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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子之手(3)

  刚出大门,左震就听见后面的锦绣急促地叫了一声:“二爷!”声音拔高了好几度,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急切。

  他不禁一停,回过头,就看见她扶在门边,紧紧盯着他,双眼里满满都是焦虑和担忧,那种神色,好像是生怕他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

  只看了这一眼,左震胸口就是一痛。

  在锦绣的脸上,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关切这么留恋的神情。这一刻,她是为了英东,还是为了——他?

  “外面黑,二爷千万要小心。”锦绣喃喃地说了一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住他,他时间紧迫一分钟也不容耽搁,她知道,可是这句话,才是她冒着大雨赶来,真正想要说的那一句。

  长三码头,西货仓。

  左震一下车,守在那里的高忠一个箭步迎了上来,“二爷,您总算来了!”

  “什么时候出的事?”左震沉声问。

  “也就是两盏茶工夫之前!”高忠弯腰向他鞠了一躬,“今晚有船到,当时晖哥只带了两个弟兄,点完货,刚走到这边,就遇上埋伏了。”

  左震脸上没有一丝波动,额角却隐隐暴出一道青筋,“说得好!都被人埋伏到自家的地盘上了,你们养着一班巡逻看场子的,统统都瞎了眼不成?”

  高忠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训他们。”

  左震唇边一丝冷笑,“你记着,要是邵晖今天真的送了命,今天失职的上上下下,一个也活不成。”别人虽然看不出来,那是他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现在都在看着他,只要他一乱,底下还不都成了一锅粥?

  可是邵晖不同别人,这么多年来同生死、共进退,他没有亲人,邵晖也没有,他心里其实从来没有拿邵晖当下属。他一直当邵晖是自己的兄弟,他的命,就跟自己的一样重要。现在邵晖居然失踪了,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左震心里已经是焦心如焚!

  “马上派人出去找!”左震冷喝,“他要是没有受伤,断不会跟咱们失去联络;但他现在没消息,就一定伤得不轻,想必走不远。码头附近有多少街道仓库,店铺住宅,都给我仔仔细细摸一遍。”

  对方是什么来头、出动了多少人还不清楚,但他们敢对青帮动手,目标必然是他左震,他们想要的其实是他的行踪他的命;如果邵晖落到他们手里,只怕真是生不如死。

  高忠哪敢稍有耽搁,匆忙安排手下的一群弟兄分头行动。左震俯下身,看着脚下的地面,虽然被雨水冲刷过,但依稀可辨地上的血迹,一摊一摊,触目惊心。雨水积成的水洼已经变成了粉红色,那是刚才激战过的痕迹。

  刚才高忠说的,邵晖只带了两个弟兄走到这里,也就是说连同他自己在内也不过三个人,看这满地的血迹斑驳,想必对方的伤亡也一定惨重。只是,就算要攻击,第一轮也应该是朝着他左震来的,为什么先出事的反而是邵晖?

  左震沉默地思量,唯一的理由,就是跟最近邵晖一直追查的走私泄密的事情有关。对方没有对他动手,证明他们还不想跟青帮立刻硬碰硬地对决;他们急着除掉邵晖,一定是要阻止他的追查,又或者邵晖知道了什么,对方不得不铤而走险,杀人灭口。

  无论答案是什么,今晚的事,是“遇伏”而不是“遇袭”,对方是早就等在这里的,穿过了码头四周层层的封锁等在这里,一击得手后又从容而退,一具尸体都没有留下。他们凭什么这么清楚邵晖的行踪,码头的地形,凭什么这么来去自如?

  邵晖其实是被自己人出卖,这已经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最奇怪的是,同一天、几乎同一时刻,英东也同时遇到伏击?这又算是怎么回事?邵晖跟英东,一向没有瓜葛,英东筹建跑马场,邵晖追查的是走私泄密,这两件事本该是风马牛不相及。难道只是巧合?又或者,碰巧英东的对头,跟青帮的敌人,本来就是一伙人。

  “点灯!”左震吩咐身后,“查一查附近还有什么痕迹。”

  对方选了下雨天动手,已经算是取巧,但即便被雨水冲刷过,也未必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灯光大亮,左震犀利的目光,停留在路基一角,雨水沉积的地方,暗紫的血迹里闪过一丝亮光。那是一只被利刃削断的尾指,上面还戴着一枚赤金的戒指,刚才那一丝亮光就是这戒指发出来的。

  左震伸手拈起它,仔细端量,断面这么光滑,可见切断它的刀足够锋利足够薄,而切入的一面边沿,似有无数细小裂口,其实是参差不齐的锯齿造成的痕迹。这是邵晖贴身的那把锯尾刀!

  那枚赤金的戒指,成色倒是很足,做工也颇精细,戒指正面打着一个“福”字。

  这一战,就从这只断指开始。左震眼底掠过一丝暗赤,有如猎豹噬血之前的幽暗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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