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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烈日 (1)

  火辣辣的太阳,烤得人身上的毛发都快焦了。这样的天气,只适合在有空调的屋子里睡觉或看闲书。可是,我却自虐般地逼自己在大街上行走。脸额上的汗,豆粒般大小,一颗接一颗地冒个不停。也许,只有像这样不停地在烈日下暴走,我才能稍稍减轻内心的焦虑与烦躁。

  因为,这个时候,温月应该登上飞机准备离开这座城市了。

  其实,我真的不想去想温月,所以我逼迫自己的脚步快一些,再快一些。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心里如此烦闷狂燥?为什么我走得越快,她的容颜反而更清晰地在我脑海里浮现?

  试过在烈日下思念一个人吗?那种滋味,绝对比阳光炙烤皮肤更难受。

  我走上过街天桥,然后从上往下望着川流不息的过往车辆,心里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想法:倘若我从这里往下跳,会不会像一只姿势美妙的蝴蝶?会不会就此断了所有的爱欲情缘?不过,我敢肯定,若我真的跳了,一定引起人们的尖叫,引起交通大堵塞,也一定会死得很难看。应该七窍流血、脑浆涂地吧?想想人的生命其实挺脆弱的,就这样跨过栏杆迈出一步,一切都完结了。从此,阴也罢,晴也罢,都和自己无关了。吃香的,喝辣的,都是别人的事了。所以,就这一点说来,苟且活着也比好死强过百倍,至少睁开眼还可以看看这来来往往的人或车,想喝豆浆想吃火锅,钱包里有点钞票就办得到。

  也不知道那些选择跳楼自杀的人,在纵身跳下的那一瞬间,有没有一丝恐惧或者留恋?有没有想过其实这一跳是千不值万不值?且看这熙来攘往的芸芸众生,谁没有辛酸苦恼?为什么他们都不跳楼,偏偏自己却这么傻着急于寻死?

  正胡思乱想,忽然发现在不远处街上行走的人群中闪出一个熟悉的身形——瘟猪。这小子步履匆匆,似乎有什么急事。我有意想戏弄一下他,便掏出电话来,拨叫了他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下,瘟猪才停下来,从裤兜里拿出手机。

  “喂,瘟猪先生吗?下午好!”我拿腔拿调地说。

  “少他妈跟我怪声怪气的,有话快说!”瘟猪火气也很大,显得很不耐烦。

  如果是平时,就凭他这句话,我早就把他骂个狗血淋头了。不过,现在我却不在意,慢慢跟他磨:“哎哟喂!我说瘟猪大哥,你干吗这么大火气呀?是不是哪个小妹妹把你惹急了!”

  瘟猪也不说话,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了,然后又快步往前走。看样子是确有急事。

  我又拨了他的号码。

  瘟猪看着手机直摇头,但还是接了:“我说星星,你有什么事快点说,我现在可没工夫跟你闲聊!”

  我笑着说:“真有急事呀?你往天桥上看一看!”

  瘟猪立刻抬头朝看过来。看到我,他恨恨地说:“好啊,你小子消遣我呢!”

  瘟猪挂掉电话,然后向天桥上跑来。

  跑到我跟前时,瘟猪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挥汗如雨了。他咧着嘴说:“这天也太他妈热了!简直快把老子烤出油来了!”

  我说:“早叫你减肥了,你就是不听,现在知道痛苦了吧!”

  瘟猪用手抹抹脸上的汗水,说:“大热的天,你怎么跑这来啦?看美女也没你这样看的呀!”

  我说:“要不怎么能显示出我与众不同的个性呢?”

  瘟猪呸了一声,说:“你怎么不内裤外穿学人家超人!还个性呢!依我说呀,你小子纯粹吃饱了撑的!”

  我说:“火气挺大的嘛!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唉,别提了!” 瘟猪叹道:“我和小琪吵翻了,正到处找她呢!”

  我忍不住笑了:“我当是什么事呢!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屁事,用得着这么夸张吗?再说了,找人也不用到处跑呀!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嘛!”

  瘟猪苦笑着说:“你是不知道内情,所以才这么说!要是她肯接电话,我至于大热的天这样没头苍蝇地乱拱吗?”

  “那你这样就能找到她吗?”

  “我们刚刚才走散的。她好像往这个方向来了!”

  “她应该没往这边来,反正我站这么高也没看到她!”

  看到瘟猪一脸苦相,我安慰道:“没关系的,女孩子嘛,哄哄就没事了!回头你多说两句好话,一切就烟消云散了!”

  瘟猪沮丧地说:“星星,我看有点悬。你不知道,这事麻烦着呢!”

  我拍拍瘟猪的肩膀,说:“好啦,别郁闷了!走,先找个地方凉快凉快,边喝茶边聊,说不定我能给你一些好提议!”

  瘟猪哭丧着脸说:“我现在哪有心情喝茶?”

  我说:“到底怎么回事?说说看?”

  瘟猪迟疑了一下,又吁了口气,这才说道:“星星,不瞒你说,小琪中标了!”

  “中标?”我略感惊讶。

  “是。”瘟猪神情黯淡地说:“她很着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种事情,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一点经验都没有!所以……我们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她很生气,走的时候还说再也不想看到我!”

  我不仅哑然失笑,原来是为了这种事情,难怪了。记得当年侯晓禾第一次意外怀孕的时候,也很担心,老觉得天要塌了似的,一样跟我吵得天翻地覆。但是只要克服了心理障碍,也就没什么了。在现在这个年代,这种事情比中彩票末奖还要频繁常见,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不过对于瘟猪他们这种没有任何经验也没有心理准备的人,当然会不知所措,况且小琪还是个学生,有这种反应也是很正常的。

  我于是以自己的经验为例,慢慢开导瘟猪。说了好半天,瘟猪的情绪才略为平静,但是他还在抱怨自己:“唉,早知道我就采取措施了,也不至于现在落下这么个祸害!”

  听到瘟猪说“采取措施”四个字,我突然想起温月昨天晚上也“采取措施”,再往深层想:莫非温月也中过标?所以才突然如此果断地要“采取措施”?!

  我立刻出了一身汗,但肯定不是天气热的缘故。

  那天在桃花山的桃园里,我便觉得温月神情怪异,似乎藏着某些心事。还有,气色也非常不好,好像身体欠安似的。如此看来,温月确有“中标”之嫌,而且很可能当时才做完手术没多久。怪不得她那天情绪那么低落,还一反常态地坚决要与我断绝关系。一定是因为这件事情给她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惹了不少麻烦,所以她才会迁怒于我。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发生这样的事,她居然一句也没有跟我提起过?宁愿选择一个人独自默默地承受?是因为她觉得跟我说了也没有多大意义吗?还是她不想让我担心?又或者在她心里,根本就没把我当回事?

  再回想和温月交往的过程,我越来越觉得温月的性格复杂多变,难以捉摸。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呢?有时候温柔无比,有时候冷漠之极,有时候果敢武断不进油盐,有时候又好像脆弱得不堪一击,更要命的是,有时候还很叛逆偏激,甚至放纵自己。

  “星星,你想什么呢?”瘟猪拍了我的手臂一下,疑惑地看着我。

  我“哦”了一声,苦笑着摇摇头。

  瘟猪一脸愁苦:“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我说:“瘟猪,除了去医院做掉,你觉得你还有第二条路吗?”

  瘟猪叹息:“千思万想,我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可是,你不觉得这种话从一个大男人嘴里说出来很残忍吗?”

  因为温月的事,让我很不平静,也没心情再跟他磨叽。我不耐烦地说:“你要是觉得残忍,那好,跟她结婚,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这,这……” 瘟猪脸色极为难看:“这怎么可能,她还没毕业呢!再说了,结婚是人生一件大事,怎么能够如此轻易草率?况且,就算我想娶,她也未必想嫁呀!”

  我瞪着眼睛,说:“那你还婆婆妈妈的?趁早去医院!”

  看到瘟猪耷拉着脑袋,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又不由心软了。我说:“瘟猪,你要是觉得自己不好说,那就通过第三方来说!你应该认识她一两个关系比较好的同学吧?去找找她们,让她们帮忙劝说,也许效果会好一点。”

  瘟猪想了想,点点头:“嗯,这倒是个好主意。她有个同学叫菱子,和她关系最好,我也见过几次,我,我现在就去找她!”

  我说:“去吧。”

  瘟猪说:“那我走了。回见。”

  我挥手:“回见,等你的好消息!”

  瘟猪三步并做两步地走了。我也慢慢走下天桥。瘟猪的问题解决了,可是,我的呢?又该怎么办呢?虽然事情好像已经过去了,可是,如果得不到证实,就像有一条鱼刺哽在喉咙里一样,不弄出来,是断断不会舒服的。

  可惜,就连她昨天晚上给我打的那个号码也处于关机状态。

  我叹吁不已。想联系温月,却无法找到她,这真是一个令我感到头疼的大问题。

  日子过得平淡而乏味。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吃饭睡觉,从公司到家,从家到公司,两点一线,简单重复。自从侯晓禾走后,这样的生活,我早已经习惯了。所以,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只是每天在临睡前,总情不自禁地想起温月。然后,心里便充满一种苦涩而惆怅的感觉。无奈,温月走了好几天,也没有给我来个电话或发条短信。这让我很是感到郁闷。

  与我无风无浪的生活相比,黎水的日子过得滋润多了。这些天,他和秦孜米的关系突飞猛进,天天花前月下,如胶似漆。看来老天爷待他不薄,撞车真撞出了爱情的火花。

  瘟猪那头,事情也得以圆满解决。在好友的劝说下,钟琪终于想通,与瘟猪和好如初,也答应择日去医院。

  这天晚上,我正在家里百无聊赖地看碟子。林韶忽然打了个电话来,让我立刻到廊桥附近的一个小酒馆去,不见不散。

  自从唱歌那晚之后,林韶对我总是很冷淡,所以我也猜不透她此举是何意思?但她没有给我追问的机会,迅速地把电话挂了。再打过去,竟然已经关机。

  我拿不准了,不知道林韶是不是在捉弄我。万一我跑过去扑个空怎么办?几经犹豫,我决定还是去她说的那个小酒馆看看。

  我快到那里的时候,林韶又打电话来说改地方了,改在上次我们一起吃饭的那家餐吧。我有点恼了,说,你不是故意耍我吧?

  林韶说,你觉得我像是那么无聊的人吗?

  我不好再说什么,让司机改往步行街。

  到了餐吧外边,我正担心被林韶戏弄,到处乱瞅,却看到她慢慢地从餐吧里走出来。

  我心上的石头总算放下,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韶也不回答我,只轻轻说了一声:“进去吧。”

  林韶将我领到一个靠墙角的位子,旁边还放着两盆植物,相对比较清静。桌子上什么也没有,看来林韶也是刚刚才到,还没来得及点东西。

  服务生走过来问我们要点什么?

  我看了林韶一眼,然后对服务生说,你问那位小姐吧,我只要一杯清水就可以了。

  林韶说,给我一杯西瓜汁。

  灯光下,林韶的表情显得有些僵硬。而且从坐下到现在,她一直没有拿眼睛看过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们就这样默默地坐着。谁也没有说话。这仿佛是一场攻心战,一场比拼耐性的攻心战。谁先开口,谁就是输家。

  我的那杯清水已经喝了一大半,林韶的西瓜汁也只剩下三分之一。

  林韶忽然叹了口气,似乎已经按捺不住。我心里有点得意:跟我拼耐性,嘿嘿,你还差点火候!

  但是,林韶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我笑不出来了,“星星,我有可能要离开公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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