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Chapter 16(上)
“你们是何妁之的家人吗?”一位年轻护士探头进来,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最后把视线定格在何妁之身上,年轻护士一边拿着检验报告,一边推开房门冲何妁之说道,“何妁之,你的检查报告出来了。”
护士的话真真切切的落在了众人耳朵,那一瞬间,何妁之煞白了脸庞。
“什么检查报告,拿过来我看看。”何妁言一把上前,夺过护士手里的报告。
可能是何妁言的气场过足,护士小姐颤巍巍的递上了文件,连正眼都没敢看一眼她。
何妁言只觉得心头烦躁得很,她用力的扯过文件,刷刷刷的翻到了检验报告的最后一页。
刮宫……漏吸……子宫内壁过薄……
子宫受损过度,大面积出血……不孕!
今生今世都不可能会有宝宝!
明明外头是大晴天,何妁言只觉得一阵惊雷响过,手头上的报告顺势滑落在了地上。
何妁言的心一阵阵的抽搐,手指也跟着微微发抖,她很想很想转回头质问一句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可是她始终没有那个勇气。
全身的力气在那一瞬间被抽干,灵魂在那一刻分崩离析,她只觉得快要站不住脚,心底里是那种,无边的苍茫。
小的时候,她最喜欢和何妁之一起玩洋娃娃,每次妁之都要细心的给洋娃娃扎好辫子,然后给她穿上漂亮的衣裳。妁之说,如果以后她有了孩子,一定要给她\/他像洋娃娃一样打扮的漂漂亮亮。如果是男孩,就让他学钢琴、学翻译;如果是女孩,就让她学跳芭蕾、学画动漫……可是现在,这些,她再也不可能看到了。
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她都不可能再拥有……
她失去了一个做母亲的资格……永永远远!
何妁言忽然想到六年前她失去孩子的心情,那个时候,虽然难过,但至少不会绝望。可是现在,她的妹妹,此刻、当下、今后甚至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可能再快乐了!
伴随着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唏嘘,何妁言的眼泪不能遏止地往外汹涌,捂着嘴,瘫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何妁之想要上前说点什么,但是当她探头看到报告书上那鲜明的白纸黑字,咬着唇角呆愣在了原地,她能说什么?她还能说些什么?她才是当事人呐!
夏梅弦想说点什么,可是看到两个女儿痛不欲生的表情,心被揪得生疼。
那一天,经过逸仁医院307病房的都能看到这一幕。
何妁之,噙着泪水。
夏梅弦,潸然泪下。
何妁言,泪如泉涌。
等穆璟霖商讨完与MC合作事宜的时候,天已经灰蒙蒙了。这样的天气,竟途端的令人喘不过气来,他下意识的往NO.45方向走去,想去接某个小女人下班,却忽然想起她已经被自己调往了设计部。面对着NO.45里面诚惶诚恐的众人,穆璟霖不禁失笑。
看来习惯真的不是个好东西。
如果让某人知道,他每天都会在NO.45附近徘徊,却始终没有勇气走进去的时候,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笑趴下呢。
等他再次回到Jewelry设计部的时候,主管告诉他,何妁言今天并没有来上班,其实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穆璟霖微微地失了神。他很了解何妁言,没有什么事情她是不会拿工作来开玩笑的,想掏出手机拨号码时,Weina打了过来。
Weina语气颇为凝重的告诉他,何妁言已经把自己关在流光里一天了。
穆璟霖的脸色很不好看,冷这张脸淡淡的道了一句,“我知道了。”
其实以穆璟霖这么好使的脑子当然不难猜出,能令她这么做的除了亲情之外,不可能会有其他。
可是当他推开流光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倒吸了口气。
灰暗中何妁言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前,萧瑟的背影在外头微弱的灯塔光线照射下,忽明忽暗——好似落入凡间的星辰。单薄的身形甚至会让人生出一种念想,就仿佛眼前这个人,脆弱到一碰即散,消散的无隐无踪一般。
外面是呼啸的风声。何妁言只身穿了条奶白色的长裙,任由着寒风大刺刺地吹进来,灌入她的四肢百骸。
“你疯了吗?”穆璟霖大步上前,一把搂过何妁言,另一只手‘砰’的一声,重重地关上了窗户。
“你是不是疯了!”穆璟霖好看的眉头皱到了一块,神色痛苦,冲何妁言吼道。
话虽是说的重,但是语气中难掩关切和心疼。
穆璟霖一把将何妁言抱到浴室,把她放进了浴缸。花洒里流露出温暖的液体,氤氲的气息在两个人之间包围着。就这样,从刚刚开始便一直不声不响的何妁言在那一瞬间,抱团哭了起来。
“阿言……”穆璟霖轻唤,白色的衬衫早已被打湿,“阿言,没事的,都过去了。有我在,没事的。”
穆璟霖无比心疼地搂过何妁言,喉结微微地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扯过琉璃台上的浴巾,一边替何妁言裹着。
一个横抱,美人如纸蝴蝶一般落入了他怀里。
穆璟霖将何妁言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沿,轻叹了口气,开始替她擦拭着发上的水滴子。何妁言如海藻般茂密的秀发在穆璟霖手指尖打转——这个动作由穆璟霖做出,很是生疏,但是即便生疏,却丝毫不妨碍他打理秀发的决心。
头发快干时,何妁言抓住了穆璟霖的手腕,毫无预料的开了口。
她的手指很白皙,但是却丝毫没有温度。
她很用力的、拼尽全身气力的、狠狠地抓住了他。
就像在海洋上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我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她的声音很是低沉。
抽痛了穆璟霖的心。
“不要怕,这一次,有我在。不——我一直都在。只要你愿意,就可以跌进我的怀抱。我依然愿意为你……建起那座天堂。”穆璟霖漆黑深邃的目光直落在她慌乱惨淡的侧脸上,双眸中满是化不开的温柔,他的声音虽富有磁性,却也掩盖不住那丝丝的颤抖。
我一直在等你,我一直没有忘记你。
只要你愿意,我就是你的。
“这种感觉……真的好难受……就好像……好像有人掐住了我的脖子……我快难受的喘不过气了……怎么办……我要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何妁言的哭声穿透了穆璟霖的身体,直直的落进了那颗支离破碎的心。
“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何妁言歇斯底里的哭泣着,一声声一句句一字字砸的人好生的疼。
那天晚上,何妁言在穆璟霖怀里哭了整整一夜。
那天晚上,穆璟霖的目光至终都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片刻。
那天晚上,A市又下起了今年的第三场雪。
那天晚上,那天晚上。
很晚呵。
当晚,何妁言同穆璟霖说的最后一句话:我妹妹……她……结婚了……
当晚,穆璟霖同何妁言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会替你散去所有的苦难。
其实何妁言不会知道的事,在何妁之偷偷地告诉穆璟霖关于沈家卿的故事后,他就想过冲到H市去废了他,甚至在路上,想出了上百种折磨人的方法。可是彼时,当他赶到H市的时候,却发现,沈家卿有个包养了六年的情妇,这个情妇,在三个多月前晋升成了他的妻子——这个女人的名字,便唤作何妁之。
那天晚上,何妁言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出现了好多好多人,有何韦肖、有谢伽罗。但是整个梦却很混乱很混乱,怎么说呢,在梦里,何妁言梦到自己在一辆火车上,火车一直在开,没有白天、也没有黑夜,有的只是漫无天日的暗。
火车两旁的沿途,种了一些说不上名的树木,长相很奇特,没有树叶,枝丫是墨绿色的。何妁言很想趴过去看个究竟,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身,不但如此,连嗓子也说不出来话,抬眼看了下自己,竟发现自己被困在一台车载电视里!
这是个什么情况?!
何妁言还没从恐惧中走出来时,就看到列车门开了,一位老者穿着纯白的外套,步履蹒跚走进了列车,待何妁言抬眼望去,竟发现是何韦肖。他走到很慢,每一步都好似无比吃力,待他走到了车厢的最后一截,端坐在最后一排位子上。
何妁言很想喊他,却出不了声,心下苦涩万分。
车子又往前开了好久,等在下一个站停靠时,三三两两地上来了些许人,先是向牧和一位陌生女子,两人亲密地靠在一起,坐在了何妁言的正对面。
之后便是乜羲和谢伽罗,只见乜羲往自己头上戴了一朵好看的夕颜花,样子好不滑稽,而四周的人却也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人只是手挽着手坐在了靠窗的位子上。
最后上车的是穆璟霖和何妁之,何妁之一边捂着自己的肚子,一边和穆璟霖搭话,而璟霖的眼睛,却是在车厢内扫过,最后停靠在了电视机上,眼里是挥不去的忧伤——但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穆璟霖转回头望着何妁之,两人一前一后搭着肩嬉笑着上了车。
他们各自以女伴为中心,仿佛根本看不到其他的人一般,各自嬉笑怒骂着。就在列车要开动时,从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女孩,一身蓝白长裙,在列车里张望。
她先是往向牧所在的方向跑去,待向牧的眼里流露出恐惧的神情时,她又停下了脚步,一步三回头的往车厢前面走着,却一不小心摔在了何妁之的脚下,何妁之小心翼翼地扶起了女孩,让她坐在了自己身边。
车子再次启动时,陌生女子拿起了遥控板,对着电视机一按,何妁言竟忍不住泪流满面……
很多年很多年以后,当何妁言因公出差,再次坐在火车上。望着公路两旁一望无边的青郁,忽的想起了那个梦,然后猛然醒悟,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冥冥中早已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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