告诉子成:“我与你父亲已正式分手,我们已办妥离婚手续。”
子成惨叫一声。
无可挽回
“请你接受事实,并且相信,我们双方都已尽了最大努力,但仍然无法维持夫妻关系。”
“毛病出在什麼地方?”
“他一直希望同时拥有一个沉闷老妻及一名年轻女友,我做不到,那女友亦做不到,故此他只得选择其一,在他未作出决定之前,我已送上离婚文件。”
子成痛心,“他已多次犯错。”
“你只能说他故技重施,或是老毛病又犯了,可是,对他来说,并非过错,只是他的妻子不够宽宏大量。”
应太太讲得如此客观,可见已无挽回余地。
“妈妈,你会回来吗?”
“我的生意蒸蒸日上,我预备大施拳脚。”
“你肯定你没事?”
“我很好,你放心,我下次再与你详谈。”
“第三者是什麼人?”
“物必自腐然後虫生,是谁不一样。”
“那你是知道的了,母亲,我已长大成人,这人再也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创伤,你大可以把她身份告诉我。”
“子成,她是苏银。”
子成蓦然沉默。
世上千万个名字,她没想到是这一个。
半晌她问:“我的朋友苏银?”
应太太淡然说:“正是她,她年轻,对异性尚有憧憬。”
子成叫起来:“怎麼会是她。”
“子成,我有事要走开一会。”
子成只得放下电话。
自新见她神色大异,因问:“发生什麼事?”
子成颓然,“父母终於离婚,我害怕了十多年的事终於发生,这段日子来他折磨我们母女,有时回家,有时不,正当我们发为他回心转意,他又失踪,这次母亲下定决心,不再陪他玩这个自私无耻游戏。”
自新不敢置评。
“他不愿舍弃温暖熟悉安全的家,又不甘心平凡,最好母亲替他守著宝座,让他在外边自由自耍乐。”
自新握住子成双手。
“叫人心寒,甚至对婚姻彻底失望。”
自新做一杯热茶给子成,看著她缓缓喝下。
“苏银出卖我!”
杨自新终於忍不住笑出来,“子成,你竟如此天真可爱。”
子成泄气。
“这件事你也承认酝酿十多年,终於获得解决,理应当放下一块大石,他们的事,你又不甚清楚,许多根源,在你出生前已经种下,你别理父母的事,好好处理自己生活是正经,可幸你们三个人都不虞经济问题,已是不幸中大幸。”
杨自新分析得头头是道,不由子成不佩服。
子成呆一会,“以後,每逢假期,再也不必以为他会回家,门一响,立刻扑到窗前观看,有电话,便问他飞机班次,自十岁开始,身段渐渐发育,身量渐渐高大,愿望不变:爸爸几时回来。”
现在终於无望。
发泄情绪
许多朋友,对父母分开一事应付得很好,健康愉快做人,子成不是其中之一,表面上她也应付得宜,但内心始终忧郁。
“可要到峡谷去对著苍穹槌胸大叫?”
“你太知道我心意。”
自新驾车带她到近郊,走到森林区远足小径,“来,尽你的力气尖叫,多久都不怕。”
子成对著天空大叫大跳发泄情绪,雀鸟纷纷飞起,松鼠獾兔等小动物窜逃。
自新取笑,“金刚出山了。”
子成坐倒在地,啼笑皆非,哭又不是,笑又不是。
自新扶她起来,这时,她外套上黏满树林各种芒种,自新替她逐颗除下。
“舒畅点没有?”
“喉咙痛。”
世事古难全,自新给子成一颗喉糖。
他们都疼惜她:大品、周曙、加路,还有可敬的范朋,现在还添一个杨自新。
但人物也许正确,可惜场景不对,时间也错了,总之,三个缘份因素无法统一,她应该抓住自新吗,她又能否抓得住他?
自新驾车往市区,两人喝完咖啡在闹市散步,整条街都是不甘寂寞的年轻人,有街头艺术家在行人道上表演,自新说:“我最爱魔术”,子成说:“我喜音乐”,自新连忙补一句“我也是”。
有人扮年轻卜狄伦一边弹一边唱,还要兼顾口琴、歌曲是熟悉的摇鼓先生:“嗨摇鼓先生,请为我玩一曲,去这个叮呤当啷的早晨,我将随你而去…….”
子成扔下一块钱。
自新说:“美国六十年代十分逍遥颓废,人们住在公社里,与政府对抗,日子仿佛容易过,不比今日,人人忙著努力向上,挣扎得透不过气。”
“别忘记六十年代有可怕的越战。”
“他们现在又想做朋友了,”自新说:“人要自己争气,切莫希冀他人相助。”
“所以你叫自新吧。”
“祖父嘱我家堂表兄弟各人自新、自强、自敬、自尊、自勉,还有最小的自成。”
“都是好名字。”
“我们回去吧,夜深,他们喝多了,便走到街上闹事。”
子成说:“今晚很高兴,许久没这样舒畅。”
自新说:“我也是。”
“虽然烦恼依然存在,死结尚未解开,但总算苦中作乐。”
自新又说:“我也是。”
子成想笑,为著讨好她,这三个字仿佛已成为他的口头禅,不过她已不是当年少不更事的应子成,她已学会尊重别人,她忍住笑。
回到家,一下车便看到有个人蹲在门口,自新本能保护子成,一掌把她推到他身後,吆喝:“谁?”立刻取出手提电话。
那人叫起来:“是我,子成,是苏银。”
子成吸一口气,从自新肩膀上张望出去,果然是衣著光鲜的苏银,子成在自新耳边轻轻说:“她便是我的最好同学及朋友,亦是我父母之间的第三者。”
自新点点头。
苏银说:“子成我有话说。”
子成摆摆手,:“不用说了,我都明白。”三十五
“子成,你谅解我?”
“你何必奢望他人原谅,总之你达到目的便是成功。”
邻居的狗听见人声吠了起来。
自新说:“两位请进屋子说话。”
三个年轻人进屋,自新说:“我调酒手段不错,两位喝什麼,威士忌加冰,还是干苦艾?”
子成答:“啤酒就好。”
自新招呼她们,“我在书房,有事叫我。”
苏银看著他背影,“子成,你命真好,又得到一个值八十分以上的服务员。”
毫不容情
子成答:“你岂非更好,应钜容年纪是大一点,可是为人疏爽,你下半世的开销有著落了。”
“哪有你说得那麼好。”
子成摊摊手,“苏银,发生什麼事,我俩自小是同学,你活泼可爱,不像是阴暗猥琐的人。”
苏银叹口气,“你不信我仰慕应钜容?”
子成失笑,“拜托,你比我想像中更无聊。”
“子成,你自幼受父母宠爱,你习惯了不察觉幸福,而我,他人一滴一点恩惠,对我都属珍贵,应钜容对我关怀、照顾、爱护,都叫我感动。”
子成双臂抱在胸前,“那不会长久,那是他一贯伎俩,他容易变迁。”
“他说他已近六十岁,他不会再变。”
“你相信他?”
苏银举起啤酒瓶对著瓶口喝一大口,骨碌吞下,“我愿意享受每一天。”
“这倒是正确态度,可是,请恕我粗鄙,六十岁的人了,松驰皮肤及多余脂肪在脖子腰间打转,面颊手背出现老人褐斑,喝水吃饭易打呃,他又喜剔牙,拦脚,这些习惯,你会容忍?”
苏银不出声。
子成毫不容情继续说下去:“他近视,又老花,不愿戴双光眼镜,生活细节疙瘩奢糜,什麼都讲究品牌,这些,你都受得了?”
苏银还是沉默。
“他赠予你的厚礼,足以补偿一切?”
“子成,不要刻薄我?”
“我所说的都是事实,他是我父亲,我太了解他,我劝你们分开住,他用浴室从不冲厕,毛巾扔一地,衣服脱下从不挂起,你明白吗?他是暴发户,愈多人服侍他愈高兴。”
苏银忽然说:“同你差不多。”
“什麼?”子成跳起。
“茶来伸手,饭来开口,子成,你也一样。”
子成苦笑:“看样子你心意已决。”
“请你谅解,不要因我这个无关轻重的人而坏了你们父女关系。”
子成无奈地回答:“父女关系一早已七零八落。”
“一家人为什麼要打仗一样?”
子成答:“因为父亲赚了一点钱,心意不坚,受外人觊觎,几次三番背弃家庭,家母已认输,举起白旗,这一仗圣战拖得太久,赢了同输一般可怕。”
苏银一怔,她没想到子成那样说。
“家母不打了,也不希企他回不回家,轮到你上场,你年轻体壮,有气力有时间,你可能会赢:把钱先诈过来,趁他老了,把他丢在家中,你忙你的去。”
子成忽然笑起来,活该,应钜容,你以为活泼的新女友会小鸟依人般孵家中服侍你?
“你这样说有根据吗?”
子成答:“我太熟悉你们两人。”
苏银说:“我是回来了。”
这时,自新推门出来,咳嗽一声,“我给你俩做咖啡。”
升任男友
苏银低声说:“你一向喜欢硕健的男子。”
“V形背脊,六块腹肌,强壮肩膀,浓厚毛发,雪白牙齿,你不喜欢吗?我不是属灵一类的人,我肤浅地贪恋漂亮肉体。”
自新做了芝士三文治给她们,这食物,简单美味,像一个年轻英俊高大男子般实在。
子成说:“我送你回去,苏银,你没有白来,你是要看我的反应,你已看到。”
苏银说:“你不用送我,我的房子就在同一区下一条街,司机在对面等我。”
子成意外,她扬起一条眉,“恭喜你,我记得你说过,女子最好的时光,不过是这几年,晚年吃粥吃饭,就看这几年努力与否,你现在可高枕无忧矣。”
“是,同你一样,子成,我不愁衣食。”
“你一直希望有一个家。”
“我找到了,不来自父母,而是靠自己双手。”
子成点点头,她双手的确不管正途邪途,十分能干。
子成打开门,恭请苏银离去。
苏银低声问:“不能再做朋友?”
子成答:“你见好该收篷了,我不恨你,我也不伤心,我根本不认识你,你最好在我生命中消失,让我继续生活下去。”
子成彭一声关上门,蹲在地上,用手掩住脸。
自新出来扶起她,子成不愿站起,自新陪她坐地。
子成说:“可恨的父亲,可憎的好友。”
“这女子甚工心计。”
子成想一想说:“她知道我家的事,她知道父亲与女友分手,她在家母身上用工夫,跟随家母回去,目的却是我那不中用的父亲,她全盘计划妥当,才决定辍学,然後趁我懵懂,大施拳脚,大展鸿图,得偿所愿。”
自新用双臂,搂住她。
子成吁一口气,“我现在什麼都没有了,连家母都学会独立生活,我孑然一人。”
自新轻轻说:“你还有我。”
子成抚摸他的浓眉,“男友最靠不住。”
自新微笑,“我终於升任男友身份。”
子成抚摸他浓厚头发,丰润嘴唇,光洁皮肤,以及刺手须根,他亲吻子成双手。
自新的微笑真是动人,子成用法语说:“用世界换你的微笑,有首动听的歌叫pourtonsourice.”
“我最欢喜你头脑简单,个性钝胎。“
子成啼笑皆非,“谢谢你。“
这时电话响,子成不得不站起去听。
三十六
自新以为又是伯母找女儿,但不是,只见子成忽然垂头,“庄牧师,是,我是应子成,请说。”她听了一会,忽然之间,泪如泉涌,“是,是,我记住了,明日下午三时。”
她扔下电话,找到一条毛巾,掩著脸号啕大哭。
自新追问:“什麼事,什麼事?”
雷家这样迟才通知她,子成匆匆到花店,只看到百合与玫瑰,她一侧头,发现一束大红粟花,不禁又落下泪来,她看著店员把花扎成花环。
老兵归队
自新轻轻说:“时间差不多了。”
他们早到,可是小教堂里已经挤满人,前排全是老年人以及政要,後座是他感动过的旧友。
子成轻轻上前,把花环放好,然後蹲下与柏太太说几句话。
柏太太轻轻说:“你来了,我与英伟都感激。”
子成说:“奇伟与英伟终於再度见面,他们正畅谈欢聚。”
柏太太点头,露出微笑,“我也这麼想。”
子成退回後座,已经没有座位,她只能像其他闻讯而来致敬的市民一般站在後边,听牧师主持仪式。
子成眼泪无法抑止,哭得头脸肿起,她穿著黑色礼服,小小帽子上蒙著黑色网纱,都在今晟急就章购买,略为紧窄,热得她出了一身汗。
自新坐在後排,进出两难,只能转身与子成招呼。
子成双手紧握,垂头不语。
就在这时,有人在身後叫她:“子成,是你。”
子成回来,看到熟悉的高大身形穿著黑色衣裤。
她泣不成声,“加路。”
加路不顾一切把她紧紧拥进怀抱,“别哭,老兵不死,他只是去归队。”
“加路,我真不舍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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