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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婷婷这回真的醉了(2)

  不知为何,越到这个皆大欢喜的时刻,我的恐惧感越来越强烈,甚至一整天都会陷入毫无头绪的遐想和莫名其妙的战栗之中,愁绪满怀,患得患失,欲罢不能。当婷婷告诉我,周省长已提议我到省纪委工作,并担任一室副主任时,我的恐惧感更加不可自抑,每到晚上,都会被一些乱七八糟的梦境所惊醒。睡梦里,我经常是在洪水中漂浮着,手中抓着一根梁木,突然梁柱变成一根稻草,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下沉溺,憋得出不出气;有时又梦见自己在爬山,到了半山腰时往来路俯瞰,居然是万丈绝壁,一脚踩空便会成自由落体。不禁两腿发软,惊出一身冷汗。走回头路下去是不可能的了,只有继续努力往上爬,可自己无法明白山顶上又是什么在等着我……醒来后想,自己究竟在干什么,想达到什么目的,会是怎样的因果,就像在先有鸡而后有蛋,还是先有蛋后有鸡这个问题上纠结徘徊,不能自拔。

  我想,我应该与婷婷好好谈一次,特别是在她与周省长都处于巅峰状态时,我们应该理清一下头绪,确定自己的行为目标,评估自己面临的风险,对目前的形势和当前的任务要有一个最基本的估计和测算。

  当然,婷婷的心情一直很好,她除了周省长的活动必须参加外,基本上是在各个层面的领导的请吃中度过。大家没有遮掩,也没有避讳,婷婷就是省长夫人,省长夫人就是婷婷,叫得多了,听得多了,所有人都接受了,连婷婷自己也没有了开始的腼腆和难为情,习惯自然了,甚至理所当然了。

  婷婷也许猜想到了我与他谈话的要点和内容,她绝对可以看出我在周省长上任后的忧虑和恐惧,因为她在传达我即将赴任省纪委一室副主任的位置时,我竟然没有超常的兴奋和激情,更没有喜出望外的快感,当然也无法表现出就任这一重要职务美好前途的展望和描述。我当然知道,这一职位是多么令人羡慕和追逐,权力大、自由度高,完全可以凭借这一特殊位置,查别人的阴暗私密处,揭别人的难言之隐,而自己的一切都不需要暴晒于阳光之下,多少官员都对此畏惧三分,这难道不是人类最美好的职务和最奇异的感觉吗?

  我们俩好久没有单独坐在一起,轻松交流了,要么就是任务缠身,要么就是身心疲倦无意交谈。如果能像从前一样,海阔天空,细谈慢说,仔细品尝茶的清香,咖啡的浓烈;如果能像以前一样,她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即,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美丽与智慧并存的少女或少妇;如果我们没有发生这么多的事,我与她,或她与我,还处于一种月朦胧鸟朦胧状态的感觉,那该多好呀!当然,我自己都不明白这时候会涌出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来,特别是在婷婷特别兴奋幸福、自己前途一片光明之时。

  “我们应该举杯同庆,为省长,更为我们自己。”这是婷婷的提议。

  “但今天不喝酒,而喝我们自己所喜欢的东西,以我们自己最为喜欢的东西来庆祝我们的胜利,这也许是人类最美好的时刻。”我举起茶杯,希望婷婷举起咖啡杯,婷婷似乎不是很乐意这种庆祝胜利的方式,她看到我恳求的目光和不容置疑的表情,流露出一丝难以觉察的不快,马上附和我的提议,以茶杯和咖啡杯,在这个几乎无人读懂的二人世界里,以高度的默契和高度的无言赞美之词,表达了这个世界里,至少我们两人认为是最为壮美的祝福。

  当然,婷婷笑容的传神之美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表现得最为完美,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会感到婷婷的可爱和纯真,我甚至认为,婷婷的这种纯真和可爱,眼神的传意和表达,心中的感觉如甜蜜、惬意、爽快等一切能够表达心里畅快的词语,只有我能够读懂和明白。这几乎与一个人的文化水平和社会阅历没有太多的联系,当然,更与金钱和地位基本无关。

  “这也许是我们关系基础最为牢固、最为美妙之处。”我想。

  但是,当我想要向她表达我近段时间以来的所思所想所忧,想要切入今天我们要谈的话题时,我竟然有了一点羞涩和不知从何说起,我想表达我对自己,或我们共同前途的忧虑;我想表达我们的兴奋之情,抑或幸福的快感;我想我们可以共同分析周省长的仕途和目前的形势和任务。像从前一样,像我们共同策划的每一件事一样。话到嘴边又噎了回去。

  “我那天无意间看到了你从前写的有关乡村系列的文章,读得还真有点儿不过瘾的感觉,你这个系列写完了吗?”这纯粹是无话找话,八竿子打不着的事被我当做了这次本来严肃、本来认真、本来重大、本来充满理念思维和关乎未来仕途研讨会的开始。

  婷婷说:“我原来想写十个章节,先是放在博客上,再拿到电视台,做一个系列节目,现在只写了五个章节,就写不下去了,也没有了做节目的冲动和勇气。”

  “觉得今是而昨非。”我随便说了一句。

  “也许吧。”

  我看我们再也无法切入我想要切入的话题。婷婷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也不想主动提起,我也就索性转移其他可有可无的题目,以此来打发这段多余的时光。

  这是我与婷婷从认识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遇到话不投机三句多的情况。我感到茫然和失望,但不知为什么,也就带着诸多的心事回到家里。

  老婆和孩子早已睡下,我轻轻地来到书房,准备看看书再睡,但怎么也看不下去,随手拿起婷婷的乡村系列文章读起来。

  美丽的乡村:我拿什么来拯救你?——妇幼老孺,光棍四处逛

  作者:婷婷

  在当今乡村长期居住的,主要为三类人群:一是小孩;二是老人;第三类人群是没有娶到老婆的单身汉。但真正在乡村蜗居几乎不动的只有老人,他们既无法在外面打工看世界,也无法与在外面打工或做白领的儿女一起居住,因为城市再美好的生活也会让他们有痛苦恍惚之感,他们认为外面的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小孩大多跟着爷爷奶奶或其他亲戚,在乡村或闲逛或读书,假期就成群结队去广东父母打工的地方探亲。

  社会或政府对农村留守儿童问题给予了一定的关注,有些地方也正在想办法,如解决就学问题等,使留守儿童能够与父母团聚。当然,这只是解决了问题的一个方面,也只是一个权宜之计,要想真正解决儿童乃至农民工的问题,中国恐怕还有非常漫长的路途要走,这也许是改革开放三十年留下的最大问题之一,也是中国未来发展的最大障碍,或者说最大的不稳定,最容易否定改革开放成果的重要因素。因为农民工在沿海城市打工几十年,既无栖身之处,更无片瓦立足,连一张现在不是很重要的户籍证明也得不到。尽管有些农民工全家长期脱离农村,所从事的工作和生活的场所,都是某一个城市,但他们的心依然故我,那些城市的政府和土著人类也依然将他们视作异客。因此,连农民工自己都是“我心飞翔、四处漂泊”,就不用说那些农民工的子女了。新一代农民工的归属问题已是中国最大的社会问题之一,与全球气候变暖、工业污染等问题,同等重要且同样难以解决。

  在这里,我特别要提到的是农民或农民工的婚姻问题,包括新一代农民工,或者说第二代、第三代农民工的婚姻问题。从我家乡或附近的乡村来看,这一问题已是普遍现象,如果不采取有效措施,或社会不给予足够的关注,将成为农村又一个后患无穷的社会顽症。

  计划生育政策实施几十年,成绩可圈可点,针对中国的国情,对这一政策的强力实施也是相对合情、相对合理、相对合法的。但由于相关政策滞后或至今还没有出台,引发了一个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问题,加上农村姑娘外出打工流向城市,使这种僧多粥少的矛盾加剧。

  如果你到乡村小学或每个村庄去逛一圈,你一定会发现,男孩子多,女孩子少。因为一对夫妻,如果生了一个男孩,计划生育政策抓得紧的地方,这对夫妻再也不敢再生。如果生了一个女孩,他们一定要非生个男丁出来不可。小品《超生游击队》的故事至今都还在各地农村上演。我们村里有一对夫妻,连续生了5个女孩,夫妻二人在外面流浪二十多年,家徒四壁,四海为家,终于有一年生下一个男孩方才罢休。于是,一个乡村几乎看不到没有男孩的家庭,生一个或两个男孩而没有一个女孩的家庭比比皆是,从抽样统计的角度来说,不用统计最后的结果也是男多女少。

  我回到家乡,乡亲们给我谈得最多的话题就是对光棍汉的忧虑和无奈。我的家乡不大,三个村民小组加起来不足三百人,但至今没有娶到老婆且在二十五岁以上的男丁超过三十人。在农村二十五岁以上娶不到老婆就很危险了。最可怕的是,这三十多人当中有一半以上是没有希望娶到老婆的,大的已过六十岁,小的也是三十多岁。他们仪表堂堂,身体上几乎没有任何明显的瑕疵,家庭条件虽然算不上富裕,也是差不到哪儿去,居住条件基本具备,父母至今能够自立自强,短时间内无赡养老人之忧虑,父母多少还可以帮助他们成家立业,抚养小孩,但他们就是娶不到老婆。

  这些单身一族,在农村根本娶不到老婆,因为农村稍漂亮、稍灵活、稍有文化、稍有能力的女孩,都在城市里或打工群体里找到了自己的爱人或恋爱对象,外嫁他乡以圆其脱离苦海之梦幻,尽管最后的结果远远不尽如人意,甚至惨不忍睹。而各方面都处于中等水平的农村女孩被一些家庭条件比较好,本人脸皮比较厚的小伙子迅速先下手为强了,不是生米煮成熟饭,未婚先育,就是通过农村强有力的舆论力量将两人的关系明确无误,以防外敌入侵。结婚证照、结婚仪式这两项过去强有力的保障措施基本失去其影响力,唯一有点约束的只有生育这根纽带。因此,农村现在举行结婚仪式的婚姻少之又少,结婚证照齐全的也不多。

  在我的家乡,连两个带有明显呆滞的姑娘都很早被人当作宝贝娶为妻、为人母了。每年的春节前后,是农村媒人活动最为频繁也被视作一年最为黄金的时段。谁家的女孩至今没有对象,什么时候回家过年,这些人了如指掌,加紧公关。这些还刚刚发育成熟,年龄绝对不超过十七八岁的姑娘,春节前后被订购一空。你很难发现农村姑娘在十八岁还没有谈对象甚至嫁人的,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被预订的也大有人在。于是,拐卖女人或介绍贵州、四川、河南相对较穷地方的市场被无限扩大了,行情看涨,资源紧缺,僧多粥少。当今经济市场的过剩危机与婚姻市场的稀缺危机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我的七八个同乡,论人才绝对中等偏上,家有房屋几间,三十多岁时终于通过中间人娶到了外省女人,花的钱虽然不多,但也足够一年的收入了,娶回来的姑娘或妇女,除了两个有点疯傻外,其他的人都是正常人才。这些外省嫁入的姑娘自知自己的分量,也深知对方的弱点,嫁来后,生的小孩自己绝对不抚养,生完后就交给父母;干农活是绝对不会,即使会一点儿也不愿意干,不然就以出走相威胁;吃穿要按本地至少按本家庭最高的标准,否则,轻则抱怨怒容相对,重则离家出走,到外面走一圈后,有好的机会就再也不回来了,没有好人家依然回来作夫妻团圆状,不怕我那几位老乡变脸不容她。

  一个与我年龄相差无几的同乡,几年前娶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外乡女子为妻,生了两个智商绝对低下的小孩,此等女子从不做农活家务,每天要吃肉、吃鱼、吃鸡,还不容许丈夫与小孩分享,稍不满意就对丈夫拳脚相加。一次,我在本村一个村医家里串门,我的那位同乡正在村医那里打吊针,突然那位女子拿着长棒进入,对着丈夫又是哭、又是骂、又是打,我莫名其妙,认为她受了莫大的委屈,可是,村医和在场的乡亲在那位女子打闹几分钟后,愤愤不平起来,纷纷拔刀相助要教训那位女子。原来,此等女子长期打骂比自己强过数倍的丈夫,丈夫生病就医要花钱,则是她此次发难的主要原因。

  “此等女子不要也罢!”我说。

  “比打光棍还是要强一点。”同乡说。

  我默然。

  据乡亲介绍,像这样能够娶到一个女人的男丁,已算幸运,如果解一时之气弃之不用,光棍终生不容置疑。现实的例子太多太多,三十、四十、五十、六十岁的光棍比比皆是,他们连被女人打骂的机会也没有,单身终老一生,情何以堪?

  我自认为对乡村了解透彻,面对此情此景,我无语,更无表情,现实的残酷容不得你捍卫尊严和自信了。望着与我同时长大,曾经与我在野山深谷中游戏打闹的儿时伙伴,望着至今还是孤身一人,至今还在城市与乡村之间徘徊,年纪轻轻就在为生存、为养老问题焦虑不安的同伴时,我暗自庆幸自己在城市有了可以遮风挡雨的立足之地,甚至在某些时候、某些方面、某些地方还有些许的尊严,尽管这些尊严有时会失去,有时来得差强人意。

  我极端地满足。

  是的,婷婷,你该满足了,可是你会满足吗?我自己呢?我掩卷来到卧室,看到老婆搂着孩子甜甜地熟睡着,嗨,也许只有她是最满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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