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第21章

  他一时答不上来,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才轻声说:“傻女,你不要多心,她不会注意到的,不要胡思乱想了。”说完,他又紧紧抱住我,好像他一不小心,我就会变成了别人。

  “可是,万一她认出我来哩,她就不会再喜欢我了,她也会瞧不起我,而你也犯上欺君之罪,到时,我们如何解释这一切。”

  “你什么也不要多想,事在人为,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他开始吻我,我双手托着他的头,闭上眼睛,可是在这一刻,我完全麻木了,没有感情,没有思想,感官全部不起作用,只是童志怀里的一个木偶。

  “说你爱我吧,我每天想听你这样说,你不说,我就觉得你不再爱我。”

  我顿时意识到了一切,骤然一阵心痛。我伸开双臂抱住他,“我爱你胜过世上的一切。”我在他耳畔低语。“再吻吻我吧。”我说,“咱俩应该一辈子在一起,什么阴影也没法离间我们,说定了,我求你。”我紧紧搂着他,搜寻他的目光。

  “是的,什么阴影也没法离间我们,我们会在一起过日子,我出去工作,你在家也好,做你喜欢做的事也好,我不会让你累了。我会画画,会设计,我会承担一切的,我是多么爱你,多么地爱你。”

  他脱下鞋子,垫在草上,然后坐下来,说:“你一定站累了,来,坐下。”说完,他把我抱在腿上。

  “我真的值得你那么喜欢吗,那么多好女孩,为什么单单喜欢我,我总觉得像在梦中。”

  安宁、幽静、优美的校园,仿佛在倾听我的絮语。我把头靠在他脸上,默默听他那细微的呼吸声,我坠入时断时续的迷糊状态之中,不时又蓦地惊醒。

  他爱怜地摸着我的头发,“也许我生来就是为了来爱你的,你是我命运里注定的那种女孩。”他说。

  晚风夹着几分寒气,可两人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他笑笑,也许是太少笑的缘故,他笑的样子非常美。

  四周夜色深沉,星星已经隐去。

  “好像一点儿也不冷,你看,老天爷在照顾我们。”

  “是的,他不忍把我们冻僵。”

  我们紧紧靠着。

  “恋爱是服温柔的毒药,它可以毒倒一切像我们这种类型的人。”他忽然感慨地说。

  “我愿意被它毒死。”我痴痴地说,望着前面的雕塑群,似乎觉得世上再没有比恋爱更使人幸福的事了。

  我不知道我们是否都在病态地、不顾一切地爱着对方,那种近乎歇斯底里的青春激情在我们身上同样闪烁。

  恋爱,无处无时不在的恋爱,在校园、在我的脑海,不管我走到哪儿,无论我坐在哪里,甚至在我冥思苦想、昏昏入梦之琢,我都能感觉它的存在。它像一个甩不掉的影子缠着我,让我幸福,也给我痛苦。

  那的确是一个让人难以追忆的一天,我曾经以一种拒绝的姿态来抗逆,都不能有效地阻挡它的到来,它总会在夜深入静时,顺着我悲凉的心路来来回回走。

  那一天发生的事很突然,在我意料之中,又在我意料之外,而我和童志的恋情也被迫“中断”。

  总之,接下来的日子,都像是一堆混乱的麻绳,理也理不清。

  那天中午,我在童志家吃完午饭,便收拾碗筷,然后走进童志的卧室,在打开的窗户旁坐下,童志出去买东西去了。

  我坐在椅上,浏览那些花花绿绿的杂志。书柜上摆放着一大堆字画方面的书籍。我顺手翻了翻,然后,又放下了。

  床柜上一对澳洲的小树熊抱在一起亲吻,唐老鸭戴着小领带,拍它的头,它就放声歌唱起来。

  床沿上摆着一尊大卫铜像,还有一些自制的陶器,墙壁上挂着一幅他画的小油画。

  在临窗的座位上,我抱着双膝,甜滋滋地欣赏室内的陈设,这一切多么美好,在这样一个充满艺术情调的卧室里,我虚构着幸福的快乐时光。

  我信步走到阳台,阳台上竟种植了一溜小白菜,还有大簇大簇鲜血一般红得过分的石南,它们已经蔓延着垂下阳台,花丛中间有一小片草地,那是平整得像地毯一样的苔藓。草地中央立着一座小小的雕像,是一个吹着风笛的森林之神,小草地如同戏台,任他在这儿起舞表演,这儿像个魔境,我不禁一喜,一切竟是如此之美。

  空气里洋溢着花香,早春的阳光覆盖着阳台上,我呆呆地站在阳台上,阳台的魔力把我整个儿慑住了。

  “你没有午睡吗?”

  我吓了一跳,一回头见是童志的母亲,忙迎上去:“睡不着,出来看看。”

  “童志去买灯具去了,厅里的吊灯烧坏了。”

  “我知道。”我轻声说。

  我们倚着栏杆,望着楼下的被缩小的街道、人群。

  我有些拘束地站在那里,想讲什么,又怕讲错,于是,等着她开口,我感觉她好像有什么话要和我说,我的心慌慌的,莫名地紧张起来。

  他母亲和颜悦色地和我拉了一会儿家常之后,有些突兀地说:“他有个姐姐在法国,你知道吗?”

  “听童志说过。”我小声地回答,担心自己说话不够审慎。

  她沉吟片刻,显得有点为难。一会儿,她终于说:“我和他父亲商量好了,我们准备送他去法国留学。这样的话,你们两人的事就有些难办了。”她似乎尽量把话头说得委婉一点儿。

  为免双方受窘,我马上接着她的话头,鼓起勇气,说:“伯母,你的意思是……”我打住话,有些不安地看看她,然后,厚着脸皮问:“是这段时间决定的吗?”我在为我以前的揣测找到可信的依据。

  “不,好早就有这种打算了,以前他也同意去法国,但现在,他有些犹豫,所以一直拖着,迟迟不办签证,这事就拖下来了。”

  他母亲叹了口气,接着又说:“我和你童叔都不想拆散你们,你知道,我们都很喜欢你,但有些事情我们确实感到无能为力,他一去几年,到时回不回国都是未知数,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到时真怕误了你的青春。”

  不知道他母亲有没有看到我脸上的窘态,她自顾说着,我在一旁洗耳恭听,就像在一扇关闭的窗户底下偷听一样。

  “伯母的意思是希望我们分手吧?”我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说。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她立即很自然地接上去说:“这是最好的一种办法。”接着,她又说了几句安慰我的话。

  “您别说了,您的意思我全明白,只是我不知我能否做得到。”我忽然厚着脸皮说。

  “对不起,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们,童志这孩子很重感情,我们没有办法,求你离开他吧,我知道你的心情,但为了他的前途,我们必须这样做,请你原谅。”

  我的心情抑郁沉重起来,十分想哭,我有些麻木地沉浸在一种无能为力的伤感中。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我有些疑惑地问。

  “是的,这与你的职业无关,我也是从事艺术创作的,对于社会,职业模特是一种需要,它本身是一条正当的就业渠道。对个人,这也是一种谋生手段,我不歧视,也不会反感这种职业……”

  我突然好像开窍似的微微涨红了脸,沉默了几秒钟,我哆哆嗦嗦地说:“就因为我是模特,你们才让他远离我,是不是?”我仿佛一下子醒悟过来。

  “你是有意去打探我的吧,那天你去了学校还去了展览厅。”我接着又漠然地说。

  我等着,不知道会出现何种后果,我终于把想说的话说出了口,这使我大大松了口气。我仿佛经历了一场洗礼,解除了一种无法忍受和压抑的痛苦,既然这样了,干脆把心里的话痛痛快快说出来,即使分手,也要明白一个理由。

  “小林,你误会了,刚才我都说了,我非常理解这种职业,童志留学与你做模特是两回事,说实在话,那天我确实是很震惊,那幅画多美呀,和你人一样,你那幅画摆在一个很显眼的地方,走进去的人首先就会被这幅画所吸引……”

  “伯母,你别说了,我该走了。”我强忍住莫名其妙的泪水,别过脸去。

  “不要走,要走也得吃了晚饭再走。”他母亲急忙说。

  “我还有事,得回学校了。”我冲下楼梯,她赶忙追下来。

  “你这样走,我不放心你。”她的声音由于某一种原因而失去了往日的圆润,变得有些嘶哑。

  我站在客厅里,侧头看了看她那宽阔的额头以及她那嗅觉灵敏的鼻翼两侧,不想再说话,也不想再见到童志。我忽然升起一种绝望和憎恨感,想马上逃离这处豪华居室。它们本不属于我,从来就不会属于我,我们是来自两个世界的人,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明白。痛苦不动声色地萦绕在我的周身。

  “离开,我得马上离开!”这种离开,不是逃避,而是为了另一种守住,守住自尊,守住我脆弱却不会死去的灵魂。

  “咕咕!”布谷鸟打开门,从钟内探出小脑袋,然后自己轻轻把门关上,这时,我看看挂钟,已是下午4点了。

  “我走了。”我自言自语地说。

  “对不起,小林,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我不吱声,我不想理她,却也不想刺伤她,任何一种过激的言辞都会使我内心不安。不管她们是出于何种原因,坚守是一种无谓的行为。

  灯光格外明亮地照在她脸上,她的眼角布满粗浅不一的皱纹,但那皱纹却并不表示衰老,它们在她的高贵、威严的脸颊上美发般飘拂。

  这时,我忽然产生一种莫名的怜悯,它使得我把心里的一丝愤懑和悲哀交织的情绪强制性地压下去。

  她有些歉疚地凝视着我,“小林,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你说吧。”

  “不要做模特了,你是位很好的女孩,另外找份工作吧,如你愿意,我们会想办法帮你。”

  “谢谢你,我喜欢我的职业。”我掷地有声地说,我的语气充满了某一种绝对的自尊。一直以来,我其实并不十分情愿做人体模特,但此刻,我觉得它是多么圣洁、多么神圣,以至不容任何人亵渎它。

  她有些迷惑地看着我。我猛然转身走出房门。

  我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地夺眶而出,衣襟被我肩头无法自制的激烈抽动弄得瑟瑟颤抖。痛苦终于像一个无声的惊雷在我心里轰然炸响,我边走边哭,不停地用手抹着眼泪。

  街上显得荒芜而穆落,天空阴沉沉的,不一会儿,便下起了绵绵的细雨。

WWW、xiaoshuotxt.netT.xt`小~说~天~堂

同类推荐 邪气凛然 尽在不言中 帝业如画 大雪满弓刀 封印之书·镜之门 一家都是宝 祸国(上) 只能谈情,不能说爱 静候佳音 三生三世 十里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