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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软禁东齐(2)

  楚策没有回头,只是微微抬了抬手,举步朝着中州王府正厅而去,走到他身前,沉声道:“我没有害他!”

  烟落不语,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眼前人的面容是那样的模糊,她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觉得好累,好累,累得想从此睡去,永世不醒。

  “你…不信我?”楚策望着她,低声喃喃道。

  “我信。”烟落无力地转过身去,声音沙哑而无力,一步一步朝着里面走去:“是我害死了他,所有人都是我害的,该死的人…是我!”是她设计要对付楚策,修聿才会前去岐州,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错!

  话音一落,胸腔内血气翻腾,满口腥咸,染红了她苍白的唇。

  罗衍跟着进到正厅,望了望停放在正厅的棺木,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人,“小烟,跟我们回沧都吧!”

  她抽回自己的手,无力地摇了摇头,走到今天了,还回得吗?

  萧清越几步上前,腰际长剑铮然出鞘,指着罗衍,扫了楚策,决然说道:“我不管她曾经与你们有过什么,她是我萧清越的妹妹,与你,与西楚都不再有任何关系!”

  “小烟…”罗衍直直望着那单薄的背影。

  楚策忘着那倔强单薄的背影,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保重!”这事,虽不是他所为,却也是他的人所为。

  他转过身朝外走,迎面而来的风吹起满厅的白绫,他一步一步朝外走着,绝望和无力的感觉一丝丝蔓延着,他不动声色将所有的思绪狠狠压了下去,期盼,相思,深爱…所有,所有的一切。

  “娘娘!”飞云骑卫都望向女子单薄的背影,她要把这个凶手放走吗?

  正厅之内的烟落一口鲜血喷出,无力地倒了下去。

  楚策听到身后慌乱的声音,脚步微顿,而后快步出了王府,翻身上马低喝一声,绝尘而去。

  夜色沉沉,皇极大殿一片死寂,玄衣墨发的帝王望着垂首跪地的四人,一身深冷的杀意。

  “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下所策划,是臣要玄武前去截杀送信的祁恒,是属下示意白虎和朱雀不让大将军王出兵前去岐州。”青龙仰头望着玉阶之上玄衣墨发的帝王,而后一个头深深磕了下去,语调深沉,缓缓说道:“臣想…为皇上寻一条生路,皇上下不了这个狠心,臣替你做。”

  楚策望着他,一身杀气凛然:“朕生路也好,死路也罢,用不着他人插手其中。”

  青龙缓缓抬头,望向这位他们立誓追随一生的西楚帝王,沉声道:“臣不求皇上开恩,臣只知道不管有什么样的愿望,只有活着的人才有机会实现,不管有什么样的恩怨,只要活着就有解开的一天,夏皇已死,再没有人会挡在你和娘娘之间。”

  他知道这一切有违圣命,甚至有违道义,但有的时候,有些事必须要有人去做。

  楚策沉默地站在那里,望着幽深沉寂的大殿,仿佛在一瞬间忆起了这几十年过往,隐约间看到当年在这皇极大殿的一幕幕画面,单纯的女子固执的回到这里,想要索要一个答案,可是他却…

  “皇上,事已至此,青龙几人也是为你着想,如今西楚正值用人之际,你不可意气用事?”一直在旁沉默地罗衍上前劝道。

  楚策敛去眼底的异样,扫了一眼跪着的四人:“你们跟了我这么多年,我重用你们,亦相信你们,可也不会任你们胡作非为,即便是为我好,朕…不会姑息养奸。”

  “皇上!”罗衍闻声面色顿时一变,一撩衣袍跪下道:“当时我发现情况不对,却视而不见,臣一样有罪,如今东齐一场大战,西楚大有折损,青龙他们四个虽有错,但亦是为大局着想。”

  楚策面目冷然:“你们走吧!”

  青龙几人抬头望了望玄衣帝王,齐齐深深磕头:“臣等,告退!”

  偌大的皇极大殿只剩下楚策与罗衍两人,夜风吹入大殿拂起绣着金龙纹的锦帷,哗哗作响。“你知道她当年是怎么走进这里,又是怎么从这里走出去的吗?”楚策怔怔地望着那空旷的大殿,喃喃道。

  罗衍闻言沉吟不语,他知道他说的是她。

  楚策缓缓坐在那龙椅之上,手握着龙绮的扶手,冰凉而坚硬:“我记得,永远都记得,每当我坐在这里的每一天,我都会看到那一幕。”他深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当时,她怎么都不肯相信所发生的一切,她想从我身上看到一丝丝足以让她坚信的证据,可是我亲手…将她这最后一丝希望毁灭了。”

  他缓缓抬眸望去,恍然又看到怀胎九月的女子冲着他艰难跪地伏首,仿佛听到她泪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看到她绝然而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殿门…

  中州王府,有人在屋里来来去去,有人在床边一声声叫着她,有人在悲切哭泣…

  她一直醒着,只是疲惫地睁不开眼,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一颗心仿佛都已经被掏得空空的,她不想想任何事,亦无力去想,甚至不敢睁开眼面对现实的一切,软弱的任自己闭着眼沉沦在一个又一个的梦中,梦中丰神隽永的男子来了又去,他总是眉眼含笑地望着她,那样的感觉就像是三月的春风吹拂着的感觉。

  萧清越红着眼睛走进房内,望了望侍候在旁的边池,连池摇了摇头:“还是不吃,我只能每天给她灌了药,但再这样下去,肚子的孩子也撑不住了。

  萧清越望着榻上面色苍白得无一丝血色的女子,不由叹息。

  她真的太累了,这么多年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困境,她都能冷静的支撑下来,然而越来越多的东西压在她的心头,连番的巨变,她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整颗心为之崩溃了…

  “连池,你想想办法,总不能看着他们一尸两命。”他们盼了那么久才盼到这个孩子,如今却…

  连池无奈摇了摇头,望了望床榻上毫无生气的人,轻轻叹息:“她自己心里过不去那个坎,谁也帮不上忙。”

  一身明黄绣金龙纹的小少年从书房下学回来,看到松涛阁里人来人往,眼眶微微泛红,却生生忍出眼泪,悄然走了过去,进到屋中望了望萧清越:“清姨,娘还是没醒吗?”

  萧清越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看到站在边上一直很安静的无忧顿觉心酸,这个孩子似乎在一夜间长大了,再不是以前那个会跟人撒娇的稚气孩子,他每天定时去书房学习,而后跟着飞云骑的人学习骑马射箭,然后回到松涛阁看望母亲。

  无忧轻步走近床边,接过侍女们手中的巾帕,轻轻擦拭着母亲苍白而瘦削的面庞,做完了所有的事,他一如往日安静地床边的在椅子上坐下,轻声道:“娘,累了,就多睡一会吧!”

  床榻之上了无生气的女子,眼底缓缓滑落出泪水的痕迹,无忧从椅子上下来,伸着小手擦去那冰凉的痕迹,小小的脸扬起笑:“娘亲,无忧会听话的,你不用担心。”

  站在边上的两个丫环瞧见,眼泪顿时涌出眼眶,一把捂住嘴别开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萧清越紧紧抿着唇,无奈又心疼地望着母子二人。

  祁月刚走过来,瞧见屋内的人不由停下了脚步,萧清越轻步到外室:“有事吗?”

  “东齐趁势而起,频频滋扰大夏边境,一些曾经北燕的降臣也趁着大夏无主开始生事,再这样下去,大夏真的要乱起来了。”祁月低声叹道,萧清越闻言拳头狠狠握起,重重地捶在桌上:“百里行素是真要把大夏逼上绝路啊!”

  “如今大夏无主,人心涣散,迟早要起乱子。”祁月愁容满面,这么多年即便面对再艰难的困境,也未有过如此无力的感觉。

  “谁说大夏无主了,不是还有我。”清亮而略带稚气的声音传来,一身明黄龙袍的无忧从里面走出来,隐约透出几分难以置信的君王气度。

  祁月和萧清越两人望着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祁月叔叔,我是大夏的太子,爹爹现在不在,我就要替他守住大夏,替他保护娘亲,保护中州。”无忧扬起脸望向祁月,一脸的坚定决绝。

  爹爹说过,一生之中唯有两样不可失去,一是母亲,那是他一生最爱的女人,二是中州,那是他们的家。

  现在,他一定要替爹爹守住他一生最在意的所在,等着他回来。

  “无忧,你还小,这些事…”祁月声音有些微微哽咽,皇上一直不想这个孩子与任何权谋争斗扯上关系,虽立他为大夏太子,却从未想过要让他与权力阴谋扯上关系。

  “祁月叔叔,爹爹不在,我是这个家唯一的男儿,男子汉大丈夫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家人。”无忧一脸坚定地说道,扭头望了望内室:“我要代替爹爹保护这个家,保护娘亲,我不相信爹爹会那样走了,他一定会回来的。”

  萧清越和祁月望着站在他们面前的孩子,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他还那么小,他连七岁都还不到,怎么可以负起这么多沉重的担子?

  过了许久,祁月点了点头:“好,有你祁月叔叔一天,就有我们大夏一天,绝不会再让百里行素那家伙欺负了咱们。”

  “还有我。”萧清越站上前道。

  “还有我们。”祁连和祁恒齐齐进门道,门外聚集着飞云骑的十将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个小小的孩子身上,不愧是中州王一手抚养大的孩子。

  乾元十年初秋,大夏太子登基为帝,尊其母为慧敬皇太后,漠北及漠南正式并入大夏版图。

  在无忧登基的那一天,烟落醒了过来,安静地吃饭,吃药,没有再掉一滴泪,也没有再说一句话,萧清越好几个夜里去她房里看,她都是坐在那里睁着眼睛直到天明。

  直到她在书房发现那封在漠北写给修聿的信,才知道信根本就没有送到他的手里,继而从祁连口中得知修聿在大婚当日拾到了楚策的玉佩,看到那一模一样的同心结决定前去沧都查明真相,不想她一念之差犯下大错便去了上阳关寻她,却屡屡擦肩而过。

  她沉默了许久,提笔写下:我要去岐州。

  萧清越几人一再反对,却也无法改变她的决定,只得安排送她前去岐州。

  当天她一个人在厨房做了一桌的菜,接了无忧下学,一起用了晚膳,直到无忧睡了,她在床边坐了许久,直到天快亮时祁连前来敲门,她起身替无忧掖了掖被子方才离去。

  她前脚出门,床榻上的孩子立即睁开了眼,连鞋都没穿追了出去,躲在柱子后看着母亲上了马车,一句话也没说,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现。

  祁月望着消失在夜色中的马车,叹道:“这样真的好吗?”

  萧清越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就让她去吧。”再让她待在这个满是楚修聿影子的地方会把她逼疯的。

  经历长达数月的混战,上阳关已经划规为西楚,岐州及天阳关落入也成了大夏的领土,再次踏进这座城,这前后还不到一个月时间,她却已经觉得已经过了好多年,好多年…

  她直直走到了东南门,望着人来人往的城门,一站便站了两个时辰,连池默然在旁边跟着,也不相劝。

  祁连快步穿过人流上前低声道:“娘娘,住的地方已经备好了,咱们走吧。”

  她木然转过身去跟着走,喧闹的大街,可是所有的声音仿佛都与她隔绝了…

  “小心。”祁连探手拉开她,一队人赶着马朝城外走去,看样子是前往东齐贩卖马匹的商队,一马仰头长嘶了一声,她空洞的目光瞬间一动。

  牵着马的马奴见马儿不听话,狠狠抽了几鞭子:“让你还叫,还不走。”

  她踉跄着跑了过去,祁连赶紧跟着边上护着,看到那被马奴抽打的马儿,整个人不由一震:“…追月!”

  那是皇上的马,是王府里的追月,怪不得那马儿见了他们会叫出声。岐州战事后,他们一直没有找到它,以为它也战死了,没想到…

  看到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的追月,祁连心中顿起怒意,流星和追月平日在府里,他们无不是宝贝着,如今竟然让这些人这般虐打。

  “你们,你们干什么?”看到他们几个冲了过来,那马奴有些慌乱。

  “快说你这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祁连不由分说逼问道。

  那马奴一慌,就扯着嗓子叫主子前来,领队的总管小跑着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这匹马我们要了。”祁连道。

  “不行,这是夷都人家订好的…”

  祁连一剑抵着那总管,威吓道:“卖不卖?”

  那总管一看是惹不起的主,赶紧收了钱带着马队走了人。她伸出颤抖的手摸着马头,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失声痛哭,那些潜藏在心底往日不经意的记忆,再一以次喷薄而出,撕心裂肺的痛让她几近崩溃。

  修聿,天下这么大,我要到哪里才找得到你?

  数日之后,经过连池的细心医治,追月身上的伤势大有好转。烟落依旧不说话,很多的时候是待在马厩望着追月的。

  清晨天色微明,她便牵着马儿出了碧云庄,连池赶紧吩咐了守卫,一路跟了上去。

  她跟着马儿出了城,过了河,穿过平原到了一片荒芜的山林,那显然是经过大火之后的战场,林中寸草全无,一片焦黑,这里叫落风坡,是他们找到他的地方。

  追月望着对面的山坡长嘶一声,她惊喜地抬眸望过去,一身白衣的男子迎风而立,翩然若仙,她眼底的喜悦缓缓沉寂了下去。

  连池顺着望过去,低语道:“师傅!”

  冷风呼啸而过,山坡之上四周林木被烧得发黑,唯有那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洁净的九天而降的仙神,那样的光华夺目。

  这是自北朔平原决裂以后,在她出兵捣了他的都城之后,在他…除掉楚修聿之后,他们之间第一次这样面对面的相见。

  烟落面色漠然,握着缰绳的手不由紧了紧,连池不由有些紧张,低声说道:“小师妹,咱们回城吧。”

  百里行素望着她,目光深邃而悲凉,本以为一生都不会再见,却不想在这楚修聿丧命的地方又一次相逢了。

  他举步走了过去,站到她的面前:“楚修聿死了,你不恨我?”

  她真的变了,整个人瘦得他都认不出来了,她的目光似是在望着他,又似是穿过了他,穿过了世间万物,空洞地可怕。

  连池见状挡到她的身前,望向百里行素:“师傅,你放过她吧,不要再逼她了,你会逼死她的。”

  烟落牵着马走开了,一遍一遍地在落风坡上绕行着,然而目之所及只是一片焦黑,没有他,没有关于他的任何东西。

  百里行素站在那里看着她在这片土一寸一寸地寻找关于那个人的东西,苦涩一笑,举步朝着马车走去,与她擦肩而过时,道:“要想看到楚修聿,就跟我走。”

  正举步走开的人骤然停下了脚步,空洞的目光掠过一丝光亮,木然转过身朝百里行素的马车走去…

  连池一把拉住她:“小师妹,你要干什么?”

  她若跟他去了大昱,那里有多少的人要她的命啊!

  诸葛清站在马车旁,望了望几步之外的人,“陛下,你…”

  烟落望了望连池,还是跟了上去,连池见劝不住便索性一道跟了上去,扶着她上了马车,百里行素迅速出手,封住了她周身各处大穴,顿时疼得她冷汗淋漓。

  “师傅,你…”连池惊恐地扶住差点倒地的烟落,不可置信地望向百里行素。

  百里行素面色淡然,“只是废了她半年的武功吧,我有分寸。”

  待到祁连找到落风坡时,只看到被击昏的追月马,一路追踪而去却只看到马车驶进了岐山城。

  夷都,潋香别苑沁雪阁。

  因为一句想见楚修聿就跟他走,她来到了夷都,但是这里并没有她想见的人,她被骗了,不是她不够聪明,是她太需要那个人的消息了。

  百里行素坐在桌边瞧着那边榻上躺着一动不动的女子,到了夷都三天,她没有见到楚修聿又无法离开,于是便不再吃饭,不再吃药。

  “小师妹,你再这样,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连池端着药坐在榻边劝说道。

  百里行素静静地吃完一碗饭,起身走了过去,拿过连池手中的药碗,“连池,扶她起来!”

  “师傅,还是我来吧。”连池出声道。

  “连城。”话音一落,连城快步上前将榻上的人扶起,百里行素一把捏住她的两颊,强行将药灌了下去,狠狠将药碗摔在地上“不要拿你的命来跟我较劲,没那个价值。”

  连池默然站在一旁,望了望一脸薄怒的百里行素,没有那个那个价值吗?

  为什么师傅你还要那么着急?为什么你又担心的天天晚上守在门外?为什么你比谁都怕她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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