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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坐上回家的公车,天光慢慢黯淡,万家灯火渐次呈上。从来以为,回家的路太长,而现在,她只觉得好短。

  那一点在傅晓月面前故作的坚强,背过身后只余下凄惶,她说:“如果你不想到最后身败名裂,现在就趁早离开,我可以保你无事。”

  她对韩佳音,连一点过渡都没有,开口即奔主题,那么笃定又那么自信,仿佛站在那里和她说话便是一种难得的恩惠与牵就。

  韩佳音闻言微震,她吸了口气,像是在慢慢消化傅晓月话里的意思,好一会儿才说:“我不明白。”

  傅晓月扯出一抹冷然的笑意,淡淡地说:“方略和傅氏,多么巨大的两个饵,你真以为你就能一人独吞?邝修河可以为了你,让出整个方略集团的生意造就你的功成名就,事业顺意,我也可以为了他卖掉全部傅氏的广告以让你身败名裂,再无立足之地,这话,你听懂了?”

  韩佳音当然听懂了,只是她撒下这么大的诱饵只为了引她上勾?而她又为之精心布致了多久?阴谋和爱情,她从来以为只是小说中才有的,却原来一不小心,自己竟也可以遭遇。

  “你算什么?你知道我爱了他有多久?邝修河为了你,连平日的冷静都没了,生怕人伤害你,不惜连亲身父亲都敢得罪;而邝伯父,明明就是你们这些女人的存在破坏了他们父子二人的关系,他却偏偏为了你去和我大哥说情,你算什么呢?居然值得他们这样帮你,反害我里外不是人?”

  “今天,我不是和你来谈条件,我只是来告诉你,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离开邝修河,你不但可以洗涮一切,还能得到傅氏全部的广告CASE成为合纵最大的功臣;要么,就等着身败名裂,邝家永远把你拒之门外!”

  闷热的七月,韩佳音却只觉得冷。傅晓月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少有的狠绝,或者,她是真的恨透了,被一个男人一次又一次拒绝后激起的只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疯狂。

  韩佳音突然就很平静,静得这世界仿佛只有她一个人,静得对面的傅晓月明明摆着一张高傲的施舍的脸在不停地说话,她却听不见一个字。或者,这便是自私吧,整个世界只余下自己,再听不见其他。

  她不想放纵她的疯狂,以来加剧她伤害别人的欲望。但是她也不想显得自己可怜,所以她打断她,粗鲁的莽撞的不由分说的打断了傅晓月可笑的侃侃而谈:“对不起,如果你认为这样做能得到快乐,我不干涉。”

  到最后一句,竟还带了几分戏谑似的认真。

  傅晓月一时怔住,这样没有预料到的结局,这样无厘头的根本和她要达到的目的南辕北辙的回答,还有眼前这个平静下来柔和如水偏坚不可摧的韩佳音,都让她觉得大大的意外。

  “我妈在等我,傅小姐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告辞了。”韩佳音说话的时候目光温和,无形中挫败了对方咄咄逼人的气势,她微微一笑,不等傅晓月再说什么,即挥挥手招停前方驶过来的一辆公车。

  “你要知道,我既然能赶走一个时方夏,自然也可以再赶走另一个韩佳音。”傅晓月冷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再响起。

  然而她也只当没有听见。傅晓月给的选择根本就不是她要走的路,或者,是因为她相信自己的清白和这个世界应有的公正,更或者,她明白了傅的那份可怜,如果,伤害她,能够抵消她的怨恨,换来两个甚至是三个人的心安理得,由得她又何妨?

  一个缺少对手的拳手,她又能走得多远?

  更何况,想起邝修河一往无前的眼神和深情,韩佳音头一次觉得,如果他们之间必有一个人要辜负另一个,她宁愿自己是被辜负的那一个。

  隐去所有的心事回家,韩母看着她进门很是担心地问:“顺利吗?”

  韩佳音勉强笑笑,含混地应说:“还行。”看着桌上布好的饭菜作出流口水的样子惊喜地叫:“还是妈妈在好啊,我现在可是又累又饿呢。”

  她很努力地吃饭,不让自己说话,她知道在韩母温暖慈爱的目光下,多说一句她都会哭出来。但是她不能那么脆弱的,她要坚强要勇敢要无所畏惧,才能让妈妈相信,她已经长大,经得起任何风雨,值得她依赖,也值得她骄傲。

  关于即将到来的风暴,她知道一定避不过韩母,但是她现在太累了,连正常的思维都渐渐变得僵硬。或者,睡一觉醒来,那些所谓的问题都已化解,也或者,她能想到更好的应对的办法,若无其事把一切当作笑话说出来。

  但现在,她做不到,一夜未睡加上一天紧张的等待以及这些猝不及防的遭遇几乎抽干了她全部的力气和心力,她恨不能就此躺下哪怕再不醒来。

  所以饭后,她拨了电话线,草草清洗后便上了床。她觉得自己从没有这样困过,头像被千军万马辗过似的一挨着枕头就痛得发木,眼睛只要轻轻合上就痛得流泪。

  她很想睡,但耳边却似一直有不停的细碎的声响,扰得她不得安宁。她忍不住轻唤:“妈妈,我头痛。”

  韩母进来说了句什么,然后她隐隐感到有双粗糙但温暖的手以一种恰到好处的力量在她额际不停抚过,奇异地抹去了那些杂乱的声音和隐隐阵痛,慢慢平静下来。

  一觉睡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分不清是梦是醒。耳边不断的人声变幻,熟悉的或者陌生的,醒过来,好半天都回不了神。

  睁开眼睛,仍是熟悉的房子,阳光穿过米色的窗帘,隐隐透着模糊的光亮,半明半暗的房间里,还亮着她睡时拧亮的梧黄色的灯。或是睡得太久,腰以下都有些轻微的疼,双腿也显得绵软无力,但头脑却特别清醒,明晃晃如幼时母亲浆洗得发白的围布。

  客厅里隐约有人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飘进来。佳音微微皱眉,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眉心一跳,也顾不得形象赤脚跑出门去。

  是邝修河,他居然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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