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唯一(1)

　　“妈咪，卿夏！我回来了！”郁北一进门见到卿夏和苏蓉便兴奋的的大叫，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僵着脸和她拥抱。

　　“那个……北北，你不是下午的飞机？”苏蓉吞吞吐吐的问。

　　“给你们个惊喜嘛！咦？唐唐去上班了么？”郁北四处寻找唐季城的影子，叶卿夏的表情也不太自然，回到沙发上装作看杂志，苏蓉瞪了她一眼，这女人！居然把摊子都留给她收拾！

　　“呃……季城在楼上……”

　　“大白天的窝在楼上干什么？我去找他！”郁北迫不及待的往楼梯那里走去，苏蓉象征性的拦了她几下，郁北皱眉，“妈咪你干吗？”

　　“没……没，北北你还是别上去了……”

　　“为什么？”

　　“因为……因为……”

　　苏蓉一副为难的样子，让郁北隐约有什么不好的预感，这种感觉很不舒服，她甩开苏蓉拦着她的手便冲了上去。

　　空旷的走廊里有一丝细小的声音，若隐若现，郁北突然放慢了脚步，树着耳朵去听，慢慢的像卧室靠近……

　　卧室的房门紧闭，她越是靠近，那种细小的声音就越来越清晰……

　　“你轻点啊……啊……”

　　是女人的喘息声。

　　“啊……快点……”

　　“啊……受不了了！”

　　郁北的心突然悬空，摇摇晃晃。

　　“就快好了。”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那个熟悉的声音……

　　郁北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心跳颤抖的卡住，不可能……不可能！

　　“砰砰砰！”她连砸带踢的踹门，声音颤抖到变了音调，“开门！开门！”

　　不是真的，那里面的，决不是她的唐唐。

　　“谁啊……”屋子里的女人蟋蟋窣窣的穿衣服，光着脚走到门口开门，语气是被坏了好事的不耐。

　　门被打开，一个穿着男人宽大白衬衫和一条内裤的短发女人站在门口。

　　和郁北，面对面。

　　“你是……”她话还没说完，便被郁北一甩手就推倒在地，跌出去好远，女人痛呼一声咒骂着，可郁北现在没空理她，径直走向床边。

　　白色的大床上凌乱不堪，床上的男人盖着白被单坐起来，露出半截赤裸的上身和小腹，被子下面应该什么都没穿。他那张脸在见到郁北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然后低下头不说话了。

　　郁北小心翼翼的呼吸着，寻找着微薄的氧气好不让自己晕厥过去，可是心实在是疼的受不了了，额头开始泛出冷汗……

　　“唐……季城……”她的尾音颤抖的带着浓重的鼻音，那种要哭出来的颤抖像是拨开了一条弦再弹回去，重重的抽在唐季城的心里。

　　他抬头，拧着眉毛看向她，“我以为，你下午才回来，都被你看见了……”

　　他的声音像是牛筋做的盐水鞭子，一字一句的抽打在她心上。

　　也就是说，他不小心被她抓到了？如果她下午回来……他还是那个干干净净满口爱她唐唐？

　　郁北小腿开始发软，她无力的蹲下身去，用手抓着头发，使劲的拉扯，艰难的呼吸着……

　　唐季城穿上裤子裸着胸膛走到她身旁，唤她，“小鱼……”

　　郁北蹲在那里，什么风度什么气场，全都消失不见，就像是只被拔了刺的刺猬瑟缩在寒风里，每一声呜咽都像是在泣血。

　　为什么……为什么……唐季城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季城。”屋子里的女人吃醋的走到他身边挽着他的胳膊，不悦的嘟着嘴，唐季城任她撒娇，抬头对那女人说了句，“乖，我跟她说两句话。”

　　那语气，是专属于她的宠溺。

　　郁北不可置信的望了他好久，眼里写满了失望和受伤，最终什么也没说，站起身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

　　唐季城倒吸一口凉气，急急的追上去。

　　郁北一路跑到楼下，把卿夏和苏蓉吓了一跳，苏蓉连忙拦住她，唐季城从后面追上来，从后面紧紧的抱住她。

　　郁北用尽这一生最大的力气挣开，却不小心向后退了两步，重重的跌在地上，那一跤摔的很实，她倒下去就没起得来，狼狈的让人揪心……

　　摔了一下，震的五脏六腑都颠倒了位置，她突然就安静了，躺在地上睁着眼睛，失神的看着上方，睫毛一颤，一大串眼泪就滑了下来。

　　世界混沌一片，再没有声音，也没有色彩，她轻飘飘的，被人抱起来，有人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可她听不见，只觉得头皮发紧，嗡的一声，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这是个梦。

　　郁北醒来时躺在唐季城的床上这样想。

　　这一定是梦。

　　梦里她的唐唐背叛了她……

　　唐季城脸色阴暗，原本神采奕奕的眼睛凹陷下去，压抑着咳嗽声，默默的守着她，突然，她的眼皮动了动，就快要醒来的样子，唐季城莫名的心慌，思维像是被两头拉扯着，快速的权衡着到底哪种伤害才能伤她伤的轻点，他的小鱼，潇洒骄傲的小鱼，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他本以为她会抽他一巴掌然后转身离去的。

　　她的爱，竟然到了这样的地步……

　　唐季城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来，心一横，沉下了脸看向她。

　　郁北睁开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平稳的呼吸，脑袋涨痛的叫嚣着，却依然清晰的感觉得到他就坐在她的床边看着她。她突然不想醒来，宁愿相信这是个梦……

　　“喝水么？”他虽然脸色不好看，可声音还是掩饰不住温柔，而这样的温柔听在她的耳里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她张着眼睛轻启双唇，

　　“你是不是不小心……或是喝了酒……或是被人下了药……”郁北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脑子浑浆浆的，却拼命的在为他找借口。

　　如果唐唐都能背叛她，那么天下的爱情，她还能相信哪一双？

　　“没有……”他低下头，两个字足以将她的心敲的粉碎。

　　她尽量让自己平静一些，没有尊严也没有关系，没有骄傲也没关系，就是一次出轨而已，她可以面对……

　　“我可以原谅你……原谅你一次……”

　　她再次闭上眼睛……好疼，就连她自己都在唾弃自己的懦弱。

　　唐季城喉结滚动了一下，硬生生压下翻滚的情绪，她这是在哀求他，放下尊严哀求他，就算他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她还是放不下。唐季城想上去抱抱她，可他不能。

　　有一个深爱你的人，其实是件可怕的事，他知道怎么爱你，同时也知道怎样才能伤到你，一招致命。

　　他的沉默，轰隆隆的辗过她的自尊，她躺在床上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鼻音浓重，

　　“别这样……唐唐……求你……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说，我改……”

　　“你不能为我生孩子。”

　　“……”

　　“我必须有自己的孩子，否则爷爷不会把位置给我。”

　　“……”郁北的心被重重一击，那闷钝的声音震的她耳膜疼，她沉默。被单抓在手里攥的紧紧的，就像是揪在自己的心头上，再一用力就会攥出血来。

　　位子……原来是为了那东西……呵，她曾经偷偷的认为，她的唐唐与世无争的样子有多迷人，原来……真可笑……

　　郁北冷笑，心突然就冷却了下来，再也感觉不到疼。

　　原来那些她以为比生命都宝贵的东西，在他眼中却比不上一席地位，真是廉价的可笑！

　　她掀开被子，下床，跌跌撞撞的往门口走，如履薄冰，举步维艰，她是在多么努力的克制自己不倒下去，不回头。

　　如果她回了头，就会看见身后的唐季城是怎样的痛苦，他将头埋在床边，肩膀随着压抑的哭声一点点耸动。

　　对不起，这样爱我的小鱼。

　　苏蓉躲在门口偷听，郁北一开门她便暴露了，她担心的看着郁北，而郁北却像是梦游一般走出去，眼底空洞的吓人。经过她身边时扔下一句话，

　　“给我买张回国的机票。”

　　说不上为什么，平日里战无不胜的郁北，在面对唐季城的伤害时就像是一个脆弱的婴儿，她只会逃离，像一年前一样。这一年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足够刀枪不入，可最终还是弃甲曳兵而逃。

　　我明明原谅了你，我明明不断的给自己勇气去爱你，可是唐季城，你竟然这样负我。

　　郁北托着行李箱走出别墅，唐季城握着拳跟在她后面，眼里布满腥红的血丝。

　　那片广阔的薰衣草花田在一夜之间悉数绽放，像是在庆祝着什么。

　　庆祝什么？庆祝我回来了？真是嘲讽……郁北停下来，转头对唐季城说，“你看，你说等我回来，薰衣草就盛开了，它们果真没有食言。”

　　她竟然笑了，笑的很甜，唐季城皱皱眉，眼睛刺痛的快要滴出血来。

　　“唐唐，你食言了，你背叛了我。”

　　“小鱼……”

　　“你是不是要挽留我？挽留吧，我给你机会。”

　　“你……别这样……”唐季城哀求，他平日里最疼她的，她这个样子，让他突然有些后悔，后悔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

　　“哪样？我又不会为你自杀。”郁北不屑的笑，双手张开举过头顶，冲着花田上方的太阳做出一个大大的拥抱。

　　生命多么美好啊，可是我也很美好啊，唐季城你不要……

　　唐季城望着她的背影失神，那个俏皮可爱的影子被他摧残的遍体鳞伤，逆着阳光格外的失落，这背影，可能再也抱不到了……

　　唐季城突然冲过去，一下子抱住她。

　　郁北被他生猛的冲力弄的向前倾了一下，他粗着呼吸贴在她耳边，不停的在重复着一句话，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哈！”郁北笑出声来，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在他手背上。

　　“唐、季、城，谢谢你的博爱，可我这人有洁癖，不爱碰脏了的东西。”

　　她一颗一颗的掰开他的手指，用力甩开，接着拉起行李箱走向鹅卵石小路的尽头。

　　天知道，唐季城要用多少力气去阻止自己不去追她!他甚至不敢看她决绝的背影，像棵死去的木桩保持着被她甩开的姿势。苏蓉走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膀，唐季城把身体的重量都向她倾斜而去，保住她，疲惫的闭上眼睛，唐季城的身后是一直看着这一切的叶卿夏，苏蓉冲她使了个眼色，卿夏点头，拿起电话给郁北发简讯。

　　郁北坐在车上，头疲惫的靠在玻璃窗上，司机怕开太快玻璃会弄疼她的头，于是降慢了速度。

　　手机响起，响了好多下郁北才听见，她心一颤，拿起来，却在看见顾西楼的名字时显得有些失望……

　　郁北你还在期望什么呢？

　　“到了吗？”顾西楼终究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坐飞机去澳洲，犹豫了好一阵才决定打给她问平安。

　　“我要回中国了。”

　　“什么？不是刚刚到澳洲么？”

　　“……”

　　“几点的飞机？”

　　“七点。”

　　“我等你。”

　　郁北挂上电话，继续把头靠在玻璃窗上。

　　“叮！”

　　短信的声音。

　　郁北闭着眼睛懒得抬手，她就像是具空壳般，行尸走肉。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情绪有些缓解，头也不那么痛了，才想起短信的事，遂拿起来打开。

　　信息来自卿夏。

　　『郁北，唐季城得了肺癌』

　　卿夏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托着腮，手指很有节奏的敲着键盘。

　　铃声响起，她接起来离耳朵很远。

　　“叶卿夏！你他妈的再说一遍！”

　　那头的人怒吼着，还能听见司机的声音，估计是把司机踹下了车自己去开。

　　别墅的大门哐的一声被踢开，苏蓉坐在沙发上泣不成声，卿夏也低着头窝在她身旁安慰。

　　郁北飙车时浑身是力气，可是踹完门的一刹那却像是挥散了力气般膝盖酸软，跌跌撞撞的跑进来。

　　看到苏蓉在哭，郁北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她站在两个人的面前怎么也问不出口。

　　苏蓉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间流出，“北北，是真的……”

　　“呵……骗我，”郁北后退两步，“肺癌是什么人都能得的么？能开个上点档次的玩笑吗！啊？！”

　　“北北，你别这样！”叶卿夏说。

　　“你给我闭嘴！”郁北指着她大喊！

　　她跪下来，摇晃着苏蓉的肩膀，“妈咪，别逗我了行不行？”

　　“北北……季城都咳了好久了……你走那天我们去医院检查……这是病例单……”

　　苏蓉说着把病例拿给她，埋着脸继续哭。

　　郁北翻看着，不停的摇头，她还是不相信！这么狗血的事怎么会发生在她身上。

　　可他是一直咳着……

　　郁北的理智完全被搅乱，苏蓉不停的哭哭的她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