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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虽不知能否赢他,但不妨一试。

  当下,瑟瑟伸指拈起一粒黑子,烛光映照下,玉指黑子,黑白分明,愈发衬托的手指莹白纤细,玲珑剔透。

  她不动声色地在东北角放下一子。

  白衣公子望着她葱白的玉指,再看了看她戴着面具的僵硬的脸,唇角扬了扬,伸手执子,缓缓落在棋盘上。

  两人一来一往,下了才几个子,瑟瑟便觉得对方的棋力浩如烟海,每一步都手段奇妙且又凌厉逼人,令她看不出他的棋路来。

  都说观棋识人,白衣公子棋力浩瀚,关键之处,杀法精妙,决断雷厉风行。由此可见其人心胸深广不失大气磅礴。

  瑟瑟不敢小觑,她落子的速度愈来愈慢,每一步都细心斟酌。此刻,她关心的早已不是输赢,而是弈棋的快意。

  白衣公子的眸间神色也愈来愈凝重,偶尔投向瑟瑟的眸光里,有着她看不懂的深邃。

  水声脉脉,落子无声。

  不知不觉间,棋盘上已布满了黑白之子,方寸之间,杀气凌然。

  “纤纤公子的闺名可肯见告?”他拈起一粒白子,却不落下,忽淡笑着问她。

  瑟瑟心弦一颤,淡笑着落下一子,道:“称我纤纤即可,却不知阁下的尊姓大名?”

  “明春水!”白衣公子云淡风轻地说道,不慌不忙落下一子。

  瑟瑟闻言心弦一颤,拈着黑子的玉指顿了顿。压下心底惊疑,她淡淡问道:“可是春水楼的明春水?”

  “不错!”白衣公子淡淡一笑,再落下一子。

  瑟瑟的手在空中停了一瞬,终于慢慢落下。

  纵是瑟瑟对江湖之事不甚了解,但,对于春水楼,却是如雷贯耳。

  春水楼,这是一个响彻江湖和朝野的名字。谈起这个名字,人们心中有的是敬畏、崇拜、羡慕、敬仰、惧怕等各种各样的复杂情愫。

  春水楼崛起于四年前,鼎盛于两年前。

  春水楼的楼主明春水,那可是一位不世出的人物。传闻他也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武艺深不可测,更将春水楼打造的令武林朝野刮目相看。

  只是关于他的传闻很多,但却甚少有人真正见到他。传言他座下有四大公子,但是,也是同样神秘,无人真正见过。

  眼前的人,就是春水楼的楼主么?

  瑟瑟有些不敢置信!

  这一恍惚的功夫,不觉又下了几个子。

  再看时,棋局却已对她十分不利。

  他的白子已将她的黑子所排成的长龙围住,黑子形势危急,似乎已没什么胜算。

  瑟瑟心中一惊,收敛心神,细细琢磨,忽而展颜一笑,不慌不忙拈起一粒黑子,轻轻向棋盘中间一落,那条黑龙立刻与中腹黑子成合围之势,将白子团团围困。

  明春水本已胜券在握,却不想瑟瑟只落下一子,便将形势逆转。

  “琴遇知音,棋逢对手,真乃人生一大乐事。”他丢弃手中白子,朗声大笑,笑声里是无尽的欢畅。

  “这局棋还未完,明楼主还有胜算,为何不下了?”瑟瑟意犹未尽地说道。

  “留一局残局也好,他日再对弈。还你的金链子!”他伸手从袖子里将瑟瑟的金令牌取了出来,递到瑟瑟手心,朗声问道:“他日再遇,可是友人?”

  瑟瑟抬首,两人视线交融,俱是殷殷期盼。

  瑟瑟轻轻颔首,黑眸间浅笑盈盈。

  她从未想到,她会和春水楼的楼主明春水结交。在她心中,未尝不是将春水楼看做邪教的,对于明春水,除了钦佩他的武功和能力,对于他的人,从未有过丝毫好感。却不想,一见之下,她竟对他,生出相见恨晚之感。

  夜色渐深,画舫在临江楼岸边泊船,瑟瑟从舱内步出,夜风荡起她那身宽大飘逸的青衫,好似一朵绽开的花。

  以繁华享乐驰名的绯城,此时张灯结彩,充斥着夜的暧昧,两岸光影流转,喧嚣浮华。

  瑟瑟优雅从容地漫步在街头的喧嚣中,心头却一片说不出的愉悦。

  船头一抹白影,一直目送着她翩然离去。

  “楼主,可要属下跟踪,以查出她的真实身份?”红衣侍女轻声问道。

  明春水摆了摆手,沉声道:“不必了,她轻功甚好,你会暴露的。”

  月色下,他一双黑眸,宛若深渊寒潭,令人看不见底。

  夜渐深,风渐凉。天空中不知何时涌来层层浮云,遮住了那弯皎月。没有月光,街上一片阴暗。

  瑟瑟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沉闷的疼痛,连带的呼吸也不顺畅起来,她黛眉一凝,加快了脚步。她毫无顾忌地飞跃,掠过一座座楼台、穿过一条条街巷。各色风景在她足下,好似模糊的幻影。此刻,她飞跃的速度,已是她的极限。

  街上偶有行人,看到她飞掠而过的身影,只当是一团浮云,一抹青烟。

  从临江楼到安定侯府,也不过用了两盏茶的功夫。

  然而,似乎还是晚了。

  当她到了娘亲的厢房外,便看到青梅带泪的脸。

  “小姐,你到哪里去了?夫人,好像是不好了!”青梅惨白着脸,哑着嗓子道。

  瑟瑟的心蓦的一痛,好似有尖锐的刀子从心头划过,让她不能呼吸。她觉得腿忽然就软了,竟是一步也挪不动了。

  虽然娘亲缠绵病榻已非一朝一夕,虽然,负责为娘亲医病的郎中也含糊说过,娘亲的病,已然不治。虽然,瑟瑟也晓得总有一日娘亲会离开她。但,她没想到,这一日会这么快来到。

  已到暮春,门口的帘子已换了竹帘,透过竹帘,隐约看到室内恍惚的灯光和穿梭的人影。

  良久,瑟瑟终于迈着沉重的步子,来到了屋内。

  浓烈的药味散布在室内,带着令人心酸的苦涩感。

  定安侯江雁负手在室内踱来踱去,原就沧桑的脸上,更是布满了青色的胡渣,好似一下老了几岁。他的身后,尾随着他的大夫人,也尾随着他的步子,不断走动着,安慰着。

  瑟瑟好似没有看到他们,径直越过他们,向内室而去。

  “站住!”定安侯低沉的声音好似从虚空中传来,“两日一夜,你到哪里疯去了?”

  瑟瑟脚步一顿,头也没回,冷声道:“爹爹,你若是教训我,也要等我看了娘亲再说!”言罢,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迎面几个太医从内室步出,都是一脸沉郁,连连摇头。

  瑟瑟心头再次一沉,胸口闷痛难忍。

  内室的药味更浓,瑟瑟的娘亲躺在床榻上,消瘦的令人心酸。瑟瑟奔过去,紧紧握住娘亲的手。

  “瑟瑟,你回来了?”骆氏原本明亮美丽的双眸,已经有些浑浊。她抓紧瑟瑟的手,轻声道:“孩子,娘要去了。你记得娘说过的话。”

  瑟瑟点了点头。

  “日后,便让紫迷也去伺候你。紫迷的父母原是娘的属下,她武艺精妙,性子沉稳,娘很放心。青梅虽没武艺,但她故去的爹爹是娘的阴阳师,可以观天象,识阴晴。青梅已尽得她爹爹真传,你若是出海,定会用到她。”骆氏说了这一番话,便有些支撑不住,咳了一大口血。

  “娘。别说了。您歇着吧。”瑟瑟悲叹道。

  “孩子,记住,要照顾好自己。”骆氏越说声音越低,一双黑眸越来越没有神彩。

  瑟瑟感受到手中的温度越来越冰,越来越冷。而娘亲的眼,望着她,慢慢地合上了。

  一瞬间,瑟瑟只觉得胸口好似破了一个洞,有凉风缓缓地灌入。世间万物似乎在这一瞬间都停顿了。

  从此后,她是孤独无依的。

  再没有人,会用温柔的手,抚摸她柔软的发丝。再没有人,用柔和的声音,叫她我的孩子。再也没有人,在她累了苦了委屈了时,安慰她鼓励她……

  再也没有了……

  四周响起丫鬟的哭声,爹爹和大娘冲了进来,扑在那里,哭泣。

  可是,瑟瑟没有哭,她的泪,只在心里流。

  灵堂连夜设了起来,娘亲的灵柩摆放在那里。依照娘亲生前的遗愿,停灵三天后,便将娘亲的尸骨火化,由瑟瑟带往东海。生前,娘亲固执地守候这份感情,死后,却再不愿与夫君同穴,而是,选择了她挚爱的大海。

  第二日,天色阴沉,瑟瑟全身缟素,守候在灵堂内。

  日光幽冷,自镂空雕花的窗子间射进来,在冰冷的地砖上投下一片片光晕。

  瑟瑟的娘亲出身低微,且又是妾室,自然没什么人来吊唁,是以,灵堂内一片清冷寂寥。

  寂静之中,一阵脚步声传来。

  瑟瑟抬首,看到夜无烟缓步走来。他背光而立,一袭深绛色袍服衬得他面色冷凝肃然。他在堂前拜了三拜,便缓步向瑟瑟走来。

  瑟瑟没料到,夜无烟竟会来吊唁娘亲。他那样傲然冷冽,从未将她放在眼里,也没将爹爹放在眼里,怎会来吊唁娘亲?

  可,他终究来了。或许他的心,并非她想像的那样冷硬。但,不管如何,与她,这些都不重要了。

  看到他走来,她垂下了头。

  夜无烟走到瑟瑟面前,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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