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 心的归属 (2)

　　灵素脸红了个透，想要辩解几句，又觉得既然萧枫没有说出他们的关系，她也不必多此一举的好。

　　头三天，灵素的伤养得很顺利，偏偏第四天的时候天气突然变化，温度猛降十一度。灵素身子弱一下适应不过来，下午就发了烧。

　　最初只在三十七、八度徘徊，可是到了半夜，温度一下升到了三十九度半。

　　医生开了药，三姐拿酒精给她擦身，可是效果不明显。

　　灵素整个人昏昏沉沉，听话的灌下一大碗药，然后盖着几层厚被子发汗。

　　迷糊中只听到三姐心疼的叹息，还有那个叫刘力的大汉焦急地打电话的声音，说的什么，却一点儿都听不清楚。神智越来越模糊，最后完全陷入了旋涡之中，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梦里，自己踯躅在一片沙漠之中。

　　烈日当空，自己穿着单衣，赤着双脚，漫无目的地在沙里走着。

　　灵素心里一片清明，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又因为高烧，所以梦到在沙漠里被烈日酷暑折磨。可是心里明白和身体感受是两回事，虽然是虚假的，可是那种无处可逃的炽热让她痛苦万分，只觉得自己就要被烤焦了一样。

　　口渴，心慌，茫茫沙漠中看不到半个生物，她失措地不停奔走。

　　就在她快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却惊讶地看到沙丘深处有人影。

　　那是，妈妈！

　　她大喊着，朝着前方奔跑过去。

　　虽然明明清楚这是幻觉，虽然明明知道永远都到不了她的跟前，可是还是控制不住要跑过去，跑向她最亲的亲人。

　　跌倒再爬起来，再跌倒再爬起来，嘴里不停地呼喊着，泪流满面。

　　灵素已有好多年没有流泪了，即使妹妹去世，也是吐血代泪，强忍着所有伤痛。可是这个时候，面对永远可望不可及的亲人，面对摆脱不了的痛苦，她的泪水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滚。

　　“妈妈！妈妈——”

　　她滚落沙丘，再起来时已经看不到母亲的影子。

　　恐慌将她笼罩。而就在这时，一个人将她温柔拥抱住。

　　她回过头，看到了那双熟悉的眸子，带着深深的关切和疼惜。

　　呵，还有他啊。

　　她带着泪笑，全身的力气一下被抽走，倒在那个坚实包容的怀里。

　　谢谢——

　　灵素醒过来时，已是第二天下午。温度已经褪了，没有那么难受了，一身清爽，想必三姐已经给她换了衣服。

　　她安静地张开眼睛，一愣。

　　萧枫背对着她坐在床边椅子里，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手里的一份文件。前面的茶几上摆着笔记本电脑，许多文件夹，还有咖啡杯。

　　他看看写写，不时在笔记本上敲点字，俊美儒雅的侧面完全展现在灵素面前。那一摞文件全看完了，花了半个多小时，这才小心地放下纸张，转过身来。

　　等待他已久的灵素冲他一笑。

　　萧枫怔住了，眼里有光芒闪动。

　　“你……”他站起来，突然转向门口，“阿力，叫张医生进来，小姐醒了。”

　　灵素张了张口，什么都没说。

　　张医生检查完，欣慰道：“没事了。以后要好好休息，注意不可再着凉了。按时吃药。”

　　“会的。”萧枫点头笑。他今天本就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将他本来还有点凌厉的五官衬托得十分斯文柔和。转向灵素一笑，更是犹如冰雪消融，漫漫严冬过去，春来花开风暖一般。

　　灵素只觉得脸上发烫，不自在地在被子里翻了个身。

　　可是萧枫立刻凑过来，“怎么脸那么红？又烧了？”

　　灵素翻白眼，“你不是下个星期才回来的吗？”

　　刘力那大嘴巴抢先说：“大少爷听说您发高烧，当天晚上就坐私人班机赶回来了。”

　　萧枫扫了刘力一眼，刘力缩了缩脖子，笑嘻嘻地走了出去，关上门。

　　灵素由萧枫扶着，勉强坐了起来。萧枫给她拉紧被子，又在她背后垫了两枕头，这才放心。

　　灵素问：“你生意上的事忙吗？如果很忙，不用管我。我这伤没什么大碍。”

　　萧枫喝着咖啡慢条斯理地说：“生意永远只是生意。”

　　简简单单一句话，又让灵素眼睛又是一酸。

　　萧枫放下杯子，专注地盯着灵素的眼睛，语重心长道：“你若继续为朋友做顾问，这事还有可能发生。”

　　灵素惭愧低头，“我会更加小心。”

　　“你本可以对付他们。”

　　“我不够狠，下不了重手。”

　　“难怪古人说，君子可以欺方。”

　　灵素苦笑。说得再对不是。白坤元利用她，童佩华污蔑他，还不全都是因为她老实。她若得白氏夫妇五分之一的精明狡猾，今日就断不会落到这地步。

　　“说起来，你的人怎么会来得那么及时。”

　　萧枫笑，“哪里及时？我早就派了人手轮班在你身边保护你，可是那天还是因为疏忽让你受了伤”

　　灵素心咚咚跳，满腔感谢之辞，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想了半天，只好说：“这样一闹，原来那里恐怕是住不成了。”

　　萧枫轻松笑道：“就住这里吧。这是我的物业之一，装修完后就没住过。这里离你上班地方近，水点气网子负，你帮我看房子当租金。”

　　灵素啼笑皆非：“原来我人工居然这么昂贵。”

　　萧枫欣赏着她灵秀动人的笑颜，“你饿不饿？我叫三姐做饭。你想吃什么？”

　　灵素胃口还没恢复，最后还是喝的粥。不过三姐的粥熬得香糯可口，自制泡菜脆辣劲道，她就着泡菜喝了三大碗粥。

　　萧枫陪着她也用了点饭，然后收拾文件打算回书房。灵素喊住他：“现在外面怎么样了？”

　　萧枫说：“你老板打过你电话，我说你的伤还没好，没有告诉其他事。你那姓冯的朋友知道你出事，过来看了一次，然后不知怎么笑着回去了。”

　　冯晓冉那家伙八成以为她吊到金龟婿了，自然替她偷着乐。

　　“我是问，案子……”

　　萧枫有隐隐的不悦，却还是回答：“案子还是没有进展。他们也不知道你出事的消息。”

　　灵素没问那两个袭击她的男人怎么样了。依萧枫的行事风格和地位，他们恐怕最差也少不了一顿皮肉只苦，再深一点儿的，她也不愿意去想了。

　　萧枫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走过来，伸手拨了拨她搭住眼睛的头发，说：“你现在是伤员，不要想那么多，好好修养就是了。需要什么只管说，这里就是你自己家。”

　　灵素点点头。

　　萧枫仿佛长辈看到孩子听话一般，欣慰而宠爱的一笑，起身往外走。

　　灵素看着他高大英挺的背影远去，心里突然一慌，想也没想就问：“你要回去了？”

　　萧枫惊讶地回过头，正看到那个女孩子犹如被遗弃的小动物般孤寂茫然又难过的目光。他发觉自己到底没有办法抗拒忽视这双动人的眼睛，情不自禁走了回去，把手里文件随便一放，握住了灵素的手。

　　“没有。”他的声音里有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别样温柔，“我哪里都不去，在这里陪你。”

　　灵素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从不习惯依靠人的她慌了几秒，脸通红。

　　“我不是……你忙你的。我看书好了。”

　　“不行！”萧枫突然严厉道。

　　灵素很不理解。

　　“你才褪烧，不能做这么劳神的事。”

　　“可是……”

　　“没有可是。我叫阿力去找点轻松的电影。”萧枫立刻吩咐下属跑腿。刘力笑应着，看着灵素的视线分明带着善意的玩笑。

　　灵素这下脸脖子耳背都红了。

　　萧枫笑骂：“阿力这家伙，下次再这么看你，看我不挖了他的眼睛！”

　　“别别！”灵素大病之下脑袋运转不灵活，信以为真。

　　萧枫露出狐狸笑，“那你就乖乖听话躺在床上。我陪你看电影。”

　　他还一直握着她的手，一个没想着松，另一个舍不得抽，就这么握着。一直握到刘力提这一大袋子DVD碟子回来。

　　“大少爷您看，这都是店老板推荐的最近流行的文艺大片，保证没有打打杀杀。他说最适合女孩子看了。”

　　“好。”萧枫这才松开了灵素的手，把碟子拿出来。

　　灵素的手被他握住的地方滚烫，和她其他地方已经清凉下来的肌肤成了鲜明对比。

　　萧枫很仔细地把碟子都翻了一遍。他皱着眉头仔细比较了一番，挑出一张来。

　　“先看这个吧。这演员我见过。”

　　灵素噗地笑：“你什么？”

　　“我见过。”萧枫指着封面上一位容貌绝色风情万种的女郎道，“法国电影节上见过。因为是投资方，聊了几句。”

　　灵素瞪大眼睛，“她可是法国影后啊！”

　　“是啊。”萧枫笑，“她为人亲和，很有魅力。”

　　灵素一脸都写着羡慕。

　　萧枫觉得她这模样实在是可爱极了，心里十分欢喜。他叫三姐煮了一盘毛豆充当零食，两人一起坐在床上看。

　　故事很简单。贫家女子为了钱，做了富贵人家的代母，同男主人几翻缠绵，情欲沸腾的同时，爱情也降临了。但是生下了孩子，还是不得不按照合同安静离开。多年后，始终舍弃不下孩子的母亲回到了这个家，给自己的孩子做家庭教师。孤独乖僻的孩子渐渐被她感化，男主人和她的感情也渐渐重温。一家三口终于释尽前嫌，美满地在一起了。

　　雪地里马车渐行渐远，心里欢喜又惆怅。深情不变的父亲，母爱伟大的母亲，还有幸福的孩子。灵素倦倦看着，很羡慕。

　　她高烧之后，力气还没恢复过来，这么闹了一番很快就累了。故事结尾的时候，她的上下眼皮已经在打架，全为了看到结局在撑着。

　　萧枫一直坐她身边，电影后半部灵素疲倦的身子已经靠在他肩上。他不动声色慢慢地把身子侧过去，灵素也一点儿一点儿滑进了他的怀里。

　　等到字幕出来，灵素已经完全依偎在他胸膛之上还不自知。她觉得很舒服，可是天还亮着又不想睡，坚持着。萧枫看她迷迷糊糊不甘心的样子，只觉得说不出来的可爱，他无声笑，语气轻柔地哄着她。

　　“睡吧，晚饭我叫你。睡吧。”

　　灵素终于抵挡不住生理本能，闭上了眼睛。

　　萧枫静静等，等她呼吸棉长了，才小心翼翼地挪动身子，抱着她也躺了下来。

　　怀里的女孩削瘦却不失柔软，腰细细的，仿佛一用力就会断。可见独居生活到底不好。灵素病了几日，虽然擦过身子，可是头发却一直没洗。但是萧枫却丝毫不觉得这味道难闻，全顾着心疼她身子柔弱。

　　他很多年前就知道她的存在。下属办事很牢靠，只花了两天时间，她的照片和所有资料都送到了办公桌前。

　　穿着高中校服的少女有张明媚秀气的脸，雅致动人，干净清新。自小见过太多俊男美女的他看了都在心里喝彩，到底是大伯的女儿啊。

　　她在这边受苦时，他忍不住还是来看过她。隔着街角的行人，远远见她脸色憔悴神情不耐烦地站在公共汽车站里躲雨。

　　他当时就开着一辆奔驰，随时都可以开过去接她过来，就此把她防在萧家羽翼下，庇佑她终身。

　　这个想法刚一动，就见她依然冲进了雨里，大步大步跑走，背影潇洒，脆弱里带着坚韧，漫天风雨都不能阻止她前进的脚步。

　　他那时感怀而笑。不愧是萧家的女儿，她有着萧家人的坚强和勇气。他知道自己不用替她担心了。

　　可是一个孤女毕竟只是一孤女，这个社会很大，随时都会吞噬她，她连点挣扎的空间都没有。

　　萧枫想到这里，轻叹了一声，手下将沉睡的灵素抱得更紧了。

　　他自小跟随师傅修身养性，后来又在男校和社会里磨练出冷漠薄凉的性子，很少像现在这样，为一个人操那么多的心。

　　他看看丢弃在茶几上的文件资料，心想自己昨天弃单而走，生意怕是做不成了。

　　也罢，也罢。得失得失，万物皆有定数。

　　同样奔波操劳了一日一夜的萧枫也累了，搂着怀里的人，也睡了过去。

　　刘力在外面等着本来说要出来开会的主子却半天没有动静，斗着胆子拉开门看。只见自己主子搂着佳人正睡着香，赶忙缩回了脖子。吐了吐舌头，打电话叫底下的经理们不用等下去了。

　　灵素就这么被萧枫拦着在那个酒店式公寓里又住了五天，彻底领教到了这个看似随和好说话的堂兄专横霸道雷厉风行的一面。食谱要拿给他过目，药要在他监视下喝干净，每天必须睡十个小时，什么活动可以做什么又不可以做。

　　灵素抗议无效，只有高喊：“大侠饶命！”

　　萧枫笑得非常友爱，“我这是关心你。”一切照旧。

　　直到张医生宣布灵素可以外出活动了，她立刻高呼万岁，打算复工。

　　萧枫也不拦，笑容可掬地看着她收拾打扮去上班。

　　刘力十五度鞠躬：“小姐，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车？”灵素惊讶，“我不坐车，我搭地铁去。”

　　萧枫哼了一声：“你觉得我会让一个伤病刚好的人去挤地铁吗？”

　　“地铁怎么了？”灵素反驳，“全世界多少亿人每天挤，也不见少块肉。我还没发财呢。”

　　萧枫铁青着脸说：“你没发财我发财了。我来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