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唐誉的秘密

　　如果不是一个甜到发嗲的声音叫唐誉，安雅意真的以为自己认错了人，转身要走了。

　　在安雅意回头的那一刻，唐誉也正好向安雅意的方向看去。于是在四目相交的那一刻，两个人都怔住了。

　　是那个站在唐誉身边的女孩打破了平静。她一手扯着唐誉的袖口，一手指着不远处的安雅意，问：“你们认识？”

　　唐誉收回注视着安雅意的目光，朝着那个女孩点了下头，说：“嗯，认识，很熟的，朋友。你先去取药吧，我一会儿去找你。”

　　女孩没有反驳，只是离开之前很是探究地看了安雅意一眼，让安雅意觉得有点不舒服，又有点莫名其妙。

　　没记错的话，那个女孩就是挽着唐誉胳膊，在金店挑首饰的吧。

　　唐誉走到安雅意的面前，轻声说了句：“好久不见了，过得还好吗？”

　　“嗯，挺好的。”安雅意撩了撩怀孕后剪短了一些的头发，把刚刚乱七八糟的思维收回来。

　　唐誉下意识地看了下安雅意的肚子，然后回身确定一下离这不远处确实是妇产科。才说：“你？”

　　“嗯。”安雅意的手抚上小腹，说，“我怀孕了。只有三个月，医生说刚稳定下来。”

　　唐誉的笑容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点僵，但还是维持着风度，说：“那恭喜你了。结婚的时候没告诉我，这回等孩子出生了，总要告诉我一声吧？”

　　安雅意不好意思地点头，“一定！”

　　过了片刻，安雅意发现唐誉没有要走的意思，也没有继续聊的意思，只要硬着头皮说：“那个，我老公在外面等我，你女朋友应该也在等你。我们，再联系吧。”

　　“嗯，好，再联系。”

　　安雅意转身的那一刻，唐誉又说了一句，“她不是我女朋友。”安雅意看着唐誉远去的消瘦的背景，总觉得今天的唐誉很不对劲。

　　转了个弯，唐誉虚弱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要不是女孩扶住他，唐誉真的就跌倒了。

　　女孩姓李，叫琪琪，是一年前和唐誉相识的。一年前，琪琪刚从医科大毕业，在一所医院谋求了一份工作。

　　学医本来就是男生多女生少，又动刀又动剪子的，不是血就是骨头的，还时不时解剖个尸体什么的，实在不是小姑娘干的活。

　　琪琪学的是临床，主攻心血管。这个在医学上比较高端的门类，女生学的就更是凤毛麟角了。可是琪琪喜欢，也很有天赋。实习的时候，跟着心血管的老医生大专家，琪琪有压力，可更多的是动力。

　　和唐誉见面，是琪琪结束了实习，刚刚入职的时候。当时的琪琪是心血管办公室主任的助理医师，帮助主任处理数据和做各项心血管检查。当唐誉安安静静地坐在主任面前，平心静气地回答主任提出的一些问题，琪琪不由感叹，这个男人，低调而奢华，真是有魅力。

　　在做检查的空隙，琪琪找到机会就和唐誉闲聊。好在唐誉外表冷是冷了点，但是为人很随和。在琪琪一点一点巧妙的套话中，琪琪知道了唐誉的年龄、工作、老家、生日，甚至是星座。在综合而又全面地了解完这个男人后，琪琪直接粉红桃心星星眼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极品好男人啊！

　　可是唐誉说，他结婚了，有一位非常爱他的妻子之后，琪琪这颗粉红桃心直接碎了，捧出来都成饺子馅了。

　　这年头啊，好男人不是有老婆了，就是有男人了……琪琪很受伤。

　　可是我们的琪琪同学有小强一般的恢复力，姻缘没有，眼缘还是要继续有的。做人哪，不能狭隘！做女人，就更不能狭隘了！帅哥是全人类共同的财产嘛。

　　而当琪琪得知主任给唐誉做出的最后诊断，是先天性心脏病，心脏枯竭，最多活不过两年的时候，见惯了生死的琪琪，第一次动容了。这样的男子，是不是遭了天妒？

　　因为巨大的工作压力，身体过于疲劳，血管压迫了心脏，唐誉住了将近一个月的院。在住院的这段时间，琪琪就主要负责起了唐誉的身体恢复。

　　没过几天，琪琪就发现唐誉住了院，可是没有一个人来医院照顾他，就连看望的都没有。琪琪好奇，直接就问出口来。问完才觉得自己唐突了，这是病人的隐私。

　　这些天唐誉住院，琪琪天天照顾他，唐誉很感激琪琪，跟她混得很熟，也就没在意琪琪的话。唐誉如实说：“我这病是瞒着家里人的，连我太太都没告诉。我说我现在在出差。”说完，唐誉苦笑了一下。

　　“瞒着？这么大的事你居然没和家里人说？”琪琪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唐誉无奈，因为疲惫，脸色已经接近苍白。他说：“告诉了又能怎么样呢？我总不能让家人陪着我一起伤心。”

　　“话是这么说，可是没这个道理啊！那你妻子呢？你让她怎么办？”

　　“恐怕，得离婚了。”唐誉握紧了拳头，仿佛说出这几个字需要极大的决心。“我总不能拖累她吧。”

　　唐誉想，安雅意还不到30岁，青春的尾巴还没过完呢，怎么可能就让她当了寡妇？他舍不得。让她心冷了，离婚了，他再自己一个人消失，总比守在自己身边，天天守着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死亡的丈夫，强得多。

　　久病床前无孝子，在夫妻上，也是一样的道理。唐誉倒不会怀疑安雅意会舍弃他，可是他固执地想把他们的爱情停留在最最美好的时光。

　　“看来你很爱你的妻子。”劝服不了，琪琪很无奈地说。

　　“嗯，我高中的时候就喜欢她了。”想起安雅意，唐誉的嘴角终于扬起了一丝微笑。

　　学医的时候，琪琪的导师和学长都说，医者，最忌讳的就是爱上自己的病人。因为你爱上他的同时，也就要接受他的死亡。爱，即是绝望。

　　可是当琪琪站在病房外，看着熟睡中唐誉消瘦的侧脸，她想，她是爱上这个男人了。无关情欲，无关结果。既然他不想要他的妻子陪他度过人生最后的这段时光，那么她陪他。

　　唐誉是多么聪明的人，在琪琪坐在唐誉的床边给他削苹果的时候，他说：“琪琪，也许我这么说会唐突。但是，放弃吧，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琪琪拿着水果刀的手一下子停了下来，把苹果交到唐誉的手中，然后把没有拿刀的那只手背到了身边。她低着头，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的时候，已然是微笑的模样。

　　琪琪说：“唐誉，我知道像你们这种优质男吧，都比较自恋。可是也不能自恋到你这个程度是吧。你说哈，我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我什么样的男人找不着呀，非得看上你这么一个有老婆的大叔？请不要质疑一个90后小萝莉的品位！”

　　唐誉被琪琪严肃的样子逗得一笑，然后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他说：“这样，很好。”

　　快步走出病房，躲到洗手间，琪琪吮着那只被刀割出了血的手指，哭得泪流满面。

　　唐誉，如果你把你的病情隐瞒给自己的妻子，是对她的成全。那么我把对你的爱，藏在心里，也算是对你的成全了。

　　只是偶尔的，想起唐誉那样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的妻子，琪琪还是非常非常地忌妒。

　　为了给唐誉制造离婚条件，和唐誉在公共场合与唐誉的妻子巧妙相遇，一度让琪琪很有快感。你看，你做了他的妻子，可是他人生中最后的一段时光是我陪他度过的。你总有不如我的地方。

　　在琪琪的眼中，唐誉的妻子安雅意是个十分干练的职场女强人。她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得体的衣服，背着价格不菲的包包。是一个虽然没了青春，但是具备了一个成熟女人所有的高贵的气质与魅力。

　　每次琪琪偷偷观察安雅意的时候，琪琪都会和唐誉开玩笑。她说：“哎，唐誉，你就不怕我对你假戏真做了？现在的小萝莉可都是很萌大叔的。”

　　唐誉就拍琪琪的头，说你这小丫头片子瞎说什么。还假戏真做呢？你懂什么叫爱情吗？

　　琪琪摇头。她不懂，确实不懂爱情。她以为爱情不过是一场飞蛾扑火，可是现在看来，爱情有多美好，它就有多残酷，比死亡还残酷。

　　唐誉和安雅意协议离婚那天，琪琪一直悄悄躲在他们身后。等到安雅意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内，琪琪才走到唐誉的面前。

　　看到唐誉的脸色已经苍白，琪琪吓了一跳。她立马扶住有点摇晃的唐誉，声音急切地说：“唐誉！身体不舒服吗？我们去医院！”

　　唐誉却拉开琪琪的手，摇了摇头，说：“我不去医院。琪琪，要是可以的话，能陪我去酒吧吗？”

　　琪琪同意了。按理说，作为一名医生，同意唐誉这样一个重症患者去酒吧，是犯了一名医生的大忌的。可是琪琪拒绝不了唐誉，拒绝不了这个强装坚强的、脆弱的男人。

　　在琪琪的坚持下，唐誉只喝了一瓶啤酒。可是这瓶啤酒却差点要了唐誉的命。

　　当手术室的大门关上，琪琪被隔绝在外的时候，这个倔强的姑娘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抢救过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唐誉都住院治疗。只是离婚后的唐誉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有时候盯着天花板都能看一整天。

　　唐誉的变化让琪琪花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照顾唐誉，只要完成主任要求她做的工作，琪琪都到唐誉的病房来陪他。连晚上都在唐誉对面空闲的病床上休息，成宿成宿地照顾他。

　　慢慢地，医院里都在传，原来住在心血管病房的那个病人，是小李医生的男朋友呀！他人超帅的！

　　对于这种传闻，唐誉一概不理会。可是琪琪却很开心唐誉的沉默，因为她可以大大方方地承认这是她的男朋友了。他离婚了，他是单身，他的离婚不是因为自己，她没有做第三者。

　　琪琪会给唐誉剪指甲，他有一双非常漂亮的手。她也会用湿毛巾给他擦脸，然后细细地描绘着他脸上的轮廓。她会痴痴地注视着他熟睡时的样子，也会因为偷偷亲一下他的面颊而心脏狂跳。偶尔她会想，就告诉他吧，她爱他。他在自己身边的日子不多了，她不想为自己的这段爱情留有遗憾。可是转念一想，这样，就太自私了。如果这个男人注定命不久长，那就让他心无杂念地保留着他纯洁的爱情吧。

　　更何况，聪明如他，未必就不知道，她爱他。

　　而当安雅意无意间看到唐誉穿着病服，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的时候，琪琪再也忍不住了。

　　琪琪推开门，一把抓住安雅意，近似歇斯底里地朝安雅意吼：“安雅意，你看清楚了！这就是你抛弃了的丈夫！就是你和他离了婚的前夫！他有严重的心脏病，他活不了多久了！他是不想拖累你才和你离婚的！可是你呢？你有什么资格过着现在衣食无忧的生活？！”

　　唐誉在琪琪冲出去的时候，就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然后不管不顾地下床，准备拦住琪琪。可是唐誉的身体太虚弱了，在脚刚接触到地面的时候，就摔到了地上。

　　安雅意看着一改昔日风雅，狼狈的唐誉，泪水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她朝前走了一步，说：“唐誉，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是不是？你就是这么看我安雅意的？唐誉，如果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我看不起你！”

　　在安雅意转身的一刻，她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林泽生。