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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又见“黑社会大哥”(1)

  那个男孩说,上帝只有一个,世人却有千千万万,我们要努力掌控自己的命运,而不是奢望那亿万分之一的幸运。

  ——钱虔虔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整面的落地玻璃墙时尚简雅,几组奢华名贵的家具把这个宽阔的空间装饰得大气无比。

  房间里很静,只有空调运行的轻微声响和女子的低泣声——

  “……父亲,您去劝劝振宇好不好?落瑶那个孩子已经很可怜了,我们就放过她吧!”

  说话的是一个长相秀丽,气质高贵的中年女子。她穿着一袭款式简单中不失大方的月白色旗袍,一头乌亮的长发简单地盘在脑后,几缕卷发沿着洁白如瓷的颈脖垂落,露出那张泪痕斑斑的、丝毫看不出实际年龄的精致小脸。

  “蓉儿,不是父亲不帮你,只是这次,振宇的选择是对的。我们公司的财务出了点问题,相信振宇也跟你提过这些,现在唯一能帮我们度过难关的就只有落瑶。”坐在女子对面的白头老人无奈地说着,语气充满苦涩,“我知道我们欠了落瑶那个丫头很多,这样做对她是有点残忍。可是我们这也是没办法,不是吗?”

  “不!一定有别的办法的!”方蓉固执地摇着头,被泪水浸得透亮的双眸闪着倔强的光芒,“我绝对不能让落瑶受到丝毫伤害,否则浣浣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原谅我的!”

  说罢,她拿起身旁的手袋,不顾老人的劝说,毫不犹豫地离去。

  在打开办公室门的那一刹那,她清楚地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在走道的拐弯处闪过。

  那熟悉的身影,分明就是……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不收临时工。”

  “老板,我很勤快的,无论是洗碗还是端菜,我都可以做得很好的,您就聘请我好不好?”

  “不好意思,如果你不吃饭的话,请你出去好吗?我们还要做生意。”

  “老板……老板……”

  随着“砰”的一声,钢化玻璃门无情地关上。

  站在餐厅的门外,透过一尘不染的玻璃,看着里头欢声笑语的人们,钱虔虔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往下一个目标走去。

  新目标是一间沐足城,她是在报纸上看到他们的招聘信息的。容姨说在沐足城工作不安全,特别是年轻貌美的女生,很多非法交易都是在那里进行的,一不小心就会误入岐途。

  可是她没有办法,她需要生活费,她没有文凭,也没有人脉,甚至连时间也是限制的,她只能去那些地方找工作。

  从店面的外头看来,那似乎是间挺有格调的美容中心,想来应该是比较正规的。

  盯着大门上的招牌看了差不多一分钟,钱虔虔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招待她的是一位打扮得低俗暴露的年轻小姐,听说了她的来意后,对方就开始上上下下地打量她,那赤裸裸的目光让她感到极不舒服。

  钱虔虔强忍着掉头走人的冲动,把来意再说了一遍:“那个……请问你们招收银员吗?”

  一个在她们身边经过的中年男人无意间听到她的话,目光在钱虔虔的身上转了一圈后,转身走到她们身旁停下。

  “ROSE,发生什么事了?”男人的手随意地搭在年轻小姐裸露的肩上,手指有意无意地在那光洁的肌肤上画着圆圈,目光却滴溜溜地围着钱虔虔那张漂亮的脸蛋转着。

  这男人西装革履,衣冠楚楚,言行举止却尽是轻挑风流。钱虔虔把男人的举止看在眼里,秀眉不自觉地蹙起。

  年轻小姐轻蔑地瞥了钱虔虔一眼,抬头一脸妩媚地对男人娇笑:“辉哥,这个小妞来应征收银员。”

  “收银员?不好意思,我们的收银员名额已满了。”男人轻笑了声,放开ROSE,倾身向她,戴着厚重金戒指的食指轻浮地挑起她圆润小巧的下巴,“小妞,长得满漂亮的,要不要应征我们的按摩小姐?时薪可是收银员的十倍哦!”

  强忍着作呕的冲动,钱虔虔的脑袋微微一侧,躲开了男人的手:“不好意思,我对这个没兴趣。”冷硬地说罢,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走出沐足城,夕阳已西下,白茫茫的天边泛起灰蒙蒙的暮色。

  大街上车水马龙,霓虹灯闪着五颜六色的光,食物的香气从路边的餐厅里传出,直刺激着她辘辘的肌肠。

  打开钱包,看看里头为数不多的几张十元钞票,钱虔虔挣扎了很久,最终还是把钱包放回口袋里,默默地往居所的方向走去。

  路渐渐地变窄,大街变成小路,高楼大厦变成瓦砖平房,人流也渐渐地少了,车辆的声音几乎已经听不见。四周慢慢地变得静谧,幽黑的夜色中,只有几盏忽明忽暗的路灯伫立在小巷两侧。

  空气很冷,钱虔虔拢着衣服的领口,慢慢地向巷子深处走着。忽然,她像是看见了什么,怔愣地盯着某处,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一米开外的灯柱前,一个斯文儒雅的男孩安静地站在那里,昏黄的灯光照亮了那张温润如玉的脸。

  察觉到她的到来,男孩微微抬头,四目相接的那一刻,钱虔虔清楚地在那双漂亮的墨眸里看到一抹来不及掩饰的复杂情绪。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淡淡地问,美丽的瓜子脸上不见一丝表情。

  易轩宇显然被她的冷漠怔着,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耳朵周围的肌肤多了抹淡淡的粉色:“我……我给你带课堂笔记。”

  说着,也不知道是想让她信服,还是在掩饰什么,他连忙从挎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递给她。

  “我不需要这个,我离开学校前,校长把接下来一个月的课堂笔记都给我了。”钱虔虔扫了笔记本一眼,没有接,径自走到小巷最末端的房子停下。

  那是巷子里最破最小的房子,三十平方不到的空间,墙体上的石灰剥落,露出最里层的青砖。窗门是破的,被人在里头用两块厚厚的木板钉死了,透不进一丝光亮。房顶的瓦片是90年代那种黄色混凝土,上头爬满青藤。整栋房子看上去就像危楼,一副风一吹就倒的样子。

  易轩宇盯着那房子瞧了好半天,不敢置信地看着正拿钥匙开门的她,讶异地问:“这就是你居住的地方?”

  钱虔虔回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反问:“怎么了?很惊讶?”

  “可是,同学们不是说……”他像是意识到什么,忽然住了口,没有说下去。

  “怎么了?怎么不说了?”钱虔虔边拧开锈迹斑斑的破铁门,边无所谓地说,“他们说什么?说我是富贵人家不愁吃喝的大小姐?还是被有钱老头包养的下贱狐狸精?”

  易轩宇的脸红了红,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很可惜,让你们失望了。就像你看到的,我不过是一个住在贫民区的孤儿。”她自嘲地笑了笑,走进屋里拉亮了灯,又探出头来问,“你要进来吗?”

  易轩宇犹豫了半秒,抬腿向屋子里走去。

  房子的室内面积比易轩宇想象中的更小,布置也十分的简单,家具都是旧的,但很干净,就连缝隙里也不见丝毫灰尘。

  钱虔虔回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傻傻地站在客厅中央,便指了指墙角的椅子说:“坐吧!椅子虽然看起来是旧了点,但很稳固,不会摔着你。”

  “谢谢。”易轩宇挠了挠脑袋,不自然地朝她笑了一下,走到墙角的椅子坐下。房子里很静,只有钱虔虔忙活的声音,易轩宇安静地坐了一会,忍不住问,“你自己一个人住吗?”他本还想问“你父母呢”,又忽然想起她刚才说自己是孤儿。

  孤儿,那是代表她的父母已不在人间吗?

  “嗯,我只有自己一个人。”她边煮着开水,边回答。

  只有自己一个人,这句话是指“这房子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住”,还是“这个世间上,她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易轩宇微微皱起眉,踌躇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心底的疑惑:“那……你的父母呢?”

  钱虔虔的动作一顿,脸上的淡淡笑意凝固在唇角,浓浓的痛楚漫上她的双眸。

  她背对易轩宇而站,后者没有发觉她的异样,只知道她沉默了差不多一分钟,声音才缓缓地传来——

  “死了,他们都死了。”轻轻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缥缈得就像来自另一个时空。

  “虔虔……”易轩宇担心地看着她,眼底浮上一抹忧色。

  钱虔虔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时,脸上已恢复了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没关系,都已经过去了。”她无所谓地说着,端了一碗泡面走到他旁边的桌子前坐下。

  盯着那碗毫无营养可言的油炸食物,易轩宇不禁皱起眉:“你的晚餐就吃这个?”

  “不然呢?除了低廉的泡面,你以为像我这样的人,还吃得起什么?”她斜睨了他一眼,夹了大大的一口面条放进嘴里细嚼。

  “不要吃了!”他皱着眉,一把夺过她面前的碗,毫不犹豫地把面条倒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你干什么?”钱虔虔瞪着他手上的空碗,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你疯了?你把我的泡面倒了,我今晚吃什么?”

  易轩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搁下碗就往外跑:“你等等,我很快就回来。”

  看着他跑远的背影,钱虔虔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男人疯了吧?大冬天的晚上不回家吃饭,在她家门前等了半天,就为了倒她的泡面?

  真是世界大了,什么人都有!

  钱虔虔摇了摇头,回头翻了翻,最后在柜底找出了半条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干面包。她正打算将就一下,干面包配白开水,把晚餐解决掉时,虚掩的铁门被人推开了,气喘吁吁的易轩宇出现在大门后。大冬天的晚上,他的额角竟全是薄汗。

  “你又回来干什么?”钱虔虔蹙起眉,放下手上的干面包,目光落到他手上那个鼓鼓的环保袋上,“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掩上门,他冲她神秘一笑,越过她,走进大厅最里头的小厨房里。

  钱虔虔好奇地尾随在他的身后,想看看他要干什么,却让他半路拦住了。

  “你在旁边看着,我会紧张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继而提议,“要不你先去外头温习功课?”

  “不看就不看,我才不稀罕呢!”

  钱虔虔撇了撇唇,一脸不屑地回到客厅继续啃她的干面包,耳朵却竖得高高的,仔细地听着厨房里传出的声响。

  半小时后,厨房的门终于开了,易轩宇端着两盘菜出来。

  “这是什么?”钱虔虔惊讶地看着他手上的碟子,扑面而来的阵阵肉香令她忍不住咽了咽唾液。

  “辣子鸡丁和蕃茄炒蛋,我小时候父母很忙常常不在家,我又不喜欢去外面吃饭,就跟保姆阿姨学做了几道简单的菜。”

  易轩宇把菜放下,嘴谗的钱虔虔趁他去厨房拿碗筷的时候,连忙捏了一块鸡丁放进嘴巴里。那鲜嫩香滑的滋味让她顿觉意外,没想到这小子看起来白白皙皙,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做的菜居然这么好吃。

  “味道还可以吧?”不知何时,易轩宇端着白米饭站在厨房门口,笑眯眯地看着她。

  钱虔虔脸一红,匆忙把口中的食物咽到肚子里,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勉强能吃吧!”

  易轩宇笑了笑,没说什么,走过去把饭递给她:“赶紧趁热吃吧!天气冷,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诱人的肉香刺激着钱虔虔饥饿的肠胃,她迫不及待地接过,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什么矜持什么害羞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易轩宇静静地凝望着她,唇畔不自觉地漾起一抹满足的笑。

  “对了,休学这段时间,你打算怎样过?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天天过来给你补习功课的。”

  “我的功课没问题,我有校长给的课堂笔记,我可以自学的。”钱虔虔头也不抬地消灭着桌上的菜,口齿不清地回答着他的问题,“我打算找份短期工,我的积蓄快没了。”

  “你今天这么晚回来就是因为找工作去了?”

  “嗯。”

  “那找到了吗?”

  钱虔虔的动作一顿,脑中掠过沐足城那个庸俗男人的轻浮笑容。那双水墨色的明亮星眸顿时黯了下来,她失落地摇了摇头。

  易轩宇看着不禁有些心疼,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我家蛋糕店最近在招人,你要是不介意,不如来试试?”

  钱虔虔抬头讶异地看着他,那双黯淡的眼眸像是接通了电源般重新亮了起来:“可以吗?”

  易轩宇本在心里为自己的冲动而有些忐忑不安,现看见她欢喜的表情,他的心情顿时没缘由变得的明朗起来,逐挺起身子,拍了拍胸膛保证道:“当然!包在我的身上!”

  钱虔虔一下子被他的夸张表情逗笑了,蔷薇般的粉唇轻轻地上扬起一道好看的弧线,那双亮晶晶的水眸在灯光的映照下像是盛满了璀璨的星光。

  易轩宇不由得看呆了。

  “工作的事,谢谢你了。别老站着,赶快坐下来吃饭吧!你再不吃我就要吃光了……”钱虔虔夹了块鸡丁正要往他碗里送,却发现他面前空荡荡的,“咦,你的碗筷呢?”

  易轩宇这才想起自己一放学就往这里跑,父母是不知道的。抬头看了眼墙上的老式吊钟,已经八点多,他匆忙拿起椅子上的书包往外走,“我不吃了,你吃吧!我要回家了,我父母不知道我来找你,我再不回去他们会担心的。”

  钱虔虔盯着他往外走的背影,心里挣扎了片刻,在他出门前唤住他:“易轩宇!”

  “嗯?”他轻轻地回头,桔黄色的灯光映在那张温柔的俊脸上,那双略带疑惑的眼眸静静地凝望着她,乌玉般的眼瞳里仿佛有莹光在流转。

  轻咬着唇,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和他对视着,看似淡定的水眸中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长长的眼睫毛有如蝶翅般颤动了下,他的唇边浮起一抹温暖的笑:“因为我们是朋友呀!”

  他的语气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仿佛她问的是一个很傻却很可爱的问题。

  凝望着他渐渐融入夜色中的身影,沉寂了将近半年的心头一次起了波澜。

  原来,这就是朋友。

  有朋友的感觉,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

  第二天傍晚,易轩宇如约把钱虔虔接到自家蛋糕店里。

  坐在蛋糕店的秋千式摇椅上,钱虔虔心不在焉地打量着周围的装饰,心情莫名的紧张。

  易轩宇把一杯卡布奇诺放到她面前,笑着说:“我亲手泡的,试试看。”

  “谢谢。”捧起精致的小瓷杯,牛奶混合着咖啡的独特香气带着甜蜜的诱惑,她却没有细细品尝的心情,“轩宇,伯父伯母……会喜欢我吗?”

  此话一出口,钱虔虔就后悔了。

  瞧她说的是什么话,她是来应聘收银员的,又不是来相亲,管人家父母喜不喜欢。

  易轩宇没有多想,只当她是单纯的紧张,柔和地安慰道:“你放心,我父母最喜欢勤快的员工,一定没问题的……他们来了!”他说着,连忙站起来指着旁边的钱虔虔介绍道,“爸爸,妈妈,这是我的朋友钱虔虔。”

  “伯父、伯母,您们好……”钱虔虔慌忙跟着易轩宇站起来,视线对着易父易母的那一刻,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他!居然是那个长得像黑社会的卖烧饼大叔!

  “是你?”易爸爸显然也认出她来,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连忙转头对易妈妈说,“老婆,就是她!她就是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为了五个烧饼而把我踢伤的丫头!我记得你还为了这件事整整一周不理我!我不会记错的!”

  细长的柳眉轻轻地蹙起,易妈妈细细地打量了钱虔虔几秒,转头问自己的丈夫:“她就是那个诬陷你调戏她,还当众把你踢伤的女学生?”

  易爸爸盯着钱虔虔,斩钉截铁地点头:“是的!”

  易妈妈回头看着钱虔虔,姣好的面容上看不出一丝谴责的意味,只有那双澄澈的眼睛里透露着几分的不满,一看就是那种修养极好的人:“小姑娘,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呢?我丈夫曾在什么地方得罪过你吗?或者是得罪过你的亲人?”

  钱虔虔咬着唇,默默地摇了摇头。

  “那就是说,我丈夫说的都是真的,你所做的一切纯属是为了几个烧饼,为了出一时之气?”易妈妈的声音细细柔柔,宛如三月的雨丝,看似不带一丝杀伤力,实际却自带着一股不容他人置疑的气场,“小姑娘,买卖这种事讲求你情我愿,你怎能因为我丈夫不把烧饼降价卖你,而蓄意伤害他呢?不好意思,我不能把一个如此轻视他人性命的人留在我的店子里,你还是另谋高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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