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黑翅党

　　过去是潮水，现在是堤坝

　　生命，是永无宁日的防洪工程

　　雨小了很多，但还在下。

　　吖吖默数着一朵一朵飞溅起的水花，微光中，它们瞬息即逝、此起彼伏，将外面那片水洼搅得心乱如麻。

　　一阵风吹来，刺心的寒。

　　“吖吖，你有什么心事吗？”巴哑小心问道。

　　“没有吖。”吖吖故意漫不经心道。

　　“哦——嘿——”巴哑有些尴尬。

　　在吖吖面前，他始终有些尴尬，但他始终在笑，笑得很小心。

　　片刻，他又开口道：“我不太会说话，有什么说得不对的地方，你别生气。”

　　“没有吖。”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嘿嘿——”他想了想，继续说道：“其实以前我还是很爱说话，那时候还小，我有3个好朋友，大家在一起开心得了不得，我们还组成了个‘黑翅党’——”

　　“那是干什么的？”吖吖问。

　　“打击人类，嘿嘿。”

　　“吖？”

　　吖吖向巴哑望去，黑暗中见他在笑，笑得很幸福。

　　“那时候，我们个个都觉得自己是大英雄，见人类杀死那么多蚊，雄心勃勃想干一番大事业，把人类全部消灭掉。我们还真的选了一头人类，决定从它开始——”

　　“后来呢？”吖吖笑起来。

　　“你也知道人类有多巨大，我们能做什么？最多也只是撞一撞它，不象女蚊，还能吸一点血。结果，那头人类当然很快就发现了我们——”

　　“吖？”吖吖隐隐预感到了结局，不敢再笑。

　　果然，巴哑的声音沉了下来：“我们都知道那很危险，可又不甘心这么轻易就认输，就继续撞那头人类，结果我的3个朋友都被它拍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你看，我们多傻，嘿嘿——”

　　巴哑陷入到自己的回忆中，四周只剩下淅沥的雨声敲击夜的冰冷，吖吖禁不住打起冷战。

　　好久，巴哑才又说道：“想忘记过去真的太不容易了。”

　　吖吖心一动，这才明白巴哑重提旧事的用意，心里开始抗拒。

　　“那件事发生后，我就变了，不爱说话，也笑不出来，觉得什么都没意思，直到看到核里死，我才慢慢明白了。”

　　巴哑说得很费力，几乎是一字一顿，吖吖静静听着。

　　“核里比我们要大几天，最喜欢大清早晒太阳。他一直在嘲笑我们幼稚，那时候看见他我就生气，结果有天早上，我发现他又在晒太阳，可是好久都一动不动，飞过去一看，才知道他已经死了。那一会儿，我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不管你小心也好、不小心也好，认真也好、不认真也好，只要是蚊，都得死，只不过是迟早的事。”

　　吖吖心潮翻涌起来。

　　巴哑叹了口气：“其实我想，不止蚊，人类应该也是这样，所有活的东西都是这样，到最后都得死。很可怜。明白了这个道理，我也就平静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能活一天就活一天，真的很难得，很不容易。”

　　巴哑向吖吖望过来，眼中满是怜爱：“吖吖，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看出来，你也有忘不掉的伤心事。”

　　吖吖不动声色地回望他，不说话，却忍不住冷战。

　　“不管有多伤心，吖吖，忘掉它吧。谁都难免伤心，已经伤过了，就不要伤上加伤——”

　　吖吖仍不说话，仍在打冷战。

　　“不要等别的蚊来疼爱自己，要学会疼爱自己，知道吗？吖吖？”

　　“我——我好冷——”吖吖终于忍不住。

　　巴哑轻轻拥住吖吖，一片滚热的温柔。

　　“嘤——”委屈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