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意外怀孕(2)

　　她愣神的工夫，许文嘉提着礼物进门了，“叔叔阿姨，我是许文嘉。”

　　于是，任家空气瞬间似乎冷冻了。

　　现场交流沉闷而尴尬。任盈盈从来不知道一向清高的母亲居然也这么尖刻。看着表情阴沉的母亲，她突然想到了《双面胶》里的丽娟母亲，那个弄堂里的上海女人。而眼前，她的教授母亲正做着相同的事。

　　母亲问：“母亲下岗了，那父亲呢？”

　　已经意识到任家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欢迎自己，许文嘉立刻汗湿了后背，“我爸爸在直属库办公室管后勤。”

　　“后勤？做什么的？”

　　“就是办公室用品采买，处室用车调配等。”

　　“那就是打杂的了。”

　　许文嘉被这个“打杂的”打击到了，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他只安排，不做具体事。”

　　林秀萍淡漠地笑了，“这社会有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男找女往下找，女找男往上看。”

　　任盈盈没等母亲说完，就站起来了，“文嘉，你改天再来。”

　　早已汗流浃背的许文嘉有点犹豫，就这么走了他担心下次登门更难。可被母亲冷傲态度激怒了的任盈盈一把把他推到门口，“他们谁反对都没用。你娶的是我，又不是他们，杵在这听他们说难听话干什么。”

　　就这样，还没从未来岳母蔑视的目光中回过神来的许文嘉被任盈盈推出了门。

　　之后，如许文嘉所料，无论他怎么样讨好巴结，在任家跟他说话的永远都只有任盈盈一人。

　　再后来，林秀萍开始给任盈盈张罗着相亲。而且，林秀萍对许文嘉从来不避讳，她当着他的面夸即将相亲的对象的家庭多么优越，个人条件多么优秀。听得许文嘉心惊胆战，他十分担忧真有一个特别优秀的男人勾走了能烧熄他身体烈火的女人。

　　见儿子小老头似的长吁短叹，一直冷眼旁观的李晓琼发话了，“还嫌咱家配不上她家，再等下去她家姑娘谁都配不上。跟我们耗，她耗得起吗？”

　　许文嘉一想也是，任盈盈怀孕已经是既定事实，她早晚都得嫁给他。考虑到他这边再多去几次还是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不只这样，还要继续忍受林秀萍的冷嘲热讽，这种煎熬实在不想再多承受一次，因而，他暗自决定少去任家几趟。他是这么认为的，即便林秀萍发现了任盈盈怀孕，也不过是母女俩吵场架而已，这是家庭内部矛盾，不会上升到什么高度，最多在家里骂骂，难不成林秀萍还能真逼女儿去堕胎？他想，只要让任家明白他有非任盈盈不娶这种态度就好了。

　　超过四十五天，任盈盈的孕期反应来了，不能闻油烟味，也不能吃太多。为防被母亲发现，她不再和父母同桌吃饭。林秀萍以为这是女儿在抗议，也就没多想。可是，任盈盈却忍不住了，她发现，许文嘉来自己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于是，身体难受、心里煎熬的她给许文嘉发了条赌气性质的短信，内容很短但很有力量：这周安排时间陪我去打胎。

　　接到短信后的许文嘉慌了，第二天中午一下班就把任盈盈叫出来，“盈盈，咱们是相爱的，既然孩子来了咱就应该迎接，怎么能有打胎这种想法呢？”

　　任盈盈使劲忍住在眼窝里打转的泪，“怎么生？你连我家都不去了，生下来我自己养啊？”

　　“我不是不想去，是不敢去。”许文嘉万分沮丧，追到了多年倾慕的心中至爱，未来岳母却是他抱得美人归的最大障碍，而且这个障碍他根本不知道从哪方面下手“铲除”。

　　任盈盈见男友如霜打的茄子般，心里的委屈不禁就散了，“咱还是先不要这个孩子，以后结婚了再说。”这是突然而至的念头，她实在不想让母亲发现。

　　许文嘉快速摇头，“如果你妈知道你已经怀孕，会不会……”

　　任盈盈满脸震惊地看着男友，“你想都不要想。”

　　许文嘉有点泄气，“那我再想想办法。”

　　哪里有什么办法好想，林秀萍相不中的是整个许家，任盈盈再次哭得梨花带雨。

　　许文嘉不愿意女友这么难过，只好违心地说：“如果你实在不想要，我……我陪你……去医院。”

　　任盈盈听后哭得更伤心。

　　许文嘉意志消沉了，什么事都提不起他的兴致，想到周六要陪任盈盈去医院流掉他们爱的结晶，他就难受得无法言说。

　　一直关注事态发展的李晓琼再次追问。

　　略知一些常识的许文嘉希望任盈盈流产后能喝一些营养汤，便向母亲如实相告首次登门的情形。

　　李晓琼听后直接蹦起来，指着许文嘉的鼻子说：“她要敢堕胎就别进咱许家的门。”

　　李晓琼的大嗓门招来了许兵，他同样不同意任盈盈打掉许家第一个子孙。

　　许文嘉很烦躁，“咱们有什么资格不同意，盈盈又不是咱家什么人。”

　　李晓琼一愣，“盈盈不是相亲找着对象了吧？要不然咋会想到去流产？”

　　母亲这么一说，许文嘉就坐不住了。回想起未来岳母说的那几个男孩，条件确实比他好得太多。突然间他恐惧起来，但还犹自强撑，他大声地说：“盈盈不是那样的女孩。”

　　见儿子这样，李晓琼小声嘟囔起来，“有那样的娘整天念叨着，这事还真说不准。文嘉，要不要我和你爸登门去见见她爸妈？”

　　双方父母还没见着面，离结婚那个最终目的还差着十万八千里，许文嘉很担忧满嘴唠叨话的母亲惹怒未来岳母。但是，如果想在眼前这僵局中再打开一个新局面，双方父母见面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权衡再三后许文嘉先和母亲沟通：“妈，人家养了二十多年的闺女马上就白白送到咱家，咱姿态放低点，首先让人家心里痛快了，咱才能如愿以偿不是？”

　　儿子心里的小九九哪能瞒过李晓琼，虽然心里对林秀萍不满，但总归还比较满意任盈盈，而且还顾念着任盈盈肚子里的孩子，李晓琼很无奈地接口道：“儿子小时候是自己的，长大了就成人家的了。”

　　“哪能呢，我永远是妈的儿子。”许文嘉说着就搂住李晓琼，“妈，你就暂时委屈委屈，娶了盈盈之后咱再说其他的。”

　　任家的房子是林秀萍单位原先分得的房改房。

　　林秀萍出身高知家庭，自幼被人吹捧惯了，她之所以会嫁给任旭军，说起来也是因为误会。任旭军自幼父母双亡，幼时便开始寄宿于伯父家，时日长了也就随伯父家的孩子叫伯父为爸爸。媒人介绍时，他伯父误以为一直是同事的林父知道任旭军的身世，也就没在林家人面前刻意提起这事。可是，搞学问出身的林父两耳不闻窗外事，林家根本不知道任旭军是孤儿，直到女儿与任旭军定了亲才无意间听说。林家人心里虽然别扭，但考虑到木已成舟，况且任旭军也是品学兼优的青年，林家也就很无奈地同意了。

　　任旭军可能是坎坷身世带来的宿命感，觉得能娶到这么好的妻子已是福分，得感天谢地，所以，为人特别理性豁达，工作上兢兢业业，为的是让妻女的生活品质高一些；在家里什么活都干，买菜烧饭辅导任盈盈读书，为的是让妻子有更多的时间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他从不抱怨也从不居功。所以，在家里从没听过难听话，在单位也没有遇到过挫折的林秀萍慢慢地就开始清高，不只如此，还有点眼高于顶，特别是在自己最得意的作品——任盈盈身上，期望值不是一般的高。

　　时间长了，这林秀萍就习惯了说一不二。可以这么说，未出嫁前在娘家时她是被捧在手心的公主，嫁给任旭军后，地位不但没下降反而又升了一级，她基本上就是丈夫跟前的女王。

　　因此，林秀萍在这件事上表过态后，任旭军就觉得女儿基本上没什么希望跟许文嘉继续下去了。虽然不是很赞同妻子这种强硬的态度，可是，在内心里他确实很担忧女儿有个工厂出身的婆婆，他害怕女儿在那种家庭受委屈。他也认为，女儿应该有个比许文嘉更好的对象。

　　任家位于中原路，路段虽好，但老房子看起来总归不是太好看。

　　林秀萍不看好自己的儿子，李晓琼为此憋着满满一肚子气，虽然答应了儿子，但是不代表一句牢骚话也不能说。站在楼下，李晓琼看到各个楼层的防盗窗外几乎都堆着空油壶子等废品，她撇撇嘴，“你那清高的丈母娘居然住在这种地方，不嫌辱没了自己？”

　　许文嘉这阵子常来，门洞里进出的邻居几乎都面熟，他担忧母亲的牢骚话传到林秀萍耳中平添麻烦，慌忙压低声音制止母亲，“妈，你要这态度，咱不上楼了啊。”

　　许兵狠狠地瞪一眼李晓琼，“儿子没说错你。”

　　被父子俩同时挤对，李晓琼把手中的两箱金典纯牛奶往地上一放，“你以为我想来？”

　　许兵轻哼一声，“你这张破嘴再敢给儿子惹麻烦，看我回家不收拾你。我在附近转转，完事了给我打电话。”说完，许兵头也不回地径自走了。

　　“死老头子。”李晓琼走进门洞，“几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