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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她抿了抿嘴,倒也没有隐瞒,“我找到了一样好东西,只要把它抹在你的伤口上,你的伤口就不会溃烂。这可是以前我阿爹告诉我的。”
安归想起她的父亲曾经是有名的巫医,猜测或许是她找到了某种药草,也就没有再怀疑。那罗先擦拭干净他伤口的污渍,然后将那找到的东西均匀涂抹在了伤口上,又从自己的衣裙上撕下了新的布条,简单地帮他包扎了一下,也暂时止了血。
安归闻着那股味道,还是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忍不住又问了一句,“这到底是什么药草,怎么闻起来有些…”
“闻起来是不是有些像粪便?”那罗先将那不雅的词说了出来,见对方点了点头,她不禁扑哧一笑,“因为,这就是兔子的粪便啊…”
她的话音刚落,就见安归的脸一下子就发青了,饶是平时他再镇定自若善于伪装,此时此刻也按捺不住发了飙,“你这个死丫头是故意的吧!居然敢这样捉弄本王子!”
“唉呀!你别乱动!”那罗忙按住了他的手,“我才没那功夫捉弄你,我还想多活几年呢。你可别小看这野兔子的粪便,它有杀虫解毒消肿的功效,用于伤口红肿是再好不过了。其实不止是野兔子的粪便,就连蝙蝠的粪便猫的粪便甚至老鼠的粪便都各有不同的功效呢。”
安归见她是一番好意,稍稍消了气,但心里总归还是存有芥蒂,不禁恶声恶气道,“若是我的伤口没好转,我就把同样多的兔子粪便都抹在你脸上。”
听到一贯老成稳重的二王子突然说出这么孩子气的话,那罗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点了点头道,“那好吧,就这么一言为定。”
天边不知何时挂起了一弯上弦月,朦胧月色洒落在草原上,将世间万物都染了一层清辉。少女偶然出现的笑颜在银色月华下更显清婉,宛如一朵小小的花朵,仿佛只要一阵轻风吹拂过,就会抖落花瓣上的露珠,明媚动人的令他的心在一瞬间摒去了清冷阴郁,无端端地柔软了一下。
即使,这柔软短暂得犹如昙花一现。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是留在这里还是继续往前走?咦?对了,你的马呢?”那罗这才发现他的坐骑早已不知所踪了。
“刚才休息时我一时疏忽让它跑了。”他已从短暂的恍惚中回过神来,冰绿色的眼睛复又隐藏在阴影之下,“眼下天色已黑,草原上方向难辨,我们最好还是待在原地等天亮了再走。这里离匈奴王庭已经不远,我估计很快就能到那里了。”
那罗的心里微微一动,现在他受了伤,又没有其他人,如果趁这个时候逃走的话…
“不要再想逃走的事情了。别说你现在根本辨不清长安的方向,单靠你的双脚,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所以逃跑的结果不过是草原上多了具无名尸而已。”他一下子看穿了她的心事,言辞犀利地打消了她想逃跑的念头。
那罗不大自然地抽动了下脸颊,轻咳了一声道,“谁想要逃走了?怎么说你刚才也救了我一命,我是不会将你扔在这里不管的。”
看着她略显尴尬的表情,他也不觉笑了起来,“对啊,我可是因为救你才受伤的,你若是就此逃走也必定会一辈子良心不安吧。”
如果彼此互换一下位置,他是不是就会毫不犹豫离开呢?那罗心里这样想着,口中却还是问出了那个不解的问题,“其实…之前你不是已经离开了吗?为什么后来还要回来救我呢?”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轻扫而过,唇边的笑容在月色下流动着靡丽的色泽,那线条优美的薄唇轻启,说出来的却是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话语,“我只是有一个预感,以后你对我可能还有用。毕竟,你是他那么重视的人,不是吗?”
“有用?用来再一次威胁伊斯达吗?”那罗的脸上恼意顿现,尽管早已明白他救她绝对不是善心大发,但亲耳听到他这么说还是令她感到无比失望。
他还是他,就像是一朵淬满了剧毒的黑色曼陀罗,以最美好的姿态引诱着俗世之人坠入地狱。如果一不小心放松警惕和戒备,就会步入致命的圈套。
“入夜后天气会更冷,我先烧个火堆。”那罗不想再和他多说什么,弯腰在树下找了一些树枝点燃了火堆。树枝被烧得辟里扒啪啦作响,燃烧跳跃的火焰为寒凉的空气中平添了几分暖意。
高悬的明月被一片浮动的云层挡住了大半,原本皎洁的月光隐约透出了几分诡异。那罗靠在了树的那一边,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衣衫早就和背部被磨破的皮肤紧紧粘连在一起,轻轻一扯就痛得厉害。如果再用力一些,一定会把皮肉也一起扯下来。
就在这时,她的余光留意到原本斜倚在树旁的安归突然坐直了身子,双眼一眨不眨直视着前方,神情也变得罕见的严峻。她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往那个方向望去,待看清那里有什么顿时头皮直发麻,不觉倒抽了一大口冷气。
就在火堆的后面,不知何时悄然出现了三头野狼,正呲牙裂嘴地盯着他们,深凹的眼睛里闪动着绿幽幽的光泽,显得格外骇人,仿佛随时都会扑上来将他们啃得连皮肉渣滓也不剩。
楼兰绘梦下03遇狼
“那罗,接住这个。”安归将一把随身携带的匕首扔给了她,接着用未受伤的左手握紧了自己的弯刀。那罗伸手想去捡,可因为手指不受控制地发着抖,抓了好几下才将匕首捡了起来。这位二王子绝对肯定就是她天生的灾星,只要是和他扯在一起不管到哪里都躲不过倒楣的事!
“看到了吧,就算你想逃走,草原上的野狼也未必能让你如愿。”安归又恢复了惯有的冷静,还带上了略带戏谑的口吻。
“难道我们…真的要和它们…”那罗一眼瞥到了野狼的牙在月色下闪着森森惨白的光芒,心里一哆嗦,就没有把话说完。他们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主力还受了伤,这样糟糕的状态能对付三头虎视眈眈的恶狼吗?就算是两个健康的大男人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吧。可是如果就这样坐以待毙她也无法甘心…假如拼上性命搏一搏,可能还会有一线生机。
“看来今天是躲不过了。”安归仔细留意了那几只狼后又说道,“不用担心,按我所说的去做一定会没事。我们人类之所以优于其他一切动物,那是因为我们有足够的…这个。”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唇边勾起了一个清浅的弯弧。
看到他如此镇静的样子,那罗的心也稍稍安定了一些,低声道,“那你有对付它们的办法了吗?”
“看到中间那只头顶有白毛的狼了吗?那应该是这三只狼中的头狼。”安归指着其中一头狼道,“到时我对这只头狼发动突袭时你就对付左边那头狼,或许对你来说有点勉强,但目前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你不需要正面和它起冲突,只需用点燃的树枝驱赶它,阻扰它来攻击我。狼都很怕火,它暂时是伤害不到你的。这把匕首给你防身用。”
野狼和他们在火堆两侧对峙着,随着时光的流逝,火光渐渐变得黯淡,那只头狼开始失去了耐心,嗥叫着不停走动起来。
安归握紧了手里的弯刀,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跨过了火堆举刀朝着右边那只狼虚晃了一下,迫使这只狼倒退了几步。几乎是同时,他的攻势突然转向了中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弯刀插入了头狼的脖子里,登时将它的喉咙刺了个对穿!他下手又快又狠,正中要害!那只头狼的咽喉顿时飙出了一股血箭,沉重的身躯晃了几下就歪倒在了地上。出奇顺利的解决了头狼之后,安归又扬起弯刀向右边那只狼发动了攻击,而那罗也照他的吩咐拿出了燃烧着的树枝,冲着左边那只狼用力挥动着。
左边的狼忌讳火光,左躲右闪,果真暂时不敢去攻击安归。安归虽是受着伤,但身为王子毕竟从小也受过训练,所以对付右边的一只狼勉强还能周旋。只是由于动作幅度过大,他右臂上凝结的伤口又裂了开来,有鲜血开始慢慢渗了出来。
这时,那罗手上燃烧的树枝忽然被草原上的一阵风吹熄了。她心里一紧张,连忙转身想去火堆里续火。可就在她移动脚步的一瞬,左边那只狼见没了火的阻扰,立即飞窜到了安归的身边,一口咬住了他脚上的靴子。
安归握紧弯刀,反应极快地将刀直直插入了狼头,这一下甚是用力,几乎没入了半个刀柄,他一下子往回抽居然没抽出来。说时迟,那时快,原本和他纠缠的右边那只狼也瞅准了机会,趁他不备扑上来咬住了他的右臂!
形势瞬间逆转,安归的右手已受了重伤,如今又被它发狠咬住,而空置的左手上又没有任何武器,再这样下去别说右臂保不住,恐怕是连性命都难保。
“那罗!匕首!”他冲着她喊了一声。此时此刻,他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也只有这个看起来并不怎么靠谱的少女了。
他的本意是想让那罗将匕首交到他左手,但那罗一时情急会错了意,没多想拔出了那把匕首冲了过去,直接对准狼的后脖子就狠狠扎了下去,喷出的狼血立时就溅了她一头一脸!但那恶狼却还是牢牢咬着安归的手死不松嘴,见这一刀下去没什么效果那罗也急了眼,挥动起匕首对着它的脑袋又是一刀!一刀,一刀,又是一刀,也不知到底砍了多少刀,那狼全身早已被砍得血肉模糊不成样子,到最后终于松开了嘴软绵绵地滑到了地上。
那罗的手上,脸上,身上全是狼血,之前因为太过用力手还在轻微抽搐着,发颤的刀尖也在不断淌着血…忽然,她像是泄了气般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试图平复狂乱不已的心跳。
银白色的月光从枝叶间筛筛落下,在她苍白秀美的脸上画下了半边暗色的阴影,浅茶色长发凌乱如细柳乱舞,殷红如石榴花的鲜血在她身上绽放,仿佛弥漫开了一片带有死亡气息的艳丽,勾勒出了一幅动人心魄的画面。
安归不禁多看了她几眼,只觉得仿佛有阵轻柔的风吹拂过他的心口。草原上的风同时轻轻吹起了他暗金色的发丝,他那沉默的表情后似乎流动着深不可测的暗流。
那罗缓过神来之后想帮安归重新包扎伤口,只见他那右臂被狼咬住的地方几乎能看到白森森的臂骨,令人胆颤心惊。尽管是暂时包扎住了伤口,但这次的伤口实在太过惨烈,所以还是有鲜血不停地渗出来,很快就将布条浸透了…
“二王子,你还能撑得住吗…是不是快不行了?你可千万别死在这里啊。”她看着对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不由有些担心起来。
“这点伤我还撑得住。”安归答得有点郁闷,这丫头看起来是在关心他吧,可这话听起来怎么就是那么不爽呢。
“可如果一直这么流血,我看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啊。”她没留意到对方的神色越来越难看,继续说着自己的推测。
安归翻了翻眼皮,忍痛蹙眉道,“够了啊,你这是在咒本王子吗?”
“可是…”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嘴角一弯安慰他道,“对对!是我说错了,你应该会没事的。人家不是说好人不长命,坏…”说到这里,她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讪讪一笑没有说下去。
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安归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这丫头是故意的吧故意的吧?若是承受心理差点,恐怕在失血而亡前就要被她气得吐血而死了。
就在这个时候,从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凌乱的马蹄声。安归脸色微微一变,立刻对那罗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扶起他到树后暂避。那罗心里也是紧张的很,因为不知来者是敌是友,万一是那些劫匪的话那他们就只能乖乖束手就擒了。
马蹄声越来越近,暗影绰绰却还是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人。直到为首的那个人勒住了马立定时,那罗才借着月光辨认出那人竟然是…凌侍卫!她顿时惊喜万分,刚迈出脚步脚下却好像突然没了重心,犹如站在软绵绵的棉花上般,晃了几晃身子一歪跌倒在了地上,再想爬起来却怎么也使不出劲来了。
安归也缓缓从树后走了出来,虽是受了伤却并无半分狼狈。凌侍卫见到自己的主人,顿时激动不已地上前跪倒在了他的面前,诚心诚意地伏于地上叹道,“感谢上苍!二王子,太好了,您果然是吉人天相!”
“起来吧。”安归点了点头,“好在你也安然脱险了。”
“属下在找您的路中正好遇上了前来迎接您的左贤王胡鹿姑殿下,多亏他属下才能找到了这里!”
听他这么一说,安归的目光微微一闪,落在了凌侍卫身后那个骑马的男子身上。
楼兰绘梦下04重逢
在一袭匈奴传统长袍的衬托下,那年轻男子就像是一株迎风而立的胡杨般挺拔,他那双细长冷峻的灰蓝色眼睛,仿佛深冬的天空,透出了淡淡的寒气,清冷不染尘埃。眼角往上微挑时,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惊胆战的威仪。线条优美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带着残酷冷血的气息。
“这次多谢左贤王了。”安归彬彬有礼地向他表达了谢意,客气中带着某种难以亲近的疏离。
胡鹿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姑姑已经和我打过了招呼,这次二王子你虽然是来匈奴当质子,但我们仍会对你以礼相待,没人敢为难你的。”
安归再次礼貌地道了谢。刚才因为太过激动,凌侍卫未想到安归受了伤,直到此刻才看清旧伤又添新伤。他赶紧将随身携带的止血药粉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洒在了安归的伤口上。这药倒是有奇效,原来还流血不止的伤口很快就止住了血。
胡鹿姑看了看地上的三具狼尸上,目光微微一动,“二王子身受重伤还能对付三只恶狼,几乎全身而退,实在是令人佩服。”
安归笑了笑,“据说殿下六岁就能和恶狼搏斗,这份勇气安归也是佩服不已。”
胡鹿姑听了此话脸色稍霁,似乎也颇为受用,“二王子你受的伤不轻,我们先尽快赶回单于王庭。”
凌侍卫忙搀扶起了安归,安排他和自己共乘一骑。安归上马的时候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朝着那罗的方向扫了一眼,开口道,“也带这个女人一起走吧。”
胡鹿姑似乎有些惊讶,“你要带个死人一起走?”
那罗默默在心里流着泪,好吧,她现在全身是血,又以这样难看的姿势倒在地上,看起来确实和个死人也没什么区别。”
“应该还有一口气。”安归倒没将这次的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这次她的表现也不错,那只被砍了无数刀的狼就是她杀的。”
听了他的话,胡鹿姑似乎产生了一点好奇,这才将目光又重新放在了那罗的身上。由于之前的死里逃生,那罗根本无瑕梳妆,再加上满身满脸都是血,所以他根本就没认出这个少女是谁,甚至还有几分嫌恶之意。
“那么就随你的便了。”他不想再多看一眼那满是血污的脸,勒住缰绳掉转身策马而去。其他人赶紧都跟了上去,那罗只觉得自己也被人粗暴地拎上了马背,接着随之而来的就是没完没了的颠簸。
这算是…得救了吗?她迷迷糊糊地想着,思绪随着颠簸似乎也变得浮浮沉沉。这个家伙这次总算没有丢下她…不过…他这样做也只是为了以后能继续利用自己吧…
草原的风,吹得发丝乱舞迷住了她的视线,心里的不安渐渐减少,而意识好像也越来越模糊了…
再次恢复意识时,那罗是被背部一阵剧烈的疼痛折腾醒的。她的身体抽搐了一下,蓦的睁开眼睛,发现了自己脸朝下正躺在柔软的毡毯上。头顶上方依稀有人在小声谈论着什么,她费力地辨认出其中一个声音,“二王子,您也看到了。她背部的血肉和衣物已经粘连在一起,只是轻轻扯了一下她就受不了。若是硬扯,会揭去一大片皮肉,这疼痛不是常人能忍受的。但如果不及时处理伤口的话,恐怕…如今她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
那罗听到这里想起身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谁知刚挪动了一下就被人从后面按住了肩膀,“那罗,别乱动!”接着,说话的那人就走到她面前弯下了腰。
那罗一抬眼,映入她眼帘的果然是那双冰绿色的眼睛,幽远的眼底深处一片平静,那不是普通的平静,而是情绪隐瞒得太深太沉令人难以窥视的平静。他的脸色略有好转,右手的两处伤口也经过了精心处理,显然已无性命之攸。
“二王子,我…再过几日或许自己会好起来也说不定…”她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说不害怕是假的,毕竟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一般的疼痛她也忍了,就算是和恶狼搏斗她也敢一试,可生生揭去一片皮肉的恐惧感还是令她感到头皮直发麻。
安归的唇边漾出了一丝揄揶的笑意,点了点头道,“我看也是。其实根本没巫师说得那么严重,你一定会没事的,不是俗话说命越贱活得越长吗?”
那罗无语地抽动了一下嘴角,这算是他给予她的特别安慰吗?
“不过别以为这样就没事了。等你好转之后该罚的还是要罚你。”他的眼角微微往上一挑,勾勒出几分旖丽的风情。
那罗一愣,不解地看着他,“你说什么?为什么要罚我?”
“当然要惩罚你啊。”他笑得宛如夜色中的曼陀罗一般迷人,“你不但把粪便涂抹在我手上污辱我,还诅咒我早点死,你说该不该罚?哪一条不是犯了重罪?”
这下那罗可真的愤怒了,她一时也忘记了身上的疼痛,恼道,“喂!你这分明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把好心当作驴肝肺…”
就在她说到“肺”字的时候,忽然只见他脸上笑意一敛,左手迅速往她的背上伸去…在一阵衣物被撕裂的轻响过后,她顿时觉得一阵血肉被撕开的剧痛从背部漫延开来,痛到仿佛连自己的灵魂也被一同被分成了两半,令她控制不住地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惨叫,眼前一黑活生生痛晕了过去。
安归用右手按住了她血流如注的背,冲着身旁膛目结舌的巫医高喝一声,“还愣着做什么,上药!”
巫医急忙动手医治那罗,边上药边忐忑地问道,“二王子,这样没关系吧?”
“疼痛只是一时,总比她死了好。”安归不明意味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起身往帐外走去。
帐篷外燃着一堆烧得正旺的篝火,那变幻无常的火光染了他一身深浅迷离,在无边无际的黑夜里,透出了一种诱惑红尘的靡丽。
那罗差不多又昏迷了两天才醒过来。这两天来她一直觉得自己好像在无边无际的冰水中沉浮,身体仿佛被疼痛撕裂成了很多小碎片,随着水波起起落落。意识时而虚幻,时而清晰,时而消失…
“那罗,你醒了?”传入她耳畔的是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那罗睁开眼惊讶的发现那竟然是之前同居一帐的绮丝女官。
“绮丝,你没死?这真是太好了!”那罗真心真意为她感到高兴。
或许是因为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绮丝似乎看开了很多事,对那罗的态度也变得温和了许多,“是啊,还好是匈奴的左贤王及时救了我。不过随行的女官只有我和尼莎活下来,其余的不是被掳走就是被杀了。”
那罗轻叹了一声,看到对方的左手不免有些内疚,“对不起绮丝,都怪我才害得你这个样子…”
绮丝的脸上呈现出了和以往不同的神色,似乎多了几分澄静温和,“之前我确实是很恨你。可自从经历了那场生死之后,我觉得能活下来就是万幸了。虽然左手的手筋断了,但一般事情还是可以做的。再说我又不是练功之人,所以也没什么大碍。现在我只觉得很庆幸自己可以活下来。”
听她这么一说,那罗心里总算觉得好受了一点。
“你背上的伤口已经好些了,医师说只要每天坚持换药,这伤口就会慢慢愈合的。”绮丝顿了顿,“身上的衣衫也要及时更换,反正我会留意的。”
“我也希望早点好转啊,每天以这样的姿势趴着还真是难受。”那罗感激地答道,“真是谢谢你了,绮丝。”
“我看你昏迷了好几天,现在也饿了吧?我这就去给你做碗暖胃的羊肉汤。”绮丝说着走到了帐门边,又停下了脚步,“你不用谢我,是二王子吩咐让我照顾你的。”
那罗微微一愣,低声问了一句,”那…他好些了没有?”
“二王子的身体底子好,这几天已经好多了。你先休息一会儿,千万别乱动。”绮丝回答完就匆匆出去准备羊肉汤了。
那罗想换下姿势,但一挪动身子背部就疼得无法忍受。她不得不继续保持着这个趴着的姿势,脑中开始了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她想到了许多人,许多事,但最多的还是那个他。也不知道他到了长安没有,能不能适应长安的生活?那些汉人会不会欺负他呢?
她想到了他温柔的声音,想到了他的笑容,想到了他对她说的那句…此生…不弃。心底仿佛漫过轻微的疼痛,她握紧了自己脖子上的那颗孔雀石,暗暗在心里又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
师父,等着她。她会去长安的,她一定会和他再见面的。
那罗正沉浸于那种惆怅的情绪中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她连忙敛了敛心神,换上了一种轻快的语气,“绮丝,这么快羊肉汤就好了吗?我可是饿得肚子咕咕直叫呢。”
“是吗?既然有胃口,那说明确实是好转了。”那个秋水冬阳般秀丽的声音显然并不是来自于绮丝。
那罗微微一惊,脱口道,“二王子…”
安归走到了她的面前弯下了腰,正视着她的眼睛,嘴角挑着一丝笑意,“还在怪我吗?那天我也是为了让你转移注意力才出此良策。你看,及时疗伤之后是不是好了很多?这么说起来我也算是救了你两次了。”
他已入乡随俗换上了一袭匈奴长袍,上等的料子在烛火下浮动着淡淡光泽,衬得他姿容更是绝色无双,那双冰绿色眼睛仿若夜色下华美的琉璃灯,流光溢彩。
那罗忍不住反驳道,“什么良策,根本就是下下策。好歹也该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还有力气顶嘴,看来精神恢复的也不错。嗯,让我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说着,他就很自然地伸手撩起了她的衣衫。
那罗当然是不愿意,顾不得疼痛慌忙起身想要阻止他。谁想才刚费力地支起身子,就被他略带强硬地摁了回去。她的半边脸贴在了毡毯上,身体却是动弹不得,只得任由他放肆地查看自己的伤势。一想到自己寸缕无遮的背部就这样展露在他的眼前,那罗感到一股莫名的屈辱,整张脸涨得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看样子可能会留下疤痕了。”他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遗憾,“还好不是在脸上,不然,也没有救你的必要了。”
那罗听见这话不禁更是郁闷,她知道他就是这种人,但话说得这么直接还是令她感到有点暴躁,尤其说这话时还配合这么温柔美好的表相。
“二王子,看完了吧?可以放开我了吗?”她轻微挣扎了一下,表现出了自己的不满情绪。可对方不但没搭理她,反而还更变本加厉,用指腹若有若无划过了她的伤痕,带着某种戏谑的意味。
“我好像说过…我最讨厌倔强的孩子了。”他微微眯起眼睛,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语,温热暧昧的吐纳之气直往她脖子里钻,“别忘记你的身份,那罗。你只是我的奴婢而已。别说是看个伤口了,就算要你立刻除尽衣衫你也要照做。如果违抗我的话,说不定我会把你当作礼物送给他人哦。”
那罗心里蓦的一个激灵,想着好女不吃眼前亏就没有再作挣扎。她可是相信他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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