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第10章 唐璜的回忆(2)

  “我也不是无知少女。”她浅浅呻吟,“嘿,你看我们多登对。”

  两个在异国漂泊的游子,除了这个,好像再无可证明自己不寂寞的方式。

  其实脱下衣服的贵族和其他发情男女并没有什么区别。智晓亮不够投入,但是绝妙的技巧足以弥补这一缺憾。以至于第二天早上孟薇醒来时觉得这定是一场梦,直到看见****上身的智晓亮站在窗边喝水,一如她昨天傍晚初次见到他一样,迷人得不像话。

  他有点懊恼。

  “我错过了练琴的时间。这可是两年来的头一次。”

  他们俩都不是第一次,怎能说不是天作之合。他们的关系非常简单,智晓亮在世界各地举办演奏会,孟薇就如同蝴蝶一般借考察市场为名,追踪来去;又或者他在维也纳录制唱片,她便常驻奥地利办事处,方便来往;若是实在没可能凑在一起,便不强求,反正并不是只有对方一个亲密伴侣而已。智晓亮有演出前禁欲的习惯,这使得他没有固定女友;而孟薇则最近同许达订婚,只是还来不及告诉智晓亮。

  这一次,他们也的确是半年未见了。

  孟薇整理完毕从浴室出来,已经又是神采奕奕的明丰药业第三代接班人。

  人裸体与否真是差别极大,变成受衣物约束的万物之灵之后,理智也都回归本体,不再有刚才那样失控的感觉。

  不过是肉体渴望,怎可做灵魂伴侣?可笑。

  智晓亮正在整理书桌上的资料。孟薇走过去,觉得倦意袭脑,于是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俄派钢琴手抬眼望她。女人每天要喝八大杯水来美颜,而孟薇是把咖啡当作水来牛饮,偏偏智晓亮下榻的地方往往都知道他喝矿泉水吃白面包蘸鱼子酱的习惯,也就只安排这些东西,每次孟薇会自觉带杯装速溶咖啡来,喝完了连杯子一起带走。

  她在智晓亮面前从不避讳自己喝咖啡抽烟饮酒偶尔也吸点大麻的习惯——并未因为他而改变自身,这样很好。

  “得签一百五十张场刊留下来。快来帮忙,我是没办法再拖了。”

  孟薇拉开椅子坐下。

  她模仿他的字迹也是惟妙惟肖,都是常年厮混练出来。智晓亮不爱签售,说是像极了读书时留堂罚抄名字。

  “对小孩子来说,智晓亮三个字的笔画真真太多。”

  于是孟薇便练着替他写。除了签名之外,若要写一两句话也是能糊弄过去。

  “我以为你没有小时候。你应该一出生就穿着燕尾服坐在钢琴边。整个交响乐团为你伴奏。”

  她爱听他讲小时候,感觉好像曾经一起和他长大过。可是钢琴手不太爱回忆,他一双眼只望向未来。

  智晓亮大笑,显然是今天心情极好。

  “真可笑,这哪里像你。”

  她拿起一张场刊来看,上面有智晓亮的照片同简介,浓密头发微微卷着,遮住额头,发脚不长不短,极硬朗的颈部曲线,眯住眼睛,抬起下巴,小臂搁在钢琴上,望着琴房外的蓝天白云;另一张背景是浓重的黑,他坐在琴凳上,交叉十指,眼神冷峻迫人。

  他五官分开来看不算多美,眼角耷拉,傲慢之极,但正是这些缺憾,却组合成了一种惊人的吸引力。

  “照片修的过了头,”她将场刊贴在自己脸上比划,“反而不好看。”

  智晓亮坐在桌旁,翘着腿,一张一张地签着自己的名字,指关节微微使着力。他不惯下这种功夫,写着写着就不耐烦起来,同孟薇说起另一件事情。

  “格陵爱乐有意向同我签半年约,做荣誉团长兼首席钢琴。”

  呵,他要留下来。

  孟薇心神荡漾,放下手中签字笔。

  他要为谁留下来?

  她如同在麦芒上头跳舞,脚底传来尖锐痛感,淋漓畅快。

  “你答应了?”

  智晓亮点头。

  这些年全球各地奔波劳碌,他早已疲倦得要命。有一个暂停的机会让他好好地休整,应该好好把握。况且他骨子里是格陵人,为格陵文化做些贡献是理所当然。

  孟薇怀着复杂的心思去碰触对面这男人,智晓亮手中钢笔轻易地被孟薇抽走。他微怔,孟薇温热的手心已经顶住了他的指尖,小小的一只手,握着他修长的手指,说不出的柔情怜爱。

  “还记不记得上一次我们在华沙见面?回来后,我和许达订婚了。”

  智晓亮的表情的确有些惊诧;但又不是孟薇所希望的那种愤怒。

  “未婚夫?谁是许达?”

  孟薇这才想起来自己从未在他面前提到过许达,可是为什么潜意识里却觉得至少已提到了千百次?或者她一直希望智晓亮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随时会给她道德约束,而智晓亮你,又会怎样处理?

  “是同行。”她想,这个话题正在超出她所能控制的范围,潦草回答,“和明丰有合作关系,做药物方面的研究。”

  智晓亮抽手出来握握孟薇,表示恭喜。

  “我一直以为你和我一样,是个没有时间恋爱的人。能找到适合结婚的对象很不容易,好好珍惜。”

  孟薇竖耳细听,想从他的语气中找到一丝丝的失落和不甘,却扑了空。

  她的手臂像条蛇似的立刻溜走,消失在桌面下,过了很久才再次拿上来,如果智晓亮能细心一点,会发现她的手心多了一排充血的月牙印,硬生生由指甲掐出来。

  “我们不能再见面了。”智晓亮道,“孟薇,对我来说,真是遗憾。”

  无可否认,他们两人身体契合,可惜他做人有底线,道德高悬,不可凌驾。

  孟薇只想苦笑。是谁说过齐人之福不好享?她只不过精神和身体渴求不同男人,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一步。

  她以为智晓亮是个洒脱的人,却原来也刻板如斯。

  “你不也早就和你的钢琴爱人结婚了么?”她将咖啡杯往桌上一放,“订婚而已,算不得什么。”

  智晓亮摇摇头,洞悉一切:“你当然希望我做出抉择。”

  一切皆因我自作聪明,要看你如何反应。孟薇苦笑更甚,每个小姑娘大约都有这样的梦想,公主和王子结婚时,有白马骑士从天而降,自婚礼上将公主掳走,新郎锲而不舍穷追三千里——选择骑士或者王子?主动权在新娘手中。

  可原来骑士冷静聪敏,挥剑斩情丝,片刻犹豫也无。不错,他们情到浓时也不曾说过半句我爱你,智晓亮何曾给过她机会?一切都是她自己会错意。

  孟薇一颗心冷到极致,反而恢复了平常状态。

  “不错,你的性格是知道了就不可能当没事发生。”

  智晓亮去倒水:“我应当在送你上车的时候说这话。现在竟然有些尴尬。”

  连天都助他;电话铃声骤响,孟薇知道是出租车抵达,收拾了便要开门离去。智晓亮取了外套在手,要同她一起出门。

  一如他们第一次见面,绅士得不得了。

  “我送你。”

  “不必。”

  她强硬拒绝;免得再给自己遐想空间。她孟薇不缺爱,不缺钱,不缺男人,何必栽到智晓亮手里。

  “再见。”在这片土地上,表达亲热的方式只是握手。

  真真不值得。不值得她心思仍是百转千回,柔肠寸断。

  “再见。”

  孟觉和苏玛丽一回家,后者便嚷着要冲凉。孟觉回书房处理信件,听见客厅里电话响,慢悠悠晃出去接。

  是孟金刚。

  “老七,我一直打你电话,怎么没人接?”

  “专门躲你。你找我,准没好事儿。”

  孟金刚讪笑两声。

  “兄弟当中,数你嘴巴最毒。玛丽呢?”

  多奇怪。亲生父亲半夜打电话来询问女儿下落。

  “老七,我已经想过了。玛丽住你那儿也不是长久之计,北京的学校师资优良,升学率高,全封闭式管理又可以培养玛丽的独立性,一举几得,何乐而不为?”

  孟觉讥讽道:“五哥,你现在和部复读机有什么两样?”

  孟金刚一时语塞,电话那头的杂音变小,看来是由免提转为了接听。

  “老七,你要知道我也有难处。我怕她们两个处不好,这又怀着个小的,我保证,最多一年,就接玛丽回来。”

  他这话说得真让人心寒;孟觉停了半晌,才冷冷道。

  “苏玛丽不是我的女儿。我对她千般好,也不如你今天打个电话给她。”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孟金刚笑得极舒泰,“等会儿我就直接和她说。唉,说到底,我不如你了解她。哎,老七,看着你这些年身边也没缺过女人,咋没有一个长久的?真跟老大说的那样,你看中了罗清平的女儿?那小姑娘不是不好,就是,怎么说呢……”

  “玛丽,你爸有事儿和你说。”孟觉懒得听他废话,见苏玛丽擦着头发冲出来,赶紧将话筒递过去,“我进房间。”

  “喔!”苏玛丽一下子跳进沙发里,兴高采烈地同父亲报告一天的行程,“爸爸,我今天……”

  孟觉回到卧室,还和上午出门前一般邋遢如狗窝,被子在墙角站立,游戏卡带随意躺在床头。

  他换衣服,换床单,换被褥,脏的旧的全堆一边,留待明日钟点工来收拾。

  不是不泄气。

  确实,他对苏玛丽千般好,还是抵不过一个孟金刚。

  同理,他对罗宋宋千般好,也抵不过一个智晓亮。

  可是他又偏偏这样倒霉,从小到大都只能和这样的两个女孩子厮混在一起。

  他最近已经很少想起小时候,每次找罗宋宋玩,都有宋玲从中阻扰。于是有一天他发了狠,骑个单车到格陵大学家属区,猫在她家楼梯间,预备吓她一跳。等至不耐烦时,就听见罗家大门哐当一声,紧接着罗宋宋被一脚踹出来,跌下楼梯,头朝下,脚朝上,校服裙子掀至大腿根。

  “婊子养的,快滚。”

  罗清平的骂声隐没在大门后面。罗宋宋灵活地翻身弹起,拍拍身上灰土,又理好裙子,做无事状走到阳光下去,一边走一边摸手肘膝盖有没有擦干净。

  孟觉在她身后,骇然到了极点。

  她不是次次都被罗清平这样欢送出门,那天是为了什么找她晦气,全然不记得。这事孟觉只见过一次,一次就足够。他是男子汉,要保护老弱妇孺,于是那天晚上在琴房,他直接走到罗宋宋面前去。

  “罗圈圈,你爸爸是不是打你?”

  他声音太大,连智晓亮都转过脸来。罗宋宋想也没想,立刻否认。

  “谁说的?我爸爸从来不打我。”

  “他踹你,你要会躲……”

  “我爸爸从来不踹我。”

  孟觉心想,哈,你撒谎,我要把你今天穿的底裤颜色说出来,看你还怎么否认。

  “你怕他?你怕他干嘛,他打你不对,简直可恶!”

  “多管闲事。”她脸色灰败,在白炽的灯光下显得扭曲,“孟觉,你真讨厌。”

  他没有说出自己在楼梯间看到的事情。直觉告诉他,他要是说出来了,罗宋宋就再也不会是他的朋友。

  “好,你就嘴硬吧。总有一天你会被他打死的。那时候我才不会难过呢。”

  罗宋宋毕竟摇摇摆摆地挺过来了,没有被罗清平打死,也没有打出畸形人格,他看着她一天一天顽强地长大,经历一般人都未必能忍受的苦痛——在大赛前夕被智晓亮弄伤了手,因为无法恢复到平时的水平而被父母嫌弃,看见夜光风筝就追着要求带她离开。

  “可是,我们明天还有比赛啊!罗圈圈,你要去哪里?”

  “我输了。孟觉,我输了。”

  未赛先输不是好兆头;他拿了全市第六,罗宋宋是第三十三,连安慰奖也没有一个,最后所有参赛选手上台和市领导握手,唯独没有罗宋宋。

  他头一次急得跳脚,奖也未领就飞奔去罗家,眼前冒出许多金星,觉得她会似液化气罐般从楼梯上砰砰直落下来,爆炸,化为齑粉。

  孟觉突然又有了那种心慌意乱的感觉。他心底永远有个女孩子被缚住双眼颤巍巍走钢丝,稍有偏颇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Www.xiaoshUotxt.net#Txt$!小@说天^堂&

同类推荐 兔子压倒窝边草 女王进化论 只有海豚知道/忘了要爱你 我的名字,你的姓氏 终极教师 兰陵缭乱 坏蛋是怎样炼成的 潘金莲之前世今生 如果这一秒,我没遇见你 双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