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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莲湖之错(3)

  “可能欠了谁家风流债,还是抢了人家媳妇,又或是我长得太过英俊,有人羡慕嫉妒又愤恨,就想宰了我。”百里行素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正经点。”若是以往,别说刺杀,就是一个不善的眼神,他都会计较半天,今日这般云淡风轻,实在有些奇怪。

  “我哪不正经,不像那家伙,尽会花言巧语。”百里行素不满地控诉,进而威胁,“现在给你两条路,一是咱们百里流烟宫,二是,我跟你去漠北,反正不准留在中州。”

  “师傅!”她语气微沉。

  百里行素抬起头望她,一脸幽怨:“答不答应?不答应我死给你看!”

  “这么有精神,看来还死不了。”她说着起身欲走,却被人一把拉住,扭头便看到一张毫无血色的容颜,雪白的衣衫上,一片鲜红正在扩散着。

  她秀眉拧起:“你没治伤?”

  百里行素一脸委屈地点了点头。

  “走了,回房。”她冷着脸说道。

  百里行素丝毫不买帐,幽怨地说道:“你看了又不心疼,心疼了也不负责,不如不看,你知道的男女授受不清,万一那家伙撞见,一时醋火滔天找我拼命,我就真的小命玩完了。”

  “我没意见。”修聿缓步从九曲回廊走来,瞅了瞅两人淡笑言道。

  百里行素凤眸微扬,朝她伸手,“还不扶我?”

  烟落扶着他回房,修聿缓步跟在后面,问道:“你跟什么人结了仇?瞅着你内力全失的时候下手,真是要你的命。”

  百里行素闻言扭头,打量了他一眼,哼道:“你的嫌疑最大,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你知道我现在内力全无就派人想杀了我,独占我徒弟。”

  烟落甚是无语,扶着他进了房治伤,对方下手极狠,伤在心口处,若是再深一寸便真会致命。

  百里行素低眉瞅着她,唇角坏坏的勾起,瞥了眼一旁的修聿,问道:“他身材好,还是我身材好?”

  屏风外的萧清越一口气茶没稳住,便喷了出来。

  烟落一咬牙,手上力道一重,百里行素顿时鬼哭狼嚎:“不说就不说,干嘛动手动脚?”

  夜风轻轻拂来,带着碧荷初绽的清香,笼罩着整座栖霞阁,沉静而动人。

  修聿吩咐晚膳移到了栖霞阁来,百里行素毫不客气地坐在那里,“徒弟,我手没力气,喂我!”

  萧清越咬牙切齿,一记眼刀便飞了过去,恶狠狠地道:“狐狸精,你嫌命太长的话,我不介意给你补上一刀。”

  修聿便笑着端起碗,一边夹菜,一边道:“我帮你!”

  百里行素乖乖拿起筷子,“我还是自己来吧。”

  晚膳过后,无忧在这边玩得累了便趴在榻上打起了瞌睡,修聿拿外衫裹着抱起,道:“不早了,我送他回去。”

  “师傅,你也早点休息。”烟落起身说道。

  “你敢走,我死给你看。”某人以死相胁。

  “百里行素你抽得什么风?”烟落有些恼火,但终究争不过她,又留了下来。

  看到修聿送无忧离开,百里行素嘴角勾起大大的笑容,握玩着腰际的平安结,懒懒地瞅着她:“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漠北?”

  “等你伤好些再说。”烟落淡声道。

  “已经好了,我们现在就私奔吧!”百里行素笑眯眯地说道。

  烟落眉目纠结,直言说道:“不然还是送你回百里流烟宫吧,我让连城也回去,有他们兄弟照顾你,我也放心些。”

  “你嫌弃我?”百里行素瞅着她哼道。

  “当我没说。”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下来,百里行素望了望桌上的棋盘,打破沉默:“陪我下盘棋再走。”

  她抿唇沉默了一会,在榻边坐下来:“只一盘。”

  百里行素扬起狐狸般狡黠的笑,“咱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什么游戏?”她淡眉微扬,直觉告诉她不是好事。

  “赢一颗棋,可以要求对方做一件事。”他笑眯眯地说道。

  “好。”对于自己的棋艺,她一向是很自信的。

  “别说我欺负你,你先。”百里行素撸了撸袖子,神情好不嚣张。

  烟落默然执棋扣入棋盘之中,虽然已经很多年未下棋,但父亲和母亲都是弈棋高手,从小耳濡目染,她的棋艺亦是少有敌手的。

  一柱香后,百里行素唇角一勾,从棋盘之上拈起几粒棋子,笑眯眯地望着她:“萧清越是不是还是个黄花闺女?”

  她眉头一皱,“换一个。”

  百里行素指着她便控诉:“哪哪哪,愿赌服输,我这问题并不过份,只不过是随带关心一下那个凶女人的感情生活。”

  “是。”她淡声回道。

  百里行素登时笑得直捶床,“哈哈,我就知道那么凶悍的女人,哪个男人敢要她?”笑着笑着,扯动伤口,痛得他呲牙咧嘴,赶忙便忍了下去。

  又过了没多久,百里行素再度收起她几粒棋子,笑着凑近前来,神秘兮兮地问道:“那个…你跟姓修的亲过几回?”

  “不知道。”她截然拒绝。

  百里行素撇了撇嘴,继续执子下棋:“不说就不说,有什么了不起,小气!”

  烟落拧眉望着棋盘之上黑白落错的棋子,不知是自己多年未对弈手艺生疏了,还是自己真的遇到了对弈的高手,总之无论她怎么走,都会被百里行素截杀,下了近一个时辰,她一子都未赢过。

  百里行素抬眸瞅了瞅对面神色凝重的女子:“下输了也不用垮个脸吧,我可是从小玩到大的,你想赢我,门儿都没有。”

  她微微敛目,放下手中的棋子,叹道:“我输了。”

  百里行素顿时笑开了花,摸了摸下巴,眸中精光一闪,笑盈盈地瞅着她眼睛,“我身材好,还是姓修的身材好?”

  “你…”她咬牙切齿地瞪他。

  “你不是都看过,有那么难比较?”百里行素一副吊儿郎当的痞样,狡黠一笑道:“要不我再脱了衫子你瞧瞧,比较比较再回答我?”

  “百里行素。”她恼火了。

  “不解不情的女人!”百里行素捂着伤口处,敛去笑意,道:“好,那我换一个问。”

  “问什么?”她隐忍着怒气瞅着他问道。

  他敛去玩笑之色,出声道:“如果我们分开了,你还会记得我吗?”

  “会。”她坦然回道,遇上这等的冤孽,怕是想忘也忘不了。

  他闻言轻轻点了点头,侧头望了望窗外,雨打荷叶的簌簌声,清晰地传入屋内,他道:“下雨了。”

  她也望向窗外,远远看到荷塘边上,有人撑着伞缓步而来,身形是那样熟悉,她唇角不由勾起一抹轻浅的笑意,沉静而温柔。

  百里行素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要睡了,还不走?”

  烟落起身,走了两步扭头叮嘱道:“这两日若是下雨,你别出门乱跑,伤势加重了,我懒得管。”

  “知道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百里行素轻声哼道,只是唇角却难掩笑意。

  烟落开门出去,刚走几步,便看着不远处正撑着伞走来的人,快步走上前去:“无忧睡了吗?”

  修聿点了点头,道:“我送你回房。”

  “嗯。”她轻声应道。

  “什么时候回漠北。”

  “等师傅伤好些就走。”

  “让萧清越跟你一起去吧,有她在,我放心些。”

  “还是让姐姐留在这里,漠北那里的事我会自己解决,大夏如今也刚刚稳定,你也够忙的,让姐姐留下帮大夏吧。”

  “那好吧,有事不许再自作主张,每七天必须写信,至少每个月要见我一次。”

  “好,师傅遇刺的事,你多费心查探,我怕背后没那么简单。”

  …

  夜风清凉,倚窗而立的人望着雨中渐行渐远的背景,一身萧索。

  半个月后,在百里行素一次又一次“以死相胁”之下,烟落决定起程返回漠北,修聿担心刺杀百里行素的人不会罢手,坚持亲自将他们送回漠北。

  回到朔州,她第一时间去了英烈祠,正遇上任重远在这里拜祭,看到面容沧桑的老人她一撩衣袍跪了下去,“对不起!我没有将任二叔带回来。”

  那个性子冲动又火暴的长者在北燕皇宫就那样在她面前被乱箭射杀,她却还未替他报仇。

  任重远默然站在那里,神色难掩悲伤,“领主不必自责,有些事也不是你一人之力可以阻止的。”

  烟落跪在那里巍然不动,面容悲戚,这么的多生命都是这些年在她眼前逝去的,在漠北一次次战争中并肩作战,出生入死,他们忠诚,正直,豪气…

  “是我顾虑不周,才害他们丢了性命。”她低声说道。

  “这不是你的错。”任重远叹息道。

  数年的相处,他知道她看似薄凉冷漠,却也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她比他们任何人都珍重龙骑禁军将士的生命,所有的战争她哎心呖血只求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胜利,想尽一切方法保存他们。

  “也许他们不值得救,可我毕竟流着燕氏皇族的血,我救不了北燕,只是想保住他们的性命。”她低声说道,只是她将一切想得太过简单了。

  任重远站在边上,坦然言道:“燕皇也正是知你会如此,才会做那样的决定。”沉吟片刻,说道“先帝曾说过,这乱世的战火终将是会在北燕点燃,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是天下大势,但是…绝对不能再让大昱一统天下,否则当年四大家族反出大昱的一切都是白费。”

  “大昱就是东齐,东齐太子就是大昱皇帝。”她沉声说道。

  任重道闻言久久地沉默,而后道:“漠北不比西楚和大夏那般兵强马壮,且又与东齐临近,一旦漠南被其控制,漠北便真的岌岌可危。”

  她朝着灵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一撩衣袍起身:“漠南确是心头大患,咱们必须要站稳东齐后方这片土地。”

  “东齐那边已经与漠南相交,再不出手,就要被动挨打了。”任重远直言说道,本想建议向大夏借兵,思量再三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离开祠堂,她悄然出了城,到了一座简单宁静的村庄,刚进了院子,便看到从屋出来的女子。

  “皇姐…”燕初云怔怔地望着她。

  “太妃的病好些了吗?”烟落上前问道。

  燕初云愣了愣,而后点了点头,“已经好多了。”当初是她骗了她,还差点害死她,她却还是将她们救出了燕京城。

  “那就好。”烟落淡笑,望了望周围,“有什么需要就跟人说,若是住不惯便搬庄内去住吧,给你娘医病也方便些…”

  “皇姐,这里很好。”燕初云连忙打断她的话,说道:“虽然没有燕京繁华,但简单平静,已经有两个大夫轮流照看,在这里很好。”

  烟落闻言也不再坚持,一时间两人都沉默着不说话。

  “皇姐,你的伤好了吗?”燕初云小心问道。

  不知何时,那骄傲的公主已经敛尽了曾经的刁蛮之气,变得这般沉静了,烟落点了点头,“嗯,都好了。”

  燕初云没再说话,只是静静望着站在门口的人,她曾经有多么嫉妒她,怨恨她,可是当她真正经历皇宫大位之争的残酷,她才发现,自己的嫉妒和怨恨是多么天真。

  来到漠北,看到不同于燕京的等级森严,不同于北燕的官员体制,看到漠北百姓将龙骑禁军及领主奉若神明,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朴实可亲,她开始明白,父皇所做的一切,是对的。

  “皇姐,对不起。”燕初云低头言道。

  “都过去了。”烟落淡然一笑,拍了拍她的肩“以后的路,要靠你自己去走,这里可能不会再有锦衣玉食,也不会再有宫人伺候。”

  “嗯。”燕初云点了点头。

  她曾经是那样的骄傲,她不服她为何得了父皇那般的宠爱,为何会让修聿那般不舍不弃,当自己离开燕京才知道,她终究是比不过她的。

  她没有她那般聪慧过人,没有她那般冷静沉着,没有她那般心胸豁达…而她,除去了初云公主这个身份和殊荣,什么都不是。

  烟落取出一枚铁令递过:“漠北最近与漠南也不太平,我可能不会有太多时间过来,若是有事,你可以带这铁令让庄内任何人帮忙。”

  初云接过令牌:“谢谢。”

  烟落到屋内替仪贵太妃把了脉,重新开了药方交给大夫,嘱付了用药份量,方才返回城中。

  刚一进庄,修聿便快步过来:“你去哪了?”

  “出城去了。”她坦然言道,沉吟片刻问,“你什么时候回中州?”

  “你就那么急着赶我走?”修聿哼道。

  “你好歹也是一国之君,老待在漠北不合适,现在也到朔州了,便是刺杀的人来了,也出不了什么意外。”

  修聿闲步跟在她边上,认真说道:“我是担心百里行素遇刺的事,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烟落闻言脚步一顿,“怎么说?”

  “下手的人很干净,试想如今这天下有谁敢在大夏境内动手,且不留一丝痕迹?”修聿沉声问道。

  “你是说东齐和西楚的人?”她不由问道。

  修聿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不管是哪一方,这件事太过蹊跷,在还没查清这件事前,我会留在漠北。”

  刺杀之事,让他不得不去注意这个一向狂放不羁的武林骄子,他的背后到底藏了什么秘密,而他一直在她的身边是无意,还是有心为之?

  “那大夏…”大夏战事刚平,定然有许多事情等着她去做。

  “烟落,我真的不想…燕京的事再重演一遍。”修聿深深望着她,忆起升平方场上的一幕幕,声音不由低沉了下去“我当时差一点,差一点就救不了你,差一点…就眼睁睁地看着你烧死在那里。”

  她闻言不由沉默了下去,过了许久道:“大夏很多事情要你去做,你是一国之君,已经不只是中州的闲散王爷,我这边会自己小心的。”

  他静静地望着她,面色有些沉重,探手牵起她的手,“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是江山皇位,从来不是我所要的,我不是想要争什么,只是想能够有足够的力量帮助你,在你放下你的坚强时,可以放心的依靠我。”

  她突地重重撞入他的怀中,紧紧抱着他的腰身,头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熟悉的松兰香气萦绕在鼻息间,温醇得让她几乎想要醉了。

  这一刻,她突然在想,如果当初在莲湖之畔他们没有错过,也许她的人生就不会是这般苦涩难言。

  他被她骤然而至的拥抱撞得脚下一踉跄,低眉瞧着她,小心翼翼问道:“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只是想你了。”

  即便这个人就在她的面前,依旧让她忍不住去想,去思念。

  修聿微微一愣,唇角无声牵起,所有笼罩在心头的不安和迷茫只因这一句都悄然散去,俯首轻吻着她的发,“我也在想。”

  过了许久,她有些困窘地松开环在他腰身的手,低着头从腰际的锦囊摸出一块松石,“送你。”

  他细细打量了几眼,皱了皱眉:“跟百里行素的一样的。”

  “不一样。”她强调道。

  “除了那玉,不都是一样的。”他闷闷地哼道。

  “那是平安结,这是同心结,当然不一样。”她红着脸又气又急。

  “同心结。”修聿眼底一抹清光掠过,面上绽起灿然的笑容。

  “不要算了。”她转身便道。

  修聿笑着硬是将东西抢了过来,拿在手间仔细瞧了瞧,“这是什么玉?”

  “是松石,在漠北喻意幸运吉祥的意思,之前在大漠救了一队西域商队,有人送了这个,瞧着顺眼就留下了。”

  “等漠南的战事结了,把这里交给任重远,你跟我去中州吧!”修聿侧头望她,说道“漠北冬天冷,你本就身体不好,常年住在这里不好。”

  “那时候漠南和漠北就相当于西楚,大夏,东齐三国的后方,只怕难得安宁。”她平静地说道。

  “哎…”修聿无奈地叹息“难道我真要等得头发花白了才能把你娶回去?”

  “修聿,你多大了?”烟落蓦然侧头问道,西楚的皇叔,怎么算也该老大不小了。

  “二十有八。”修聿坦然直言道。

  烟落闻言皱了皱眉,咕哝道:“你不是皇叔吗,怎么算也该三十好几了吧!”

  修聿顿时沉着脸,瞪她:“我不过也只比楚策大一岁几个月而已,你想什么呢?”

  “你什么时候回去?”她再一次问起这个问题,立马换来了某人的白眼,烟落抿了抿唇,一本正经说道:“大夏需要你,我会自己小心的…”

  他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直言问道:“那你呢?你不需要我吗?”

  她垂着头沉默着,她需要他,一直需要他,即便聚少离多,即便没有相守,他和无忧一直是她灰暗人生的希望。

  两个人一时间都不说话了,任重远急步穿过走廊过来,道:“领主,楚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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