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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仇恨

  陆东皓觉得自从那天从甘尚川那里离开后,心绪就一直有些不稳定。说不上是一种确切的感觉,不甘心?又或者是怨恨?他摇了摇头,很想把这股情绪压抑下去,他不是没有过女人,相反,多了,自然也就麻木了。但,甘尚川,是个例外。

  如果她不再出现,在陆东皓的记忆里,她也就是一个曾经,一只养不熟的鸭子,一个天生反骨不知好歹的女人。可是,她又回来了,回来得那么居心叵测,与众不同,不由得他不胡思乱想,心生涟漪。

  他知道,一开始她是恨他的,怎能不恨呢?满心以为自己在卖身救父,结果却发现献身的那个人才是自己的仇人。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跟她解释过这中间的细枝末节,不是不想,而是不屑。想必,一开始也并没有把这个下台政客的孤女放在眼里。怎么解释呢?你父亲的倒台跟我没有关系,你进来做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毫无用处,你年纪轻轻可不知怎的得罪了高绍南那帮人,我帮不了你,我也没有理由帮你。是这样的解释么?很久之后,陆东皓也曾想过,如果当初对她开诚布公,后来她会不会就不会离开?随即,他就摇了摇头,那样的话,她跟他更无交集可言。

  他不知道是该感谢高家父子,把这样一个人送到了他的面前,还是后悔接了这一茬,他原本也可以冷眼旁观,看着她被高绍南欺凌侮辱,可不知怎的,就动了善念,一句话打发下去,她就成了他的禁脔。

  一开始,两个人的相处并不愉快,他冷言冷语,她排斥抗拒,他还记得他曾威胁过她,“现在你就出去,外面那帮人能把你吃得骨头都不剩,你在我这摆什么谱甩什么脸子?”

  他向来不喜欢强迫人,虽然杀人放火的事情年轻的时候没少干,但生意做得越大,他也越来越讲究个气场,他,陆东皓,总归不至于折堕到强抢民女的地步,他是真的大大方方问她,如果愿意随时可以离开。他也没想到,甘尚川会真的愿意留下。

  人,留下了,可是人也变了。他冷眼看着她,慢慢地变得圆滑,变得内敛,变得心机沉沉,早已不复当初的天真温婉。他说不上什么惋惜,只是日子久了,也会困惑,不知道她是真的死心塌地跟着他,还是别有所图。

  人就是这样,养了一只宠物,喂它吃喝,教它,宠它,最后发现这并不是宠物犬哈士奇,而是一只彻头彻尾的狼。当年,他是真的有些心灰意冷。可如今,这凉了的心,又有了些死灰复燃的迹象,可是燃得很窝火,很憋气,很让他心烦意乱。

  “东哥,今天川子姐去找了蜜莉。”袁五硬着头皮在他面前汇报。谁都不敢惹在喝闷酒的陆东皓,可是这些事情他交代了,又不能不说。

  陆东皓没说话,喝完了杯子里的酒,手一伸,“车钥匙给我。”转身就出去了。

  袁五楞了楞,跟上,就听见砰得一声门响,“谁都别跟着我。”

  陆东皓一路飚着车,手指捏着方向盘,指间都泛白了,他真的不明白这女人脑子在想什么,等车开到了酒店门口,他才呼出一口长气,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吓得门童下意识往旁边一避,车里的人迟迟不出来,他也不知道是该上前还是退后。

  深吸了一口气,陆东皓心里有了主意,把车钥匙扔给了门童,径直上了电梯。

  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张房卡,吡的一声进了房间,漆黑一片。她到底是不在,还是已经睡了?走到了客厅,才觉得今晚自己的举动有些神经质,倘若等会看见的是景然和她在一起,他到时该说什么?开错了房门?

  浴室里传来水声,他环顾了四周,还好,真的只有她一个人,心里莫名其妙就静了下来,吹了冷风,这时才觉得酒意上涌,他靠在床边,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闭上眼睛,就这样睡了过去。

  甘尚川出了浴室,被床上半躺着的陆东皓吓了一跳。可是,真奇怪,她居然没有尖叫。记忆就这样先于理智袭来,像是回到了几年前,她住在他的公寓里,他早出晚归,时不时地出现。若干次,也像今天这样,等她半夜醒来,他就在身边,又或者她在书房看书,他无声无息地出现。陆东皓,像是一头野兽,出没不定,作息不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已习惯这样的他,包括看见他身上带着伤,血侵染了外套,她也能面不改色帮他换下衣服,打电话叫医生,包扎伤口,不动声色地看着他静静睡去。

  她就这样站在那里,长发上的水,一点一滴没入地毯,悄无声息,时间静止。中间没有爱恨交织,没有时光如梭,有的,只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相识,相守,仅此而已。

  “吓傻了?”他睁开眼睛,精光一闪,早已没有刚进门时的杂乱无章,笑容一展,落落大方。仿佛她才是登堂入室的不速之客。

  她有片刻的晃神,那语气,那声调,那举止,甚至这昏黄氲氤的场景都带着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向她扑面而来。她心慌地反身进了浴室,砰的一声关上门,门外响起他的笑声,这才反应过来,她到底有何胆怯需要逃避斗室?

  陆东皓笑了一阵,才觉得舒了一口气,先前那萦绕在心里那不上不下的情绪好歹消散了点,他在床上找了个舒服的姿态,双手支着头,惬意地伸了个懒腰,不只是她一个人觉得似曾相识,如今在陆东皓的脑海里想的也是过去的事。

  那一年,他在街头被人狙杀,肩膀上中了一枪,刚好跑到她楼下,那个时候她还是头未被驯服的小野猫,浑身都是利爪,他把她晾在城南的公寓里,十天半月也难得去一次,可是受伤的时候,灵光乍现般地想起了这个去处,他也不是没有顾虑,一开始还故作镇静,笑了笑,“还没睡?我在沙发上躺会。”结果刚一迈步,身子就一个踉跄,她跑过来接住他,放开的时候双手都是血。她也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真的那么冷静,半拖半扶地把他弄到床上,脱掉了他的外套和衬衣,嘴唇抿得死紧,只是颤抖的双手出卖了她。

  “喂,我说,你现在拿着茶几上的水果刀就可以给你爸爸报仇了。”他虚弱地不堪一击,还有心情调笑。

  她看都不看他,冷冷地说,“电话。”

  “什么电话?”

  “不打电话,谁来救你?”

  他开始陷入半昏迷,时醒时昏,只隐约知道她打了电话,隐约知道她好像拿了东西垫了他的伤口,隐约知道她给他盖上了被子,等到醒来的时候,他看见她靠在床头,闭着眼睛,眼底都泛着青紫,那一刻,心底没来由地软了一下。

  “醒了?醒了就滚吧。”她睁开眼,正对上他的凝视,可是说出来的话跟她一天一夜的不眠不休截然相反。

  浴室门再开的时候,甘尚川已经穿得严严实实出来了,连头发都吹干了。径直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全神戒备,“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懒洋洋地睁开眼,爱笑不笑地看着她,突然之间就没了那些与她针锋相对的念头,坐起了身,一把抱住她,她下意识地挣扎,“别动,让我靠一会。”他突然出声,阻止了她的动作。

  两个人,一个坐着,双手环着她的腰,头埋在她的腹部,另一个傻愣愣地站着,全身僵直,甘尚川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否则怎么可能他说一声不动,她就像一个木偶一样站在这里任由他抱着?可是,当彼此的体温透过肌肤传递,她闻得到他发间的味道,还有隐隐散发的酒气,好吧,她不跟喝醉的人计较,她这样安慰自己。

  “川子,不要闹了,跟我回去,好不好?”他的头埋在衣服里,听起来闷闷的,带着一股浓浓的鼻音,甘尚川不知怎的,觉得口腔里传来一股酸意,快要控制不住喷薄而出,她一把推开他,“神经病!”

  陆东皓被她一推,仰躺在床上,觉得四肢百骸都丧失了力量,就这样躺着,也好。

  “我困了,你自己找地方睡吧。”他看也不看她,拉了被子把自己蒙起来。

  甘尚川怒极反笑,这种无赖而又带着孩子气的行径出现在陆东皓身上,她真是恨不得全世界仰慕他崇拜他的人都来现场瞻仰,这还是陆东皓么?

  她拿了手机,翻出袁五的电话,“袁五,来香格里拉酒店,1401,把你老大接回去。”说完挂了电话,走出了卧室。真是庆幸当初订的是套间,否则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现在尴尬地局面,进而又想到陆东皓真是无所不能,这样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看来这地方是真的不能住了,接着又给YOYO打了电话。

  陆东皓听得清楚,听见甘尚川在外面霹雳乒乓地收拾东西,叹了一口气,起身走了出去。

  甘尚川正蹲在地上跟行李箱做斗争,一抬头发现陆东皓已经站在她面前了,他蹲了下来,捧着她的头,“你这么别扭,谁受得了你?嗯?”他顺势揉了揉她的头发,刚吹干的头发,还带着一股洗发水的清香,“好好过日子,我不再来烦你了。”说完,他不由分说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径直起身离开了。

  甘尚川听见房间关门的声音,才颓然坐在地上,满地都是散落的行李衣服,她愣了半天,也不知道是怒从心起,还是怎的,狠狠地把行李箱惯了出去,“陆东皓,你去死吧!”房间里一声巨响,最后只听见她压抑的哭声。

  景然在第二天跟甘尚川吃饭时,明显感觉到她精神萎靡。

  “怎么了?”

  “没睡好。”

  当景然再一次提出让她搬出酒店时,这一次甘尚川竟然没有拒绝,还委托景然帮她找个合适的住处。景然心里有些小小的喜悦,好像曾经的信任与依赖正在十年之后,渐次复苏,他乐于看见两个人之间这些细细碎碎的进展。

  景然是个好男人,尤其是在他想对某人好的时候。给甘尚川找的这处房子,是闹市里不可多得的静瑟处,一户一院。开门就是天井,院子里种着花草,不是一副刚搬来水土不服的萎靡样子,虽然是冬天,可还看得出这些花草被拾掇得很精神,枯叶是修剪干净了,剩下青葱的枝桠,想必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这院子里又是一番繁荣景象,最难得的是院子角落处还有一枝腊梅,香得正是时候,越发衬得这里古色古香,不食烟火。诺大的鱼缸里还浮着几片睡莲的叶子,几尾锦鲤游得懒洋洋的,可不是养在透明鱼缸里那副坐以待毙的模样。

  穿过天井,就是正屋,物什摆件样样都说得出来头,“景哥哥,你去哪里找来这么一处地方?住在这里,穿个白裙子都可以演聊斋了。”她是真的喜欢,摸了摸黄花梨的椅子,又看了看那半新不旧的瓷瓶儿上面还cha着半人高的腊梅,像是回到了祖屋。

  “主人出国了,你就安心住下吧。想住多久都成。”他都没好意思坦白,这房子是他千辛万苦买下的。

  真有这样的主人,在市中心买下这样一片院落,还打理得那么精心,不缺钱花的主儿还舍得让房子给旁人住?她也不揭穿,笑了笑,四周都看了看,表示随时都可以搬过来。

  景然落下心头大石,终于觉得这番心血没有白费。

  “这里离你公司也近,就是离创业园远了点,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再帮你看看。”

  “行了,这里挺好的。S城能有多大,远能远到哪里,再说创业园还没开工呢,平时还不是窝在公司里。这里挺方便的。”

  甘尚川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走吧,景哥哥,我请你吃饭。”

  蜜莉从收了甘尚川支票那天起就一直惴惴不安。她已经不年轻了,守着这间小小的麻将馆,潦倒度日。年轻的时候,不是没有挣到过钱,可年轻的时候也走过许多弯路,那张支票于她,不是没有诱惑的,她甚至想过,这些钱够她买下几间铺面,可观的租金足以让她后半生衣食无忧。可即使如此,她依旧不敢轻易动那张支票。这世间有许多诱惑,甜美得犹如伊甸园的那颗苹果,可以轻易击中当事人的软肋。但它们之所以称之为诱惑,那是因为付出的代价远远超过自己所得。

  外面的人不知道为何醉生梦死可以成为本市最大的销金窟,蜜莉不可能不知道。在十二楼以上所有的房间里,那些达官显贵一夜买醉一晌贪欢的证据都被背后的那双眼睛一个细节都不错过地录制了下来。这是蜜莉所知的冰山一角,而仅仅是这冰山一角,她都可以窥见这背后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与他们渐渐织成牢不可破的一张权色交易的蜘蛛网,像是一局构思缜密的棋局,彼此牵制,彼此依附,彼此讨好,彼此要挟,引而不发,成就醉生梦死的十年辉煌,成就陆氏地下王国的坚如磐石,成就S市最密不透风的权钱网络。

  而如今,甘尚川给了她一份名单,要求她给出那些人物的录像带。旁人或许会诧异,为什么蜜莉已经离开还能有开启这个神秘帝国的钥匙,可是甘尚川知道,她有。这就已经让蜜莉觉得万分头疼。她以为,这是她在醉生梦死做的最隐秘的一件事,她将此看做是自己最后的底牌,因为见过太多不堪的结局,出于内心的恐惧和不安,蜜莉偷偷地备份了这些证据。但从没有想过这些她原以为是用来要挟旁人的证据,有一天也会让她引火上身,成为别人要挟她的证据,尽管是以交易的名义。

  她设想过甘尚川一旦拥有了这些证据之后,S市会否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她想过很多种结局,最好的情况是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如同这些东西躺在保险箱里静默如同死物,也有可能,醉生梦死从此天翻地覆,改朝易主,又或许,她仅仅只是针对某些人,又将此作为达成自己目的的基石。可是,想来想去,她越发觉得手上的这些东西都是一颗无法预料爆炸程度的定时炸弹,她甚至不知道这颗炸弹一旦引爆,会不会第一个灰飞烟灭的就是自己?

  当陆东皓听说蜜莉想要见他时,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他甚至把地点选在了蜜莉和甘尚川见面的那间茶楼。

  “蜜莉姐,想喝什么茶?碧螺春?”陆东皓好整以暇地看着蜜莉手足无措的样子,碧螺春三个字已让蜜莉如同惊弓之鸟,是啊,他怎么知道上次甘尚川叫的也是碧螺春?

  蜜莉觉得自己犹如绷紧的弦,只需要轻微一拨动,她都可能断了线。

  “这里的碧螺春不怎么样啊,我还以为好姐妹叙旧,至少也该点壶别的。”陆东皓尝了一口茶,似笑非笑地说。

  弦终于断了。

  “陆总,我做错了事,请你原谅。”蜜莉扑通一声跪倒在陆东皓面前。

  离开那间茶楼后,袁五有些欲言又止。陆东皓仿佛心情很好的样子,坐在车里看着他,抬了一下眼皮,“不懂?”

  “恩,不懂。”袁五老实回答。确实不懂,不懂为什么不惩罚那个偷偷从醉生梦死里拷贝出录像的蜜莉,也不懂为何叫蜜莉收下甘尚川的支票,并且履行交易。他实在是不明白老大走的是哪一步棋了。

  “让你猜,有三次机会。”

  袁五沉吟了片刻,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语气开口,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东哥,我知道这几年你都不管醉生梦死了,可这些东西流传出去,毕竟不是好事。而且我们也不知道川子小姐拿着这些东西准备做什么。要是醉生梦死出了事……”袁五的下半句是,那甘尚川也没有任何好处啊,可是陆东皓刚好打断了他的话。

  “要是醉生梦死出了事,谁是最大的受害者?”

  袁五猛拍脑袋,“哎,我就说呢,这叫关心则乱。明面儿上,当然还是你,但外人不知道的是这几年醉生梦死真正的幕后人已经是高绍南了。”

  黑与白,可以结合,成为灰,但因为彼此来自不同的色域,所以行事作风自然有着千差万别。

  陆东皓经营醉生梦死,只是想赚钱。但高绍南不同,那个销金窟里藏着的各种秘密是他和他的家族在政治上翻云覆雨拉帮结派的最好筹码。所以,自从高绍南回国,明面儿上他是S市公安局的局长,实际上他早已成为醉生梦死真正的话事人。这样的潜移默化不过是两种黑白势力心照不宣的交易而已。陆东皓要浮出水面,需要更多的空气和氧气,而高绍南可以给与他便利,而高绍南想要在S市黑白通吃,靠得也是陆东皓的势力,醉生梦死虽小,却足以将这两者看似必不可分的同盟透析得一清二楚。

  利用与被利用,谁都不愿意成为对方的棋子,谁也不愿意当做对方的工具,在没有外力作用的情况下,两者是利益共同体,但一旦利益的天枰出现倾斜,谁都不能放过借刀杀人的这种游戏。

  “可是单凭这些东西就可以了吗?”袁五想通了中间的细枝末节,却又想起单单凭这些证据,甘尚川能玩出个什么花样来呢?

  “袁五,你总是低估我们那位最年轻的副市长的能量。他远比高绍南聪明多了。”

  车厢里一阵沉默,两人都适可而止的停止了刚才的话题。袁五想的是,自己能够一直跟在东哥身边,除了死心塌地,其实并无特长,陆东皓与甘尚川之间的前世今生,他是最清楚不过,却越来越看不透两个人的行事。他一不明白甘尚川为什么处心积虑地要抽陆东皓的底,在他看来,报复和仇恨是至单纯的一件事,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不理解那个女人为何恩将仇报,就更不能理解东哥居然还放任这个女人做这些事情。虽然这事儿算不得什么,可是不管怎么说,他就是想不明白,哎,要是白昭哥在就好了,白昭哥那么聪明肯定能帮他解惑。

  虽然陆东皓一直闭着眼睛假寐,可是心里却一刻也没有闲适下来。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远不如告诉袁五的那般理直气壮,他存了私心,又开始怀疑自己的这股私心是否太不合时宜,罢了,就陪她玩一局吧。如果真的能消解掉她的仇恨的话。

  S市的春天在接连几天的晴日之后,初露端倪。人们换上了春装,虽然知道这春秋短暂如同朝露的城市,或许到了下一个月就已进入夏日,但河滨的天空上漂浮着大大小小的风筝依旧在诉说着这样一个事实,虽然短暂,这仍然是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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