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番外篇：《流年似水，谁陪你到终老》(1)

　　妮巧儿

　　1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天空蔚蓝如海，辽阔无边。洁白柔软的云朵成团成团地散布在那片蔚蓝上，犹如孩子手中的棉花糖般可爱。大大的太阳半躲在云团后，灿烂的阳光透过云层的间隙洒落在人间。

　　知贤高中的篮球场上正进行着一场激烈的班级对决赛，青春洋溢的男生们正在奔跑间挥洒着他们的热汗。观众台上座无虚席，彩旗、鲜花、气球……各式各样的加油道具直看得人眼花瞭乱；鼓掌声、叫好声、助喊声如雷轰耳，像是要穿透厚厚的云层。

　　蒋桃子坐在观众席的前排，目光紧紧地追随着球场上那个最矫健的俊美少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仰慕。

　　球赛中场休息，球员的女朋友或者爱慕者纷纷给他们送水擦汗。蒋桃子握紧手上的康师傅矿泉水，嘴角含笑，正要站起来，却发现一个纤瘦漂亮的长发女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少年的身旁。

　　长发女生把手中的运动饮料递给少年，待他喝水的时候，女生拿着一块洁白的手帕温柔细心地替他拭去额角的汗珠。两人四目相接，彼此眼中都有细细的甜蜜。

　　微笑在蒋桃子的唇角凝固，她的心隐隐地抽痛。

　　下半场球赛开始，少年没有上场，别的队员替上。

　　蒋桃子没有心情再看比赛，目光一直追随着那对无论是外貌，还是成绩都极其登对的男女，甚至连直直地向她飞来的篮球都没有发现。直到篮球毫不留情地撞上她的脑袋，随着“砰”的一声清脆撞击声——

　　下一刻，蒋桃子晕了过去。

　　醒来时，蒋桃子发现自己正躺在医务室的床上。四周是雪白的墙，身上是洁白的床单，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一个眉目清秀的男生坐在床前，看着她淡淡地笑：“你醒了？”

　　蒋桃子坐起来，揉着隐隐作痛的后脑勺，皱着眉头看他：“你是谁？”

　　男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唇角微漾出一抹羞涩的弧线，耳后根红得好像上了胭脂：“对不起，我投篮时没注意，力度过大，把球砸到你脑袋上了。”

　　原来眼前这个家伙就是害她的脑袋发痛的罪魁祸首！

　　蒋桃子瞪大眼睛本想发作，但转念一想，人家都道歉了，她再不依不挠就显得小心眼了。再说，他是轩宇哥哥的队友，这事要是传到轩宇哥哥那里，丢脸的还是她。

　　想到这，蒋桃子的脸色缓了缓，无奈地摆了摆手：“没关系，这事和你无关，是我自己倒霉。”

　　蒋桃子说这话不过是因为客气，却没想到男生听后，居然说：“其实刚才那个球你完全可以躲过的，你为什么不躲呢？”

　　敢情这家伙把球拍到她脑门上，还认为是她自己把脑门送到他球上来了？

　　蒋桃子的心情本来就不好，听完他的话后，心情就更糟糕了，说话也变得不客气起来：“喂！你人怎么这么说话呢？我好好地坐在观众席上，你自己的球飞过来，还怪我不躲？”

　　男生一听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顿时慌了，急忙要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蒋桃子性子急，不待他把话说完，就凶巴巴地反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

　　“说不出来了吧？”蒋桃子得意地昂起下巴，“你说，你怎么赔偿我的精神损失？”

　　男生眨了眨眼，长长的眼睫毛柔顺地垂在眼睑上，说话的语气有些委屈：“你刚才不是说没关系吗？”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我不管，你要是不赔偿我的精神损失，我就和你没完没了！”

　　“……我请你吃饭。”

　　“哼，这才差不多！”蒋桃子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顺便毫不客气地补充了句，“我要雅藤阁的。”

　　“……好。”

　　“对了，我叫蒋桃子，你叫什么？”

　　“韩辰翎。”

　　2

　　雅藤阁是幸福镇最好的餐厅，里头的环境布置都是一流的，餐饮价格自然不菲，普通的小康之家是绝对消费不起的。

　　只是从蒋桃子的吃相来看，还真没看出这些来。

　　两人吃的是法式西餐。

　　韩辰翎还没成年，不适合喝酒，他本身也不喜欢喝酒，于是餐前的开胃红酒直接跳过了。他的前汤是奶油南瓜汤，沙拉是牛油果什锦沙拉，主菜是巴黎龙虾，饭后甜点是芝士蛋糕和苏门答腊曼特宁咖啡。他的用餐仪态很规范，右手持刀，左手拿叉，那把刀柄雕着精致花纹的银餐刀在那只修长白皙的手下灵巧地划动着。将食物切成小块，他才用同样雕着精致花纹的银叉送入口中。菜一道一道地上，他安静地吃着，用餐过程中不发出一点声音，动作优雅，一举一动间散发着掩饰不住的贵族气质。

　　与循规蹈矩、用餐礼仪堪称完美的韩辰翎不一样，蒋桃子什么也没要，那些什么头盘、前汤、副菜、甜品她都省了，直接点了主菜，而且还不止一个……

　　从玫瑰三文鱼伴鱼子酱、芝士焗龙虾拼香草羊扒、培根蘑菇卷、再到香蒜牛小排……她大口大口地吃了一份又一份，仿佛那些东西不过是廉价的牛肉干，根本不值得她费心去品尝。她手中的餐具还用得极不安分，喜欢时就用叉子，嫌麻烦时就直接用刀子把食物叉进嘴巴里。

　　周围的人不是没有投来异样的目光，只是这些在心情不好的蒋大小姐眼中都是浮云……

　　韩辰翎吃到八分饱后，用手绢轻轻地擦拭嘴角，然后安静地凝视着对面的蒋桃子，嘴角含笑，眼睛里蓄满温柔。

　　蒋桃子起初也没在意，依旧不紧不慢地吃着她的牛小排，樱桃般粉嫩的小嘴上沾着一点浅褐色的沙嗲酱。

　　吃着吃着她就觉得不对劲了，抬头对上韩辰翎温柔的目光，她恼怒地责问：“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

　　韩辰翎无辜地眨了眨眼，诚实地说：“我觉得你吃饭的样子很可爱。”

　　蒋桃子的眼珠子转了转，那双水汪汪的大眼宛如蝶翅般扇动着，那张略带婴儿肥的苹果脸看起来是那么娇俏可爱：“你真觉得我吃饭的样子好看？”

　　“嗯。”韩辰翎由衷地点头，那双真诚的眼睛亮如星辰。

　　“既然如此，那我再要一个香煎鹅肝，你应该不会介意吧？”蒋桃子笑眯眯地看着他，故作看不见他的惊讶表情，伸手就招来不远处的侍者。

　　点完餐，待侍者走后，性格直率的韩辰翎不禁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你刚才已经吃了四个主菜了呢！你吃这么多肚子不会涨吗？”

　　“你管我，反正我吃得下。”蒋桃子随意地用叉子叉了块切好的牛肉放进嘴巴里细嚼着，目光透过餐厅的落地玻璃窗凝望着窗外来去的人群，小小的侧脸在暮光和朦胧灯光的交替影照下透着几分落寞。

　　这一刻的蒋桃子和刚才那个任性的她有些不同，此刻的她浑身散发着一种也许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淡淡忧伤，就像是一个失去了依附的孩子，脆弱无助，却又无可奈何。这样的她竟让韩辰翎的心产生了几丝心痛。

　　略微怔仲地盯着她片刻，韩辰翎回过神，小心翼翼地问：“你有心事？”

　　蒋桃子回过头来，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随手叉了块牛排放进嘴巴里，口齿不清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有心事？”

　　这个样子的她又恢复了平日的任性率直，从那张漫不经心的苹果脸上丝毫看不出一丝不愉快的情绪，可是韩辰翎分明看到她眼底飞快掠过的忧伤。那抹淡淡的情绪就像是一缕轻烟，眨眼间就消失在空气中，就像从不曾出现过一样。

　　韩辰翎盯着她的眼睛，轻轻地说：“书上说，人不高兴食欲就会变大，特别是女生。”

　　“不错，对女生挺了解的嘛！以后泡妞肯定比普通的男生强。”

　　“呃……”韩辰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胭脂般的红晕在他的耳后根慢慢地晕染开来。眨了眨眼，他忍不住又关心地问，“你在烦什么呢？可以告诉我吗？说不定我可以帮你解决。”

　　帮？感情的事是旁人可以帮的吗？

　　蒋桃子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他的话，目光转向窗外。

　　暮色浓浓，华灯初上。大街上人很多，成群结队的，形单影只的，来来去去，川流不息。餐厅的隔音做得很好，虽然听不到外头的声音，但她依旧能感受到那份热闹。

　　曾经她也很喜欢热闹，每到假日就喜欢拉着那个人逛街。他每次都很不愿意，但每次都拗不过她，最后都会陪她出去。他给她买棉花糖，给她买便宜但精致可爱的小玩意，还带她去游乐场玩。

　　那些快乐的片段一直在她的心底中封存着，没有忘记点滴，只是这又能如何？物是人非，他已不是她可以拥有的幸福。

　　无声地叹了口气，蒋桃子正想收回目光，这个时候，一对熟悉的人影却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那如花般灿烂的笑靥，那依偎在一起的身影，那十指紧扣的大手和小手，那亲昵的动作……无一不刺痛了她的眼睛。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好了放弃的么？不是说好了默默地守护他的么？不是说好了他幸福，她就会幸福的么？

　　可是……

　　心为什么还是会痛呢？

　　蒋桃子浑身变得僵硬冰冷，握着刀叉的手渐渐地握紧，尖锐的指甲悄悄地掐进那娇嫩的掌心，她却一无所觉。她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那对情侣，那张小小的苹果脸上的伪装也在不知不觉中撤去，明朗的神采一点一点地消失。那双水汪汪的大眼像是被抽空了水的湖般，瞬间失去了灵气。

　　察觉到她的异样，韩辰翎下意识地循着她的目光看去，一抹惊讶在那张俊美的脸上浮现：“咦，那不是轩宇学长吗？站在他身旁的女生是他的女朋友吗？长得好漂亮，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收回目光，歪着头，开始努力回想，“是在什么地方呢？学校餐厅？图书馆？还是学校举行的文艺活动上？啊！我记起来了！她是钱虔虔！学校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三钱姑娘！”

　　蒋桃子略带自嘲地苦笑着点头，像是对他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地低喃：“是啊！她确实很漂亮，也只有像她这么漂亮的女生才配得起轩宇哥哥……”

　　说这话时，她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窗外的两人。夜色渐沉，餐厅的灯光显得越发的明亮起来，橘红色的灯光投在她的脸上，清楚地把她眼底的落寞和自嘲呈现在韩辰翎的眼里。

　　目光在窗外和面前的人身上逗留的片刻，像是猜到什么，一抹讶异的神色在他的脸上浮现：“你喜欢轩宇学长？”

　　那个熟悉得像是在蒋桃子的脑海里长了根的名字让她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回过头，对上韩辰翎了然的目光，一种耻辱感在她的心底油然而生。那种感觉就像是一直努力藏在心底，千方百计地不让别人发现的秘密，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毫不留情地揭穿，摊在阳光下一样，让她出奇的愤怒。

　　凭什么，凭什么他用这种目光看她？凭什么，凭什么他可以这么理所当然地把她的秘密揭露出来？难道他以为请她吃一顿饭，他就可以随意地欺负她？

　　小小的苹果脸因愤怒而瞬间涨得通红，那双乌黑的大眼像是被点燃的蜡烛般，火光隐现。

　　“我的事和你无关！”扔下手上的刀叉，蒋桃子丝毫不管旁人的目光，“啪”地站起来，转身就向门外跑去。

　　中途撞倒了上菜的侍者，瓷制的碗碟摔在地上，菜肴洒了一地。她却不管不顾，跌倒爬起来继续往外跑，甚至没注意到正在流血的膝盖。

　　“不好意思，她的情绪有点失控，一切损失由我来负责。”韩辰翎向侍者道了歉，结了帐，赔了碗碟和菜肴的钱，就向蒋桃子消失的方向追了出去。

　　3

　　大街上的人很多，小贩的叫卖声，年轻人的嘻闹声，商店招牌上的各色霓虹灯，缠绕在街景树上的彩色小灯泡，到处都是一片繁华热闹的景象。

　　蒋桃子却视若无睹，没有方向地一直向前奔跑着，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间，她却丝毫感觉不到那怕是一丁点的温暖。

　　极端的愤怒和绝望的悲伤像两股不同的力量，一直在她的体内拉扯着，直让她的心痛得像是快要死掉。

　　其实她不应该愤怒的，韩辰翎说的是实话，她确实喜欢轩宇哥哥，不是吗？虽然轩宇哥哥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虽然他们这辈子已经注定了不能在一起，可是她的心意始终没有变过。

　　只是，不变又能如何呢？他已是别人的幸福，牵挂着他不过是徒增悲伤而已。

　　蒋桃子，为什么你这么不争气，为什么你就是忘记不了他呢？

　　泪水宛如断线的珍珠，一滴接一滴地在她的脸上滚落，晶莹的泪光模糊了她的视线，一个不慎，她就被路边的阻碍物绊倒在地上。

　　路上的人很多，一拨一拨的人在她的身旁经过，却没有一个好心人愿意驻足，扶起摔倒在地上的她。

　　手心被水泥路面擦伤，上头血迹斑斑，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痛。膝盖上被瓷碟碎片划破的伤口本已有些愈合，现在被粗砺的路面一擦，干涸的伤口又涌出了鲜红的血。腥红色的血浆宛如蚯蚓般划过白皙的小腿，看起来狰狞恐怖，触目惊心。心很痛，伤口也很痛，体内的力气仿佛也随着那钻心的疼痛一点一点地流失。

　　蒋桃子费尽全下身的力气才爬起来，因疼痛而沁出的汗珠爬满她的额角，濡湿了那俏薄的短发。她想要站起来，却已没有力气，只能无助地坐在人行道上，双手环着双腿，脑袋埋在膝间，双肩轻轻地颤动着，像在哭泣。

　　“既然这么痛，为什么不把他忘记呢？”

　　一声轻叹在头顶传来，蒋桃子抬起头，迷蒙的泪眼对上韩辰翎那双充满怜惜的眼睛。

　　咽下喉间的哽咽，她扯起衣袖使劲擦了擦红红的眼睛，故作坚强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担心你，所以追上来了。”

　　韩辰翎扶着她走到一旁的休息椅上坐下，又跑到附近的药店给她买了消毒用的碘酒、止血贴和一些清洁伤口的用品，然后蹲在她身前，小心翼翼地帮她处理伤口。

　　看着他认真仔细的表情，蒋桃子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韩辰翎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了她一眼，黑亮的眼睛里写满真挚的感情，他理所当然地说：“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朋友？他对所有的朋友都这么好吗？

　　沉默了片刻，蒋桃子低头咬唇看着他，有些彷徨地问：“你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不再喜欢轩宇哥哥吗？”

　　韩辰翎想了想，抬头朝她绽开一抹灿烂的微笑，温柔地说：“桃子，不如我们交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