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女人的眼泪应该在会心疼她的人面前流(1)

　　经过多方筹备，在将近年关的时候，这场倾盛景全力的艺拍终于粉墨登场。

　　许老先生的最后珍藏进行拍卖，本身就极其具有吸引力，再加上公司的拍卖师控场能力十分好，但控场能力很好，专业知识又很过硬，现场的节奏气氛一直十分热烈，拍品也屡创新高，其中一个元代青花龙纹八宝瓶更是创出了天价，溢价近30%。

　　没有人不被当天的气氛感染，苏橙亦与有荣焉。

　　这一场拍卖会也是她履历上漂亮的一笔，她从一个什么也不明白的菜鸟，开始通过她勤奋努力迈入到艺拍这个行业。她诚实不浮夸，说到做到的个性让人对她很信任，不但盛景的人开始对她改观，连裴周明在无意中也开始依赖她。

　　裴周明今天穿了一套深色西服，他体型比较像欧洲人，宽肩窄腰，尤其合衬西服，整个人看起来神采熠熠，举手投足之间风采照人，吸引了不少女性眼球。

　　他同陈熠小声交谈时，不时交换着意见。苏橙看着意气风发的裴周明有些出神，自那日小小的爆发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开始变得更加微妙，在工作上，他们一日千里，配合默契，可是除开工作之外，他们却相处的如履薄冰，如同最熟悉的陌生人。这两种矛盾的共存让苏橙不知所措，尤其是她发现裴周明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看着她，而在她发现之后，却又迅速转移掉视线。

　　她告诉自己一万次，不要在意不要在意，只当做是不知道的。

　　可是表面上装得再好，只要想到背后总是有一双眼睛，她的心情仍旧会因为他而受影响。上班的时候，她面对是他，下班了，竟然还是想着他，这让苏橙疲惫不堪。

　　眼看最后一件藏品要拍卖了，苏橙转头去安排答谢晚宴的事情。宴会是请专业公关公司承接，苏橙无需事必躬亲，但也只是略得闲少许，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她去同场地方衔接。一路上，不少人都恭喜苏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小姑娘出了多大的力，有了多大的进步，既然老总对她都开始倚重，普通员工立场自然也随之改变，苏橙心知肚明，已是宠辱不惊。

　　晚宴开始，苏橙在门口负责，当她看到谭瀚搂着乐嘉熙过来的时候，还是怔忡了好一会儿。谭瀚很温柔地替乐嘉熙将头发拔到肩后，又拉了一下她的披肩，好像怕乐嘉熙在暖气十足的宴会厅受凉了一样。

　　苏橙发现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实在是有些恶心，她往后退了退，避到了看板的后面。苏橙环着手臂苦笑，明明她没有做错任何事，结果却表现的比谭瀚还经心虚。

　　乐嘉熙的眉头细不可闻地皱了皱。她认出苏橙，自从那日在林总公司见过后，她就让人把谭瀚和苏橙的事情查清楚了，说实话，当时她非常生气，但是她却不能去责怪谭瀚，甚至骂他。毕竟都已经结了婚，难道去离吗？她虽然是父母唯一的女儿，可是对于整个乐家来说，并没有多少分量，谭家也算不错了，只要谭瀚以后乖一点，对她好一些，她倒是觉得拿捏着这个把柄也不错。

　　从理智出发，乐嘉熙将事情咽了下去，但是不代表她看到苏橙还会高兴。

　　关于苏橙的身份，乐嘉熙一打听就知道了。她不由嗤之以鼻，狐狸精样的女人果然厉害，本专业找不着事情，转头能搭上裴周明。她回到谭瀚身旁，对他不满道：“你当年不是和裴周明一个学校吗，这么好的机会，竟然还没能和他搭上话？”

　　谭瀚笑笑，温柔道：“我们学校多大，跨个系就不认识了，要是早知道你是在读New Orleans University，我才不在这上学，直接过去追你了。”他哪好说，他是专升本科，怎么会和他们一样。

　　乐嘉熙被他哄得转怒为笑，依偎进谭瀚怀里，没发现谭瀚眼里的不耐。在没结婚之前，他着实没有想到乐嘉熙的性子会这么喜怒无常，而且自恃身份，有时候连他的面子都不顾。

　　但是想想乐家的背景，谭瀚还是忍了，只是心里难免郁闷。

　　其实谭瀚刚刚也不是没看到苏橙，和那日的狼狈比起来，现在的苏橙十分光彩照人。为了参加这次的晚宴，所有人都是正装出席，苏橙也不例外。她原本就白，被一袭墨绿色的齐膝短裙一衬，几乎白到发腻，胸口点缀着珠玉，如同在深海中倒映的繁星，璀璨得令人挪不开眼睛。

　　一想到苏橙避开自己的举动，这代表她其实根本没放下自己吧？谭瀚心里有了些得意，不过现在他不能得罪乐嘉熙，也许他该像他姐说的那样，给苏橙一个交代，至少这样能让她死心？谭瀚觉得这个理由不错，心底又有些莫名的骚动，于是找了个借口离开乐嘉熙，他有点迫切地想再同苏橙聊聊。

　　乐嘉熙一直注意着谭瀚，谭瀚那几根花花肠子被她看透了，他还以为能翻上天吗？乐嘉熙冷冷地笑了笑，走到裴周明身旁同他打招呼。他们父辈相交，彼此又是一个圈子，虽然不算好友，但也是一起玩乐过，比起其他人要来的熟悉。

　　这一次，乐嘉熙虽然没有亲自参与拍卖会，但是托人拍到了一件藏品，她巧笑倩兮：“Ansel，恭喜你了。你知道我爷爷最近喜欢上了寿山石，可是这东西要好，那是可遇不可求，我正着发着愁呢，没想到在你这儿被我撞上了一块，可算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难怪最近我家老爷子也好上玉了，原来是两位老人家凑一起赏玩呢。”

　　“可不是，越老越小，爷爷现在跟小孩一样，看着别人有就自己也要。”

　　乐嘉熙一笑：“不过好玉养人，若是能让爷爷长命百岁，其他的倒也不值当一说。”

　　“我记得乐老爷子今年也有八十了吧。”

　　“下个月就是八十大寿了，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乐嘉熙趁机邀请他道。

　　裴周明笑笑，客套道：“那是自然。”

　　乐嘉熙又意有所指道：“到时候给你留几个位置呀？是徐薇吗？”

　　在他们的朋友圈子，大多是流连花丛的公子哥，一两个星期便换个女友是常事，但是裴周明却无疑是个异数。先前没有徐薇时，出去交际应酬就不喜欢有人作陪，同徐薇在一起时，虽然体贴温柔，却也让人知道他不算认真。

　　但是他们在一起快一年了，若是玩个新鲜，也应该换人了，所以乐嘉熙有意试探一下，她身旁还有几个姐妹仍旧虎视眈眈呢。

　　裴周明不置可否地低头喝了一口红酒，并不作答。乐嘉熙摸不透他心里的想法，于是也只是暧昧地笑笑，心想徐薇早就应该要出局，模特这个行当看起来光鲜，可多上不了台面，一群像妖精似的女人。

　　乐嘉熙眼角瞥到正在同公关负责人说话的苏橙，她突然心里一动，装模作样地问裴周明：“那个女孩子我有些眼熟啊，好像是在哪见过。”

　　“她是我助理，最近很多事情都是她经手，也许你们在哪儿见过。”裴周明淡淡地说道。

　　“应该不是最近，我想想。”

　　乐嘉熙沉吟片刻，才好像真是刚刚想起来一样：“我是说呢，前几天，是在我老公校友录里面见过的。”她笑笑对裴周明道，“你后来出国了，大概是不知道她，不过她名气很大的，要是打听一下，不少人都认识她。好像说当年还蛮小的时候就去医院待了一个星期，也没让人去探病，你说这没病没灾的跑去医院……要不我怎么有印象呢。”

　　剩下的话乐嘉熙没点透，但这显然就是苏橙是去堕胎的暗示。裴周明面色冷沉，看来乐嘉熙并不知道苏橙与他曾经的关系，所以才故意在他面前嚼舌根。他倒是知道乐嘉熙惯来心眼儿小，可就为了谭瀚而败坏他人名誉，的确是不值得。苏橙有没有那种“名气”，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难道乐嘉熙以为他会因为这种程度的挑拨离间而开掉苏橙？

　　这未免也可笑了点，可是……裴周明眼色沉沉地看着苏橙的身影，他不能不在意苏橙，于是也不能不在意她曾经和谭瀚在一起过，为他伤心过……谭瀚是个什么玩意，他配吗？

　　裴周明心里烧了把火，脸上反倒没什么表情了。乐嘉熙这时候看到谭瀚回来了，忙准备介绍他同裴周明认识，可没想到，裴周明却是冷冷地看了谭瀚一眼，朝乐嘉熙说了声：“我还有点事，先离开了。”也不等她回话，径直与谭瀚擦身而过，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谭瀚错愕地看着裴周明离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乐嘉熙脸色当场就难看下来，不明白是哪句话给戳了他的逆鳞，之前不还是好好的吗？裴周明也太不给面子了，谭瀚更是要不得，分不分得清轻重缓急，刚刚跑到不见人影了！乐嘉熙很不客气地嘲笑谭瀚：“怎么，没找着旧爱叙一下吗？”

　　“看你说的，那都不是过去的事吗，谁没有一点黑历史呢。”谭瀚赔着笑，心里憋屈到不行，要不是想打进乐家的朋友圈，他犯得着过来受这场鸟气吗？

　　谭瀚也觉得这婚结的可真累，但是又不能和乐嘉熙离婚，他现在的职位高不高，低不低的，在这遍地是官的B市，拎出来一点也不显眼。乐嘉熙再怎么不好，可是她自己开着公司，盈利还相当不错……谭瀚只好在肚子里骂骂娘拉倒。

　　苏橙走进休息室里面，轻轻转动了一下脚踝，一股子酸胀涌来，她这才觉得有些累了。刚刚她安排好工作后，便找了个地方避开众人，免得不小心和谭瀚那家伙撞上，让他误会些什么。

　　现如今，她只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揉了揉额角，苏橙去端了一杯咖啡靠坐下来，这才皱着眉头轻吁了口气。正当她准备喝口咖啡时，手中却是一轻，随后被塞过来一杯牛奶。

　　许明央微笑着看她：“小姐，我同你交换一杯如何。”

　　宴会上没有准备牛奶这种饮品，许明央特地让会所准备的？苏橙捧着牛奶，感谢道：“真是麻烦你了。”

　　她没有提那日在ICU前发生的事情，这倒让许明央找不着开口的机会。他本来还想解释一下，这下子也只好顺着话题道：“我正好比较想喝咖啡，他们的咖啡不错。”然后他大力地赞扬苏橙，“这场拍卖会举办的很成功，我很感谢你。”

　　“别别，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我们每个人可都签了军令状的喔。昨天晚上我还辗转难眠，惟恐出现一点失误，幸好结局皆大欢喜。”

　　“是的，父亲虽然不能亲自过来，但我想他也会很开心。”

　　苏橙心中一动，问道：“那你呢？”许欧翎老先生的这份家产可不是小数目。

　　“我？这是我父亲的财产，同我没有太大关系，而且我不会欣赏，将它们留在我身旁只能物化成人民币。嗯，这瓷罐子大概等于一人高的人民币，另一个碟子等于两个人高的人民币。”

　　许明央打趣着，拿起咖啡啜了一口，尔后悠悠地说道：“这些艺术品的美，对于我们家来说，只有我父亲会欣赏，他一辈子都沉溺于它们，如今他也要不在了。不如让它们去到能欣赏它们的人手里，转来的钱财还能发挥余热，帮助到其他人，何乐不为。”

　　苏橙倒是有些意外，想不到许明央倒是十分坦率，毫不做作。就算许明央有自己的事业，但是谁会嫌钱多扎手？他能够放弃这么一大笔财富，本身就很令人佩服。

　　“我不得不说，你的洒脱真令人羡慕。”苏橙欣赏道。

　　许明央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那你有没有爱上我？”

　　苏橙被他噎了一下，正准备开口拆招时，许明央抢先道：“先别忙着拒绝我，那天我对你说的话是有50%认真的，然后这段时间又想了想，80%应该也是有的。”

　　“还有20%呢？”苏橙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许明央这家伙，趾高气扬的欠收拾啊。

　　许明央的笑意微敛，顿时少了许多玩乐之意，看起来严肃了不少。他深深地注视着苏橙，眸中有一抹难言的温柔：“你啊，算术真差，那20%不是给你的吗？只要你同意，就是100%。”

　　花花公子突然认真起来，倒让苏橙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许明央的态度十分自信，透着势在必得，这让苏橙有种被猎食动物盯上的感觉。平心而论，许明央无疑是个很有魅力的男性，长得帅，又有家世，进退得宜，会讨女孩子喜欢，但是苏橙的心里却是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他不对，他不是那个人。

　　可还有哪里不对？这么好的人都不对，还能有谁？一个名字突然窜进苏橙心底，让她的心脏都随之漏掉了一拍。不，她怎么能又开始胡思乱想？真是傻透了，她明明已经吃过大亏了。苏橙无奈极了，也许她天生就没有什么看男人的眼光。

　　“公共场合，不谈私人感情。”苏橙忙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

　　许明央尊重苏橙，停止了这个话题。他也知道不适合逼得太紧，来日方长不是嘛。

　　苏橙不能在休息室待的太久，等她一出来，就发现现场的音效似乎出了点问题，苏橙连忙去找宴会负责人，对方回答说他已经排查过，这不是他这方的问题，大概是因为会所自身内部接触不良引起的，希望苏橙能帮忙协调，于是苏橙只好又去找会所的工作人员，让他去找电工。

　　但是等了一会，眼看着答谢晚宴就要正式开始，还没有看到会所的人回来，苏橙不能任由音效再出问题，决定直接去负一楼找工程部。许明央见状，主动要求陪她：“这个地方我知道，修得堪比迷宫，手机又没有信号，不如我陪你下去一起找吧。”

　　这样也好，苏橙点点头，也不再多说，请许明央带着她一起去负一楼。

　　裴周明正好越过谭瀚，要朝苏橙走去时，却是看到两人相携离开的身影。

　　怎么苏橙又和许明央混在一起了？裴周明面色沉沉，难道刚刚一直不见她的人影，就是因为他们在一起吗？他们在一起是在干什么了？裴周明知道自己这么想，简直是有些无理取闹，可是他也无法否认，乐嘉熙那番话还是影响到他。

　　他在嫉妒，为曾经，或者即将会出现在苏橙身旁的男人而愤怒，哪怕是他的理智告诉他，男未婚女未嫁，苏橙从来没有问过他关于徐薇的事情，他又有什么资格干涉苏橙？可是，裴周明还是忍不住追了过去，但正当他走到门口时，徐薇恰在此时推门而入。

　　“Ansel，抱歉才过来，我刚刚才赶完通告呢。”徐薇挽着他的胳膊撒娇。

　　裴周明顾不上回话，可推开门，已经看不到两人身影了。

　　徐薇奇怪道：“看你这急匆匆的样子，怎么了？有急事呢？还是找什么人？”

　　“没什么……”裴周明摇摇头，他想了想，似乎就算是追上了，他也没什么能说的。

　　裴周明顿时冷静下来，徐薇嘴角微翘，娇柔地倚着他：“我在楼下就听到大家都在谈论你呢，你真太棒了，恭喜你。”她在他颊旁印上一吻，湿腻的口红让裴周明下意识皱起眉头，但是徐薇却没大发现。她最近走红，一进场就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大家纷纷都对她行瞩目礼，徐薇也相当享受这种待遇。

　　今天徐薇扎着简单的马尾，愈发显出她脸小眼睛大，一袭贴身长裙衬托出她姣好的身材，整个人散发着浓浓的明星范儿，举手投足都说不出来的妩媚劲儿。同裴周明站在一起，毫无疑问是一对金童玉女，闪耀得不得了。

　　看着身旁这个一顰一笑都像教科书般的女人，裴周明有些恍惚。徐薇太完美了，完美的像芭比娃娃一样不真实，她需要小心翼翼地呵护，需要很多很多人爱她，需要所有人的目光焦点都在她身上，所以整个人都着实没有什么人味。徐薇需要的，是裴家人，是盛景的老板，而并非是他本人。

　　虽然这个道理他早就明白，可现在……裴周明仍旧忍不住厌恶。

　　那日苏橙的爆发刺伤了他，他鲜明地意识到，自己之前到底有多自欺欺人，对于苏橙，他怎么能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