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夏霏闪过身子，让大燕子来与肉宝宝交流，也好让它们弄清楚——并不是人们想伤害它们的宝宝，而是宝宝太多太拥挤，自己在骚乱中被挤出来，才不慎掉落在地上的。

　　过了一会儿，显然大燕子对人们便没有了敌意。两只大燕子都在宝宝身边守护着，无奈左顾右盼并鸣叫着。

　　夏霏一看到这些，便从屋里的桌子旁，搬来了笨重的木椅。

　　爸爸拿起一根竹竿，在顶端拴住些什么呢？正搜肠刮肚之间，夏霏忽然看到了门槛子旁边放着一双沾满泥巴的大鞋，那是一双爸爸脚穿过的松紧口布鞋。

　　“不如用您的那只大鞋子吧？”对于夏霏的提议爸爸正在犹豫间，她又紧着说：“您想，把它横着绑上，像小船一样，有船篷有空地，空地还有鞋帮子拦着。您就把小家伙放在鞋帮子与鞋的脚面夹角处，然后托举着往上送。”

　　爸爸将信将疑，闪动着两只早已经松弛下垂的眼睛，

　　“为什么非要放在夹角处？”

　　夏霏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如果您放在鞋帮子处，方便放进香巢里面去，但是没有安全感。毕竟鞋帮子太窄，恐怕还没送到乱动的这一团肉宝宝，就又一次摔下来了。如果您过分往鞋子里处放，那我会担心撂在了燕子窝边上，这一团肉从里面滚动不出来而又着急。不光人着急，大燕子也会更加乱扑腾，燕子宝宝也会惊慌失措太闷得慌。”

　　爸爸笑着点着头，头一次用赞叹的眼神看着他的老闺女……他果真起身听话地拿过来一只鞋，又怕里面有杂物，往砖地磕了几下，最后才拿起横放着，与立起的竹竿子方向成为一个直角捆绑着……捆绑上之后，爸爸看着这实属不易的创意忍不住笑了。

　　这时，大燕子叽叽喳喳似乎知趣般躲闪开了一点儿。夏霏这才缓缓伸出手，生怕大燕子会误会而突然过来袭击啄伤她的手面。对了，听说鸟类最爱袭击头顶，抓头顶啄瞎眼睛是它们的惯用战术，这大燕子应该不至于吧。

　　想到此，于是她略略有点儿紧张，但还要去做这件事，还要做好。

　　她颤抖的指尖，轻轻碰触到了宝宝的皮，很温热的……又迅速感受到它“咚咚”如鼓那过分实在的心跳。她的四指与大拇指配合着抓抄，怕光抓着指甲会伤了它的皮，那样宝宝会痛，但是还要抄着，小心抄着便让这团肉乎乎的宝宝更稳妥，更心安，不至于因为自己的失误而让家人，尤其是燕子妈妈和燕子爸爸更担心。

　　如果节外生枝，那不是反而成了帮倒忙？

　　爸爸的大鞋子，全然绑好在了棍子上并晃悠悠递了过来。爸爸为自己现在从没有过的奇怪举动，忍不住又笑了。

　　夏霏将那只肉宝宝稳稳托着，靠近鞋子近前比量了一下。

　　“嗨，再等等。”

　　爸爸站在凳子上，俯下身微微撤过杆子，忽然又不放心地将鞋子抓紧扭了扭，检查完了坚固之后，才又点了点头。

　　夏霏再一次比量鞋子的那个夹角处与肉宝宝是否到底合槽，确切无疑后，才又将四个并拢的手指尖儿，横过来紧靠在鞋帮子与鞋面的底处。手心里稳稳包裹着肉宝宝，轻轻退出一根手指，看了看，是稳的。再轻轻退出第二根手指，看了看，依然是稳的。再轻轻欲退出第三根手指。

　　可是不知怎了，大燕子忽然不知想起来了什么，忽然在旁边又乱飞乱叫。而且那肉乎乎的一团，也配合着大燕子挣扎着扑腾起那一对肉翅膀，闭着眼睛又盲目左摇右晃着，张着大黄嘴满处横扫，似乎想横扫点儿吃食。

　　慌得夏霏赶紧又将弹跳出去的那两个手指，重新并拢起。大拇指配合赶紧拦住它胡乱扭动的身体。

　　此时，紧张的她太阳穴蹦蹦的，自己都能感觉到有一根筋弹跳起，后脊梁沟也渗着汗……为了这份老的少的信任，她都顿感输不起。等它不断起伏着身体，折腾完几分钟后，似乎累了，便又老实地伏在她的手心里。

　　此时由于剧烈的运动，燕子宝宝的心脏又立刻快速有力地拍打着夏霏的手心。

　　“老实了，大小都老实了……”妈妈也在一旁不停地插嘴。

　　姥爷坐在后门口的低矮餐桌旁，也停止了嚼东西。他照样也在聚精会神盯着。大家似乎都在为这一团只知道闭着眼坐吃等喝的小家伙儿捏着一把汗。

　　终于等夏霏连最后一个大拇指也都撤了出来的时候，爸爸也缓缓将身子直起来，稳稳地举着杆子，缓缓向上移动着……夏霏也赶忙举起了手臂试图多护送它一程，依然是不放心，以防万一。

　　正当她达不到高度护送不了了时，那两只大燕子忽然“扑棱棱”齐飞起来。

　　夏霏比较吃惊，就在这节骨眼儿上，大燕子又想起什么来了？她担心大燕子的到来，而又引起肉宝宝的扭动而又会掉下来，那么就面临着白忙乎。再说了，如果掉下来，谁能保险不会摔坏了身子？此时夏霏都能够眼见皮下的那颗小心脏，在薄薄的皮儿里。再想一想只裹着那一小层皮儿，高空摔下来都是重力加速度，那还了得？

　　于是，她不停地轰赶凑得太近的大燕子。

　　可是，大燕子就是不听，围绕着距离半空里的大鞋子只有一巴掌远处，胡乱煽动着翅膀叽叽喳喳地乱忙乎。可是爸爸并没有受它们的干扰，再有两尺远，终于移送到燕子窝的边缘了……再闹欢儿也没用，只要到了，就算大功告成了。

　　正思索欲狂喜间，那只大鞋已经带着肉宝宝来到了燕子窝的边缘处。此时，那些个肉宝宝又张着大黄嘴试图争抢大青虫。它们不足月份，还没有睁开眼睛呢，怎么也不知道这次送来的根本不是什么大青虫，而是掉下去的同伴。

　　到了燕子窝的边缘处，爸爸轻轻把手里的杆子底部向左推着，保持上面不动，那只鞋子便与竿子一起向相反的方向倾斜。当倾斜到一定的角度之时，只听见那只肉宝宝“吧嗒”一声，便掉在了这五个肉宝宝的身体上。甭看这声音很小，但是在这个窝里，没想到因此而引来更为强大的躁动不安。

　　在这慌乱不安中，五个宝宝身背横躺着的肉宝宝，也忽然随着因躁动而产生出来的间隙“扑通”一声掉了下去，稳稳落在了燕子窝凹槽处的正中间。此时那燕子窝的边缘处，顿时又探出了六只大大张开的黄嘴巴。这时，大燕子终于不再了盘旋，两只大燕子稳稳挤挡在燕子窝的边缘处——低声呢喃诉说着，嘱咐着并且安慰着肉宝宝们。

　　总算是风平浪静了，全家绞尽脑汁为燕子们做了件好事，都开心无比。

　　在那以后，夏霏发现深夜里，为了不和那六只肉宝宝们争窝，不光燕子爸爸在一米外的香巢处休息，燕子妈妈也不停盘旋于两个香巢之间，最后也在燕子爸爸处小憩。每天刚到五点钟，燕子妈妈依然会大声叽喳，叫喊起燕子爸爸赶紧出去为宝宝们预备大青虫早餐，生怕爸爸会偷一丁点儿的懒。

　　将近两个星期后，再也没有小燕子往下掉的情况了，夏霏不禁为它们松了一口气。

　　这又是一个周末，她正在忙碌菜园的边缘处，为以前种下的草茉莉定棵。旁边的狗尾巴花长成巴掌大了，也需要定棵。

　　在定棵时，一定要浸透了水，然后再将它们分开来栽种，不然会显着过分密实了。还有几颗狗尾巴花，也要分开来栽……一大清早就在计划着这一些的夏霏，忽然看到有好几个身影，在周围胡乱扑腾，借着晨光，她放眼望去。

　　“啊！怎么这么快？”

　　她竟然看到了大燕子带着几只小燕子，在学习飞翔。

　　她赶紧喊爸爸，爸爸正在猪圈那边给猪扔着猪草。忽然听到女儿喊他，说是家里小燕子学飞啦！爸爸赶紧把所有猪草不管多与少，一股脑都抛进了猪圈，不管是否砸在了猪脸上，赶紧扭身跑过来看新鲜。

　　在夏霏常常溜达的菜园子畦埂上，只见大燕子在前面飞一下，长满羽毛的小燕子便也学着往前跳一下，有时张开翅膀，有时扑棱起一米多高。但是，想落下来时不知为什么，小燕子只收起一只翅膀，于是倾斜着又栽下来……

　　栽下来后，它便在一棵西红柿秧子底下不停地喘息。

　　兄弟姐妹们和父母一起，依然继续练习着飞翔，此起彼伏的“突突”声，大燕子在半空里的指挥声、鼓励声融合在一起，好不热闹。此时在西红柿秧子底下逃避的那只小燕子，也已经缓过来了精神。它便又在低处，量力而行地继续飞着。

　　“这真是咱们家的吧？昨天晚上记得还没看到呢，看着还在窝里呢。”爸爸忽然又疑惑着，于是他看了一眼后忽然一扭身，推开外屋门就来到了外屋，站在燕子窝底下，伸长了脖子仰起脸，仔细端详着。他看了看左边的燕子窝，空空的了，再看看右侧的，也空空的了。

　　忽然爸爸又赶紧从屋里走出，向着夏霏确切说道：“还真是咱们家的啊。”

　　夏霏更加微笑地静静看着小燕子。

　　爸爸也无比激动地看着，还无限感慨着：“这一窝小燕子，和你们这几个孩子一样。慢慢长大了都。”他忽然间停顿了一下苦笑着：“羽翼丰满了，长本事了就突飞了，就都四散飞着远远跑掉了。”

　　夏霏听出了已经年老的爸爸内心的一丝触景感怀。

　　“哦，大自然的规律。”但是夏霏也不好往下引申什么，于是，便又会话锋一转但又没有离题太远：“爸爸，您说明年春天，该是谁来住咱们家这燕子窝？”

　　爸爸一听立刻开心思索，并振奋起精神自信地说，“我看应该还是大燕子。”

　　“不会是小燕子结成伴来住吗？如果那两只燕子窝一边是大燕子住，一边是小燕子住，那也会挺不错的呢。毕竟我觉得啊，小燕子也会认识这两个窝。”

　　夏霏看到爸爸频频点头便继续说：“如果再有第三只第四只窝就好了。您看，咱们家门口多好认啊。门前一棵甜杏树，打着花苞小燕子到，等花开了大燕子又忙碌着小宝宝。即使不来住呀，这大燕子兴许又生一群新的燕子宝宝。一年一年，没完没了啦。可是呀，燕子们都长得一样，真很难区分明年是大燕子来还是小燕子来。毕竟今年等它们迁徙前，这八只燕子都会认识并熟悉咱们家这里，认定这里就是它们的家。”

　　爸爸听了，一直咧着大嘴满意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