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在危机四伏中苟延残存

　　43、肺腑之言

　　我和邱小美在一个饭馆门口见面。邱小美开口就说：“有一件事情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强装笑容，说：“哦，什么事情这么重要？”

　　邱小美盯着我说：“也许不太重要，只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哦，什么事请你说吧。”

　　“老邱……老邱他让我、让我回去上班……”

　　我盯着邱小美眼睛问：“是老邱自己说的吗？”

　　“是的，他几次打我电话……”

　　我想也没想就说：“那这好事啊！既然老邱对你那么真心诚意，那就赶快回去吧！工作轻松，工资又高……”

　　邱小美眼睛看别处。

　　我继续一连串说：“你想想，你现在还跟父母住在一起，除了青春和美貌，什么都没有！要是跟老邱在一起呀，至少可以少奋斗10年，一套三房两厅肯定是少不了的。这是我的真实想法，我的肺腑之言！”

　　邱小美转身就走。

　　我站着没动，看着她往前急走。我看到她漂亮的长发随风飘拂，我还看到她连衣裙下修长白皙的小腿，突然就想起上次走出她家门口时胳膊被她使劲拧了一把，仿佛那种疼痛一还留在胳膊上，痛遍全身。

　　我突然小跑几步追了上去，紧跟在邱小美身后。我想对她大声再说点什么，可就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手机又响了，一看是余总，余总声音很大：“小北你怎么回事？没在现场？”

　　“有啊，我在厕所。”

　　“你赶快过来！”

　　邱小美快步往公交车方向走去，我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太过分了，我彻底伤害她了，她特意就这事征求我意见，说明她……唉，我这人怎么可以这样啊？我跟谁倔呀？

　　我终于大声喊：“小美，听我解释！”

　　邱小美继续大步往前走。

　　一旁突然传来余总的声音：“小邱！小邱！”

　　邱小美站住了，看见余总，脸上非常不自然。余总说：“小邱今天也来了？”邱小美停顿一下哦了一声，继续往前走。我注意到邱小美眼圈红了。然后余总看到了我，又看看前面急走的邱小美，目光一下就复杂了。

　　我不得不停下来，眼睁睁目送邱小美消失在人群中。

　　余总问我：“你们……怎么回事？”

　　“她刚才可能有点……我也刚刚碰到她……”

　　“哦？小北啊，小邱虽然已经辞职，但你不能答罪她啊。”

　　我只有装傻。余总打量我一下，又说：“你怎么不在现场？现场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呀！”

　　我豁出去了，我说：“我刚才和周怡大吵一架！”

　　“这我听说了，你要尊重她一些，明白吗？”

　　我撒谎说：“余总，刚才我和邱小姐为那广告牌请款的事有些误会，我要当面跟她解释一下，我要请两小时假！”

　　不等余总回答，我跑向公交车站。

　　“小北你回来！”余总声音很大。

　　我扭头看着他。

　　余总大声说：“我问你，听说这次活动所有报价都是周怡和那孔什么弄的？”

　　我一愣，不知说什么好，这问题太敏感了，说吧，就彻底开罪周怡了，不说吧，心里实在是窝火。可是既然余总要打听这事，说明他已经知道一些内情了，我可不能装聋作哑。

　　我装作为难的样子说：“这个、我真的不是太清楚，事实上我已经没有参与这些了……”

　　“那你这个经理是干什么的？你还说！”

　　“我没办法呀余总，上面安排我做什么我就什么呀，她们自己怎么操作我就不知道了啊。”

　　我这是故意激余总，余总果然中了我的损招，他冲我吼：“怎么搞的嘛！那灯箱每只报价1400块是不是？”

　　“余总你都知道了还问我……”

　　“人家甲方都问到我这里来了，你这个当经理的还不知道！窝囊啊你！”

　　我装作很无奈的样子说：“余总我本来就窝囊嘛！我也只是个小小的经理，上面做什么又不用我批准。”

　　余总狠狠地挖我一眼。

　　我心里一阵高兴，心想周怡你奶奶的不要太过分，老苟让着你没错，可余总人家可没上过你的床！

　　余总啤酒肚一起一伏的，双手叉腰吼道：“快去把周怡给我叫来！说我有急事找她！”

　　我又装作为难的样子说：“余总你自己打她电话吧……”

　　余总恼怒地扫我一眼。我见这阵势刚想开溜，余总又对我吼道：“小北你哪里都别去！就站这儿！”我心中大呼不好，这下事情可闹大了。

　　一会儿周怡满面笑容来了，余总劈脸就问：“周怡活动怎么样？有没有问题？”

　　周怡说面不改色说：“还好，没什么问题，余总。”

　　“还说没问题？！你们这些人当着客户的面大吵特吵，还说没问题！”

　　周怡涨红了脸，不再接话。

　　余总大声说：“今天早上有谁迟到的，记小过一次，扣底薪3天！明天要是还有人迟到，记大过一次，扣底薪7天！周怡你把名单给我报上来，我签字！”

　　然后余总转向我说：“小北，你是这次活动的现场负责人，现场要是再出什么问题，我第一个要找的人是你！第一个要处分的人也是你！还有，这次活动完了以后，你把各项物料详细报价整一份给我，我要看看公司到底有多少利润！”

　　我分明感觉周怡的目光在我脸上一扫而过，我心头不禁一颤。

　　余总问我：“有没有问题？”

　　我硬着头说：“没问题。”

　　44、小美，你在哪里

　　接下来的活动我没一点心思，脑海中一会儿是兰兰，一会儿是邱小美。

　　上次与邱小美滨江公园一别已半个多月，我曾两次打电话约她见面，均被婉拒。后来我又给她发过一条长长的短信，她没回。我心灰意冷，再也不好意思骚扰她。

　　我越来越断定邱小美今天赏光让我给“意见”，其实就是对我示好，说明她开始考虑我了，可是我却把自己刚才受的气转移到她身上，挖苦她、嘲讽她，唉，我这是人说的话吗？

　　今天我一定要见到她！我一定要当面跟她解释清楚！我一定要把这些话当面说给她听，哪怕见过这一面之后我和她从此永不交往、永不相见！

　　邱小美直到下午活动快结束后才重新开机，我打进去还没说完一句话，她就平静地说：“其实我自己知道怎么做，我只是把你当作一个可以信赖的朋友……才跟你说这些。”

　　“是的是的，小美，谢谢你对我这么信赖，我对我今天的言行非常后悔，但这里面是有原因的，你听我解释——”

　　“不必了。”说完果断挂机，任凭我再怎么打也不接。

　　晚上8点我打的直奔她家小区。我想她要是不接我电话，我就直接上楼去按她家门铃，坐到她家里等，我一定要见到她！

　　到达楼下电梯门口时，我才给她打电话。谢天谢地，电话通了，我怕邱小美会突然关掉手机，立即抓紧时间抒情：“小美，我是来跟你道歉的，我为我今天所说的话感到非常非常后悔，因为我那时候刚刚跟周怡大吵一架，我的心情非常不好，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气话。现在我请你一定要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我们见面好好聊一聊，好吗？”

　　“好的。”

　　我迫不及待说：“你在哪里？我已经在你家楼下了！”

　　“不会吧？要当面发誓吗？”

　　我这才感觉这好像不是邱小美的声音，我看了看手机号码说：“小美，是你吗？”

　　“你是谁呀？”对方竟然笑出声来。

　　晕倒，道了半天歉对方竟然不是邱小美！

　　我羞愧难当，又不好生气，说：“我找邱小美，这是她号码，请问你是哪位？”

　　“你先说你是谁。”嗓音很好听。

　　“我姓顾，你是……”

　　“哦，是顾帅哥，怎么这么惨呀。”

　　“你是哪位？”

　　“我是小棋呀，我们一起吃过饭的呀。”

　　“哦？在哪里？”我纳闷了。

　　“在中山路呀，那天你请我和小美吃麦当劳，忘啦？”

　　我很快想起来了，是小邱那个美女同学，那次我请邱小姐吃饭，她也在一起。

　　我说：“知道了。我有急事找邱小美，她和你在一起吗？我要跟她说话，请你把电话给她好吗？”

　　“她没跟我在一起呀，她是把号码转到我手机上。”

　　“小棋同学，请你一定要帮个忙，我有话要跟她说，她对我有重大误会！”

　　“小顾同学，再这样跟女孩子说话我可要挂电话了哦，我说她没跟我在一起就是没跟我在一起，她去旅游了。”

　　“不可能！我上午还见到她！告诉我她到底在哪里？不然我马上去按她家门铃！”

　　“小顾同学，你自己能猜到的啊。”

　　“请你直说好吗？”

　　“她可能去看她男朋友了。”

　　“去深圳吗？”

　　“回答正确。”

　　“要好多天吗？”

　　“再加一分。”

　　我走出电梯，站在小美家门口犹豫了好几分钟，我幻想邱小美突然拉开门，故意惊讶对我说：“呀，你怎么在这里？”

　　然而没有。

　　我鼓起勇气按了门铃。

　　开门的是他老爸，见是我，着实愣了一下。我讪笑说：“伯父你好，我找小美有点急事，小美在家吗？”

　　小美爸焦急说：“小美还没回来呀，我们全家都在找她，她中午回来时说要和几个朋友出去玩几天。”

　　我忙改口说：“哦是这样啊，邱总有事让我找她，她什么时候回去上班呢？”

　　“回去上班？没听她说啊，这孩子！——小顾进来坐进来坐！”她爸还记得我姓顾，我心中一惊。

　　小美她妈也走了过来，一齐向我打听小美到底会去哪里，两个老人满面愁容，这更让我感觉惶恐不安。我安慰了他们几句，推说还要回公司加班，丧魂落魄下了楼。

　　走出电梯我即拨通了邱小美手机，接电话的仍是小棋，我说：“小棋，能详细告诉我一些关于小美的情况吗？我现在很担心她，她全家人都担心她！”

　　“小顾同学，你的担心是多余的，包括她父母。”

　　“什么意思？”

　　“他们都能猜到小美去哪里啊，小美是很容易冲动的。”

　　“可是刚才他们都说不知道。”

　　“小顾同学你很可爱哦。”

　　“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公司上班？”

　　“没听她说过啊。”

　　我说了声谢谢，挂了。

　　45、在危机四伏中苟延残存吧

　　“咣”的一声，又一个啤酒瓶被我随手扔向窗外，估计是砸在水泥路面上了。

　　已是第三个了，第一个被我扔在门后的墙角里，因没怎么用力，啤酒瓶在光滑的瓷砖地面上蹦了几下，接着又打了几个漂亮的转，仿佛街舞高手单手撑地打转，潇洒极了。我看它没破，第二个喝完时，干脆扔向窗外，结果只是“噗”的一声，******软着陆，仿佛落在水塘里。这是第三个，终于破了，痛快。

　　我手握半瓶啤酒，昏昏沉沉斜躺在床上，痛感自己已陷入真正的危机当中。首先是上司对我的信任危机。看吧，我为了私下搞几个臭钱，引得周怡对我如此警觉，今天又发生这种事，估计她是恨不得我立马走人。其次是感情危机。兰兰是彻底没戏了，邱小美现在也找前男友厮混去了，我手头再也没第三个人选。李梅佳？不太可能，我和她性格格格不入。第三，我现在已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木子，这个我一直自认为最好的兄弟，现已渐渐和我疏远了，其中缘故真是一言难尽。突然就想到老赵，很久没和他联系了，我有时想，这世上要是没有老赵这条狗多好啊，说不定我和周怡……第四个危机，就是我可能会因此而失业。我现在这种处境能干得下去吗？而现在盛夏淡季要找好工作恐怕也不容易……

　　啊，我将如何化解这些危机？我将何去何从？

　　我的爱情在哪里？我的所谓事业在哪里？我的未来在哪里？还有，属于我的小小的房子，在哪里？是不是如木子说的那样，还没从地壳深处长出来？

　　想起买房子，更让我唉声叹气。上次去酷派新晨看过之后，那售楼小姐说暂时为我保留3天，第三天果然打来电话催我下订，说现在房子天天都在涨，今天不下订就不再为您预留了。我虽然心中非常失落，嘴里却牛皮哄哄说，算了算了，我已看中别处另外一套了。其实当时我心里明白，我连这套这么便宜的边角料都买不起，在厦门买房子的奢侈梦想就基本泡汤了，老苟说的那些什么话基本上可以当作放屁，三四十万的首付，我去抢银行啊？

　　去年陪兰兰假装买房的情景历历在目，我努力不去想她，那影子却是挥之不去。只是今天我已不知她是什么样子。我和她来自赣东北同一个小县城，有幸在异地他乡相识相恋，耳鬓厮磨同居3年，最后却又分手，从今往后就算一辈子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里，如果没有上苍安排，也许我们一辈子都不会碰面，一辈子都不会相互原谅……

　　最后一瓶喝到一半时，感觉再也喝不下去了。我眯着醉眼把那剩下半瓶绕着圈洒在地板上，看着它流向四周。生活中喷洒啤酒是为了庆祝成功和胜利，是为成功和胜利而欢呼，而我为了什么？为我的失意和伤感而向全世界吼叫吗？

　　我懒洋洋起身要去卫生间，不料脚下一滑，重重跌了一跤。我疼痛难忍，几乎流了泪。我一边慢慢地从地板上爬起，一边想，当有一天我年逾古稀、重病缠身的时候，是谁陪在我身边？当有一天我老态龙钟、不小心跌倒在地的时候，是谁将我轻轻扶起？是兰兰吗？是邱小美吗？还是另外一个至今尚未在我面前出现的未知女孩？

　　整个晚上我晕晕沉沉、万念俱灰，也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第二天早晨手机闹钟把我吵醒，我一骨碌起了床，呆呆地坐在床上想，我今天是不是还要去上班？我还有必要去吗？会有人希望我去吗？

　　我用脚尖挑起地板上的那只拖鞋，心想如果我将它抛起来，落下后是底朝上，我就上班去吧，暗喻我顾小北以后在公司还是有翻身的可能，不然我就******在家休息一天算了！

　　我勾起拖鞋，使劲往上一抛，落下后果然是底朝上。我冷笑一声，心想我******就是这个劳碌命，想给自己休息一天都找不到理由！

　　我匆匆冲了个澡，梳好头发，刮干净胡子，拎着包照匆匆上班去了。没有人能看出我是一个昨夜因失意和失恋而醉生梦死的人，我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忧伤，我的忧伤藏在心里，藏在紧锁的眉骨里。是的，生活再不如意，梦想再怎么一次次落空，我还是要上班，我还是要忍受，因为生活照样要继续，我要生存，要吃喝，要在这个热闹而虚伪的城市里继续苟延残存……

　　但还没想到，更大的不幸又降临在我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