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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似即若离之间 (1)

  江紫末的体温一夜烧至39度,浑身如一团火球。室内被投进第一抹薄薄的微光时,童自辉被热醒,探到她的体温,慌手慌脚地将她裹紧,送进医院。

  江美韵送完童童,才来接手自辉,照顾女儿。自辉没有推托,今天务必回家,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妥当。

  平常这个时候,林艾馨已经去超市购物了。在儿子这边唯一的乐趣就是可以买一堆没用的东西,住一段时间就离开,那些被弃在杂物间里的东西不会被老头子看到,自然也不会跟她吵。今天她可不敢走开一步,昨天老头子才打了儿媳一巴掌,儿子一夜未归,想必瞒也瞒不住。再看老头子的脸色也未好转,父子俩要是一言不和,打起来怎么办?虽然她觉得姓童的人不会幼稚到这地步,但仍是觉得自己在一旁看着放心一点。

  女人,总爱把自己看得很重要。

  自辉进来时,童仕昭狠狠地把报纸摔到餐桌上。林艾馨心里一咯噔,正苦苦思索着怎么劝劝老东西。过了好一会儿,她等到的是童仕昭瞪了儿子一眼,起身离席。

  “爸!”自辉喊了一声,拉开椅子坐下来,“我想跟您谈一谈。”

  “谈什么?”童仕昭头也不回,“你这种儿子,谈什么都是多余。”

  自辉揉了揉额头:“爸,您是真的想跟我吵架吗?我昨天晚上没有回来,您就应该明白,我不想在有怒气的情况下和您交谈,这是对您的尊重。今天,我们该让事情有个结果了。”

  童仕昭气哼哼的,不想理会。拔腿欲走,林艾馨“呀”了一声,喊回他:“你听听自辉说什么又不会少块肉,怕个什么劲?”

  怕?他哼一声,坐回来,却倨傲地看也不看自辉。

  “是您动手打了紫末的?”自辉虽然是问,却是确凿的认定。

  “你爸那是气昏头了。”林艾馨说。

  自辉闻言冷声道:“他老人家气昏头了就可以随便打人?那上街随便打个人试试,谁会白白挨着?”

  童仕昭一掌拍向桌子,浓眉一横:“进了我家的门,我还不能教训了?”

  “轮不到您来教!”

  “混球!”童仕昭怒气冲头,鼻子咻咻出气,“滚!滚出去!”

  自辉冷笑:“我还不爱待这儿。您尽管端起您的架子,尽管维护您的权威,我想看看,您向来笃信的棍棒之下出孝子到底奏不奏效。”

  “哎呀——”林艾馨拉回掉头欲走的自辉,两指狠狠掐了一下他的手臂,“你是发疯了,跟你爸这样说话。”

  “他有什么不敢说的?你今天才看清他的面目,”童仕昭指着自辉,对林艾馨痛心疾首道,“早在他骗我们那时,就没把我们当过父母。你养他二十多年,吃穿用度一样不短,长大了就杀回家来捅你一刀,你还当他会悔过?嗯?!他只是等着我们宽恕,然后好捅我们下一刀。我告诉你,童自辉,我不是别的父母,子女犯多大的错都宽容,你自小我就不姑息,更遑论现在。”

  “错误我都承认了,如果不是您过于固执,我当时又怎会瞒您?您要是不愉快,对我动手就好,打紫末,分明就是您欺软怕硬,”自辉咬咬牙,“这委屈紫末自己吞了,要是给岳母知道,您当江家没有亲戚?就任您对紫末打骂?”

  “难道我怕江家?他们不来找,我还要找他们算账呢,把什么样的女人塞到我家来?”

  “我知道您不怕,您怕过什么了?您只怕我这个家安稳,只怕我这个家拆不散。”

  自辉永远也没法明白父亲的心理,他对自家人刚愎也就算了,怎么会昏了头对紫末动手?这哪里像是一个阅历厚重的老人会做出的事?非要掀起滔天波澜,两个家庭敌对,让他和紫末除了分手再无退路,他才能逞足快意吗?

  父子俩相互狠瞪着,谁也不相遑让一步。林艾馨抚着惶惶的胸口,连声地叹气,急得快要哭出来。

  “都够了吧?”林艾馨在两人间徘徊了一会儿,终于决定站在丈夫一边,“自辉,他是你爸啊,你这什么态度?”

  母亲的眼泪让他冷静下来,抹了把脸,他率先转过身去。走出三五步,他才回过头,掷地有声地说:“要我跟紫末离婚,除非我死!”

  大门关紧,童仕昭仿佛才回神,退开一步,甩开林艾馨搀扶的手,一声不响地折转身,走回书房,宽阔的背影透出难以言说的苍凉。

  林艾馨只犹豫了一下子,就趋步跟了上去,即使知道可能会自讨没趣,却仍上前再次搀扶住他。

  童仕昭看了看她,默默地转过脸去。

  “咱们回家不,别再管儿女的事了,行不?”她哀求说。

  童仕昭不答。

  “自辉都成家了,我们还能干涉他多久呢?”她叹息,继续说,“这两个孩子对我们也不是不孝顺,你还指望什么?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早不是我们这代人可以理解得了的。咱们回家,跟院子里的老友们打打麻将,喝喝茶,有空了来看看他们,过得好,我们回家接着打牌;过得不好,我们想办法帮帮他们。天底下的父母都希望儿女幸福,哪有希望儿女落得妻离子散的呢?”

  童仕昭一径沉默,苍老的面孔看不出一丝内心的想法来。

  “我知道,你是难过自辉不肯对你服软。可你想要什么,他跪下来跟你认错?你的个性我还不了解,他下跪,你就真会原谅他,原谅紫末吗?”林艾馨瞅他的板起的面孔略有一丝动容,再接再厉道,“自辉从小就跟你不亲近,你不是没责任的,小时候就不说了,但孩子长这么大了,难道你还不能尊重他一点半点儿?打紫末本来就是你不对,我早说了,人家的孩子归人家教养,他们犯了天大的错,你只能打骂自家孩子。这次,我看紫末她妈也没找上来,大概是那孩子明事理,没回去张扬开来,冲着这点,你也该原谅了。”

  童仕昭仍然不语,她轻推了他一把,见童仕昭终于转过脸来,目光里有些许挫败和无奈。她懂那目光的意义,那是一个老人终于承认儿女不再是羽翼下的雏鸟,尽管从前曾无数次地狠心将他从高处掀落,教他在跌落的过程中学会飞,然而,待他真正张开羽翼后,终生都将不会再回到父母的羽翼下。

  只有倦鸟才会归巢。

  自辉不再需要他们这对父母,不再唯父母的命是从,他是个成年人,如他一样,是个父亲。

  “回吧。”他说,“眼不见为净,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林艾馨知道这是气话,于是只笑笑说:“回了好,老张老李他们总缺一角,肯定想我们想得紧。过半年啊,我们再来,到时你再看,自辉他们只有对我们更孝顺的。”

  童仕昭不屑地冷哼一声,但到底没再说什么。

  而负气摔门而去的自辉,一路开着车,一面自省。他心里清楚,这件事错得最多的就是自己,若当初告诉父母,即使他们不同意,他再擅自和紫末结婚,总不会是自己做错了;那样一来,至少能避免这一场冲突。可那时年轻,自负到以为采取了对大家都好的方式,当时只害怕父母知道实情会对紫末不好,而今,却让她受到了更大的伤害。

  唉,紫末,她最无辜,被自己拖下水,最后也是她替自己受了惩罚。到底都是他的错,只能在往后多多弥补紫末,而父母那边,下班后再跟他们道个歉好了。

  想着,脚下催紧油门,只盼着早点到公司,处理完事情可以早些回家跟父母道歉,去医院探望紫末。

  医院病房里,江紫末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整天,下午方才睁开眼睛,高烧已退,顿觉得浑身舒爽。童童趴在她的脚头翻漫画书,见她醒过来,便朝外面喊:“外婆,妈妈睡醒了。”

  江美韵和医生一起进了病房,江紫末目瞪口呆地看着医生,是她上次住院时的主治医生,那张冰山脸简直是太熟悉了。

  “欢迎你回来。”他眼里有淡淡的笑容,却好像是在对着一只小白鼠微笑。

  江紫末抖掉身上的鸡皮疙瘩:“你不是外科的吗?还治感冒?”

  “恰巧遇到令堂,就过来探望了。”他说,“你的记忆恢复了吗?”

  “没有。”江紫末斩钉截铁地应道,用膝盖想也知道,他是来看看自己有没有转变成神经病的。她可没忘记当初住院时,他一天往病房跑三趟,恨不得把她的脑袋切下来天天扫描。

  医生没有露出失望,丢给一个药瓶““每天搽三次,不出两天就能消肿。”

  江紫末接过,拧开瓶盖,散发出一股浓郁的中草药香味。老实不客气地抠出一点来抹到脸上,笑眯眯地道谢。

  医生摆摆手,状似自责道:“早该预料到你用得着。”

  “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你老公要离婚,你抱大腿,结果还是被打进医院了。你这样的病人,我治疗过很多哦,可是女人都不吭声的,真奇怪不是?”

  江紫末脸上的笑容不复见,眯眼磨牙道:“我老公才不舍得打我。”

  “是啊,爸爸才不会打妈妈。”童童直起身,小手叉住腰,瞪着医生叔叔。

  “那是被谁打的?”问话的却是江美韵。

  江紫末一怔,郁闷地盯着那个总是爱猜测剧情的医生,他这么会惹祸,没被家属打成猪头真是奇迹。

  “没有谁打我,昨天雨大路滑,不小心跌倒了,脸着了地——”

  “可是没有蹭破皮啊,分明是被打的嘛——”医生噤了声,瞅着眼泪汪汪的童童,往门边靠了靠,“那……我回病房了,你好好养病。”

  所以说他讨厌小孩嘛,被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瞅,立刻就会觉得自己无比污秽。

  病床前又只剩下一老一小,都询问地看着江紫末,她缩了缩脖子:“真的没有谁打我啦。”老妈显然是不信,她闷闷地躺下去,拽过被子想装睡。

  江美韵却一把拉起她来,粥送到她嘴边,“先吃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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