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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兵荒马乱的青春,不断地逃亡(1)

  疼。很疼。

  我的身体里,有汩汩的声音,就着嫣红的血不断地冲撞出来。我只能无望地看着四下,呼喊不出,最最绝望的时候,有个身影朝我奔跑过来。

  明明是很暗的夜色,但我却能清晰地看见他的脸,看见他抖得厉害的唇,苍白的脸,惶恐的眼神,他不停地问我,你好吗?你还好吗?

  可我发不出声来。

  心里是一片的冰凉,有一条蛇盘踞在那里,狠狠地撕扯着我。我无法摆脱,没有丝毫的力气,只能眼看着自己被吞噬掉,一点,一点地,凭空消失。

  意识模糊前,我听见他说,对不起。

  我想问问他,为什么说对不起,为什么?然后我就明白了,他撕掉自己的衬衣的一角,给我包扎伤口。

  我在流血,很多的血,铺天盖地地,从我的私密处汹涌而出。而他,要碰到那里……我已经没有羞耻可言了,我只能昏然地闭上眼睛。

  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想,我是被强暴了。我被三个男孩,强暴了。

  夏洛洛一定会嘲笑我吧。她会说,农安妮你不是大姐大吗?你不是不可一世吗?可竟然连三个男孩都打不过。

  是谁派他们来的?罗茉莉?自从进了三中我就和她结下了梁子,我把她男朋友许强给我写的情书贴到了学校公告栏里。她面上挂不住,气急败坏地找我单挑,可输得一塌糊涂,会是她心存芥蒂而报复吗?

  梁燕妮?她也喜欢邱家明,而我却让邱家明当着全班的面来拒绝她。

  难道是左左?还是方文老师?

  我也不知道我得罪过多少人。

  是十六岁,青春飞扬的年纪,以为可以胡作非为,可以肆意任性。十六岁的农安妮,是顶着一头红发,染着十个绿指甲也敢上学的倔强女孩,是打架,旷课,飙车,交白卷,和老师吵架的叛逆少女,是15岁开始谈恋爱,15岁半和男孩亲吻的坏女孩……

  她劣迹斑斑,顽劣成性。她桀骜不驯,飞扬跋扈。

  可是突然间,时间就停了下来。停在这个突然而止的夜晚。破碎,撕裂,好像一下一下地被抛到了地狱。

  是怎样发生的呢?其实毫无预兆。

  我和夏洛洛骑着单车在北正街分手,象所有的往常一样。只是转进逼仄的巷子时,有三个男孩并着单车从对面骑了过来。我从他们当中过去,右边的男孩突然重重地拉扯了我一把,我就摔了下去。

  他们把我围在当中,挑衅地望着我。

  我并不认识他们。他们穿着花哨的T恤,吹着口哨。其中一个人戴着一顶棒球帽,他的眉毛很稀疏,淡得象没有一样,这让他看上去是古怪的凶悍。另外一个人手臂上有一个狼图腾的纹身,但我能肯定那不是真的纹身,是喷上去的。我曾经也“喷”过一个纹身在脚踝处,故意不穿袜子套着帆布鞋去学校,被教导主任训了三个小时,还请了家长。爸爸来的时候,我早已经偷偷地用水清洗掉了,这样的作弄让教导主任大为恼火。

  第三个人,头发比我的还长,盖过眼睛,隐约流出很阴森的眼神。

  周围很安静,没有人,我环顾了一下,冲出去已经不太可能。他们把我逼到墙角,我尽量挺立着身体不让自己显出害怕的模样。

  戴棒球帽的男孩掏出了一把刀,他恶狠狠地说,农安妮,你太嚣张了,如果你不收敛,会……

  没有等他说完,我顺势抬起脚朝他踢了过去,他吃疼地弯下腰,旁边的两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而我举起书包朝站我左边的男孩头上砸了过去,混乱中,我开始向前奔跑。

  风在我耳边呼啸而过,我想,我只要跑出巷口就没有事了,可是,我的脚突然踩到一块石头崴了一下,跌下去的时候,他们已经从后面追赶了上来。我的手臂被拖住,挣扎中,我衬衣的纽扣突然被扯掉了。

  我愕然地捂住胸口,惊慌失措地看着他们。

  从来没有的恐惧,在他们的狰狞的眼神里升腾起来。他们互相对视了一下眼神,朝我逼过来,两个男孩把我扑倒在地,象狼扑向猎物时的残暴和凶狠,我的身体开始抖索得厉害,我隐约地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了。

  我用尽全力地挣扎,咒骂,但无济于事,他们的拳头一下一下砸了过来,我几乎昏厥过去,脑袋沉重得厉害,很疼。我开始苦苦地哀求,眼泪横飞四溅。而他们已经完全地疯狂了,是魔鬼,是野兽,扑到在我的身上,撕扯掉我的皮肤……

  四月,我闻到很多血腥的味道。

  我的手在空中无力地抓扯,象溺水的人,想要握住救生的工具。但什么也没有,只有疼痛如蔓菁藤一样扎进了身体里,抽丝剥茧。

  我要死了吗?我宁愿在那一刻死掉。

  暗夜的风,绝望而哀伤,我的身体变得不再是自己的了。我好像漂浮在了空中,看见自己无望的哭泣,而他们狞笑着,如啃噬尸体的秃鹰一样,啄着我的肉身。

  时间如一个世纪又一个世纪,漫长而冗长,我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听觉,是一片诡秘的安静。然后,停了下来,终于地停了下来。

  农安妮,你完了。

  我醒来过一次,很模糊的景象,我看见妈妈的脸,灼亮的灯光,纯白的墙。我听见点滴流淌进我身体的声音,我想,我被救了。是晕过去前见到的那张脸吗?

  他在那个肮脏耻辱的地方发现了我,他救了我。可为什么要救我呢?不如一直流血,然后死掉。

  我听见妈妈喊我的名字,但我太困乏了,我不想醒来,只想睡。于是,我睡了过去,我看见了自己的十岁。

  十岁那年,爸爸去出差,却再也没有回来。临走之前,他还说,安妮,你要是乖,我就给你带礼物回来。

  我很乖,爸爸给我买礼物,一条碎花的裙子。是被一同出差的叔叔带回来的,那一趟车出了意外,爸爸再也没有回来。

  我和妈妈开始相依为命的生活。是从那个时候起,我迅速地成长起来,我知道我只能靠自己了。爸爸离开后,妈妈整日的哭泣,好像生活的主心被连根拔起,脆弱不堪。

  而爸爸尸骨未寒,叔叔们便要收回房子。当初房子是奶奶给爸爸住的,叔叔们怕妈妈再嫁房子成了别人的,所以急急地要要回去。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这样的强悍,我站在窗口对这叔叔们说,如果赶我们走,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所有人都震住了,我想,原来我的骨子里有这样硬朗的一面。我站了出来,我要保护妈妈。

  我会把不怀好意上门的男人轰出去,我会和嘲笑我的同学狠命地干上一架,我也会拿石头砸那些欺负妈妈的人。有时候常常觉得,我变成了妈妈,而妈妈成了我的女儿,我要照顾她,呵护她,我要把自己难过的心情隐藏起来。

  我十三岁的时候,妈妈认识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有一双很细的眼睛,他穿总有油渍的衣服,身上带着浓烈的烟味,我厌烦这样的味道,而爸爸的身上,总是清爽和干净的气息。

  妈妈跟我说,她会和这个男人结婚。

  谈恋爱的妈妈,好像重新有了生命,她变得欢喜,积极。她穿上新买的裙子,对着镜子旋出了一个美丽的圈,她说,安妮,我们这个家需要一个男人。

  我冷冷地看着她,我想,也许我连妈妈也要失去了。我冲出了家门,把门关得山响,我甚至听到了妈妈哼歌的声音,她已经无暇顾及我了。

  我在街上乱走,我看见一对父母牵着一个孩子从我面前走来,我直直地从他们当中走了上去,把他们冲撞开来。然后,泪流满面。

  我是如此的敏感,只是这样细微的景也能惹出我的酸楚。可是,我从来不愿意拿自己柔软的部分给别人看,我知道,你把脆弱暴露出来,只能给对方伤害你的条件。不,我不能被打到,我要坚强,我要很坚强。

  夏洛洛说,安妮,你就是太要强了。

  夏洛洛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她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头发漆黑,眼神潋滟,嫣红嘴唇象花一样的丰盈。我从来不愿意和幸福的女孩做朋友,那只会让我更加地不舒服,但夏洛洛不一样,即使她就象一个幸福的样板房,我也愿意和她做朋友。

  她家住在这城市寸土寸金的别墅区,带花园和游泳池。花园里有好几棵栀子树,盛夏的季节,我们躺在树下,聊天,说笑,闻着栀子花清爽的气息,是我很快乐的光阴。

  夏洛洛的父母都是商场的强人,但她要想看到他们还得通过秘书预约。但她乐得轻松,她早已经断奶,不是那个离不开父母的女孩,她和我一样,在无人管束里,野得一塌糊涂。

  我们身上,有本质的孤独感。所以,我们能够在一起。

  夏洛洛的初恋发生得很早,14岁,是他爸爸司机的孩子。那个叫陆羽良男孩有很干净的皮肤,漂亮的眼睛和鼻子,象个混血儿。我和夏洛洛常常那他来打赌,我们打赌,我们同时约会他,他会答应谁,我们打赌,让他等上一个下午,他会不会发脾气,我们还打赌,亲吻的时候,他会不会闭上眼睛……

  这是我们两个人百无聊赖的快乐。好像这样的季节里,非要做些出格的事情,才是成长。陆羽良在一中上学,那所中学是全国重点,每年都有好些人考上北大清华之类的学校,别人说,上了一中就等于一只脚迈进了大学的门槛。

  即使是在一中,陆羽良的成绩也是显赫的。只是,长相普通,并不是夏洛洛喜欢的类型。但这不妨碍她去“调戏”他。当我和夏洛洛在同一天里不约而同地想要约会陆羽良的时候,他言辞铿锵地拒绝了我,他说,农安妮,我喜欢的人只有夏洛洛。

  女孩就是这样的虚荣吧,你即使不喜欢对方也是希望对方喜欢你的。对于陆羽良的拒绝,我有些沮丧,但我也觉得他其实人不错,不拖泥带水,不搞暧昧关系。

  第一次约会,夏洛洛就爽了约,约的是下午一点在天汇电影院门口等,直到我和夏洛洛逛完了步行街,吃了两份沙冰,再打了两个小时电玩,转到天汇的门口,已经是晚上的八点。但那个傻小子还站在那里等着,手里抱着大份的爆米花,一杯可乐。

  夏洛洛响亮地吹了声口哨,手放在荷包里拖拖沓沓地向前走。我说,你干嘛,不是看电影吗?她无谓地耸耸肩膀,头也不回地说,你输了,罚你今天喝一打啤酒。

  我想,我和夏洛洛是一样的没心没肺。即使怎样地捉弄陆羽良,他也好脾气地忍受着。

  那一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我和夏洛洛在她家的花园里堆雪人,只是太冷,我们的手指冻得发嘛,夏洛洛就招来了陆羽良。

  陆羽良很快就来了,夏洛洛用若临渊羡鱼的语气对他说,帮我们堆一个很大的雪人。

  我和她回到了有壁炉的房间里。偶尔,我们会透过落地的窗向外看一眼,看陆羽良吃力地在雪地里奔忙,后来累了,索性不去管他,自顾自爬上床睡了去。

  夏洛洛的房间是黑白的冷色调,她不是一个有粉红色情节的女孩,这点和我和搭。我们都喜欢黑,或者白,不同的是,我喜欢穿衬衣长裤,而她喜欢穿长裙。我喜欢留极短的发,而她总是乌黑浓密的长发,散在肩上的时候,如吉普赛女郎一样的风情。

  夏洛洛的床很软,我想她就是那个传说中那个豌豆公主吧。即使在12个枕头下放一粒豌豆,她也能察觉出来,非常地不舒服。她对事物有着非常执拗的挑剔,一条漂亮的裙子,只是胸口一朵花的颜色不对,也会放弃。

  她不知道,我无法对物质挑剔。因为妈妈能给我的,已经尽了她的能力,她只得微薄的能力,无法成为一个女强人。所以,我能清楚认识到我的状况,我不敢挑剔,住房,床,或者衣服……

  夏洛洛的挑剔也放在了她的感情里。她不是一个轻易放入感情的人,虽然她也会谈恋爱,但恋爱对她来说,更是一场游戏,由她制定游戏规则,说开始和结束。她喜欢占据主导地位,在感情上,她异乎寻常地强势。

  我想,那只是因为她不喜欢他们。若是喜欢一个人,便会把自己低到尘埃里去。

  我和夏洛洛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吓了一大跳。陆羽良堆的不是一个雪人,而是足足15个,在花园里排开来,壮观极了。

  夏洛洛尖叫一声,穿着睡衣,裸着双脚,奔出了门。而陆羽良疲倦地正在为最后那个雪人做一个胡萝卜的鼻子。夏洛洛就跳起来,环住他的脖子,响亮地亲在了他的额头上。他的身体朝后踉跄了两步,被她的冲撞力压倒在雪地里。等他站起来的时候,夏洛洛朝落地窗后看好戏的我,大声地嚷,他哭了,他居然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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