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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我思(2)

  什么都明白,知道自己实在是傻,可是不能离开这个地方。这扇门,是她唯一的希望,背后这道墙,是她唯一的支撑。体力和精神都已经耗到了极限,却总有一根弦在心里紧紧地绷着——她要见左震,哪怕只一眼。

  每个人都在说,锦绣你走吧,二爷不会见你。可是没人会明白,见不到左震,她死也不甘心。

  一直等到了第四天。

  石浩终于再也忍不住了。锦绣还耗在那里,门口的墙边!他真是不明白,平日里她那么温婉单薄,哪来的力气和决心,非死等在这里不可。

  他在左震床边起来又坐下,坐下又起来,踱了好几个来回,终于还是憋不住,犹豫着在左震床头伏下来,小心翼翼地提起:“二爷……你好点没有?那个……锦绣姑娘,到现在还在外面,我看她是绝对不肯走了。”

  左震眉头一蹙,“叫她回去。”

  石浩不禁为难,“可是这几天锦绣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从来没见她这么固执,谁劝都没用,不吃东西,也不肯去睡觉,好像整个人都痴痴呆呆的……我担心再这么下去,一定会出事。”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左震一恼,沙哑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却牵动胸口伤处的剧痛,使他紧紧地一挫牙关。

  石浩吓得赶紧噤声。却听见左震一字一字慢慢道:“把她拉出去。”

  拉出去?他说,把锦绣拉出去?!石浩蓦然呆住了。

  “是,二爷。我这就去。”他没敢再说,轻轻退出左震的房间。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那个暗夜的街头,第一次跟左震遇见锦绣的情景,那天二爷说:弄醒她,给点钱叫她走。可是他提起锦绣叫过明珠的名字,二爷停了一停,回头打量了一眼晕倒的锦绣,忽然有片刻的犹豫,他随后吩咐的是:送她去狮子林,找个地方给她住。

  当时二爷为什么改变主意?他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锦绣?

  又想起那夜之后,在百乐门,二爷曾经喝着酒,好像漫不经心地吩咐一句:要是什么时候有个叫荣锦绣的来找我,叫她进来,不要拦着。

  所以当锦绣拉住他,大咧咧毫不客气地说“左震在哪里,我要见见他”的时候,他再不乐意,还是不得不乖乖地把她送到二爷的面前。

  现在想起来,当时二爷说那句话的时候,是不是真的就像听上去那么漫不经心?他其实早就知道荣姑娘会来,他一直在下意识地等着她,是不是?

  还有那一天,在百乐门,一进门看见锦绣被人家抓着头发,强按在地上灌酒,当时二爷那一闪而过震怒的神色。他没动声色,一声不吭,随手抄起一瓶洋酒就走了过去……百乐门上百个舞女,外面还有数不清的多少个,几时见他为了谁动手?

  就在前不久,在宁园过冬至,锦绣亲手做了和合粥跟汤圆的那天,左震当着兄弟们的面,一把拦腰抱起她,一直抱到二楼去。当时那一幕,连他这个粗人,想起来也觉得说不出的幸福感动。二爷喜欢锦绣,这是绝对毋庸置疑,瞎子也看得出来的事实。

  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夜之间,二爷和锦绣会变成这样?

  刚才他说那句:把她拉出去,字字那么冷,叫他听了,也忍不住替锦绣心寒。

  出了左震的门,对面的锦绣慢慢抬起头来。

  石浩已经不忍心再看她。好端端一个那么好看的荣锦绣,现在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三分像人,七分像鬼,脸色蜡白,嘴唇都干裂了,眼睛深深地陷了下去,头发像一把枯草似的纷乱,遮着她瘦削的脸颊。

  看上去,她似乎已经撑不住了,随时都会崩溃下来。

  二爷吩咐,叫他硬拖她出去。可是他怎么下得了手!

  还记得英少和邵晖出事那天,他赶去百乐门找二爷,一身是血狼狈不堪,所有人纷纷闪开,像躲瘟神一样,只有锦绣一个人推开人群,奋身直上,向他迎了过来,一把拉住他的手:浩哥,出了什么事?

  还有冬至那天,她亲手煮了和合粥给他们吃,那时她被幸福染红的笑颜,就像春天的花开那么灿烂。他们还为了一碗粥吵嘴抬杠,就像一家人那样,在他石浩心里,早就把她当成是二爷的妻子,长三码头的女主人。

  他真的不愿意看着二爷和锦绣,就这么变成陌路人。

  再说,赶走了锦绣,她能去哪里?难道还要回到百乐门,回到英少那里去?

  石浩站在门口,左右为难地犹豫着,忽然之间,脑子里灵光一现!眼下这局面,这种情况,就只有一个人能帮上锦绣的忙。她那么圆滑聪明,八面玲珑,没有看不穿的人情,没有想不出的办法,只要她肯帮忙,或许事情还有那么一线转机。

  只是……一直以来她跟锦绣都如同陌路,她会在这种时候出头,揽下这场麻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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