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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我是要离开他,可前提是他必须活着(3)

  百里岑瞪了她一眼,继续道:“而我辗转流离,一直想要以其他的办法进天闵国皇宫,可惜一直没有成功。最后甚至机缘巧合在冀封国定居了。但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去找你这件事。我十八岁那年打了个胜仗,便开始动用所有关系在天闵国找你,但始终没有消息。直到前几年,有个叫顾弘的大臣名声极大,实际上却是个女子,本名顾虹见。我一听这名字就想到了你,你被带走前,那妇人就说要你改名为顾虹见。但随即传来的消息,却让我很惊讶,别人说,顾虹见和皇上关系好到不像话,实际上,她是天闵皇帝龙床上的人。”

  说到这里,他眼神有点儿复杂地看了一眼顾虹见,顾虹见回了他一个坦荡荡的笑容。228百里岑继续道:“于是我找了个机会去了天闵国,在你的府邸门口等了很久,你却不曾回来,我才晓得你当真住在天闵皇帝的后宫里。等你再回来,你却只是换了身衣服,便出去喝酒了……再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告诉过你了。”

  顾虹见道:“原来前因后果是这样的。不过,你怎么确定我就是当年的春花的?”

  “看了一眼,就知道的确是你无误了。”百里岑道。

  顾虹见啧啧称奇:“我可真是看不出你就是当年的那个小男孩儿啊……真是奇怪,我跟当年怎么说也有不一样,你居然能记我的样子记得那么牢,还可以一眼看出我就是当年的那个人……”

  百里岑简短地回答道:“须臾不敢忘。”

  顾虹见抿了抿嘴,一时之间觉得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人家是因为当年几个包子的恩情所以放她一马的,而且看他样子,他还是挺在意这件事的,只是顾虹见无法判断,多年前的那些包子,能让百里岑做到哪一步。

  让她在这里安心养伤,似乎已经是极限了……

  于是,顾虹见故作不满道:“百里岑,其实你也不老实啊。嘴上说着须臾不敢忘,却还不是把我挑下了马,还重重地刺了我一枪。”

  百里岑道:“你还敢说?!若是我们正面交战,我本都担心自己能否下得了手,可你居然想出那么毒辣的招数……若非我有去确认过你就是顾虹见,我真不敢相信你和当年的春花姐姐是同一个人!顾虹见,你倒是说说,你怎么会变成那样的?”

  怎么又有人说她变了?

  林思泽说也就算了,这个百里岑居然也这么说……真是好笑。

  顾虹见瞥了他一眼,道:“我当年也只是在我自己不会饿死的情况下把包子的一部分让给你,若我会饿死,我连包子皮都不会分给你吃的。我一向自私自利,并不是后来变成这样的。”

  百里岑说:“不,你就是变了!你在天闵皇宫里的沉浮,让你完全变了一个人。”229顾虹见极为不耐烦,道:“百里岑,你真的和我很熟吗?我们当年都那么小,相处也不过半个月,你能有多了解我?我告诉你,现在的顾虹见,才是真正的顾虹见,我从未变过,是你们把曾经的我想得太好了!为什么要用你们自己想象中的人来要求我?!”

  百里岑愣了愣,道:“我们?”

  顾虹见道:“算了,没什么,你当没听到吧。”

  百里岑却已经明白了过来:“你是在说天闵皇帝。”

  顾虹见懒得接话。

  百里岑说:“好吧,先不说这个。总之,在扈州的时候,你太让我失望了,我才会克制不住自己,把你挑下马,然后刺了你一枪的。何况,我一直告诉我自己,我现在已经是冀封国的将军,无论如何不能手软,我本想直接杀了你。但最后一刻,我还是故意刺歪了,然后把你趁着混乱给带走了。”

  顾虹见道:“……无论如何,还是得谢谢你的夺命以及救命之恩。”

  百里岑看了她一眼,道:“好了,我说完了,你还有什么问题?”

  顾虹见说:“有,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问题-你现在打算把我怎么办?你救了我,但是,之后你打算要把我怎么办?”

  “我还没有想好。”百里岑居然很自然地回答了一个让顾虹见想吐血的答案,“先等等吧。”

  顾虹见说:“不能等……我现在是病没好,我病好了,武功恢复了,随时会跑。就算我不跑,若任何人发现了我的身份,发现我活生生地在你府内,你都会被怀疑叛国。”

  百里岑道:“我知道。但现在……盯着我的人太多了,你安分一些,不要出门就行了。”

  顾虹见说:“那什么陈侍郎?”

  百里岑道:“嗯。”

  “我帮你摆平他。”顾虹见一笑,道,“若你愿意相信我,便跟我说一点儿你和那位陈侍郎的事情吧。你放心,就算是为了我自己,230我也不会坑你,我会帮你除掉那个家伙的。”

  百里岑冷静道:“不可能的。他虽然只是侍郎,但权势滔天,大概就跟你在天闵国一样吧,而且他是三朝元老,还是皇上的老师……总之,不可能。”

  顾虹见一笑:“没有扳不倒的大臣,只有不充足的情报。我扳倒的文武官员,简直可以从我府上排到皇宫里去了。你放心。”

  百里岑:“……”

  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即便如此……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百里岑犹豫片刻。

  顾虹见疑惑道:“因为……我们小时候认识啊。”

  百里岑黑着脸道:“但你原本早就不记得了。”

  顾虹见稍微有些尴尬,但还是道:“现在想起来了不就行了?”

  “我没办法相信你,也没办法告诉你太多冀封国的机密。”百里岑道,“你心机和手段太多。”

  顾虹见道:“哦,那算了吧。我本来也只是想帮帮你而已。我还以为那个陈侍郎只是个不管国家,只管自己的奸臣,所以认为你把他的事情告诉我也无所谓。”

  百里岑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道:“他的确是那样的人。”

  “那你怕什么啊?”顾虹见极为不解。

  “可是,你帮我,也就等于帮冀封国。你怎么可能会真心实意地帮我们?”百里岑道。

  顾虹见道:“有何不可?难道我帮你扳倒了陈侍郎,冀封国就会强盛到可以瞬间灭了天闵国?我帮你,只是单纯想感谢一下你手下留情,这是私人事情,与国家无关。虽然我不得不承认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我真的不会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坑你啊。”

  百里岑看着她道:“……那,好吧。”

  在百里岑的描述下,顾虹见大概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这位陈侍郎有点儿像当年的姚太师,位高权重,且是三朝元老,是皇帝的老师,因此和皇帝关系很好。之所以一直只是个侍郎,却231是因为他自己不肯再往上升,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无心于权势。

  所以,他虽然职位不是最高的,可是他手中的权势却很大,同时却还能让皇帝放心。

  现在冀封国的皇帝年纪也不过十七,虽然已经可以独立处理政务,但到底年纪尚小,还是颇为依赖和信任这位陈侍郎的。

  且朝内不少人都是陈侍郎的学生,虽然很多是有名无实,只是有个师生的名义,但在朝堂之上,这也是极为重要的事情。

  只是,在百里岑看来,这个陈侍郎却完全不是什么好东西。

  首先,当初百里岑就被陈侍郎拉拢过,但百里岑对官场斗争本身就没什么兴趣,所以有礼而并不热情地敷衍而过了。但殊不知,只是因为他的反应比较冷淡,就让陈侍郎心中极为不满。

  陈侍郎这人,台面上似乎没什么特别的缺点,可实际上为人比较虚荣,特别爱听别人溜须拍马,他的学生极多,却只有几个明明没什么本事但很会拍马屁的能够得到重用。另外就是陈侍郎此人爱财色,面上听着皇帝的话惩治贪官,实际上却还是不断受贿,这贿里有钱也有美女。

  百里岑当初对陈侍郎并没特别反感,后来知道他是那样的人,心中便很是瞧不起,但他也管不了,也不想管。可没想到,就因为百里岑对陈侍郎不算尊敬且不送礼不参宴,陈侍郎便对百里岑极为不满,加上陈侍郎自己的一个小妾的弟弟也在参军,陈侍郎便三番五次地打压百里岑,想让自己小妾的弟弟上位。

  百里岑可以被拿出来说的地方,无非就是他并非冀封国之人,好在皇帝也算是比较明理的人,虽然年纪小,看问题却还算通透,只说百里岑忠心耿耿,现在既为冀封国卖命,那就是冀封国国人了。

  可陈侍郎还是不死心。

  而这一回百里岑不战而放弃扈州,只跟天闵国的士兵在扈州之外打了一场,这便立刻被陈侍郎抓住了把柄,说他是通敌卖国,故意放弃扈州。

  虽然百里岑有解释过自己放弃扈州的原因,是不想看着扈州百232姓死于瘟疫,皇帝也表示了理解,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被暂时撤了兵权得老老实实待在京城内,一出门便要被监视,还动不动要被陈侍郎喊过去在皇上面前被盘问。

  顾虹见听完,一拍手:“好办。”

  百里岑:“好办?”

  顾虹见一笑,道:“听你描述,你们的小皇帝早就对这个陈侍郎有所忌惮了。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只要有缝,我们就可以很轻易地侵入!”

  百里岑道:“我不是苍蝇。”

  顾虹见:“你……算了,我教你怎么做吧。我敢保证,这个什么陈侍郎一定可以被扳倒。”

  百里岑有些茫然地看着顾虹见。

  而后默默记下了顾虹见所说的每一句话,一点点儿去执行。

  之后的每天,百里岑都会主动地往皇宫里跑。而且,都是以自我反省的名义,去跟小皇帝说一些自己的经历。

  小皇帝从小居住深宫,沉闷无比,然而现在却恰好是他最不羁的年纪,顾虹见自己经历过,所以晓得,再怎么沉稳的人,也都会有想要出去的时候。

  以前,她就带着林思泽偷偷地溜出去过,两人什么也没买,什么也没做,只是出了宫,四处晃荡了一圈,看着不同于宫中统一服饰的穿着各异的人群,看着有点儿脏乱差的道路,看着叫卖的小贩和鳞次栉比的商店,两个人就都心满意足。

  而与小皇帝不同,百里岑小时候游荡四方,大了又征战沙场,虽然口才不大好,但经历都是实打实的,即便不加润色说出来,也足够能吸引小皇帝的注意力了。

  只是百里岑之前从没想过要和小皇帝说这些。

  陈侍郎不在的时候,百里岑就按照顾虹见教的,尽量要表现出对小皇帝的尊敬,但也不能沉闷,要让他觉得你是个听话,却有趣233的臣子。

  而陈侍郎在的时候,百里岑就变得比较沉默,而且显得越发小心翼翼,几乎不敢说话,都是陈侍郎在叽里呱啦地说。

  陈侍郎虽然口才好,但说的都是沉闷无趣的治国之道或是在批评百里岑。两相对比,小皇帝自然越发觉得比起陈侍郎,还是单独和百里岑在一起的时候比较有趣。

  可仅仅这样,当然不够,毕竟小皇帝还是很懂得谁比较重要的。

  而顾虹见的计划当然也不止于此。

  慢慢地,百里岑会有意无意地往陈侍郎的性格靠齐,逐渐变得无趣,且规矩多多,小皇帝不过两天就说起这件事,表达了不满,百里岑只说“臣是怕陈侍郎又不快,到时候又得拉着臣教训”。

  小皇帝闻言也感同身受地笑了。

  而与此同时,百里岑正在不断对陈侍郎示弱,表现出自己对他的巴结,以前不说好听的话,现在全说了,以前不送东西,现在忙不迭地往上送。陈侍郎也只是不动声色地收下他的礼物和马屁,观察着他是真心忏悔还是在做戏。

  而这时候百里岑家中的一个东西就派上用场了。

  那是原本收养百里岑的铁匠家中的一把绝世名剑,名唤“贯日”。贯日似是铁匠的家传之宝,据说削铁如泥,锋利无比,乃是上古名剑之一。

  可百里岑擅使长枪,所以那剑也只是供奉着,且不怎么为外人所知。

  可现在,有关这把剑的消息却被传了出去,不少人开始知道了百里岑有这么一把宝剑。

  为了考验百里岑,陈侍郎便索性向他要了这把宝剑。

  可好巧不巧,百里岑也正好对皇上说起这把剑,皇上对这把剑颇有兴趣,想借来一看。

  而这样的情况下,百里岑将剑给了陈侍郎。

  再面对怒气冲冲的皇帝时,百里岑也只能万分抱歉地表示,自234己实在是有些怕陈侍郎。且他知道皇上一向是很敬重陈侍郎的,所以他才会把剑给了陈侍郎。何况,陈侍郎也并非不知道皇上想看剑的事情,相信以陈侍郎对皇上的关爱程度,一定会主动将剑交给皇上。

  这其实是个局,就看陈侍郎跳不跳了。

  首先,在皇上和陈侍郎同时想要这把剑-其实皇上还不过只是说想看看而已的情况下,百里岑居然给了陈侍郎。这也就说明,在百里岑看来,陈侍郎更为重要。所以皇上必然会勃然大怒。

  但百里岑只以一句“臣知道皇上一向是很敬重陈侍郎的”便让皇上这股火气不能发出来,因为百里岑说得没错,全国上下都知道陈侍郎是皇上的老师,皇上敬重他。敬重的另一个含义,大概可以被称之为害怕。

  不只是说皇上害怕陈侍郎,而且是指比起皇上来说,大家会更害怕更在意陈侍郎一些。

  这是十分致命的。

  对于一个皇帝来说,他可以允许一个老臣有权有势有威望,但这都不能超过他啊。

  第二个就是让陈侍郎也知道皇上想要剑的事情。

  既然他知道,那么他本该主动提出让出剑给皇上。

  可是陈侍郎并没有。

  至于最后,陈侍郎会不会主动把剑带给皇上看,更是一个问题。

  但百里岑实际上也只是在把剑给陈侍郎的时候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说皇上对这把剑好像也有点儿兴趣,不过自己还是主动把剑给陈侍郎了。

  对陈侍郎来说,这是一句可有可无的虚话,在当时的情形下,他很容易就会把这句话当成百里岑为了证明自己的忠心耿耿而说出的。这么说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对他很忠心,居然为了他违逆皇上,可他并不会想到,皇上还真的对这把剑有不小的兴趣-当然,这些兴趣都来源于百里岑的种种描述。

  也因此,陈侍郎根本不会想到要把剑带给皇上看或者把剑转送235给皇上,而皇上也不会提,只会等着看陈侍郎会不会自觉地把剑给自己。

  最终的结果,就是陈侍郎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和皇上之间有了一道无可挽回的间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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