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把我们的故事风干，挥发的都是泪水(17)

　　“请让一下，让一下。”有个清洁工提着一桶水和一个拖把走了进来，拖把上很多水，可她还是在地上不停地拖，引得旅客们皱眉啧舌。

　　“妈妈，我好了。”殷惜轻轻推开厕所门，伸着手摸索的向前走，两个医护刚准备上前扶她，那个清洁工手中的拖把突然就伸了过来，嘴里还不停地说，“请让一下，让一下……”

　　“啊！”殷惜的脚被拖把绊倒，身体失衡倒在地上，两个医护想要扶她却被等待的旅客们挤开。

　　“嘟——”外面突然响起消防警报声，那帮旅客不顾一切地往外冲，将刚刚爬起来的殷惜撞到洗手台上，眼睛刚好碰到坚硬的石壁，顿时鲜血直流。

　　“啊——”殷惜撕心裂肺地惨叫。

　　“殷惜。”维姬惊恐地冲过来抱起殷惜，两个医护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护着维姬跑出去，外面的保镖保护着她们火急火燎地向出口处冲……“殷惜别怕，妈妈马上带你去看医生，别怕。”维姬急得泪如雨下。

　　殷惜眼睛里不停地流血，血已经染上了她灵逸动人的小脸，触目惊心，她的小手瑟瑟发抖，嘴里不停地喊着：“疼，疼，好疼啊……”

　　夜凌天和殷落不顾一切地冲了进来，到处寻找维姬和殷惜的身影。

　　“凌天，我们在这里。”维姬挥手大喊。

　　夜凌天拉着殷落快步跑过来，两人看见殷惜这个样子都震惊得目瞪口呆。

　　“惜儿！”殷落颤抖地握着殷惜的手，惊慌失措地问，“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的眼睛被人撞到了，都怪我不好，是我没看好她。”维姬自责地哭着。

　　“别说这些了，马上去医院。”夜凌天从维姬怀中抱过殷惜，一边向出口处跑，一边安抚，“惜儿别怕，哥哥在这里，别怕，别怕……”

　　“哥……”殷惜蜷缩在夜凌天怀中，小小的身体瑟瑟发抖，很快就昏迷过去。

　　殷落跟在后面奔跑，看着殷惜血色模糊的脸，她快要崩溃了。

　　夜凌天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齐瑞早已在这里安排好医生替殷惜急救。

　　殷落蜷缩在墙角，捂着嘴痛苦地抽泣着，身体不停地发抖。

　　她什么都不怕，最怕的就是亲人受伤害，如果可以，殷落宁愿有事的那个是自己，也不要是殷惜。

　　“为什么会这样？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为什么还会出意外？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折磨我们？为什么？”殷落哭得浑身颤抖，这一刻，她无法再故作坚强。

　　“落落，惜儿不会有事，我不会让她有事的。”夜凌天紧紧抱着殷落。

　　“都怪我，我应该好好看着她的，都是我的错。”维姬痛苦自责。

　　“夫人，不是您的错，是我们……”两个医护也十分内疚。

　　“落落怎么回事？是不是殷惜出事了？她怎么了？”叶薇滑着轮椅匆匆赶来。

　　叶薇知道殷惜今天会来梦城，所以一大早就起床梳洗打扮了一下，坐在轮椅上等着殷惜，虽然殷惜看不见，但她还是想让自己看起来尽量整洁精神，没想到等了一早上，等来的却是这副情景。

　　“妈妈，惜儿没什么事，她只是有点不舒服，你回去休息吧。”殷落抹干眼泪，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你不要骗我，我知道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叶薇情绪非常激动，她拉着夜凌天问，“凌天，殷惜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

　　“伯母……”

　　“夜少。”医生的声音打断了夜凌天的话。

　　“怎么样？”大家都焦急地围了过去。

　　“病人情况很不妙，必须在四十八小时之内更换眼角膜，否则她的双眼永远都没得救了。”

　　“那还等什么？马上给她换吧。”殷落焦急地抓住医生的手，“换我的，我是她亲姐姐，我的眼角膜她一定可以用，快给她做手术吧。”

　　“换我的，我是病人的亲生母亲，换我的眼睛吧。”叶薇拉着医生的白袍，“求求你，医生，换我的眼睛吧，换我的。”

　　“妈妈，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总是你在付出？”叶薇第一次以母亲的身份命令殷落，“我是你妈妈，现在我说了算，你应该听我的话！”

　　“不行，妈妈……”

　　“你们不要争了。”医生感慨地说，“很少有家庭能够像你们这样宽宏无私，我很感动，但活着的人是不允许捐献眼角膜的。”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寒彻骨的冰水从头泼下，气氛变得沉寂而僵硬。

　　叶薇和殷落怔怔地看着医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叶薇再一次因为自己还活着而痛心，殷落的心如同跌入了无底深渊，喃喃自语：“什么意思？什么叫活着的人不允许捐献眼角膜……”

　　“落落！”夜凌天严厉地打断殷落的话，扶着她的肩膀，警告她：“不准胡思乱想！”

　　“我不能让惜儿有事，不能让惜儿有事……”殷落精神恍惚地重复。

　　夜凌天暗自挥起手劈向殷落的后颈，殷落马上软软地倒在他怀里。

　　“凌天。”维姬惊愕地看着夜凌天，“你干什么？”

　　“她的脾气比牛还倔，现在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夜凌天将殷落抱起来，回头对维姬说，“妈妈，要辛苦你在这里守一下。”

　　“嗯嗯，好。”维姬不停点头。

　　“齐瑞，守护好医院，绝对不能出一点差错。”夜凌天对齐瑞命令。

　　“少爷，你放心吧，我会一直守在这里，绝对不让人动惜小姐一根头发。”齐瑞坚定地说。

　　“伯母，我和落落先回去好好商量一下这件事，晚上再来跟你谈谈。”夜凌天复杂地看着叶薇。

　　“落落还年轻，她还有你，她不可以失去光明，不可以……”叶薇泪流满面。

　　“我也不希望她失去光明，可是……”夜凌天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说，“落落太固执，根本听不进去我的话，而且她最重视的就是您和惜儿，为了你们，她什么都愿意牺牲，除非事成定局，否则她是绝对不会乖乖听话的……”

　　“事成定局……”叶薇喃喃着这个词语，仿佛忽然想通了什么，不再像刚才那么慌乱，反而变得淡然，“我知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叶薇深深地看着夜凌天，语重心长地说：“凌天，落落能够遇到你是她的福气，她的脾气就是这样，什么事都喜欢扛在自己肩上，其实她也有脆弱的时候，我希望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能像现在这样一如既往地爱护她，好吗？。”

　　“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落落。”夜凌天郑重其事地承诺。

　　“我相信！”叶薇欣慰的点头。

　　“伯母，我先走了。”夜凌天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去，步伐十分沉重，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很自私，但他没有选择……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两点，殷落还没有醒，夜凌天将她抱回房间，看着她脸上未干的泪痕，他非常心疼。

　　这些年，殷落几乎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为了家人，她总在提心吊胆，为什么到现在老天爷还是不肯放过她？到底要折磨她到什么时候？

　　“惜儿……”殷落突然醒了，眼中带着极度的惊恐，像是刚从噩梦中醒来。

　　“落落别怕，有我在。”夜凌天将殷落紧紧抱在怀里。

　　“夜哥哥，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在医院吗？”殷落只当自己睡了一觉，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被夜凌天劈晕。

　　“你太累了，我带你回来休息一下。”夜凌天怜惜地吻着她的头发，“乖，好好睡一觉，我叫用人给你煮点粥。”

　　“我睡不着，我要去医院看惜儿。”殷落挣扎着要起来。

　　“惜儿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被人打扰，你先休息一下，等惜儿做手术的时候，你才有精神去看她。”夜凌天第一次骗殷落。

　　“做手术？”殷落惊愕地看着夜凌天。

　　“嗯。”夜凌天点头，“医院已经找到了合适的眼角膜，你和你妈妈都不用争了，惜儿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说这些言不由衷的话，夜凌天心里很不安，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让殷落怨恨，可他还是义无反顾。

　　“真的吗？”殷落有些不敢置信。

　　“当然是真的，其实从惜儿出事之后，我和爸爸妈妈就在想尽各种办法为她寻找供体，前不久梦城医院就有了消息，所以爸爸才让惜儿回梦城，主要就是为了这次的手术，另外也想看看你们。”

　　夜凌天说得合情合理、无懈可击，殷落相信了他的话，激动得语无伦次，“难怪夜叔叔同意在这个时候让惜儿回梦城，原来是为了做手术，也是啊，眼角膜虽然难找，但夜家财大势大，要想在几个月内找到眼角膜也不是什么难事，惜儿终于有救了，太好了。”

　　“你要好好休息，养足精神，不然惜儿醒了看到你一脸憔悴的样子又要担心了。”

　　夜凌天温柔地安抚她。

　　“对，对。”殷落不停地点头。

　　“乖，你先去洗个澡，我让用人给你煮点吃的，吃完东西再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一些起去看惜儿。”

　　“好，我马上去洗澡。”

　　用人送来营养粥时，殷落刚刚洗完澡，她听话的吃下了一大碗，很快就沉沉地睡着了，夜凌天看着她熟睡的模样，内疚地说：“落落，对不起，好好睡一觉，等天亮了，一切都会解决……”

　　开车去往医院的路上，夜凌天的心里已经没有任何顾虑，就算对不起也要做一次。

　　他想买通医生私下给叶薇和殷惜做眼角膜移植手术，尽管这样做是触犯法律，但是为了殷落，他也要做一次。

　　夜凌天拿出手机，准备给齐瑞打电话，让齐瑞去安排医生，号码还没拨出去，齐瑞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他连忙接听电话：“齐瑞……”

　　“夜少，不好了，叶夫人自杀了！”

　　“什么？”夜凌天震惊得目瞪口呆，脑海里轰的一声，如五雷轰顶，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临走之前的暗示是想让叶薇坚持捐献眼角膜给殷惜而已，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让她自杀啊，怎么会这样？

　　“你们走了没多久，叶夫人就说想一个人静一静，让我们别跟着她。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偷拿的手术刀，在浴室割脉自杀了，现在正在急救，可是医生说情况不太乐观……”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夜凌天心乱如麻，叶薇牺牲自己成全两个女儿，可是夜凌天却有一种强烈的负罪感，他觉得全都是因为自己临走之前说了那番话，叶薇才会如此坚决，他感到十分愧疚，如果殷落知道这件事，一定不会原谅他……清晨六点，天际微亮，外面如夜般寂静，殷落从睡梦中醒来，习惯性地伸手触摸旁边的枕头，没有人。

　　“夜哥哥，夜哥哥，夜哥哥……”殷落起床去洗手间寻找夜凌天的身影，仍然没有人，她心里猛地震了一下，有一种强烈的不祥感涌遍心间。

　　殷落马上去开房门，发现房门居然被锁了起来，一个可怕的念想浮现在脑海，夜哥哥一定是私自给妈妈做手术了，一定是。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殷落用力拍门，大声呼喊。

　　“殷小姐，对不起，没有夜少的吩咐，我们不能放你离开。”外面的保镖急忙回答。

　　“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殷落的情绪十分激动，同时心里也非常怨恨，怨恨夜凌天欺骗她，自私地让叶薇给殷惜捐眼角膜，叶薇前几天才受过伤，身体还没恢复，现在再动手术一定非常危险。

　　“殷小姐，事情已经成为定局，您现在出去也没有用的。”一个保镖在外面说。

　　“什么定局？什么意思？”殷落惊慌地问。

　　“殷小姐，其实夜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你还年轻，如果失明的话……”

　　“砰……”那个兄弟的话还没说完，房间里就传来混乱的撞击声，殷落举起一把椅子用力地砸窗户玻璃，可惜落地窗的玻璃非常厚，她砸了好几下，窗户都没有一点破裂。

　　殷落已经无法再控制自己激动的心情，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去医院，要去医院，要去医院……“殷小姐，你在干什么？你别乱来啊，这是二楼，你跳下去会摔断腿的。”保镖们在外面警告。

　　“怕我摔断腿就把门打开。”殷落一边继续用力砸着落地窗，一边怒声大吼。

　　“殷小姐……”

　　“把门打开。”是秦焰的声音。

　　秦焰是个聪明人，当然知道发生的一切事情，虽然他一向对夜凌天充满敌意，但这次他却觉得夜凌天做得很明智，这些年殷落过得这么辛苦，如果再失去眼睛，那就对她太不公平了。

　　也许他和夜凌天一样，都很自私，但他也希望给殷惜换眼睛的是叶薇而不是殷落，如果叶薇失明，至少殷落会好好照顾她，可是如果换成殷落失明，殷家再遇到什么意外的话，柔弱的叶薇根本承受不起。

　　秦焰本来不想插手这件事，但还是放心不下，想来看看殷落，没想到竟看到这种场面。

　　“焰，是你吗？焰，快救我出去，我要去医院，我要去医院。”殷落放开椅子，用力地拍打着门。

　　“落落不要急，你先换衣服，我一定带你去医院。”秦焰在外面说。

　　“嗯嗯。”殷落马上拿着衣服去洗手间换。

　　“快点开门。”秦焰低喝，“就算去了医院也改变不了什么，她只想第一时间得知她妈妈和妹妹的安危。”

　　半小时之后，秦焰开车带着殷落前往医院，殷落心急如焚，神色慌张，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叶薇和殷惜不要有事。

　　与此同时，医院里，叶薇还在抢救中。

　　手术室外，夜凌天双手插在裤袋里，倚在墙边，这几小时对他来说是痛苦的煎熬，他一直在受着良心的谴责，现在，他只希望手术能够顺利完成，叶薇千万不要有生命危险，否则他不仅对不起殷落，也会一辈子内疚自责。

　　时间一秒一秒流失，心跳一下一下加快。

　　夜凌天的心情越来越紧张，他默默在心中祈祷，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65“夜凌天……”殷落愤怒地大喊声从身后传来，夜凌天刚刚转身，脸上就挨了殷落狠狠一巴掌，她的手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眼泪如雨般倾泻而落，“为什么要骗我？

　　为什么？你太自私了，为了拥有一个完整的我，就要牺牲我的家人，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有没有？”

　　夜凌天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这是他从小到大挨过的第二个耳光，第一个是父亲打的，第二个是殷落。

　　而这一次，夜凌天没有像上次那样愤怒委屈，他很平静，琥珀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幽深地看着殷落：“对不起，我没想到伯母会这么做，真的没想到……”

　　“你会后悔的。”殷落咬牙切齿地瞪着夜凌天，一字一句地说，“如果我妈妈有什么事，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夜凌天的心颤了一下，无言以对，如果叶薇有什么事，他想，他也无法原谅自己。

　　“落落，冷静一点，伯母不会有事的。”秦焰轻轻揽着殷落的肩膀，他能感觉到殷落的情绪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她浑身都在颤抖，像一枝柔软的树枝，随时都会倒下。

　　殷落疲惫不堪地依偎在秦焰怀里，这个时候，她只觉得心力交瘁，只想找个肩膀靠一靠。

　　看着亲密无间的两人，夜凌天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这个时候他不想跟秦焰争执。

　　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半个小时过去，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了，医生走出来，揭开口罩，愧疚地宣布：“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大家都不敢置信地看着医生。

　　“什么？”夜凌天惊慌失措地问，“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什么叫尽力了？我妈妈呢？她人呢？”殷落疯了一样抓着医生的手臂，“她只是昏迷了对不对？她很快就会醒的对不对？她不会有事的，不会……”

　　“对不起，殷小姐，真的对不起。”医生惭愧地低着头。

　　“很抱歉，病人已经失去生命体征，我们已经尽力了，你们还是进去跟她告别一下吧。”医护人员在旁边说。

　　听到这句话，夜凌天彻底震住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他明明只是暗示叶薇坚持捐献眼角膜给殷惜而已……看着呆若木鸡的殷落，夜凌天的心里一阵恐慌，落落一定不会原谅我……殷落安静了下来，目光呆滞地走向急救室，一步一步，像踩在尖锐的刀山上，疼得肝肠寸断。

　　“落落……”秦焰上前扶着殷落一起走了进去。

　　看着手术台上的叶薇，苍白的脸，失色的唇，殷落竟不敢再走向前，她瘫软地跪倒在地上，垂着头，紧咬着下唇，痛苦的眼泪源源不断地往外涌，可她却不敢哭出声响，她怕吵醒了叶薇，她想让自己认为，叶薇只是睡着了，并没有死，没有死……“落落，对不起……”夜凌天走进来，看着手术台上的叶薇，心情十分悲痛，也十分愧疚，他真的没有想到后果会这样，真的没有……“啊……”殷落用力捂着自己的脸，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声音悲凉凄怆，深深震动了夜凌天的心！

　　维姬泣不成声地说：“可怜的女人，可怜啊，可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