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男精英不好斗

　　除了上下班的高峰期，G市的交通一般都是畅通无阻的，但这畅通无阻的情况也仅限于四轮以下的交通工具，比如林丹和她小巧的电动车，就这么一路风驰电掣到了汤宁所在的公司楼下。

　　那是与GM气派的办公楼截然不同的装修风格，在明亮的日光下温馨柔和，就像汤宁微微笑着的脸庞。

　　谁知这么想着的时候，汤宁就从自转门里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林丹久违的温暖笑容，她刚要走上前去，一抹倩影便从自转门里追了出来，长发飘飘、温婉动人，虽然素着一张脸，但生得秀秀气气的五官和文文静静的气质，相加起来不正是清新脱俗的玉女掌门人吗，顷刻就把一众庸脂俗粉比下去不说，小鸟依人的表情一出，绝对是秒杀男人的利器啊。

　　林丹就这么站在大太阳底下，看着他们郎才女貌，说说笑笑的样子，心里竟觉得这才是真爱啊，那画面怎么跟看偶像剧似的，看着看着都想为他们这如此般配的一对鼓掌祝福了，而鼓掌的时候手里的东西是多余的，所以衣服啊，还有她在路上买的吃食啊，都商量好了滚到地上去了。

　　就是这东西滚落的声音破坏了眼前美好的画面，看着汤宁扫过来的目光，林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地上那堆毫无反应的罪魁祸首，看吧，都是你们害的，不然她还能多欣赏一会儿才子佳人呢。

　　现在怎么好像是她故意搞破坏似的？

　　本末倒置就算了，汤宁却跟她远远地玩起了大眼瞪小眼的游戏，不知是故意还是怎的，就像定住了一样，也不过来给她解围，还跟那女子说着什么，女子听了明丽的脸庞暗了暗，看向林丹露出了一脸讶然的表情，似乎很难相信什么似的，随后才努力地牵动了下美丽的唇角，摆出了理解了然的姿态。

　　林丹看得是一头雾水，她只知道她已经够被动了，还要饱受一个陌生女子目光的洗礼，那目光可奇怪了，虽然不是什么敌意的东西，但可能是地理位置的关系，那女子理所当然站在汤宁身边的样子，让林丹产生了一种自己很多余的感觉……

　　多余的东西没必要留着，而多余的人也没必要留下，但是就这么一走了之的话也太小家子气了。

　　这么一想，林丹赶紧捡起地上掉落的东西，让自己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走到汤宁身边也不说话，就是朝他笑，笑里其实藏了旁边那女子看不见的刀。

　　憋了好多天的气在见到林丹的刹那就散了，爱一个人大概就是这样，再气再怨都计较不起来，避着不见是自我煎熬，一见她就笑了，心里的欢喜早把所有的不快抹了个一干二净。

　　所以即使想刻意绷着脸，汤宁还是被她这小模样逗笑了，伸手亲昵地捏了下林丹的小鼻子，贴耳笑说：“都几点了才来，想饿死你老公吗？”

　　温热的气息呵得林丹耳朵发痒，下意识就跳开了一点，因为汤宁亲昵的举动，林丹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颊，又假装镇定地推了推汤宁，小声说：“别闹了，有人在呢。”

　　汤宁倒是不以为意，自然地揽住了林丹的肩膀，向她介绍：“这是敏佳，我同事，我们在一个部门，是很好的搭档。”

　　连姓都省了，直接称呼名字的介绍，看得出这个搭档不是一般地重要。既然是对汤宁很重要的朋友，林丹也得照顾周全，于是赶紧自我介绍说：“你好，我是……”

　　“我知道。”纪敏佳依然笑得温婉动人，很有琼瑶剧女主角引人怜爱的气质，“林小姐对吗，刚刚汤宁已经介绍过了。”那柔声细语的话音极好地帮她掩饰了情绪的变化，让尖刻也好生硬也好，高兴也好悲愤也好，都被这潺潺溪流般动听的音色融化了，倒像是江南水乡的妹子，软侬的腔调听了让人只感觉很舒服、很受用。

　　林丹的心都快被她这声音融化了，但是……

　　“呵呵，林小姐这称呼听着就生分，既然你是汤宁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了，不如就叫我小丹，或者丹丹，还是林丹……总之随便怎么称呼，千万不要叫我林小姐什么的，感觉好不习惯啊。”

　　纪敏佳愣了愣神，笑了。

　　“虽然平时总听汤宁提起你，但没想到林小……哦不，小丹你为人这么亲和。”纪敏佳是真的没想到汤宁传说中的女友会是林丹这种清水型的，跟她脑中的明艳动人、精明干练，差距不是一般地大，她开始怀疑林丹是怎么进到美女如云的GM公司的了。估计后台是没戏了，面试官脑抽倒还有可能，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一千个人心里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所以伯乐即使相千里马，也要看千里马的实力和运气了。

　　林丹被夸得不好意思了，搜肠刮肚也没想出什么好听的场面话，就剩干笑了。可她还没笑呢，汤宁倒笑了，瞅一眼林丹说：“兔子急了咬人更疼，是吧。”

　　林丹立刻拿胳膊肘回击了汤宁的口无遮拦——外人在场也不给她留点面子，揭人老底很爽吗，小肚鸡肠的男人！

　　但汤宁早有防备，轻轻一躲就闪开了，满眼的宠溺看在纪敏佳眼里，一阵苦涩的滋味，但她还是看着汤宁好看的脸庞露出了温柔的笑，打趣道：“既然小丹来了，我就不打扰你们小两口用餐了……”虽是这么说了，纪敏佳的脚步却没动，可等了片刻汤宁都没反应，纪敏佳一双好看的眸子垂了下去，及时掩藏了趁机在眼睛里荡开的水波。

　　林丹本想邀纪敏佳一起的，可她一想，自己只买了双份的排骨套餐……所以对不起了纪小姐……

　　林丹歉然看向纪敏佳的时候，纪敏佳已经笑着背过身去了。

　　“回见，小丹。”

　　看着那抹落寞的倩影，林丹心里有一丝不忍，抬头问汤宁。

　　“这样好吗？我看你们好像有约在先的样子，你是不是应该……呃，怎……怎么了……”她是又说错什么了吗？怎么汤宁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只……怪物。

　　“你呀！”瞪她半晌，汤宁又气又怜地轻弹了一下林丹的脑门，无可奈何地说：“哪有把自己男朋友往外推的道理，小笨蛋。”况且根本没有什么事先约好一说，要不是等林丹，换做平日他也就跟部门里几个男同事在员工餐厅随便吃点了，碰上纪敏佳的时候两个人又都没吃饭，纪敏佳顺道就做出了邀约，汤宁看林丹还没到，也不确定她到底来不来，便不好拒绝纪敏佳，两人就这么出了公司，汤宁正考虑呢，林丹就出现了。只是这一系列汤宁半个字都没提，她相信以林丹这颗小脑袋的容量，那样的信息，听与不听也就是左耳进右耳出的程度，他就捡重点说，省事又省唾沫。

　　往外推？林丹捂着脑门刚要抗议，就被汤宁的话噎住了，随后翘了下眉梢，努了努嘴。她说的是应该邀纪敏佳一起好不好，又没说让他们“双宿双飞”。不过汤宁气鼓鼓的样子还真可爱，就让他也郁闷一下好了，谁让他玩这么多天的人间蒸发，还让她一个小女子亲自登门。

　　“呵呵……”林丹假笑，汤宁也拿她没办法，直按太阳穴克制情绪。

　　“看来，你对我还真放心啊。”就不怕他哪天真跟其他美人跑了，还是说她巴不得他跟人跑了？

　　林丹看汤宁真要上脸了，赶紧说：“敏佳不是你朋友吗，对朋友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虽然是林丹的心里话，可那理所当然的语气反而显得汤宁无理取闹一样了，憋得他半天没说出话来，瞪着林丹，气不打一处来可又不好发作，事实再一次证明，跟情商低下的孩子根本没法沟通，伸出大手泄愤似的在林丹头顶乱揉一通以作惩戒地说：“真败给你了，心脏承受力不够强的，早晚得让你给气死。”

　　“哪能啊，呵呵……”林丹忙讨好地笑，不过她说的可是实话，要真把汤宁气出个好歹来，就林妈妈心疼姑爷的样儿，肯定第一个不答应。但汤宁现在的脸可不好看，林丹应付不来，忙笑着转话说：“还是书上说得对啊，跟什么人在一起学什么样的事，跟优秀的人在一起也变得优秀了，我就说你怎么能笑得这么温柔自然呢，原来身边一直跟着敏佳这个师傅啊。”

　　没承想这马屁的效果适得其反了，汤宁听得脸又黑了一层，林丹就不想想她这话有多大漏洞，越说越有把他和纪敏佳撮合到一起的趋势了。

　　这么不受重视地被推来推去，汤宁心情要能好的话，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就是他的智商和情商同时下滑到了和林丹比肩的程度了。

　　饶是汤宁这样能言善辩的人，对着林丹这张脸也失去了最引以为傲的语言功能，最后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最有力也是最无力的字。

　　“笨！”说完大大地叹口气，眉毛跳了一跳，调整好情绪，硬邦邦地说话了。

　　“说吧，你来得这么突然，是想好答案了？”

　　林丹看他好一会儿，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得汤宁都没脾气了，就知道她早把这事忘了，但是汤宁不气馁，很是好脾气地提醒她。

　　“到什么程度了？”

　　林丹脑袋一机灵，都顾不得整理被汤宁摧毁的发型了，张着嘴不可思议地盯着他。这男人，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还不依不饶准备跟她翻翻陈年旧账不成？

　　“想起来了？”

　　林丹在心里翻白眼，明摆着就是明知故问吧，他都提醒得这么明确了，她就是想忘也忘不了了，那几句话就跟过字幕一样，唰唰在眼前出现了。

　　“有多好？好到全权信任对方，好到无所顾忌什么都愿意和对方分享，好到没有秘密地坦诚相待，好到可以笑着托付终身的程度了吗？”

　　一句比一句犀利，再次回想起来林丹仍是一阵汗颜，然而看汤宁那横眉冷眼的样儿，林丹估计是拖不过去了，果然还是得用老办法了吗？

　　她笑，她再笑，她使劲笑，希望汤宁看在她这么卖力讨好的分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可是为她解围的不是汤宁，而是……

　　“咕噜……咕噜……”

　　汤宁左右看看，那极嫌弃的眼神最后锁定在了林丹叽里咕噜不满抗议的肚皮上。

　　“饿了？”

　　林丹点了点头，点得一阵眼花缭乱了，汤宁说：“那还不赶紧吃饭，笨死了！”

　　此刻笑骂人的嘴脸都变得好温柔了，林丹几乎是感激涕零地看着汤宁，她就知道他绝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关键时刻还是……

　　“等……等等我啊！”怎么她才走神了一下，汤宁已经走出老远了，看来……还是很小肚鸡肠啊！不过蒙混过关什么的她可不承认，就是稍微婉转地把球踢给了汤宁，汤宁接了球，应该就不会跟她追究了吧，但那几个问题，她真该好好思考吗？

　　林丹叹气，人生何必那么纠结，跟着感觉走不是更轻松愉快……

　　胡思乱想地追着汤宁到了他们公司的员工餐厅，过了吃饭的时间，人几乎都走光了，林丹本想找个靠窗的位置，汤宁已经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了，林丹只好走过去，东西还没搁在桌上，她就被桌面上那张不知是哪个人落下的报纸惊出了一身汗，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趁汤宁还没发现，林丹第一反应就是销毁证据。

　　拜托，这要是让汤宁发现了，整件事还不得都牵扯出来，她忙活半天想保持的良好形象不就功亏一篑了，那么丢脸的事，她无论如何也不想汤宁知道啊！

　　内心的恐慌让手上渐大的劲头变得十分可疑，抓起来的报纸又被汤宁扯了回去。

　　“等等。”林丹没拿起来，汤宁还没注意，这一拿起来，照片最角落的那个小人儿正好落进了眼里，那套可疑的衣服又出现了。可衣服同款的多了，不一定是林丹吧，可再仔细瞧那侧脸的轮廓，虽看不清眉眼吧，相似度已经有八十分左右了，询问的目光投向林丹时，她刷白的小脸已成了不打自招的最好证据了。

　　但汤宁还是得向当事人证实一下。

　　“这是……你？”看样子，那天林丹说谎，是去了这里……应该是，目光扫到林丹面前那个相貌英俊、气度不凡，和林丹同款着装的男人，汤宁眼底几乎要喷出火来了，但是他必须忍耐，忍耐地握了握拳，努力让自己保持风度，手指却用了几乎能戳破报纸的力度，点在莫君豪脸上，“和你们总裁？”

　　林丹像泄了气的皮球，挣扎一阵还是点了头，证据都有了，跟逮了个现行有什么区别，但是……林丹耷拉的脑袋忽然抬起来，看着汤宁。

　　“你怎么知道……”见汤宁也看过来，林丹说话的声音跟着小了，“你怎么知道我是跟我们总裁……”

　　“我早就知道了，就在那天，我去你家的那一天。”

　　林丹彻底傻了，脑子却没歇菜，她张着嘴瞪着眼，回想着那天自己所有的行为，原来在汤宁眼里就是自娱自乐，跳梁小丑一样地在尽情折跟头、打把式，以为多聪明，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那……既然……既然你全知道，为什么不说出来，还让我像个傻子一样表演，很好玩？想看我出丑，你干吗不直接揭穿我，直接揭穿我不是更爽吗！”

　　“我只是想知道你会不会对我坦诚，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理由让你到了对我说谎的地步，还是你认为这件事根本没有对我解释的必要。但如果你足够信任我，就应该不会对我隐瞒，高兴的事也好，难过的事也好，都会第一个想到我，愿意同我分享，拿我的肩膀做依靠。”汤宁就这么看着她，眼神前所未有地认真，“你知道吗，恋人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和好朋友以外最亲密的人，你连他都不信任，还能信任谁，你的心事都收藏起来，不愿也不想跟他说，维持着和普通朋友都能做到的关系，还有成为恋人的必要吗，林丹。”

　　她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定定地看着汤宁眼底的色彩染着浓浓的失望，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林丹一直觉得，只要自己的心里充满阳光和欢乐，生活中的阴影和悲伤就都会被掩盖掉，但是现在她发现，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原来她也害怕被放弃，害怕真实的那个自己不够好，一旦露出真面目，所有的弱点暴露无遗的时候，抱以期望的人会转身离开，她也是害怕让别人失望的，就像她努力学习，拼了命地进GM公司，都是为了不让父母失望，能看到最重要的人脸上露出笑容，是无论如何都值得去努力的。

　　但是……

　　“谎言，即使是善意的谎言，再替对方着想，也是欺骗，欺骗在恋人的世界，是他们感情最厉害的撒手锏，而不够坦诚所造成的误会，就是感情破裂的催化剂。”

　　汤宁的一番话，林丹所有的伪装几乎都瓦解了，她真的无话可说了，眼睛再不敢与汤宁对视，偷偷溜到地板上，乖乖承认错误。

　　“对不起汤宁，我……”

　　他没有温柔地制止她，反而很期待听到她的解释似的。他不要她逃避，他想看最真实的那个林丹，那才是他想触摸的他的爱人，所以他等待着，用温柔的眼神鼓励她说下去。

　　“我不是故意对你说谎，我只是……”太难启齿了，林丹闭了闭眼，最后深吸口气，算了！实话实说吧，大不了20年后又是一条女汉子，“不想让你知道这么丢脸的事。”

　　“什么？丢……脸？”这下换汤宁听不懂了。

　　林丹却煞有介事地重重点头道：“是啊！跑腿小妹什么的跟女白领的形象比起来不是很丢脸吗，人家问你做什么工作，你回答女白领是什么待遇，回答跑腿小妹又是什么待遇，太明显了，而且跑腿小妹，想想自己都觉得丢脸了，开口跟别人说就更做不到了啊。”给总裁送文件也好，给总统送文件也罢，跑腿小妹就是跑腿小妹。各种心酸辛苦不说，跟女白领就差着等级了，而且说出去也不好听吧。

　　人啊，说不重视面子，可到了事儿上，却都改不了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毛病。所以大多数人，要么败于命运，要么沦为情绪的奴隶。要是非要抗争什么的，那就是不合群，必定被扣上个怪人的名号，大家不约而同就把他孤立起来了。

　　林丹没那个鹤立鸡群的勇气，她就是俗人一个，只想走合群的路线，如今大方地说出来，也做好被汤宁鄙视的准备了。她只求汤宁给她个痛快。

　　憋功不好还死撑着，马上就漏气了吧。林丹就有点郁闷了，鄙视她不够，还嘲笑她？

　　“叔”可忍“婶”忍不下去了，她都承认错误了，不带这么玩的，太伤自尊了！

　　“笑笑笑，有那么好笑吗，要笑就笑出来，笑个痛快好了，就知道跑腿小妹本来就是个笑话……”林丹自己都沮丧了，拿着高学历，却做着跑腿工，每次想想心理都不平衡，但在弱肉强食的职场，大鱼吃小鱼，小鱼吃小虾，小虾只能啃烂泥了。

　　“我很喜欢现在的你。”汤宁忽然蹦出了这么一句，听得林丹愣愣的，似乎因为这句话，他脸上的笑也没那么刺眼了，反而让林丹觉得是自己扭曲他这笑容背后的含义。

　　但是现在的她有什么好？张牙舞爪的小骗子，被拆穿谎言，还狗急跳墙……

　　“真实的，仿佛能走进你心里，你对我敞开心扉，这是最重要的。”他就那么双手交叠托着下巴，深情款款地注视着林丹，好看的眉梢却挑了挑，说：“但是长期跑腿工这件事，我还真不知道。”他只知道那天林丹给他们总裁送文件没说实话而已，“不过，我倒很想听听这其中的曲折。”

　　林丹的脸已经菜色一片了，看着汤宁一副愿闻其详的认真模样，觉得他也是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把心里所有的感受竹筒倒豆子似的说出来，痛快了不少，连日来都是一个人的苦恼，现在多了一个人分担的感觉，似乎也不错。

　　“所以……你就从一次性的短工变成长工了？”职场上的事，汤宁不是不知道，新人的被动也是预料之中的事。

　　“对啊。”被汤宁温柔地按在座位上，林丹吐了口气，“我开始也没当回事，觉得送文件嘛，也就这么一次，想着这么不光彩的跑腿工就别告诉你了，谁知道……谁知道成长期的了。”她哭都找不到庙门好吗。

　　“好了，好了，说出来就好了，其实摆正心态想，你们上司说得也有道理，就当是锻炼锻炼也好。”

　　“这么说……”林丹抬起一张苦闷的小脸，眼睛里黯淡的光因为汤宁这番话闪出了光亮，满心期待地望着他，问：“你是原谅我了？”

　　汤宁眯了眯眼，他都没怪她，何来原谅一说，但是她这么问了，他翘了一下唇角，佯装生气地说：“谁说的，一码归一码，这要看你日后的表现了。”

　　“是是是，汤大人，您先用餐好吧。”

　　林丹心里就畅快多了，她果然适合透明地去生活啊！而且似乎有了汤宁的支持，跑腿小妹的工作突然变得轻松多了。

　　笑眯眯地替汤宁摆好了餐具，体贴地打开便当盒，汤宁却眉头一皱看向林丹。

　　“怎么是排骨饭？”

　　“……”她喜欢吃这口，所以顺便买了，但是她不能这么说，“呃……抱歉，我忘了问你喜欢吃什么了，这个……不合胃口吗？”

　　“不是，排骨饭也不是不行。但是……”顿了一下，看林丹一脸迷茫，“咱妈不是说咱爸准备了美味可口的家常饭吗？”他那望眼欲穿的小眼神看得林丹小心脏猛烈一颤，真是被她老妈害惨了！

　　那个……林丹刚要犯结巴的毛病，马上就坚定了立场看着汤宁，以免他疑心，很是大声地回答：“我吃了。”却不知道她这眼瞪得有多大，用宋丹丹的话说，眼眶子再大点，眼珠子就飞出来了。

　　“你吃了？”汤宁扫她一眼，朝林丹钩钩手指，“过来。”

　　“干吗？”

　　看林丹防备的样子，汤宁觉得逗弄一只小白兔也挺有趣的，既然她不肯过来，汤宁旋即倾身凑了过去，大手及时圈住了准备逃跑的林丹，鼻尖快速从她双唇划过，淡淡道：“草莓味的牙膏吗。”

　　望着一脸坏笑的汤宁，林丹怔了片刻，快速推开了他，赶紧捂住了嘴，太狡猾了，居然用美男计来了个调虎离山，吃过饭以后还是牙膏的味道，3岁小孩也唬不住啊，但是林丹最擅长急中生智了。

　　“那个……”我其实吃了草莓味的口香糖。

　　“别说你吃的是草莓味的口香糖啊，就算是，你刚刚不是说饿了吗？”

　　“其实……是洒在路上了……”

　　“所以，连桶都一块儿扔了？”

　　“是啊，连桶都……”

　　“好吧……”对汤宁这么精明的人来说，林丹的谎言拙劣得不像话，而林丹被他这突然抬高的声调一震，立刻缩了缩脖子，妥协招供了。

　　“是……我们总裁吃了……”

　　“……”汤宁听得瞠目结舌，他没想到真相居然这么荒唐且不可思议，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语言了。

　　林丹就没那么好过了，看着汤宁一言不发地闷头挖饭吃，吃了满嘴，眼睛却不那么灵活，死死地瞪着她，瞪得林丹一口排骨差点横到嗓子眼里，阴阳怪气地过了一会儿，汤宁的眼珠子终于动了，瞟着的却是立在桌边上那个被忽略很久的手提袋……

　　“这是什么？”汤宁郁闷得不行，饭被人抢了，林丹也不安慰他一下，故意晾她一会儿，这姑娘仍是领会不了他的心意，只好没话找话自己找台阶下了。

　　林丹可不认为他这是没话找话，那手提袋里放的可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工作服，她不确定这跟总裁沾边的东西，会不会又让汤宁炸毛……

　　“也没什么，就是……衣服而已。”

　　“是吗，什么衣服？”汤宁看似问得很随意，心里也有点觉得不对劲了，上班带别的衣服做什么？这么想着，眼睛就定在了手提袋上，看林丹支吾不清，干脆腾出手提到了眼前，这一看之下，心里的无名火又烧了起来。

　　不过这一次没等汤宁发问，林丹赶紧从凳子上站起来深鞠躬表明诚意，连声道歉。

　　“对不起，汤宁，这衣服……这衣服其实不是我同事的……”

　　现在不用林丹说，汤宁也看出来了，因为那小子身上穿的可是同款！

　　“这衣服其实是工作服……真的！我们总裁……”好像也没说过，一直以来不是她听别人说，就是自己揣测的，但是此时此刻……不对，她也认为，“这就是工作服，我知道这很难理解。”其实她到现在也不理解，可是汤宁的眼睛眯得好危险，很有随时摔筷子走人的可能，“但是我想应该是出于工作需要，所以总裁才这么做的吧，那种场合穿得不伦不类，丢的可是公司的脸，说不定他们把脸面看得比命还重要呢。再说了，在工作时间常穿的不就是工作服吗。”

　　“很好。”敢情她是这么理解的，可他还就相信林丹，打从心底相信这孩子就是这么想的，他要疑心，疑心的对象也是那个长得人模人样的臭小子。

　　林丹却在他简短的两个字里颤了一颤，汤宁这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实在是太吓人了，她好想回家找她爸爸去啊。

　　“没事，没事啊。”虽然拍的是林丹的肩膀，安慰的也是对面那个仿若惊弓之鸟的小女人，但林丹听着总感觉汤宁是自我安慰呢，“这衣服啊，以后就别穿了。”

　　林丹刚想说那怎么行，汤宁慢悠悠地说：“怪难看的。”

　　“唉……”林丹以为汤宁说的是实话呢，直叹气说：“没办法，难看也得穿着啊，领导的命令我们哪敢违背，下午我还得……”

　　“怎么，下午还有跑腿的任务？”瞧她一副沮丧的样子，汤宁都没等她回话，笑得一脸奸诈，瞅了瞅倒在桌上的衣服，问林丹。

　　“必须得穿？”

　　林丹奇怪地瞟了汤宁一眼，这不废话吗，可是汤宁不依不饶地又问了。

　　“不穿很为难？”

　　林丹不言语，汤宁也不介意，大方地笑笑，又大方地拍了下林丹的肩膀说：“没关系，这样吧——”只见汤宁动作麻利地抄起桌角的一瓶辣椒油，笑容很温柔、动作很温柔，像在雕琢一件艺术品似的，边上色，边若无其事地问林丹。

　　“好看吗，宝贝。”

　　然后在林丹大叫之前，把那件加工好的“艺术品”推到林丹面前，慢条斯理地放好辣椒油的瓶子，慢条斯理地对林丹说：“拿去吧宝贝，就跟你们总裁说，吃饭的时候，你一不小心就——”抖了抖那件已经火红的T恤，汤宁笑得更柔了，“这样了。记得，到时候表情自然点，不然露出破绽就不好了，宝贝，知道吗？”

　　她可以说不知道吗。要死了！她居然没发现汤宁还有这种潜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