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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帝王临,寻当年旧事(1)

  “外公,外面凉,进屋坐着吧。”云紫洛的心头涌动着莫名的情绪。

  梨苑的主屋不大,大部分人都留在了院内,太后、北帝、摄政王、云建树、云紫洛进去坐下后,便没有了楚寒霖与云轻屏的位置。

  几个小厮飞快地去偏房端来圆凳加在房门侧。

  北帝嘶哑着声音开口:“你不是洛儿的生父,怎么认识清清的?”

  他问的,显然是云建树。

  云建树听了北帝说出这话,也没再否认,只是看向云紫洛,眸中闪过愧疚:“洛儿,对不起,我一直瞒着你……”

  云紫洛虽早知道,可第一次从云建村嘴里得到确认,她还是忍不住一阵心酸。

  “爹爹,不管怎样,在洛儿心里,你就是洛儿的亲生父亲。”云紫洛的声音十分坚定,“洛儿想知道更多关于娘的事情。”

  她没有看到,在她说这话时,太后眸里一闪而过的精光。

  摄政王却看到了,不由冷冷勾起唇瓣,自端着茶轻抿,没有打扰这一切。

  云建树轻叹一声,说道:“说起来,已经有十七个年头了。

  “十七年前,我也不过二十出头,是个刚刚得志的少年将军,率领着一队亲兵前往济州府道济县迎接回老家省亲的夫人周氏。三个月前,我刚刚大婚,这场婚姻是先父母在世时指下来的,所以我对夫人的感情并不深厚,新婚几天后便进了军营训兵,将她送回了老家,此刻老家传来消息,说她身怀有孕,我便请了两个月的假去接她。

  “过了济州府三十里,天色便黑了,由于赶路,我们错过了最佳宿头,又夜逢暴雨,便到附近的山岭上寻了处山洞歇息。”

  云建树眸光突然大恸,他垂睫,嗓音有些颤抖:“天可怜见,却教我在那里遇到了她……”

  谁都知道,那个“她”指的是谁,屋内,只闻起起彼伏的呼吸声。

  “将军,这里有个山洞!”

  狂风暴雨,雷电如鸣,一行披着青蓑衣的人影骑着马在倾盆大雨中飞快地奔逃着,踩着山林中的横枝竖干爬上了一座小山坡。

  “好!”云建树一声清喝,众人翻身下马,迅速进了山洞。

  山洞很大,所以大家把马都牵了进来。

  “将军,这里有人!”突然间,四处散开的侍卫中有一个颤抖的声音传来,“是个……死人!”

  浓密的夜色,狂乱的雷鸣,山洞里凉嗖嗖的气氛,随着这句话,突然间轰炸开来。

  云建树几步赶过去,接过侍卫们手中递来的火折子往地下一照。

  倏然间,眼前一花,一阵冷风灌面,火折熄灭,他感到,一个冰凉锋利的东西抵在了自己的脖颈。

  “谁派你们来的?”黑暗中,一个极好听的女声响起。

  淡淡的,含着一线冰凉,却煞是空灵悦耳!

  彼时,少年风华正茂,也有一身的好拳脚,却也被女子闪电般的出手给震住了。

  “将军!”

  暗色中,燃起了无数火折子。

  然而,“嗖嗖嗖嗖——”几声响,也不知那女子发了什么东西,火光全熄。

  “点灯么,想要他死得早些是不是?”她的声音很淡,说出来的话却字字狠厉。

  侍卫们再不敢乱动,云建树意识到严重性,立刻将自己的身世和来这里的意图全盘托出。

  那女子松了一口气,问他道:“你能帮我做件事么?”

  淡淡的梨花香味从她身上传来,云建树微一思索,答应了。

  于是,他按着她的要求,去洞外帮她接雨水,由于没有带桶之类的物事,只得用水壶接,一次接得不多,所以,那一夜,他来来回回跑了无数次。

  侍卫们接了几次,抱怨道:“将军,你知道她要这些水干什么啊?为什么要帮她啊?”

  云建树声音却是十分平淡:“她一个孤零零的女子在这山头,必是有什么难处,我们只管做就是。”

  黑暗中,女子讥讽的声音响起:“你倒是好人。”便没再说话了。

  听到这,北帝的拳头握了几次,他面露伤痛:“清清她受伤了?谁伤得她?”

  云建树愣了下,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的?”

  北帝的声音哽咽:“我们冰城的武功承水一系,她要你给他打这么多水,定是受了重伤,需要水来疗伤。”

  云建树的心当即一酸,他竟一直不知道她要那些雨水是疗伤,因为当时,根本看不出来。

  他继续道:“第二日一早,天亮了,山洞里却还黑得很,尤其是清清呆的地方,没有光亮,我仍然没看清她长得什么样,只问她还需不需要帮助,她问我是不是朝中的将军,我说是,她说能不能跟着我们走一段路。”

  云建树苦苦一笑,道:“她当时问我能不能跟着我们走一段路,我当时心里也很起疑,虽然对她为什么深更半夜会出现在这个山洞的事没有多问,只因想她身负绝顶武功,必是涉及江湖之类的事。

  “同行的副将也委婉地提醒了我这点,带上她可能会有危险。只不过,当时这种情况,我也不愿意拒绝这样一个无助的女子,便问她想跟我们去哪里。

  “她说,她是从夫家逃婚出来的,怕在路上被夫家捉了去,只要能跟着我们躲一段日子,等风平浪静了再说,于是,我答应了她。彼时她行动如常,所以我压根没想到她之前有受重伤。只在她出洞时,我们所有人都惊呆了。”

  云建树说着,眼光不自觉地看向云紫洛,脸上满是回忆。

  他轻声喃喃:“那是个多么美丽的仙女啊,肌肤光洁如玉,眉眼也是这般如诗如画,一模一样。素白的绣梨花衫裙飘逸,一头长发,只用了一根银簪簪起……”

  随着他的低喃,北帝、摄政王、太后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云紫洛。

  确实,谁也不能否认,这的确是一张倾国倾城、颠倒众生的脸。

  “我怎么也想不到,昨晚那个略有些凶狠的女人竟然会长得这么美。当时我们的马匹没有多出来的,所以,她便与我同骑。因为,她告诉了我,她有孕在身,叫我不能把马骑得太快。”

  云紫洛的心蓦然一酸,那个时候,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自己吧?抑或说,是她这具身体的原主人?

  只是,她在极力保护着孩子的同时,有没有想到,若干年后,那个孩子却已经去了呢……

  “她这么相信你?”北帝不太相信地问。据他所知,清清虽然温婉,却极聪颖,初出冰城时由于手软吃过亏,后来便学会了保护自己。

  “北帝,您说对了,清清是双身子,怎么可能就凭一夜相信了我们?她趁我们吃饭的时候在饭里下了毒,说只有她才能调制解药。”云建树叹了一口气,“岂料她跟了我们在一起的第二天晚上,果然就撞上了麻烦。”

  “什么麻烦?”北帝急问。

  “追杀她的人来了。那一夜,我们歇息在了路旁的一间弃置茅屋内,其实,也就是清清睡在了屋里,侍卫分散,我守在了门前。”回忆起那些杀手时,云建树的目光到现在还有些颤栗。

  “那些人的武功很高,而且,不像是我们中原人氏,手段狠辣,饶是我已觉学有所成,也不是那些人的对手,只得以多胜少,加上我的几十名亲兵,围剿了大半敌人,但却让好几名歹徒冲进了茅屋。”

  “不过,清清虽然有身子,但她出手的招式一点也不缓,进去的歹徒瞬间被她击毙,她迅速起身,喊我们撤离。在路上又撞见一帮装扮奇异的人,冲突中,我为她挡了一剑。”

  云建树突然低下了头,嘴角不知是扬还是耷拉,听不出声音的喜悲:“明知道她武功比我好,可是当敌人的剑向她肚子刺去时,我还是一头大汗,本能地就冲了上去。”

  他的声音一顿,而后泛着苦涩:“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

  云紫洛明了,爹爹这是动情了。

  是啊,就像他自己所说,彼时血气方刚,少年英雄,面对娘那么优秀的女子,怎会不动心不动情?不过,云建树抬起头的时候,嘴角弯了一弯,可看出他眸内有笑意。

  “因为这个,清清照顾了我一个月。”他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掩饰都没掩饰住。

  云紫洛眸底吃惊,摄政王瞧见她的眼色,启齿问道:“云将军,你当时应该伤得很重吧?”

  云建树点头:“那名敌人的剑术相当好,我几乎当场殒命。也许我的这份诚心让清清弃了原先的打算,她说,要跟我回元京,想要让我收留她的孩子,她说,她不想孩子跟着她逃难,她想让她的孩子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我那时并不知道别的什么,尤其,我根本不知,生下孩子便是她的消逝,想她那时都安排好了,所以把孩子交付给我,我只以为,把孩子托付我,是不是也有留在云府的意思。毕竟,她说她是逃婚出来的,她肯定不愿回夫家。

  “我为她改了原来的路线,即使已经到了道济县,离周府没有多长的路了,我们却折路而返,由我亲自护送她回元京,而副将则率领亲兵接我的夫人。

  “后来的事……把孩子生下来后,她的体质突然就弱了下去,恢复不过来了,她才告诉了我,道出琉璃阁阁主的事来,天降凤星,若凤星主灭,她必当亡。”

  说到这,云建树的声音哽咽了起来。

  他知道,即使林清清不喜欢他,但只要她的一句,她愿意跟着他,但不想与周氏共侍一夫,他会二话不说,休妻,并且带着她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只是,纵然如此,那名清光潋滟、风华灼灼的女子,也不会多看他一眼,多看,也绝不会因为爱。

  因为她那双灵动的杏眸里,跳跃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他想,她的夫君肯定是个浑蛋!

  这样美好的一名女子,即便她是逃婚出去的,却也不能派诸多杀手追杀吧?而她眼底的那人,又会是谁?

  “清清为何会在生了孩子后会身体弱了下去?”北帝突然冷了眉眼,厉声询问。

  云建树悲声道:“应该是中毒的缘故,她说她身中剧毒,叫什么玄灵之花。”

  “玄灵之花!”北帝拍桌而起,眉眼间浮出震惊来。

  “怎么了外公?”

  “洛儿——”北帝伸手捉过云紫洛的玉腕,单指搭上去细细凝听。

  云紫洛不由有些紧张起来。

  一旁的摄政王沉声说道:“玄灵之花是世间剧毒,服之者不会就死,但每逢月圆之夜便会感到浑身如灸火烤,烧腾欲死,一般来说,这毒并不会致人死亡,除非那人身子大弱。”

  “比如说,生了孩子之后。”云紫洛的眉眼也尽是惊惧。

  “嗯。”摄政王冲她轻轻点了点头,凤眸中是一股言不明道不清的味道。

  北帝眉宇轻缓,松开了云紫洛的手腕,重重坐回到椅子上。

  “北帝,洛儿要不要紧?”

  太后脸上露出了紧张的神色,先于云建树问道。

  “洛儿也会遗得此毒吗?”云建树大骇。

  这么多年,洛儿除了脸上有些毒外,都是健健康康的。

  摄政王的浓眉立时竖了起来,他的凤眸内划过浅而显见的忧色,起身到云紫洛旁,执住皓腕,三指摁在北帝刚按过的地方,良久脸色一松:“没事。”

  “洛儿没有内力。”北帝沉声说道,“不会有事的。”

  他望向云建树:“清清,她,她去了后,又在哪?”

  他想问的,自然是清清埋在了哪里。

  云建树摇了摇头,悲从中来:“那一夜,她就消失了。几天后,凤星灭,我亦知,她是真的去了。我派了无数兵马寻找,也没找到她。”

  北帝大恸,站起身,背转了过去,说道:“朕想一个人处下,你们都出去吧。”

  “外公,勿思念娘亲太过,逝去的人已经去了,可活着的人,还是活着的。”云紫洛看着他的背影,抚慰地说了一句。

  “洛儿,你先出去。”北帝的身影轻轻一颤。

  云紫洛知道,她不是北帝,她跟林清清之间虽然有血缘相连的感情,但也没到他这种伤心程度。

  只是,那些追杀母亲的,伤害母亲的人,她一定会亲手挖出来!哪怕事隔多年,也绝不会让他们逍遥法外!

  玄灵之花,她也有耳闻,此花开于名为“玄灵”的海岛之上,花体有剧毒,制成毒药毒性更大。

  想着,她已经走到了梨苑的院中。

  云轻屏偎在楚寒霖身边轻缓了一口气,刚才屋子里的气氛令她很不自在。

  自从出了北帝羞辱她的事后,看到北帝,她心里便快活不起来。

  云恒服侍着太后与云建树进了偏房,回头唤四王爷,云轻屏方才跟着进去了。

  云紫洛眺目往对面的偏房看去,就看见隔着窗子是太后一张略显阴沉的脸,她眸光复杂地瞟了眼云紫洛,而后便是门窗关闭的声音。

  却不知,他们在商议些什么事情。

  午膳时,前厅里已经摆好了宴席,一张楠木雕花大圆桌上布满了上等菜肴,腾腾冒着热气。

  北帝与太后坐了主位,云建树对面相陪,云紫洛和摄政王坐在北帝身旁,楚寒霖与云轻屏坐在下手,云浩与海燕凑在最下角。

  几人坐下,由于是家常便饭,虚礼倒也不多,北帝拉着摄政王陪他小酌。

  眼看着身旁的男人一盅接一盅实打实地喝了下去,面不改色,酒味却飘散到自己的鼻子里,云紫洛忍不住抓住他端酒盅的手,低声道:“喝这么多干嘛?你就不会耍耍花头吗?”

  摄政王以左手覆在她的柔荑之上,右手将酒盅端起,宽袖遮面,侧眸朝云紫洛瞧去,眉眼皆是笑。

  “都是自家人,还在意这个不成?”低沉的声音夹杂着愉悦的笑意。

  自家人……云紫洛的心为之一动,震在原地。

  她的外公,自家人,好亲切的词!便没再阻他。只要外公高兴,只要懿高兴,只她的家人高兴,那就行了。

  日头偏西,太后回宫,于慈宁宫专设一场宴会来迎接北帝的到来,这真是稀客!可谓是宾座满席啊。

  太后清了清嗓子开口:“诸位同僚们早上都见过北帝,还有件更重要的事,云家二小姐,云紫洛,跟云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她是北帝的亲外孙女儿,冰城皇宫聪慧多才第一人,云紫洛——冰洛公主!”

  听到太后给自己硬塞上去的帽子,云紫洛有一种想把她掐死的冲动。这种称号,她倒觉得云轻屏戴得比她舒服些。

  所有人都颇为震动,虽然早知道这个消息,可这是亲眼所见,自然感觉不同了!

  脑海中不由想起云紫洛飘逸的楷书与行书,想起了她一身白纱,宛若仙人般窈窕的身姿……云二小姐,倒真当得起聪慧多才四个大字。

  听着下面这些人奉承着,太后突然有些烦,刚抬起袖子,一个声音夹杂在人群中响起:“太后,那四王爷和冰洛公主的婚事还举不举行啊?”

  这一声问了之后,全场只在三秒钟之内全部停了下来。

  大家的目光还很一致,看向了正中间的北帝。

  是啊,他们也很关心,这个后进门的王妃该如何处置?毕竟,她现在可是北帝手中呵护的宝贝公主,要她后进门,她同意吗?

  当然了,后头的话只敢在心里想想,绝不敢说出口的。

  太后的心倏然一沉。

  北帝的凤眸内划过一丝疑惑,迅速看向云紫洛:“怎么回事?你和四王爷的婚事?”

  他不由望向楚寒霖,又扫了眼摄政王。

  殿上这些人忽而都想起了什么事,虽然当初太后定下了云紫洛与四王爷的大婚在三年后,进展得非常顺利,几乎无人反对,以至于他们都快忘记这四王爷曾给过云二小姐的羞辱了!

  “赫连懿,你来说!”北帝凤眸一转,射向了一旁悠闲坐着的摄政王。

  摄政王站起身,面色沉然地开口:“四王爷与洛儿在数年前就已定下了亲,于去年四月成婚。那时,本王与洛儿还不相识,看着四王爷把堂拜完就回了府,第二日听说,拜堂的新娘不知何时调包为了云府大小姐,而被拒婚的真正的新娘——云二小姐激愤下在四王府外撞了墙,险些步入鬼门关。”

  说到最后面时,摄政王的声音已经在发颤了,深黑的凤眸间满是心疼与不忍。

  由摄政王出面说这件事,群臣听得倍加仔细些,故而连这音的颤抖也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心中也激起了共愤。

  人都是如此,总容易被某种情境所同化。

  北帝冷厉如隽的凤眸盯向了与云轻屏坐一起的楚寒霖。

  “好,好,很好!”他一掌重重击在几上,饶是最坚硬的大理石制成的花桌也险些被震碎,桌上的茶盅弹跳了起来,云紫洛离得近,眼疾手明地给扶稳了。

  云轻屏审时度势,当此情景,猛一拉惊恐中的楚寒霖,双双跪在了地上。

  “北帝,我们知道错了!”云轻屏哭着大声求饶,将额头磕在地上发出“咚咚咚”的响声。

  北帝那抬到一半高度的手掌赫然便扇不下去了。

  他是长辈,这是晚辈,何况,他们若是不承认、抵赖或吱吱唔唔的话,他也好教训。

  可现在这样,他若打下去了,那倒显得他堂堂北帝没风度、以大期小、以强凌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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