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我跟田园的战争

　　这天晚上，那个小严又来我家了，看样子是来套近乎的。谈话中，趁着田园出去接电话，她居然问我：“你们还没登记吗？”我说是，她又说：“怎么，你们的关系还没确定下来？”我还没回答呢，田园已经接完电话进来了。

　　小严走后，我将她的话转告了田园，田园说：“咱马上去登记吧，省得家内家外的人都乱猜。”我说：“已经拖延到今天了，也不在乎多拖延几天。干脆等你忙过这阵子，咱们连登记注册带结婚典礼一起办了吧。”

　　还没消停几天呢，那佟枫又闹出一些动静来。我是后来才听说了事情的经过。同时，为她闹的这些动静，我跟田园之间爆发了第一次战争。

　　事情是这样的。

　　周五这天，田园上班去了，我没课，就待在家里看书。想到田园最近的确很忙，就想表现好点，让辛苦的田园高兴一下。于是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把家里的所有的被套床单窗帘都洗净烘干。该换的换上，该挂的挂上。下午我来例假了，又加上上午干活出汗着了凉就感冒了。腰酸肚子疼，发烧头疼，浑身难受。我想找点药吃了躺下休息，就打电话给田园，告诉他我感冒了，让他早点回来做饭。

　　躺下前我还美滋滋地想：今天田园回来我要向他好好表功，让他看看本小姐今天作了多大的贡献。还要让他心疼我，我可是带病干活的。我想，他一定会搂住我，责怪我不该这么劳累，也一定会慌忙地给我弄饭……

　　谁知道，这家伙很晚也没回来。我打电话问他，他只说在佟老板家，也没说有什么事儿，更没说他啥时回来，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直到时间很晚了，还不见田园回来。我心里的委屈开始还只像涓涓细流一样，轻轻地在心里流动着。后来我再打电话，田园居然不接了，我的委屈便像洪水一样泛滥起来了。好你个田园呀，成天把星星挂在嘴上不离口，这会儿我病在家里，你却在前妻家不知忙什么，她家能有什么大事儿，值得你待那么长时间？无非是那个佟枫又闹什么情绪发什么牢骚了，或者是又耍什么威风爆什么怒火了。这不是常有的事儿吗？

　　要么就是佟老板又耍什么老来疯了，你又待在他家做思想工作呢。

　　不论他父女俩谁的事儿，也比不上我重要啊。任你有千百条理由，也不该把有病的又干了一天活儿的我，放在家里不管啊。

　　我越想越气，肚子也气饿了，就一骨碌爬起来到冰箱里找出一点剩饭袁放到微波炉里热了，胡乱吃了，又上床躺下。

　　哼，凭我年轻的肌体，还不至于因为感冒就将自己饿死吧，你田园等着吧，回来我才收拾你呢。而且从明天早上开始，我要假装绝食，你不哄到口吐莲花的地步，我是不会停止绝食斗争的。

　　想着，恨着，我睡着了。迷迷糊糊中，田园在叫我。

　　我心里说，你可算回来了，但是晚了！我亲爱的田园先生。这时你才回来，你就休想让本小姐理睬你了。于是我呼的一下就翻过身去了。

　　田园说：“喂，快点起来吃几个包子，还热乎乎的呢，感冒不吃东西可是不行的。”

　　我一声怒斥：“该干啥干啥去，我还没饿死呢。”

　　“你听我说……”

　　“你啥也别说，我啥也不听！”

　　“星星，你听我说，我还要走呢，因为……”

　　“你住口！快滚！快滚！”

　　说着，我翻身起来拿起一个枕头朝他砸了过去。棉花枕头轻飘飘地掉在地毯上，连个声响都没有，这怎么能打疼他呢？但手头没别的武器，我只好继续用枕头砸他。四个枕头都砸完了，田园也拿着自己的黑皮包退到卧室门外了。

　　我一看，他还真的又要走了？我的怒火就像添了一把干柴一样，火焰突地又冒高了。我寻找手边比棉花枕头更有打击力度的武器。但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水杯和一盒小笼包子放在床头柜上，还有一本《断层解剖学》放在我的床头上。

　　想到包子砸过去会弄脏了地毯，那还是自己的麻烦。课本扔过去会摔散了，咱就没法用了。于是便拿起那双简易筷子扔了过去。再想砸，就只能用水杯了。我拿起水杯朝田园瞄准着。想砸他的脸吧，舍不得，破了相会丢我面子的；砸他的脚吧，也舍不得，砸破了就不能自己洗澡了，我还得伺候他。那只能砸他的肚子了，那是不会有严重后果的，于是我便把杯子向他的肚子使劲儿砸了过去。

　　谁知，田园像杂技演员一样，嗖的一声接住了水杯，又轻轻地将它放到墙根，然后继续向楼下走去。

　　无奈中，我只好下床捡起那几个枕头，一个又一个地接连不断地向田园扔过去。我且战且追，直追到楼梯下；田园且防且退，一直退出家门外，然后就坐进他的车绝尘而去了。

　　砸了半天，没打着他，我刚才带病吃的那点剩饭也消化完了，于是重新拿了一双筷子，把那盒小笼包子都吃了，然后把饭盒扔进垃圾桶里，再回到卧室来。这时我才想起，嘿！我不是要绝食么，怎么忘了？竟然把他送回来的包子都吃了！

　　这时，我又想出一个办法，便把手机设到震动上，然后跑到楼下客房里睡了。我想，田园回来在楼上找不到我，他是想不到我会睡在客房里的。说不定会以为我离家出走了呢，看他着急不着急。用我外婆的话说，急死他个小鳖孙。

　　天快亮了，才听到田园开门的声音，又听到他上楼的声音。一会儿，我的手机便在我的被窝里使劲儿震荡着，我一动不动地躺着。哼！田园即便站到客房门口，也听不到我被窝里手机的震动，让他好好着急吧。

　　过了会儿，听到田园下楼来，脚步在客厅里响了一圈，又逐渐响到客房这边来了。他在不断地打电话，我的手机也不停地在被窝里震动着。田园的脚步停在了客房门口，我的手机仍在震动。田园可能发现了，在门口喊着：“星星，你在里面吗？”

　　我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田园在门外自言自语地说：“能上哪里去呢？”然后就咚咚地走开了。接着又听见开屋门和关屋门的声音，他大约要出去找我吧。我想，等他走远一点，我再打电话把他叫回来。

　　外边没声音了，我悄悄把客房门开了点缝，想出去查看动静。谁知，田园就等在门外，他的手从门缝中敏捷地伸进来抓住了我，然后就势挤了进来。

　　我一甩手又回到床上躺下。他走到床边说：“你急死我了，要不是在这个门口听见你的手机震动，我真以为你跑了。”

　　我又一声怒斥：“滚！这里没你的地方！”

　　田园死皮赖脸上床来躺在我身边，面对着我。我又转过身去，他也并不将我的身子往过扳，却揉搓着从我身上蹭翻过来，照旧保持跟我面对面。我再转过来，他还是不把我的身子往过扳，而是用同样的方法从我身上揉搓着蹭翻过来，再次躺在我对面。

　　我干脆起来不睡了，他问我：“你病着，起这么早干什么？”

　　我气壮山河地说：“搬家！我住到博士生宿舍去，或者住到我自己的房子里去。你干脆把你前妻接过来照顾吧！或者你住到她们家吧！我也好趁早另打主意，反正我注册入学时登记的是未婚，反正到今天也没跟你领结婚证。”

　　田园搂紧了我，我动弹不得了。他说：“不许胡说啊……我昨天很惦记你，但顾不上回来，晚上给你把包子送回来，赶紧又去了医院……”

　　我心里一跳，把跟田园赌的气都忘到九霄云外了。“去医院干什么？出什么事儿了？”

　　田园嘿嘿笑着说：“你不是不理我吗？”

　　“你快说，谁病了？”

　　田园叹气说：“佟枫服安眠药自杀，幸好救过来了。”

　　“怎么不早说？”

　　田园说：“我的老天，你昨晚怒火冲天的，哪容得我说话啊？”

　　我急忙起来穿衣服。田园一把拉住我说：“你干什么？”

　　我说：“去看佟枫呀。”

　　田园拉我躺下说：“不用急，她已经没生命危险了。而且他们都知道你在发烧，等你好点再去看她。”说着，他再次将我搂进怀里。

　　我的眼泪刷刷地往下流，问田园：“出什么事儿了，她为什么要寻短见？”

　　田园便慢慢对我说了佟枫自杀的缘由。在叙述之前，田园先说：“我声明啊，有些话是佟枫告诉她妈，她妈又告诉她爹，然后他老两口又杂七杂八综合叙述给我的。”

　　我奇怪地问：“你声明这个干什么？”田园说：“我怕你误会佟枫又跟我单独说什么了。”

　　我抱一下田园表示信任，他便对我说了佟枫这次出事儿的前因后果。

　　佟枫交往的那个网友关庆松不是家住在三楼吗，而且是那种没有电梯的老式楼房。他自己上下尚且不方便，更没办法把佟枫抱上楼去。所以，一直没办法让佟枫去他家。但又不能总到茶馆里去见面。因为每次都由佟枫买单，关庆松总觉得很没面子。有个周末，两人便相约到关庆松工作的阅览室去见面，顺便给佟枫借几本杂志看。反正那里只有关庆松一人拿着钥匙，就跟他的专用办公室一样。

　　当时保姆拿了一本杂志到外边找个地方坐着看，佟枫跟关庆松在里面单独聊天。关庆松终于明确提出，想跟佟枫结婚。佟枫当时没有明确表态。后来关庆松一边向佟枫说着讨好的话，一边拐弯抹角地提到家产问题，还有结婚后想换套一楼的住房问题。

　　佟枫便直言说：“我即便结婚，也只向家里要一定的生活费，给自己买一套住房是可以的，但不会向父亲要钱做其他的事情。因为我已经留下遗嘱，所继承的全部财产，都留给替我爸爸管理公司的人。目的是让这些财产继续用于公司的发展……同时，即便是家里给我生活费，也只限于我的婚姻存在期间。一旦婚姻关系因任何原因不存在了，这些经济补助就会终止。”

　　关庆松听了后，脸上露出明显的失望。这种心理变化被佟枫敏锐地捕捉到了。而且佟枫还发现对方很了解自己的家庭状况，看来他是做过调查的，说明他在钱财方面可能是有所图谋的。

　　接下来，两人的谈话口吻似乎不那么亲近了。

　　大约是为了调节谈话的气氛，关庆松又打开电脑让佟枫看他的相册。在很多照片中，有一张让佟枫看得愣了半天。那是关庆松车祸后还没装假肢时照的，照片上的关庆松靠坐在沙发上，尽管身旁放了一盆花作遮挡，但两条空空的裤管还是那样的显眼，显眼得让佟枫心惊肉跳。当然，这本是早就能设想到的，但只有这会儿，当对方把结婚的问题正式提出来时，佟枫才真正开始在自己脑海中勾画婚后的生活图景。

　　她想，这个男人上床睡觉时必须卸掉假肢，那就成了没有双腿的半截子人。假如两人结婚，这个没有双腿的半截子人就要躺在自己身边，那该多么恐怖啊。想到这里，佟枫突然产生了巨大的心理障碍。

　　回来后，佟枫带着对关庆松的心理障碍和失望，又带着对自己后半生的悲观绝望，忍不住抽抽嗒嗒哭了好久。

　　昨天不知因什么而起，佟枫又哭个不停。佟太太问她，她便对自己妈妈说了这些曲里拐弯的事情和曲里拐弯的想法。佟妈妈又把这些都告诉了佟老板，佟老板借机训导佟枫：“两个残疾人，生活在一起不能互相扶助，只能互相拖累。这事儿趁早拉倒，慢慢再物色别的人选吧。”

　　佟枫哭得更惨了，说自己不想找健全的人，因为健全的人会歧视自己，被人歧视的日子是屈辱的。可是找同样有残疾的人吧，也不容易碰到合心意的……

　　一听这样，老两口也无法劝她了，佟枫便继续旁若无人地哭着。

　　佟老板下午碰到田园，问他：“星星忙不忙，如果有时间，让她来劝劝小枫吧。”

　　田园告诉佟老板，说我在发烧，他自己过去一趟。他去时，佟枫睡着了，他便在客厅里坐着等一会儿。

　　佟枫睡眠不好，家里常有安眠药。这药瓶平时放在佟枫屋子的桌上，但距离佟枫的床头很远，中间又隔着佟枫的画架和张浩淼的相框。躺在床上的佟枫是没办法将它拿到手的。

　　凑巧的是，这天保姆给她拿衣服，将一个衣服撑子忘到佟枫的床边了。佟枫居然用这个衣服撑子将那个安眠药瓶一点一点地拨到自己手能够得着的地方，然后把里面的药都吃了下去。

　　佟太太想让田园早点跟佟枫谈谈，就吩咐保姆将佟枫叫醒。保姆进去就看到地上的空药瓶，当即惊慌失措出来叫人。老两口慌了，田园抱起佟枫就下楼，火速将她送到医院抢救。那时我打电话，田园根本顾不上接。

　　晚上，田园想到我病着，没人做饭，就急忙买了包子给我送回来，然后又赶回医院了。因为佟枫经历了痛苦的洗胃之后，又昏迷了，还没脱离危险。

　　直到天快亮时，医生说佟枫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田园才回来……

　　唉，谁让咱心软呢，知道了田园没有及时回家的原因，想起昨晚我对他那种“追打”，心里很愧疚。于是我就像小猫一样乖乖地贴到田园怀里，搂着他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情况，错怪你了。”

　　田园刮着我的鼻子说：“看你那发怒的样儿，我真吓了一跳……”

　　于是我紧紧地贴住他，用我的脸蹭他的胸膛，用我的脚丫子搓他的两腿。万千抱歉与万千疼爱啊，都在这一蹭一搓中了。

　　田园以为我想那个了，就伸手向下边摸去，却触到了我的卫生巾。他问：“你来例假了？”

　　我委屈地说：“要不，我怎么那么容易生气发火呢？”

　　田园赶紧亲亲我，埋怨地说：“又来例假又感冒，你为啥还要洗窗帘挂窗帘地瞎折腾？”

　　诸位听听，咱带病干活儿，又带病受了委屈，倒成了被他指责的理由了。但想到他的指责里其实包含的都是疼爱，也就不跟他计较了。进一步贴紧他，甜甜的，柔柔的，互相溶解着。

　　然后，他陪我来个回笼觉，这男人和女人的幸福生活就这样继续着。

　　下午，我去医院看望佟枫，她已经醒了。看她那黄黄的小脸，真让人心里发酸。见了我，她又哭了起来，害得我说到口干舌燥，才算将她的哭声止住。

　　从医院回来，田园认真地吩咐我：“明天你抽空去把证明开出来，咱找个时间去登记。”

　　我奇怪地问：“为啥赶这么急？”

　　田园说：“免得你再说自己是未婚，还说什么要另打主意……”

　　我哈哈大笑说：“还要婚检呢，你有那么多时间？还是等你闲下来再说吧……”

　　于是，我俩继续过着未婚同居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