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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接下来,三人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会儿。我走出宿舍,径直走到取信处,竟有一封是我的信。一看就知道是陈洋写来的,陈洋在信上说,她已经离婚了。感觉不出是什么滋味,真走到这一步了,便觉得有些心酸,即便是如何没感情的夫妻,内心也不会平静好受的。她说,房子给了他,因是协议的,所以很快就办好了离婚手续。目前,她已回娘家住,最后她有些欣喜地在信中写道:“小岱,我在商场找到一间门面,准备做服装零售兼批发生意,你认为怎样?来信告诉我吧。我没有要家里一分钱,都是自己在美院挣的,我感谢那段生活,那段繁忙的日子,我怀念它们,那是一本令我百感交集的回忆录……”在信的结尾处,陈洋十分吝啬地对我抒了一句半开玩笑半当真的情,我暗笑了半天,仿佛看见她那纤长指在纸页上优雅地滑动。

  我兴致勃勃地回到宿舍,两个人又没了影子。我忙打开抽屉,无比兴奋地给她回信,思忖了一阵子,便如行云流水般地写道:亲爱的陈洋姐姐:

  非常高兴收到你的来信,你知道吗?我几乎每天都在盼你的来信,我现在坐下来给你写信,这封信会很长,我想给你讲一匹布那么长的事,不过,我得先祝贺你,祝贺你冲出了围城,祝贺你有了新的开端,和你一样,我也怀念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可是,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睛圆缺,我只能面对现实……

  我花了大半个下午的时间来给她写这封长信。文字们被我随意地丢出去后,我竟惊异地发现原来我还有那么点语言表达组合能力,我还能够表达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

  寄走信后,我松了一口气。我沿着校园那条小路走着,路旁的芭蕉树撑开手指般的叶子伸向蓝天。

  我习惯地又走到那栋男生宿舍旁,即使明知道碰不到他也要在那块石头上小坐一会儿,无所不在的触景生情中到处都是他的幻象。

  爱,原来是我温柔的故乡,我必须紧紧抓住它,我呆呆地望着他住的九层楼,可是那白色的墙面阴冷地挡着我的思念。我一直不敢鼓起勇气走上去。让人撞见,一次等于十次,十次等于一百次。别人会怎么想,一个模特追求一个大学生?而别人对他又会怎么说。我并不想拿他来炫耀什么呀,我渐渐为这种压抑和胆小而痛苦,我其实一直好在乎我自己的身份,更在乎别人对他的感受。我不想让他听到令他难受的语语。我对他的在乎远远胜过对自己的在乎。

  我转过身,离开了那栋宿舍。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那个木头哟背起走哟,家家(妈妈)呀,你害了我……”

  夏六月边唱边晾衣服,我听得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喂,你唱什么歌呀?”

  “我们家乡的山歌,好听吧?”她往衣服上抹抹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不好听。”

  “我们这些土豆,只会唱土歌,傻乐呗,我不高兴的时候,还想吼哩。”

  我觉得她的语气像沾了火药味道似的。

  我瞥了她一眼,用揶揄的语气说道:“谁给你气受了。”

  “还有谁,还不就是学生,人没三寸豆腐高,却来丑化我,把我画得那么胖。像个大肥婆,我一看头上就冒火,我知道他是有意戏弄我,丑化我。”

  “你说哪个呀?”

  “版画系的一个男生,上午上课时,他不给我打招呼就把我的手拉来拉去,我生气了,就说了一句,你有毛病呀,你得给我打招呼才动手啊。他心里不满,于是就发泄纸上了,把我画得那么胖,我很不舒服,像这种学生,我不会配合他画画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呀,他要丑化就让他丑化吧,不就是一张画吗?”

  隔了一会儿,她忽然笑道:“唉,真蠢,不就是一张画吗,走,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不会是世外桃源吧。”

  “也差不多。”她神秘地笑了。

  “好吧,我就跟你走一回世外桃源吧。”

  说完,我往外走。

  “等等,我换件衣服。”

  “找了男一半吧?”

  “没错。”

  “什么时候找了个情哥哥?”

  “老乡介绍的,两个月前认识的。”

  “一见钟情?”

  “不,三见钟情。”

  她从箱子里翻出一条摆饰着花边的挺俗气的长裙,肉感的胳臂在镜子前高高举着,不停地摇来摇去,以至于我无法从镜中看清她那风华正茂的影像。

  好一会儿,她才转过头来。

  “漂不漂亮?”

  “可与杨贵妃媲美了。”

  这时,我们已来到一处叫“山顶洞人”的餐馆外。

  当我们沿阶梯旋转而下,步入厅室后,我好奇地回顾观望,只见犹如进入森林公园一般,花槽、水池、假山,高低错落、疏密有致的花木。小鸟在树上啁啾,角落边闲置的石磨,接着沿竹筒流下来的点点水滴,渗入到鹅卵石和石米铺成的地上,各个洞依自然地势,曲径通幽,一个穴洞环套另一个穴洞,又保持另一个洞的独立与隔绝,洞内光线黯淡,刻意制造不刻意,不协调之协调,馆内服务员身穿仿制的树皮服,脖颈上挂着染着红色的石珠,鱼骨装饰品。果然别有情趣,独具神韵。

  一位年约三十岁的老板娘迎出来,夏六月与她亲热寒暄了几句后,老板娘对夏六月说:“小范在忙着,待会儿我告诉他你来了。”

  夏六月转身对我说:“这是洞长杨小姐。”

  “洞长?”我迷惑不解。

  那位洞长小姐说:“我们这里是依北京周口店龙骨山的山顶洞文化为根据,所以称‘洞’,我暂时是这里的‘洞长’,等我老公回来,我就得让位了。”说罢,杨洞长就先带我们在各个洞穴里参观了一圈。洞内共有十八个洞穴,我们首先进入的是吧厅,洞壁上随意扒几块凹台,各类酒瓶自然摆放在其间,吧台用粗犷古朴的麻绳装饰,柜台里还摆放着“山顶洞人”用过的小口尖底瓶等陶制品。

  洞长说:“六月你带你的朋友先看看,喜欢在哪儿用餐我叫服务员送过来。”

  我们转入一间“山顶洞人”洞穴,洞内烛光幽幽,披头散发的“山顶洞人”欢喜图壁画栩栩如生,我被这一派喜气洋洋的画震慑住了。

  “我们就在这儿吧。”夏六月说完,洞门吱扭一声,着树皮装的小姐为我们端上一桌子菜,待一应俱全后,服务员便退出,洞门吱扭一声知趣地又关闭了。

  从隔壁洞穴不断传来碰杯的声音。我看看夏六月:“你的那位哩?”

  “不急,待会儿就来。”正说话间,洞门吱扭一声又开了,进来一位矮矮壮壮浓眉大眼的洞民,夏六月眼睛一亮,忙介绍说:“这位是范建国,本地人,这里的厨师,我给你讲过的。”然后,她又指了指我,对进来的男人说:“这是我的室友林岱小姐。”他伸出粗大的手,说:“你好!听六月说起过你。”我有些不自在地和他握了握手。他的那只手汗渍渍、油腻腻的。“味道怎么样?提提意见。”他笑道。“不错呀,这么年轻就是主厨师了。”我说。“来来,喝杯酒意思意思,很高兴你们来这儿捧场。”他口齿笨拙地说。

  我忙倒一点儿健力宝:“我不喝酒的。”

  “那就喝茶吧。”他说完,便坐在夏六月旁边,他用筷子夹了几片驴肉放进夏六月碗里,又夹了几片放进我碗里后,就站起来,说:“你们慢慢吃吧,我去炒菜了。说完,洞门又吱扭一声关上了,他一走,夏六月便低声说:“你觉得怎样,提个意见。”

  “看上去挺忠厚、老实的。”我侧头看她。

  夏六月抿嘴一笑:“就是图个老实呗,加上有门手艺,找这种人不愁饿死,我穷怕了,不想回家了,从我一出来,就不想再回家,他家有房子,母亲早逝,只有一个哥哥,父亲是当地农民,能找到一个有房子的当地人,我也满足了。竹门对竹门,木门对木门,若是竹门对木门就不般配了,我也高攀不起,攀得高摔得重。”她说。

  我不吱声,她的话使我不由自主地想起童志。这时,范建国又推门进来,他的眼盯着夏六月,放射出柔软的爱意,我知趣地离开了。

  我屏息凝神地在门外站了站,忽听到喘气的声音,我从门缝里望进去,只见他们已闪电般地抱在了一起,小范那粗壮而结实的身体发疯似的紧紧抱着夏六月,好像猛虎下山一样,拼命啃着夏六月的脸,夏六月则挺配合地把鼓鼓的胸脯挺在他的胸脯上。我轻轻走到一边去,然后故意踩着重重的步子推开门,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的样子,依然端起竹筒吃饭。

  这时,他们已经各自坐好,沉闷了一会儿,小范说,我不陪你们了,我要去干活了。他朝我笑笑,便转身离去。

  夏六月显得极为高兴,她不断地诉说着对他的好感。我说他知不知道你在做模特。她说她当然不会告诉他,只说在美院食堂工作。她还说,找了男朋友便不想再做模特了。我说为什么。她摇摇头,笑笑,然后说:“哪个男人愿意自己的女朋友光着身子给人看,你找了男朋友,你也会自然而然不想再做的。”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预测好了,将来我们自己开个饭店,他有手艺厨师是现成的,不用高价请,到时,神仙都没有我们快活哩。”

  “好,为了你们早日成双成对,干杯!”我端起斟满健力宝的杯子,轻轻碰了她的杯子。

  夏六月噘起被油渍浸润得闪闪发亮的大嘴唇,“好,为了你这句话,赏你一块肥肉。”说完,她夹起一块蛇肉放进我嘴里,哎呀,好恶心,我差点呕吐出来。她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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