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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住院

  “川子姐现在医院,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休息几天应该就可以出院了。”袁五站在旁边一五一十地汇报。陆东皓盯着录像带里的人,半晌没有说话,眉头皱了皱,“高绍南什么时候回国的?”

  “不就是川子姐走的那年嘛。”袁五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是那年高绍南回国后醉生梦死就易手了么?难道东哥的记性已经差到这个程度了?

  陆东皓挥了挥手,袁五嘘了口气出来了。一出门就撞上白昭。

  “你要吓死我啊!”

  “东哥在里面?”

  “恩,别进去了,他心情不好。”

  “怎么了?”

  “谁知道啊,最近气候不好,更年期吧?”

  白昭笑了笑,“走,哥请你喝酒。”

  两个人在酒吧里推杯换盏,白昭喝了一口酒,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东哥真打算把高绍南给灭了?”

  “废话。我觉得这招真绝,借刀杀人不沾血,高绍南怎么也想不到这主意是东哥出的。”袁五有些洋洋得意,他可是东哥死心塌地的拥趸。

  “东哥不至于吧?高绍南跟咱们不是一向合作得很愉快么?”

  “还不是为了川子姐。”袁五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哎,不是我说的,东哥这辈子啊就栽到川子姐手上了,以前说得那么洒脱,放人家走,结果呢?现在人一回来,还不是那副样子。哎,三哥啊,你说他们俩这次能成么?”

  “成什么?”

  “哎,还能成什么啊?你说以前川子姐一直不待见咱们东哥,不就是心里有结么?好了,这下东哥把醉生梦死和高绍南都送给她了,也帮她报仇了,这两个人还不安安分分在一起了?”

  白昭的脸沉了沉,“你怎么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就没有别的心结?”

  “还能有啥啊?谁都不是傻子,那东哥对川子姐咋样,别人不清楚,我们还不清楚么?恨不得把心都挖给她了,还能有什么心结?”袁五喝了口酒,好像想起了什么,凑到白昭耳朵边嘀咕,“不过我觉得真奇怪,当初他们俩怎么就闹到说走就真的走了呢?我记得当时东哥跟川子姐不就是吵了一架,冷战了几天,没过几天川子姐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想起还真有些蹊跷。”

  “蹊跷什么呢?喝你的酒吧。人家两口子的事儿你在这瞎CAO心。”白昭给袁五满上酒,随便扯了个别的话题就把之前说的绕开了。

  当天晚上,喝醉的人反而是白昭,袁五拖着他回酒店的时候还纳闷,这人怎么越来越不能喝了?

  甘尚川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突然觉得口渴,开灯的时候才发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因为还不能说话,但她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来做什么?”

  陆东皓递给她一杯水,“慢点喝。”

  再多的疑惑也只能压下,她一口一口慢慢喝着水,眼神里全是戒备。

  “还疼吗?”陆东皓的声音在静瑟的夜晚里显得格外低沉,带着一股魔咒般,让她不禁愣了神,几乎让她产生一种错觉,这个男人爱她。可是,又怎么可能?

  川子摇了摇头,算是回答。

  可是他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他的手摩挲着她脖子上的伤痕,他的呼吸近在咫尺,沉重而又深情,她闭上眼睛,努力压制身体引发的战栗。

  他的双手握着她的手,嘴唇轻吻着手背上因为打点滴泛出青紫的皮肤,“川子,不如我们重头来过。”

  她突地睁开眼睛,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怀疑刚才听到的那句话是因为生病虚弱产生的幻觉。

  “你疯了。”因为太过惊诧,遗忘了自己的嗓子受着伤,说出的话像是破碎沙哑的管风琴弹出的支离音符。

  他俯下身,就这样吻住了她。

  一开始,还有挣扎。但是那股毋庸置疑的力量,还有唇舌间辗转传递的浓烈情愫让她不懂得如何挣扎。

  这一个吻,无关QY,无关风月,像是一把剪子在一点一点剪开她心上腐烂的伤口,又像是一阵风,吹走跳动的心脏上蒙着的尘埃,更像是一把利刃,轻轻一挑,就挑破了她自以为金刚不坏的盔甲。

  她想要停止,但是唇舌间熟悉的味道让她的大脑听不得使唤,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她以为遗忘但偏偏又在此刻清晰播映的片段。

  父亲去世后的第一个清明节,他带她去墓地。墓碑是以她的名义刻的,雏菊绽放,香烟寥寥,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他静静地伫立在旁,她看着墓碑上父亲的遗照恍若隔世,才惊觉自己从他出事到死亡,从未尽过半分力,就连入土为安这样的事都是陆东皓代劳。

  “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她记得自己问过他。

  “因为见不得你不好。”他一边擦着她的眼泪,一边说。语气像是清明时节暧昧不明的天气,让她辨不清阴晴真假。

  很长一段时间,她夜夜噩梦,睡梦里呼喊着“景哥哥”,他抱着她,一言不发,轻轻拍着她的背,“何必呢?”他问她。是啊,何必呢?白日里自暴自弃,带着一股疯狂的执念,强迫自己不要回头,可是却夜夜梦回,只盼他朝梦醒,还是昨日的甘尚川。

  他说,“回头看不如砥砺前行,懂吗?”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直拉着她的手,十指紧扣,像是在传递一种无形的力量,让她往前。

  其实很多事情明明不是这样的,至少在她的记忆里,陆东皓都不是这样的。他从未对她说过爱,但一个个片断纷至沓来,蛊惑人心的又岂止是那简单的三个字呢?

  一吻作罢,记忆停止喧嚣,理智回归大脑。她推开他,努力平复心脏不安的跳动。陆东皓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我来。”

  他转身准备离开,甘尚川看着他的背影,“陆东皓!”声音依旧破碎低沉,但却让他停止了步履。

  他转过头,看着她,眼神是她读不懂的晦涩难明。

  “你什么意思?”无声的口形听不出情绪,看不出名目,像是质问,但因为虚弱像是无力的反击。

  他突然笑了。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用同样无声的口形说,“不要说话,好好休息。”真的就离开了,房间里还残留着刚才那惊慌错乱的深吻留下的炙热温度,提醒着她,发生的已经发生,不是梦魇,不是错觉。

  S城的夏天来得有些猝不及防,接连几日晴空万里,病床上的被子就换成了薄毯,护士小姐还体贴地问甘尚川,需不需要开空调?景然并不时常出现在医院,不过短信倒是发得很勤,YOYO这几天在医院里陪着川子,非常不解为什么她明明已经好了,但还是不愿意开口说话。

  川子不说话的时候,更像是一个病人。坐在医院花园的长椅上,一坐就是一两个小时。也不做什么,目光或许是凝视着远处在晒太阳的旁人,或许是在看池塘里的锦鲤,又或许腿上摊着本书,但风吹到哪页她的目光就定在哪页,有时候她拿手在她面前晃晃,川子也只是笑笑,又继续发呆。

  YOYO觉得诡异,尤其在她听说了川子母亲故事之后,生怕这样的病也会遗传,Maro倒是不担心,“川子是最好的演员。”

  YOYO不相信,她不相信在静默时的哀伤,犹疑,徘徊不决和痛苦是可以靠演技就能让人感知的。更何况,大多数时候,川子在医院发呆的时候,旁边都没有别人。

  高绍南去过一次医院,去的时候杀气腾腾,可是不到半个小时他又出来了,上车的时候神情若有所思。高局长的司机感到很困惑,这愁眉深锁的样子哪里还像他们意气风发的局长?

  到了晚上,高绍南跟白昭喝酒。

  “市里立了专案组,扫黄打非,看样子不是走过场。”高绍南认真起来的时候,眉目间有股戾气,不像兵,更像匪。

  “还不是你高局长一句话儿的事。”白昭状似毫不在意。

  “专案组的人是从外省调过来的,跟我没半分钱关系,我的人cha不进去。”

  “谁干的?”

  “景家那小子。”

  “他能有这能耐?你老爷子没说话?”

  “我能让我老爷子知道我的这些事儿?再说他接二连三地在市里开会,拿着上面下发的文件大做文章,谁还能说半个不字?”

  “他要杀鸡给猴看?冲着你?”

  “不冲着我,难道还冲着你?老子差点把他心尖儿上的人给活活掐死,他之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他还不打击报复?”

  “就为了个女人,至于么?谁不知道S城是你的地盘,他这样做还不是找死。”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估计醉生梦死是保不住了,咱们早点清帐,把自个抹清了再说。”

  “那天你给我打电话,我就把账本给你了啊。”

  “陆东皓那里没有?”

  “没有。”

  “那就好,最近一段时间把尾巴都收起来,哎,风头紧着了,过了这阵再说吧。”

  “就这事儿?”

  “就这事儿。哦,对了,当年那事儿,你都处理干净了?”

  “什么事儿?”

  高绍南有些欲言又止,“就是五年前,那女人被咱们那啥……”

  “咳,我还以为啥事儿呢,不是早就没影的事么,这种事,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是咱们干的?”

  “不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么。”高绍南莫名地松了口气,又觉得整整一天的心神不宁,想找个倾诉的出口,但又找不到合适的人表达,“你说,当年,咱们是不是太狠点了?”

  “哟!高局长,可别咱们咱们的,这事儿我可是从头到尾只听你一个人的。”

  “白昭,我可拿你当兄弟的。不是你,我也沾不到陆东皓半点便宜。”

  “高少爷,你这话也只能放在这里说说,要传出去了,我白昭可怎么混啊?”

  “当然,你这不是废话么?我是哪种人么?”

  跟白昭的一顿酒并没有消解掉高绍南郁郁的情绪。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在看见甘尚川的背影时戛然而止,也不明白原本胸中累积的怒火会在看到她沉默寡言的样子后骤然消失,更不明白那沉甸甸如同大石压胸的郁闷到底是从何而来?因为想不明白,虽然干脆酩酊大醉。大醉之后,第二天又是那个混不吝的堂堂局长。

  出院之后,甘尚川并没有安心在家休养,低调的旅法作家在沉寂半年之后又频繁地出现在媒体上。某日与志同道合者的茶话会,某日出席了当代艺术摄影展的发布会,又某日发起了文化界人士的慈善活动。她很高调,高调地接受各家媒体的专访,谈人生,谈艺术,谈创业,谈慈善,谈理想。媒体的人很喜欢像甘尚川这样的上层人物,没什么脾气,模样上镜,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很容易赢得好感,一有热门话题就邀请她来当嘉宾,一来二去就成了S城的名人。她的身份很复杂,即可以算是有法资背景的企业家,又有几本作品傍身成为文化圈的宠儿,无论是作秀也好,炒作也罢,她身上的题材足够多,自然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景然问过她,这样累不累?说得很含蓄,其实也是见不惯她成天抛头露面的样子。

  她倒是不在意,“当个明星CEO,岂不是可以省去大量的宣传费用?”

  舆论是把双刃剑,人红了是非自然多,她原本就是土生土长的S城人。旧日的沉疴泛起,世间开始传言,原来她竟然是若干年前S城纪委书记的女儿。但这终究只能仅止于坊间传言,谁也不敢把这些道听途说的事情公诸于众,就好像本市最大的家居卖场的掌门人,稍有资历的记者都知道那女的以前不过是按摩院的洗头妹,傍上了家具厂厂长,从此垂帘听政,一妇当关。但这世间就是如此,笑贫不笑娼,明面上人家还不是风头正健,今天荣获了本土十大名媛,明天又成了某电视台评出的十大明星企业掌门人。

  陆东皓在办公室里玩着手机,白昭走进来的时候,他还是一门心思地玩得不亦乐乎。

  “有事儿?”

  “没,看报纸了么?”

  “啥报纸?范冰冰去戛纳了?”

  “这次高绍南可能要栽了。”

  “是嘛。”

  “哥……”白昭有些无奈。

  “把你手机给我。”陆东皓伸出手。

  “干嘛?”

  “快给我。”

  白昭不明白陆东皓为什么沉迷于这款手机,不仅自己用,还非要给自己也换了。当然,他不清楚这个举动对于陆东皓来说代表了什么,但他是很乐意接受这样亲密的暗示。

  “哈哈哈,你没玩这游戏么?让我玩会,我给你破记录。”

  白昭觉得陆东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几年心也不在生意上了,什么事都交给他,虽然他甘之若饴,但他不希望这样的转变是有别的原因。

  “白三,你去忙你的。”陆东皓挥挥手,又沉浸在游戏中。

  白昭出去的时候才想起来,他要说的分明不是高绍南的事情,他想知道到了今天陆东皓对甘尚川到底还有没有想法。算了,下次问问袁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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